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今年10月是巴金老人逝世兩周年的日子。26年前,剛剛從襁褓中分娩的《青年作家》就是巴金給接生的,他在《青年作家》創(chuàng)刊號的創(chuàng)刊詞中如是寫到:“作家不是溫室里的花朵,也不是翰林院中的學士。作家應當靠自己的作品生活,應當靠自己的辛勤勞動生活。作家是戰(zhàn)士,是教員,是工程師,也是探路的人?!?6年來,我們一直在巴老的鼓勵下,秉承著他的教誨,堅持正確的辦刊風格。這里,特刊發(fā)上?!段膶W報》陸正偉先生《巴金的最后時日》,以饗紀念。
2006年初春,中國作協(xié)六屆主席團第九次會議在上海錦江賓館召開,休會時,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館長陳建功告訴我,他們把告別儀式上那幅經(jīng)歷過數(shù)千讀者揮淚送巴老,見證了這一歷史性場景的巴老遺像和巴老、蕭珊骨灰盒接到北京后,現(xiàn)陳列在展廳中,供參觀者瞻仰。聽后,悲喜交加。喜的是,我仿佛看到讀者們握著大門上巴老的手模走進展廳,那幅巴老笑對讀者的大照片面對著大門:悲的是,陳館長的話把我的思緒重又牽回到了那段令人難忘的日子里,使我想起巴老、蕭珊走向大海那悲壯的一刻!回首巴老去世前后的一個多月,永生難忘。
病危報告
2005年的天氣一反常態(tài),進入了深秋還絲毫不覺有一絲涼意。9月30日這天是周五,輪到我在巴老病房值班。負責三病區(qū)的焦主任查完房后,走到外間對我說“昨天我在外面會診,沒碰到小林,我想找她談談,根據(jù)巴老近來的病情,可能要做血透?!蔽衣牶?,當即為她撥通了小林的電話。
等焦主任走后,就見醫(yī)生推著醫(yī)療器械進病房給巴老做腹部B超。一會兒,丁護士長陪著從外院請來會診的醫(yī)學專家走了進來。剛忙完,營養(yǎng)科、皮膚科醫(yī)生又分別來檢查、詢問病情。一上午,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比前幾天要忙得多。因我常在病房,所以也約摸著能看懂巴老床前的呼吸機和心臟監(jiān)測儀上紅紅綠綠的各種基本數(shù)據(jù),那天,我抬眼望去,儀器上顯示的數(shù)據(jù)均在正常范圍之內。所以,回作協(xié)的路上,我心里還在不停地嘀咕“要敞血透,有這么嚴重嗎?”
夜晚,我再次來到病房,同護理員張志國在外間看完央視的《焦點訪談》后,見顯示儀上的心律仍保持在70跳左右,血壓在12050,氧飽和度為100。從表象看,很正常,也很平靜。但從化驗報告上能看出,巴老腎的肌肝、尿素氮的指標都已大大超出了正常范圍,而且還在發(fā)展。由于腹中那可惡的間皮細胞瘤在作怪,不斷地產生腹水,使巴老原本虛弱的身子更難以支撐了,雖然醫(yī)生在調整藥品和加大藥劑量,但見效不大,病情越來越危重了。當天上午,院方向中央保健辦等有關單位發(fā)出了“病危報告”。
翌日是國慶節(jié),華東醫(yī)院俞卓偉院長知道中國作家協(xié)會黨組書記、副主席金炳華要來醫(yī)院探望巴老,便在病房等候了,在客廳里,俞院長給小林說著近一段時間巴老的病情,并商談著院方采取的新治療方案。小林告訴俞院長,昨天站在門口喚父親時,見顯示儀上的心律從70多跳一下升到130多跳,今天早上來時,我給他打招呼,爸爸也有反應。俞院長聽后說,巴老那么大年紀,思維卻很清楚,真不容易。沒過一會,金炳華來到病房,他特意帶來了一盆蝴蝶蘭,擺放在客廳的花架前,使?jié)嵃椎牟∈绎@出了幾分生氣,幾只彩蝶好似在飛舞。過后,金炳華走到巴老的病床前握著巴老的手,向巴老致以節(jié)日問候。
