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周慕喬那年,十四歲。那一年我第一次留起長發(fā),穿著新的校服,來到新的學校新的班級,認識了新的老師新的同學。
那一年我們初二,純真得無話可說。同學們望著我的目光里,有最熱情的歡迎。我笑了,這是一個新的開始,我知道。
我的新同桌是一個叫周慕喬的武漢小姑娘,老師說這樣我們兩個中國人可以互相照應。那時的周慕喬很瘦很瘦,扎著全班獨一無二的羊角辮,戴著眼鏡,面無表情。
“你是哪兒的?”她這么問我。
“福建的?!?/p>
“哦。我是武漢的?!?/p>
“哦?!?/p>
那時的我們似乎都很安靜。連第一次對話都只有這短短的四句,可是——忘了這可是是怎么發(fā)生的——可是我們后來卻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不久以后我就發(fā)現(xiàn),她在這個班形只影單,我?guī)缀跏撬ㄒ坏呐笥?。而在這個班,她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墒俏覀兌疾挥X得寂寞或是孤獨,我們只是在成績不斷下滑的趨勢中嘰嘰喳喳地度過那一個又一個無聊又快樂的日子。
我們幾乎每節(jié)課都在講話,低聲討論和課堂完全無關的話題,竊笑著接老師的話,對老師的打扮評頭論足。那時我總會變得特別多話,嘰哩哇啦說個沒完,還不帶標點兒。有一次她笑著說:“你居然能不換氣說這么多話,真是厲害?!蔽艺f:“那是因為我的肺活量大?!彼戳宋乙谎郏吡艘宦暎骸拔铱茨闶菑U話量大。”于是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攻擊起來。有數(shù)不清的日子,都是這樣在嬉笑中度過的。
周慕喬同學很喜歡歷史,尤其是中國歷史。很多時候她跟我的對話都是這么開頭的:
“你知道嗎,曹操小時候……”
要不就是:
“你知道嗎,太平公主她……”
她說她的理想是當一個作家,寫出像《金銀島》、《三劍客》這樣不朽的著作。她說:“我不想像現(xiàn)在這些80后的作家一樣,寫出保持期這么短的作品。我寫的作品要在幾百年幾千年以后,還是有人愛看?!?/p>
我一直覺得她的夢想早晚會實現(xiàn)。她的想象力太豐富,我始終懷疑她的小腦瓜里是不是隨時都醞釀著一個又一個瘋狂的故事。
周慕喬最讓我羨慕的一點就是她始終保持著孩子的好奇心和想象力。
她曾經(jīng)說:“你看到那些樹的時候,都不覺得奇怪嗎?那些樹怎么能長到那么高呢?”
她也曾經(jīng)說:“我不想長大,長大了以后就會變得麻木,看到再奇怪的事也不會有感覺。”
對于這一點,我舉雙手贊同。我總是覺得不管過了多少年,經(jīng)歷了多少事,長了多少皺紋,我親愛的慕喬同學還能保持著一顆水晶般剔透純潔的童心。那樣即使我們都老了,一起聊起天的時候,她還是可以眉飛色舞地說:“你看你看,那只鳥飛得好高,好漂亮呢?!?/p>
那將會是一種,怎樣幸福的感覺呢?
我想,只有我們會懂。
周慕喬的出現(xiàn),使我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看法,在我看來,她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
她說:“這不是我想要的音樂。”然后毅然退出了樂團。
她說:“既然這些東西都在書上,我們還學它干什么呢?我們應該學一些不在書上的東西?!?/p>
我反駁她時,她喜歡說:“話不能這樣說”,或是“你得這樣想”,然后搬出一大堆的理由來支持她的論點。
當然,我從來沒有被駁倒過,她也從未強迫我接受她的觀點。有時我們會有長長的辯論,但辯論完我們都依然我行我素。我繼續(xù)做我的乖學生,她繼續(xù)對學校不屑一顧。可是漸漸地,我也開始覺得,其實就像她說的,很多事,都沒有它看期來那么重要。于是我便越活越瀟灑,越活越快樂了。
有一次她對我說:“我討厭這個學校?!?/p>
我說:“我覺得這里挺好的?!?/p>
她說:“我理想中的學校,每個人可以自由地選擇想讀的科目,并且可以選擇在一年中的任何時候完成它,老師不用手把手地教,學校愛來不來?!?/p>
我說:“這樣的確不錯?!?/p>
她就這樣像個小女巫一樣領著我去看新的世界,把這個世界上我沒發(fā)覺的美麗一一指給我看,我希望在我往后的生命里,也能和周慕喬一起,去尋找屬于我們的金銀島,去挖掘那些大到連國王都會忌妒的寶藏。那些生命里點滴的美好,我希望和她一起去尋找。無論結局如何,這會是一次快樂的冒險。因為和慕喬在一起,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寫在后面的話:
這篇文章是寫給我的舊同桌周慕喬的。和她同桌的時光,我覺得很快樂。她教會了我許多東西,是老師和學?;蚴瞧渌魏我粋€人無法教給我的。所以我要感謝她,更要感謝讓我遇見她的上蒼。我親愛的小女巫用她的魔法給我的生命帶來了奇跡,即使現(xiàn)在我們分開,那奇跡還是牢牢地植在了我的生命里,永永遠遠不會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