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上世紀60年代的中葉,僅是初中生的我曾讀過兩本小冊子。一本是胡佩衡寫的《我怎樣畫山水畫》,其中選有黃賓虹的《寫景山水》作為范畫;一本是王伯敏編的《黃賓虹畫語錄》,由此開始了我對黃賓虹先生的好奇與關(guān)注。誰曾想到,時融四十余年后的今天,我竟有幸成了《黃賓虹全集》的編輯者之一。
全集的編輯過程,是我們對黃賓虹這位“畫之大者”深入認識的過程;是我們對他藝術(shù)成就、藝術(shù)實踐和藝術(shù)精神認真梳理總結(jié)的過程;更是我們學習和提高的過程。我們攀登黃賓虹這座文化的“大山”,前后用了八年時間。
黃賓虹的一生是豐富的、曲折的,更是輝煌的。他的生命跨躍兩個世紀,三種不同的社會制度,兩次重大的社會更疊和變革。風雨如晦中,他曾是社會變法的追隨者、呼號者;在美術(shù)學、美術(shù)史論、金石學、文字學、文物鑒賞學等諸多學科中,他是寂寞求道者;他辦過報刊、從事過教育、從事過文物鑒定和品評,在諸多領(lǐng)域內(nèi)他都卓有建樹,成就斐然。他還有著涉獵廣博、龐雜浩瀚、充滿真知灼見的諸多著述。然而,最為世人注目的,還是他“畫之大者”,卓立于民族藝術(shù)史冊的繪畫成就。作為一代藝術(shù)宗師,他濟世救國的胸襟、悲憫天下蒼生的情懷、廣博的修養(yǎng)、豐富的閱歷、驕人的成就,非但同時代的畫者難能比擬,而且冠絕古今,成為中國美術(shù)史上不可替代的又一里程碑。
《黃賓虹全集》泱泱十卷,一至六卷為山水,前四卷卷軸、第五卷冊頁、第六卷畫稿,畫稿又分仿古和寫生兩部分;七、八卷為花鳥;九卷為書法;十卷為著述和年譜。首卷有主編王伯敏先生的“序”和梁江先生的“總論”;每卷均有駱堅群女士撰寫的“導語”;末卷有“后記”。
展讀全集的前四卷,我們可以鮮明地感受到一位藝術(shù)巨匠生命的律動,一幅幅畫面仿佛在訴說一代宗師藝術(shù)的生命史。晚年的黃賓虹學養(yǎng)、功力都臻化境,但仍有諸多的課題須待研究,許多的著述須待完成,且已人至暮年來日無多。而他的目疾卻日益嚴重,最后竟幾乎不能視物。此時他內(nèi)心的急迫與苦悶是可想而知的。然而他依然手不釋筆,摸索著揮寫了大量作品。這些畫多為試驗性的,極為飛揚恣肆,有時簡直是暴風驟雨般地放筆狂寫,紙上的點線也密密匝匝,充滿著抽象的味道。此時的他已不再為了完成一件什么作品,畫畫本身便是他生命的需要。
老人的眼疾終于治愈了,仿佛猛然間迎來了藝術(shù)的春天,筆下作品的眉目也頓然清晰了起來,老人也恢復了氣定神閑的常態(tài)。此時的黃賓虹似又察覺到大限將至,他要用最后的時光將自己的學術(shù)和繪畫推向一個新的高度。在隨后一年多的時間里,他重新為自己開列了“畫家日課節(jié)目”,編寫了兩部包容龐大的學術(shù)論著剛要,并創(chuàng)作了一幅又一幅藝術(shù)精品。如《萬壑松風》、《黃山湯口》、《山中話舊》、《宿雨初放》、《畫論山水冊》、《論天地人圖》等等,都是這一時期畫就的,尺幅之大、構(gòu)圖之精、意境之獨到、筆墨之渾融都是以往作品難以相比的。他用生命最后的時光,將自己對內(nèi)美的追求推向了極至,為自己的生命畫上了圓滿的句話,鑄就了新的、奪目的輝煌。
黃賓虹先生的確是一座文化的“大山”,高山仰止,啟迪著后來者繼續(xù)前后。愿《黃賓虹全集》的出版再度掀起研究黃賓虹藝術(shù)的熱潮,也希望熱愛黃賓虹、研究黃賓虹、學習黃賓虹的人們能從全集中得到補益和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