10月3日原定上午要給巴老做血透手術,醫(yī)院為慎重起見,后改為先請中山、瑞金、華山等醫(yī)院醫(yī)學專家、教授來給巴老作一次全面的會診,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大會診”。下午2:30,我從作協(xié)來到南三樓巴老的病房時,小林、端端、國煣已早早在病房的外間等候了,里間正在給巴老會診,不多時,小林、小棠被醫(yī)生請到了會議室,聽取醫(yī)生們的會診結果及下一步治療方案。還沒等姐弟倆返回,護士把血濾機、急救、心臟監(jiān)測儀一一推了進來,供血濾機用的專用水也一箱箱地搬進病室內,隨即,俞院長、焦主任及四病區(qū)的潘主任和負責血透的孫建設主任、丁護士長、護士小蔣、小趙等數(shù)十人圍在巴老的床邊,小小的病房里站滿了人,巴老的親屬都坐在外間的沙發(fā)上,靜靜等候。手術還算成功,只個把小時就做完了。接著,血濾機便開始工作了。隨著機器動作時發(fā)出“吱,吱”聲,我的心也好似被收得越來越緊了……
最后搶救
時間一天天過去,巴老的病情卻未見好轉,時而會出現(xiàn)血壓猛然下降心律突然加快的癥狀,危情隨時會發(fā)生。原先,醫(yī)院怕外人將病菌帶進巴老的病房,使病人引發(fā)感染,在門口張貼著“閑人免進”的告示,因此,巴老的親屬平時也很少進入。小林有時也只能站在門口提著嗓音大聲地與巴老說話,這幾天,好似放松了許多。開始允許親屬們戴上口罩進屋看望。10月14日是巴老病危的幾天里精神最好的一天,雙眼睜得大大的,明亮得很,此時,小林站在床邊握住巴老的手來回地撫摸著,輕聲喚著“爸爸、爸爸?!卑屠下牭胶?,看著小林,嘴張著,舌頭在口中不住地蠕動著。正在邊上給巴老做血透的孫主任見后,馬上興奮地說,巴老有話要說。在場的人中,可能只有與巴老朝夕相伴的小林才能從父親的神態(tài)中知道他此時最想說的話,她看出了父親因想講話但又苦于發(fā)不出聲來,時間—長,怕累著了,小林趕緊說“爸爸,你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說完,父女倆把手握得更緊了。
10月16日,我一早來到醫(yī)院。張志國對我說,巴老昨晚又出現(xiàn)了一陣心率和血壓極度不正常的現(xiàn)象,而且,還伴有低燒。聽后,我的心猛然一緊,有低熱說明巴老又受感染了,這真是雪上加霜的消息。我急步走到病室門口,只見巴老正處于睡眠狀態(tài),他的額上放著醫(yī)用冰袋,在作物理降溫,原來,為了減緩巴老心律過快、氣喘的病痛,醫(yī)生在點滴中加了少量的“安定”藥。俞院長同醫(yī)療小組都圍坐在病室里,密切關注著巴老的病情,能看出,俞院長又一夜沒合眼了。10月17日清晨,我在華東醫(yī)院見搶救小組的孫建設主任行色匆匆地從南樓病區(qū)往外走??吹贸?,他與其他醫(yī)生從昨晚一直忙到現(xiàn)在。昨天深夜,巴老的病情出現(xiàn)了反復,我接到馬紹彌從病房打來的電話后立刻趕到了醫(yī)院,到時,小林、小棠、國煣、端端已先我而至。此時,夜深人靜,巴老的病房里去卻燈火通明,我與殿熙、李舒站在陽臺上透過落地長窗看到醫(yī)生們個個神色嚴峻,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監(jiān)測儀上的各種數(shù)據(jù),護士川流不息,忙個不停。這樣的情況,在巴老病重的這兩年里常會發(fā)生,有時來得很兇險,也很危急。最后都被巴老旺盛的生命力化險為夷,連見多識廣的醫(yī)生們有時也感到不可思議,只能把它看作是“奇跡”,也許是心理上的緣故,每次我都要比別人樂觀些,相信巴老總會渡過難關的。果不其然,凌晨2點,巴老的病情就逐漸平穩(wěn)了下來。
