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現(xiàn)代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個首要問題即是政治穩(wěn)定和經(jīng)濟的可持續(xù)發(fā)展,中國傳統(tǒng)經(jīng)濟思想中的“富國”與“富民”的政策爭執(zhí)實際上也是關(guān)乎這一根本問題#65377;中國古代思想家沒能從根本上找到解決問題的正確答案,但他們的思考為后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值得我們重新思索#65377;我們要想解決相關(guān)問題,必須正視古人的疑惑,并注入現(xiàn)代智慧#65377;
關(guān)鍵詞:富國;富民;經(jīng)濟思考
中圖分類號:F092.2 文獻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07)08-0194-02
漢語典籍中從來就不缺少有關(guān)經(jīng)濟的文字,非但不缺,應(yīng)該說幾千年來積累了許許多多經(jīng)邦濟世的思想,因為漢民族從來就是十分重視實際的,興邦治國,立德立功,是政治家兼知識層的首要選擇,退而求其次才是立言;有經(jīng)邦濟世的報負自有其指導(dǎo)思想,發(fā)而為言,雖說因事因時因地制宜,仍可窺其不移之準(zhǔn)則和思辨的智慧#65377;在這林林總總的長篇大論或簡短言說中,我們選擇“富國”與“富民”這一對概念,重新審視,或許可以見識古人的良苦用心并與其對話,期有益于今#65377;
一、兩個概念并行與矛盾的構(gòu)成
中華文明勃興之初,“富國”與“富民”還未構(gòu)成一對矛盾,國家富強自然就是百姓富足,百姓富足也顯然標(biāo)志著國家政權(quán)的堅強有力#65377;所以,在言說者的議論中,聽到的更多是國富民強渾然一體的思想#65377;《論語·顏淵》云:“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便是對這種思想的一個恰當(dāng)說明#65377;可是好景不長,很快,“富國”與“富民”間的矛盾便開始出現(xiàn)了,國家與人民之間物質(zhì)財富的分配關(guān)系構(gòu)成了中國傳統(tǒng)經(jīng)濟思想中一個世代常新的話題#65377;春秋戰(zhàn)國之際,百家爭鳴,言說者各有所承繼,亦各有所發(fā)揮#65377;
強調(diào)“富民”的一派,多為儒家者流#65377;《周易·益》云:“損上益下,民說無疆”,實為富民思想的濫觴#65377;孔子#65380;孟子#65380;荀子紛紛發(fā)表議論,其主旨均是把充裕人民的物質(zhì)財富作為實現(xiàn)治國安民的基本原則#65377;
“因民之所利而利之#65377;”(《論語·堯曰》)
“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65377;”(《孟子·盡心上》)
“王者富民,霸者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筐篋,實府庫#65377;府庫已實而百姓貧,夫是之謂上溢而下漏#65377;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戰(zhàn),則傾復(fù)滅亡可立而待也#65377;故我聚之以亡,敵得之以強#65377;聚斂者,召寇肥敵#65380;亡國危身之道也#65377;”(《荀子·王制》)
而強調(diào)“富國”一派,以法家者流為最,墨家者輔之:
“夫民富則不可以祿使也#65377;”(《管子·國富》)
“有道之國,務(wù)在弱民#65377;”(《商君書·弱民》)
“老聃有言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65377;夫以辱之故而不求于足之外者,老聃也#65377;今以為足民而可以治,是以民為皆如老聃也#65377;故桀貴為天子而不足于尊,富有四海而不足于寶#65377;君人者雖足民不足使為天子,而桀未必以天子為足也#65377;則足民,何可以為治也#65377;”(《韓非子·六反》)
“官府實則萬民富#65377;”(《墨子·七患》)
