沿芙蓉江一路踏歌尋來,于正安城北50公里一個草茂幽深的去處,造訪了一代先師尹珍“禮樂教化”之所——務本堂。
那是一座古樸莊重的老屋,正面門楣之上的“務本堂”三字上分醒目,石門兩側(cè)的陰刻對聯(lián)斑駁不清,細細辨之,隱約可見“學者必由是,逝者如斯夫”。我不由一陣激動,如同親見大師般的誠惶誠恐!
那“老屋”雖是修茸過的,依然掩飾不住歷史的蒼痕。踏過萋萋衰草,跨門進入,但見落葉滿階,堂室空空。好在建構(gòu)格局一目了然:這是一套坐北朝南、磚木結(jié)構(gòu)的舊式四合院,中軸線對稱,依次為門廳、兩廂、天井、正堂,四面青磚砌就,布局嚴謹,渾然一體。正堂高闊,中有木主牌神位,脊檁楷書的“光緒十二年”墨跡猶存。堂前為青石鋪就的長方形小天井,兩側(cè)廂房低于正堂,卻是雕欞鏤扇,古香古色,高聳的墻體臨河而落,顯得大氣豪縱。 駐足大師開悟之地,仰望長空,云靄茫茫,怎不心潮起伏!遙想當年,爿/羊,爿/可舊淵,茅塞未開,弱冠之年的尹珍,千里求學,遠赴京師洛陽,投奔儒學大師許慎,研習五經(jīng)文學,學成即回歸桑梓,建草堂,開教館,傳道授業(yè),使得“凡屬爿/羊舸舊縣,無地不稱先師”。
一代師宗今古道,千秋誰不仰門墻。尹珍——貴州文化教育的拓荒者和奠基人,集儒學者、教育家、書法家、作家、詩人于一身,留下千古盛名?!赌现兄尽吩疲骸懊鳌⒄轮?,毋斂人尹珍,字道真,以生遐裔,未漸庠序,乃遠從汝南許叔重授五經(jīng),又師事應世叔學圖緯,通三才。還以教授,于是南域始有學焉。珍以經(jīng)術選用,歷尚書丞、郎,荊州刺史。而世叔為司隸校尉,師生并顯?!薄逗鬂h書·西南夷傳》載:“桓帝時,郡人尹珍,自以生于荒裔,不知禮義,乃從汝南許慎、應奉受經(jīng)書圖緯。學成,還鄉(xiāng)里教授,于是南域始有學焉?!彪S著大師的身世,求學、教學經(jīng)歷的研究,以及“毋斂學”的形成與發(fā)掘,使得完整的尹珍文化體系得以形成。尹珍文化是貴州千百年來文化發(fā)展的基石與本源,在其光芒照耀下,僅明清兩代,貴州就曾出現(xiàn)過“六個單人,七百進士”的空前盛況,還有一代巨儒鄭珍、莫友芝,乃至影響極其深遠的黔北“沙灘文化”……
作為東漢末年的儒學大師,尹珍窮其畢生精力,致力于開啟愚蒙,被稱為文化教育的拓荒者。面對先師曾經(jīng)為之嘔心瀝血過的務本堂,想象的空間不斷延伸?!皠毡咎谩敝?,源自于孔子的“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人之本歟”(見《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顯然,是受了儒學思想的影響。尹珍雖出身豪門,卻無紈挎習氣,勤奮好學,少年大志。以致在20歲的時候就有了學習中原文化的想法,并義務反顧,走上艱辛的求學之路,是何等的難能可貴!學成之后,又不留戀于京城的繁華,毅然回到窮鄉(xiāng)僻壤,致力于教化桑梓,還自建教室,開門辦學,又是何等的風范!即使是被朝廷重用,官至荊州刺史亦不忘教育,到了告老還鄉(xiāng)之后,仍窮其所學,教書育人,更是何等的品格!
撫今追昔,眼前的“老屋”,似乎并不理會遠道而來的造訪者們那景仰與崇敬的目光,依舊淡定超然,朝觀日出,夜聽烏啼。以一種冷峻、沉著的態(tài)度,面對春花秋月,一任四季時光從身邊悄然滑過。
清霜醉楓葉,淡月隱蘆花。追慕先賢,高山仰止,不由想起清正安舉人呂啟埏的《敬題務本堂》:“黔中學校破天荒,景仰先生務本堂。汝水歸來思丈履,家山到處辟門墻。文人遠被詩書澤,故里長留翰墨香。一代名儒千載道,榮封寶冊典煌煌?!笔茄?,務本求實,育人為先,畢生不悔,這不就是大師尹珍崇高人文精神的體現(xiàn)么!
我靜靜地走過務本堂,“老屋”一片空寂,那朗朗的讀書聲,仿佛還在悠遠的歲月里回蕩,而先生的諄諄教誨與高風亮節(jié),則又如涓涓細流在歷史文化的長河里經(jīng)久地流淌著……
(作者單位:貴陽日報社)
責任編輯:郭漸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