中午,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王忠禹等一行到病房探望后離開不久,巴老的病情就發(fā)生了變化,血壓在往下降,心律也開始不齊了。得到消息后,中國作家協(xié)會黨組書記、副主席金炳華馬上趕來了,他自國慶節(jié)那天來滬探望后,始終放不下心來,經(jīng)常來電詢問病情,當接到醫(yī)院發(fā)出的“病危報告”后,他立即飛抵上海。在滬時,幾乎天天到醫(yī)院了解病情,有時一天跑上好幾趟。隨后,上海市作協(xié)黨組書記孫颙,以及趙長天、趙麗宏、宗福先、臧建民也來了;巴金文學研究會的陳思和、周立民、馮沛齡及徐鈐、趙蘭英、彭新琪等陸續(xù)趕來了。
巴老幾度病危,小林小棠不忍心再看著父親受到病痛的折磨,數(shù)次向俞院長提出不要再采取搶救措施了,俞院長含著淚說,巴老的心臟還在頑強地跳動著,我們怎能忍心呢?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就會作百分之百的努力。此時,巴老病房里的醫(yī)生也多了起來,血濾機在轉動著,增壓藥的劑量也在增大。
天漸漸黑下來,人們焦慮地在陽臺上朝著落地長窗站著,感到此時再說什么也是多余的了,心中只有祈禱著減少巴老的病痛。轉危為安。但事與愿違,巴老的心律只有62次,血壓也降至5027,氧飽和度卻出現(xiàn)了我從未見到過,也最不愿見到的那條直直的綠線了。見此,我立即把此情報告了剛外出辦事的孫颙。不多時,他就趕了回來,與金炳華一同站在巴老親屬們—起,幾十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監(jiān)測儀上不停跳動著的各種數(shù)據(jù),眼睜睜地看著心律、血壓緩緩地往下降,心急如焚。
18:50,國務委員陳至立趕來了,她是來滬考察工作的,下了飛機,在途中聽說巴老已在彌留之際,當即讓駕駛員掉頭直駛華東醫(yī)院,她飽含著淚水同巴老的家屬們一道守候在床前。19:00,巴老的心律已降至54次,血壓2641,僅僅過了6分鐘,監(jiān)測儀上始終在起伏滾動前移的小亮點畫上了一根直線,巴老這顆跳動了百余年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告別了他心愛的讀者,遠去了……
送別時刻
人們怎能接受這無情的事實,寂靜的病房立即傳出了陣陣悲痛欲絕的哀哭聲。這是多么撕心裂肺的一刻!
夜晚,天色格外陰暗,華東醫(yī)院只有南三樓病區(qū)過道燈還亮著,趕來送別的人越聚越多,會議室、走廊中、客廳里、陽臺上都站得滿滿的,巴老就要離開這間住了四年之久的病房了。
送別的人都靜靜等候著,好像誰也不愿驚擾熟睡中的巴老。此時,親屬們緩步來到床前,小林輕聲對巴老說“爸爸,你休息吧?!彪S后,站立一邊的俞院長率醫(yī)務人員向巴老深深地三鞠躬,上前為巴老蒙上了白布,然后抬上擔架車。在俞院長的引領下,醫(yī)務二處的李茹及顏老師、護士小欒、小蔣及家人扶著擔架推車經(jīng)過長廊,穿過底層大堂,醫(yī)院的靈車已等候在南樓門口了,在去太平間的小道上,只見數(shù)百人的長隊隨著靈車緩步而行。一路上,有無數(shù)雙手扶著車廂欄桿,在昏暗的燈光下只有低沉的抽泣和“沙、沙、沙”的走路聲,一條百十米長的路走得沉沉的,長長的……噩耗通過電波很快傳遍全國,乃至全球。