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在翻看家里老照片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幅屬于曾祖父的照片。盡管相片已經(jīng)泛黃,然而我卻很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與曾祖父的相貌竟是如此相像。于是決定跟他說些話。由于只能在精神上自言自語,故稱夢話。
十八年前,我無所選擇地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也無所選擇地繼承了祖父的特質(zhì)。十八年后,我一介書生,才學(xué)平庸,站在高樓大廈前,感到不適,走在街上,霓虹燈上活蹦亂跳的文字也讓我感到陌生。然而此刻,在夜暗燈黃的時刻,翻看您的照片,卻感到親切與平靜,仿佛正在翻閱一部舊書。
在照片中您流露出來的平靜與堅定的眼神并未被這機(jī)械復(fù)制的技術(shù)所磨蝕,相反,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增平和的力量。借助您的眼睛,我看了看我自己。在這個被稱為“信息時代”的時代里,我的腦袋即將成為碑林和賽馬場,每一塊石碑上都鐫刻著一位思想家的名字以及他的著作,成千上萬的石碑立在我的頭上,而碑林的旁邊還專設(shè)了賽馬場,讓各路的“思想駿馬”奔跑踐踏著我的腦袋,悲哀的是,在很多時候,奔騰的萬馬中惟缺了一匹屬于我自已的,即使有,這只“思想馬”也是頗為瘦弱的。
幸運(yùn)的是,在今天,我給我的“思想馬”找到了一片草原。是祖蔭令這里水草豐茂,是人生代代的努力讓我的“思想馬”不斷成長。
我真的不知道該向曾祖父您說些什么,我不了解您,因而我對你心生敬畏,也許,我敬畏的不是您,而是死亡與時間的流逝。我在一次做義工時與一位八十歲的老婆婆聊天過程中,有一段話深深地鏤在了我的心中。當(dāng)時,她笑著跟我說:“現(xiàn)在子女們都長大了,成家了,我就成天地在這里呆著,有什么用呢?我現(xiàn)在除了死,什么也干不了,我就是在這里等死的?!彼男θ荩脑挘刮腋械矫H?,而后是恐懼。我害怕的是心靈的死如槁灰。歲月是一根火柴,青春歲月風(fēng)華正茂之時,它燃燒的最耀眼奪目,難道在晚年,就只有一堆灰燼了嗎?
看著這張泛黃的照片,我無法不感到春花秋謝的悲情?!盎ㄖx花飛飛滿天,紅銷香斷有誰憐”、“花落人亡兩不知”,無可避免地,我想到了這些。
您死了。您也曾經(jīng)年輕過,后來老去了,最后,死去。我將來也會這樣。世間萬物也會如此。無可選擇地生,可以選擇地死。
你散發(fā)出的平靜與堅定的力量,讓平時半生半死醉生夢死的我可以借著這力量看清一些我的生活。
美好的事物都應(yīng)該逝去,一去不復(fù)返地離開,否則將不再美好。“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碧热缯嬗袕?fù)生與“再少”的年華,那我真的不知該怎么活了?!叭松偕佟薄ⅰ傲魉芪鳌敝荒苁窃娙说幕糜X,生活在這幻覺中只會讓人笑,而不會流下傷春的淚,而這傷春的淚,只會由生命力強(qiáng)勁的人流出。
在看你照片的同時,我也把我小時候的相片找了出來。看著以前的自己在樹上摘花,在地上爬,在草地上打滾,拿著樹枝當(dāng)如意金剛棒地耍,想到了讀《西游記》時總是不解孫悟空這個大英雄被一個專說些我聽不懂的話的佛祖降服。這些情景還仿佛昨日,然而今天的我卻只會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曾祖父,您在相片中顯得是如此地沉默和靜默,對比起來,我仿佛只是一只猿猴,還沒有經(jīng)過火爐七七四十九天的歷煉,還只是局限在碑林與賽馬場。
生命不止,我與您的對話將永遠(yuǎn)持續(xù)下去。您緊抿著嘴唇,兩眼定定地看著前方,我,定定地看著您,渴求生命的可能答案。
指導(dǎo)老師 姚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