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上不知名的鳥兒喳喳地叫,白楊樹葉沙沙作響,晨露給這恬靜的村莊籠上幾分神秘,多么幽靜的地方!
我拉著珍一起走在鄉(xiāng)間的羊腸小道上,我興高采烈地向她講這講那:去年我在后邊的河里釣過大魚,小時候外婆給我做過豌豆餅,去年這里結(jié)了很厚的冰……
我絮絮叨叨地,講得比喜鵲還歡,一邊說一邊指給珍看,我們常常一起出來散散心,兩人一對一答,歡笑聲常常驚擾了休息的人,包括花間的蜜蜂,樹上的知了……
晨霧漸漸散開,樹上的露珠沾在我們衣褂上,然而常青的田邊小路上,只有我一個人快樂地說話。
我忽然停住腳,話音也止了,一陣清風(fēng)拂面,那樣沁人心脾。
“珍你為什么不說話?”我嚷著幾乎是質(zhì)問著她。我使勁地?fù)u著她的手,“不喜歡這里嗎?你說話!”
珍看了看我惱怒的眼神,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開口。
我們默默地往前走,前面是一片蘆葦叢。蘆葦尖端頂著毛茸茸的白色蘆花。
我折下一枝,摘去了后邊一串兒,除去嫩嫩的蘆葉,外婆曾告訴過我,蘆葉去掉,里面藏著的一小截蘆竹,可以制成蘆笛,吹出的聲音比田間小調(diào)婉轉(zhuǎn),比林間鳥鳴悠揚(yáng)……
我憶著外婆教我的方法,用指甲尖在嫩小的蘆竹上劃了一道口兒,放在珍的唇邊。
珍搖搖頭,她不愿再跟我做這般幼稚的游戲了,小毛孩兒咬著口哨吹著多歡暢,我們都已不再是那個年紀(jì)了呀!
珍又低下頭,不愿抬起頭看我,也不愿搭幾句話,卻低語起來,我只微微看見她眼里閃動的淚光。
“珍,你怎么了?”我一改平時的莽撞,小心地輕輕地問。
珍欲言又止,一咬嘴唇,從口袋里掏出幾頁紙示意我拿著,便背過身去,珍一向很開朗,她的臉從來都是春天明媚的太陽,此前,我從沒有見過陰云遮掩過這綹熱情爛漫的目光,更沒有想過這里還會有灑落的淚滴。
“珍,媽媽的好女兒,再見,我走了?!?/p>
“媽媽,女兒想找你找不著,女兒想念你,空空牽掛,媽媽,你為什么一個地址也不留下,你為什么留下女兒,自己固執(zhí)地離開了家?”
我一張張地看著那信紙,后悔起自己剛才的冒失,最后一張是從珍的日記本里撕開的:
“……我頂喜歡月亮,可今晚的月是那樣凄冷,月不是人,怎能通人情呢?好好的家人,又為什么要分開呢?外公送我小銀鐲,小銀鐲戴不得一世,留給我的是一世的悲傷;外婆送我大麥茶,大麥茶喝不得一世,留給我的是一世的悲傷;媽媽送我花衣裳,花衣裳穿不得一世,留給女兒的呀,卻是一世的憂傷!月光呀,請你代我捎個話,媽媽,女兒是活潑開朗的女兒,女兒骨子里卻見不著堅強(qiáng),女兒想念你呢,媽媽……”
我悄悄地把紙條揣回珍的手里,珍用手臂遮著淚眼,我陪著她一同站著,“珍,大哭一場吧,你為什么不宣泄一下呢?今天就在這兒吐盡苦水,還做原來活潑開朗的你吧!”
我心想著,卻張不開口。
我又望見了左手上的蘆笛,信口吹了起來,田野里蕩漾起笛聲來,清幽幽地,那笛聲吹出了鄉(xiāng)村的恬靜,吹出了蘆葦?shù)膱皂g,吹出了歡欣,吹出了溫暖,吹出了熱情,一聲蘆笛,該是最美妙的晨曲了吧!
笛聲響起,珍驚訝地轉(zhuǎn)過頭,水靈的眼里掩不住好奇和驚異,我又吹了起來,一聲比一聲悠揚(yáng),珍靜靜地聽著聽著,那充滿鄉(xiāng)村氣息的笛聲該引起她更多的思考吧!那溢滿田園情調(diào)的笛聲該喚起她的開朗,她的活潑,她的樂觀和堅強(qiáng)吧!
她拉著我隨處走著,我們一起哼起歌來:
村上的果實等你摘,
路旁的鮮花等你采,
豐潤的麥兒,
期待著人們割來下,
哎——塞洛
遠(yuǎn)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
我忽然轉(zhuǎn)向珍:“珍,遠(yuǎn)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p>
“留在哪里?”珍輕輕地問。
“留在熱情的陽光中,留在自信的笛聲里,留在開朗的清風(fēng)中,留在希望的田野上。”
遠(yuǎn)處不知什么時候來了不少同學(xué),他們向我們招著手。
珍拽著我向那些熟悉的面孔奔過去,我察覺到,燦爛的陽光又灑在珍的臉上,一彎淺淺的笑也隨之浮現(xiàn)。
記住吧,是笛聲捎去我的話,告訴你該到什么地方去追尋。
指導(dǎo)老師 周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