在巴老長期工作過的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大院內失去了往日文友們相聚一起時的歡聲笑語。工作人員以最快速度把作協(xié)大廳布置成“懷念巴老”的展覽會,大廳中央安放著從未向讀者公開展露過的由陶藝工藝大師徐秀棠創(chuàng)作的巴老半身紫砂塑像,像前擺放著用101朵紅玫瑰扎成的1.01米高的大花籃,展廳四周布滿了巴老在各個時期生活、工作時的大幅照片及他捐贈給作協(xié)的部分著作和珍貴手稿實物。在展廳的一隅,還不間斷地播映著巴老生活和工作時的電視片。讀者來了一批又一批,他們在圖片前流連忘返,在塑像前駐足默哀。
為巴老起靈
10月22日是為巴老起靈的日子。這天下午,我隨巴老親屬坐面包車來到華東醫(yī)院,這時,醫(yī)院大門口已聚集著許多聞訊趕來送行的人,醫(yī)院門衛(wèi)不得不關了移動大門。車直駛到南樓前,只見幾十位醫(yī)務人員早已等候在路旁,他們手拉著一幅十多米長的白布,上面書寫著“巴老,醫(yī)務人員水遠懷念您!”的黑體大字。我望去,一張張都是我熟悉的面孔,所不同的是,此刻他們臉上都失去了昔日常有的微笑,個個神情悲傷。小林、小棠同親屬們下車后徑直走到他們面前,與大家一一握手,流著眼淚連聲說“謝謝你們,謝謝!”當走到蔣老師、顏老師跟前時,小林與她倆久久地相擁在一起。
當天14:55分,只見6名身穿深藏青西服,系著深色領帶戴著白色手套的工作人員抬著已安睡了5天的巴老緩緩地走過小道,走向靈車,經(jīng)過親屬面前時,小棠將一束鮮花放在父親身上,俞院長代表醫(yī)院獻上了鮮花。排列在一邊的醫(yī)務人員們見此都再也抑止不住心頭的悲痛,熱淚滾滾而下。大家知道,巴老此次真的要離開醫(yī)院這個特殊的“家”了。在送別的人群邊上,我看到了李玉茹,在寒風中,她裹著厚厚的冬衣坐在輪椅上,不住地用手巾擦拭著眼淚,在她不遠處還站著淚流滿面的著名越劇表演藝術家傅全香。她與李玉茹同住一室,得知此事后,與李玉茹早早地在花園邊上等候了。
醫(yī)院東樓門前的平臺上站滿了身穿病員服的老同志,見披著黑紗的靈車徐徐駛過時,有的彎腰鞠躬。也有的揮手道別。靈車出大門后,沿著延安路往西行駛,市民們站在路口駐足而視,目送著車隊通過。牌號為滬D-G1966的靈車開著雙跳燈上江蘇路匝道后向西南方向,一路駛去……
10月23日15:00點,在龍華殯儀館守靈廳,巴老安睡在用鮮花圍起的靈床上,身穿淡咖啡色的休閑服,戴著眼鏡,眼鏡盒放在枕邊,神情十分地安詳,好似看書累了正在小憩。我們都靜靜地站立在巴老床邊,凝視著巴老安睡的面容。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吳曉剛向我介紹說,我們都是巴老的忠心讀者,為了讓讀者能看到一個與巴老生前同樣的神態(tài),化妝師對著巴老的照片反復比對,精心化妝,我們與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在藍色的幕布下安放著巴老的一幅黑白照片,畫面上,巴老穿著中山制服,笑得很歡暢。
巴老回家
送行儀式已進行了三四個小時,大大超出了預定時間。從四面八方趕來為巴老送行的人越聚越多,人流開始涌動起來,工作人員不得不采取措施,加速隊伍的流量,但依舊源源不斷望不到頭。卻還有五六百名群眾等候在大門外,兩眼紅腫的小林見此表示讓大家都進來,他們只是想最后看一看父親。于是,長隊又新排起,等候多時的人緩緩繞過靈床,對著那張蒼老而安詳?shù)拿嫒萆钌畹厝瞎?/p>
20:00許,華燈初上,小棠捧著用紅綢布包裹著的巴老骨灰盒在親屬們的護送下上了面包車。返程途中,小棠捧著父親的骨灰盒坐在巴老出門時常坐的第二排座位上,車上大家相對無言,兩位交警騎著摩托車在靈車兩旁來回穿插交替著維持路口的交通秩序,車速比來時明顯快了許多,好似車上車下有著一種默契讓巴老盡快盡早地回家看看。20:45,當車從淮海路彎進武康路時,我在車上遠遠望去,巴老家的兩扇鐵門早已敞開,圍墻邊影綽綽已聚集著許多人。
這幾天,巴老家的門鈴和電話鈴聲此起彼伏響個不停,人來人往,十分忙碌,我看到有背雙肩包手里拿著地圖一路尋找而來的香港讀者;有母親牽著女兒小手噙著淚水只求進屋看一眼的:也有自費從成都趕來的學生,為的是在巴老像前獻上鮮花行個禮的……庭院里、臺階上、過道旁、門廳和客廳里都擺滿了一籃籃、一束束的鮮花,最為注目的還是今天上午金炳華率中國作協(xié)黨組、主席團敬獻的兩個足有一人多高的大花籃。在巴老告別會前,金炳華同作協(xié)黨組副書記及從各地匯聚而來的副主席王蒙、丹增、葉辛、李薦葆、張平、張炯、陳忠實、鐵凝、黃亞洲、譚談及名譽副主席鄧友梅、張鍥,主席團成員張賢亮,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高洪波、吉狄馬加、張勝友、田滋茂等齊齊地來到寓所。金炳華首先代表作協(xié)黨組、主席團向小林、小棠表示了慰問,并追憶著主席巴金關心文學事業(yè),為文學事業(yè)的繁榮所作的貢獻,他欣慰地告訴大家,巴老病重期間,他把國家發(fā)展改革委員會剛批準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第二期工程,目前正在籌建的情況告訴了巴老。那天我目睹了這一幕,巴老病情雖然十分危重,但思維仍十分清晰,金炳華在床前介紹時,他認真地聽著,還拉著金炳華的手想說話,邊上的人看了都為之動容,知道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是他晚年最關心的幾件大事之一啊。
回歸大海
11月25日上午8:00,巴老和蕭珊的骨灰撒放儀式的啟程時間到了。小林、小棠神情哀傷,輕輕捧起父母親的骨灰盒,那一刻,無人不為之動容。送行的人們分乘四輛面包車出發(fā),最前的那輛車披著黑紗,每輛車都開啟著雙跳燈,途經(jīng)路口時,行人和車輛都有序地靠在一邊,注目著讓車隊緩緩通過……
8:40分,車隊抵達吳淞碼頭。在汽笛聲中,小林、小棠手捧著骨灰盒向早已停泊在江邊的“滬航3號”輪走去,親屬們陪伴在側。近幾天,大霧始終緊鎖著江面,連氣象預報也報出了因霧輪渡停航的消息,因此,負責骨灰撒放儀式工作的同志擔心會因霧起不了航??蓻]想到,小林、小棠捧著父親的骨灰盒登船后,霎時間,艷陽高照,把連日來的大霧一掃而盡,見此,譚老師說,巴老真是個大好人,老天也有眼,出來幫忙了。航船拉響了汽笛,這艘有著幾十年船行史的客輪,共分三層。工作人員專門在第三層船尾甲板的船舷上設置了一個用不銹鋼制作的方形骨灰撒放臺,圍繞四周的紅玫瑰顯得分外鮮艷,甲板四周的護欄都用藍色的絲絨圍了起來,8個大花籃擺放在甲板上。三層船艙的正面是藍色的底板。上方書寫著黑體大字“巴金蕭珊骨灰撒放儀式”,下方還設置了靈臺,臺上鋪滿了紅玫瑰和滿天星,上面安放著巴老的像,臺的正面是用紅、黃相間的玫瑰拼出的兩顆緊挨著的心,4個花籃分置在靈臺兩邊。小林、小棠把父母親的骨灰盒安放在靈臺的鮮花上。
8:50,伴隨著一聲悠長的汽笛聲“滬航3號”載著巴金夫婦駛向浩瀚的東海。在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