“富民”與“富國”的矛盾以及儒家與法#65380;墨二家的爭執(zhí)實際上是建立在一個共同的基礎(chǔ)之上的,這個基礎(chǔ)是認(rèn)為國富民足乃共同愿望和一致追求,所不同的是在有限的生產(chǎn)能力所創(chuàng)造出的有限財富在國家和人民之間怎樣分配的問題,也就是現(xiàn)代觀念中的財政政策和稅收政策問題#65377;因不同的財政政策#65380;稅收政策乃至貨幣政策,直接影響到國家的發(fā)展和社會的穩(wěn)定,也就是說經(jīng)濟連帶著軍事#65380;政治#65380;文化#65377;
二、稅收之輕重及其轉(zhuǎn)移
我們從空泛的“富國”與“富民”之爭的高空落到實際經(jīng)濟政策的地面之后,便會見到,理論上的完善并不標(biāo)志著實際執(zhí)行上的完善#65377;儒家的薄斂富民也好,法家的厚斂強國也罷,到后來,受惠的不是普通人民而是豪門大戶,受剝削的也不是高門富戶而是實際上已窮困潦倒又遭雪上加霜的百姓,充實到國庫的錢#65380;糧#65380;物,最終也沒有真正用于民,雖然它們實實在在地取之于民#65377;
《周書·蘇綽傳》中蘇綽的一段議論很好地說明這種情況:
“夫平均者,不舍豪強而征貧弱,不縱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謂均也#65377;……租稅之時,雖有大式#65377;至于斟酌貧富,差次先后,皆事起于正長,而系之于守令,若斟酌得所,則政和而民悅;若檢理無方,則吏奸而民怨#65377;又差發(fā)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貧弱者或重徭而遠戍,富強者或輕使而近防#65377;守令用懷如此,不存恤民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65377;”
蘇綽所說的是魏晉南北朝時的情況,其實“吏奸民怨”又何止魏晉南北朝#65377;所以王安石推選新法,用“開闔斂散之法”,使“民不加賦而國用饒”,力求“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想通過商品流通和貨幣政策來增加國庫收入,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方法,即使這樣,他的新法仍然遭到富豪大族強有力的抵制,事巨而功渺#65377;足見財富的合理分配關(guān)鍵并不在于政策上的傾向國家還是傾向百姓#65377;
三、鹽鐵之議,專營與走私
我們再利用古代經(jīng)濟政策上的一個個案研究來說明“富國”與“富民”之爭的深層矛盾所在#65377;
漢武帝時,桑弘羊為增加財政收入,實行了專賣和專營制度,到武帝統(tǒng)治后期,鹽#65380;鐵#65380;均輸以成為國家財政收入的最大來源#65377;武帝去世后的公元前八年,即漢昭帝始元六年,鹽鐵會議召開,檢查現(xiàn)行的經(jīng)濟政策特別是鹽鐵專賣,雖然背后是一場政治斗爭,但我們也不能因此忽視其經(jīng)濟意義#65377;雙方爭論的基礎(chǔ)和焦點當(dāng)然是是否應(yīng)該取消鹽鐵等專營,為了駁斥對方,闡明自己的理由,爭論涉及了“重農(nóng)”#65380;“財富”#65380;“工商業(yè)”#65380;“經(jīng)濟干涉主義”#65380;“社會分工”#65380;“兼并”#65380;“分配”#65380;“土地制度”#65380;“對外貿(mào)易”#65380;“貨幣”#65380;“消費”及財政等諸方面#65377;而這些表面爭執(zhí)的背后,隱含著一個根本的問題,即這些獲利較多的商業(yè),是掌握在國家手中還是掌握在富商大賈手中,而當(dāng)時的封建國家,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雖是整個地主階級的國家,但國家和政權(quán)一旦形成,就出現(xiàn)它的“相對獨立性”,所以鹽鐵之爭,實際上是兩派統(tǒng)治集團的利益之爭,也就是說來源于社會的財富最終歸于哪個集團之手的問題#65377;如此,則“富國”與“富民”#65380;財歸于國庫與財藏于民間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一個集團占得利益了,另一個集團就要爭搶,爭搶不成,就來它個“走私”,而貧弱小民,是不可能指望從中得到什么實惠的#65377;《墨子·非命下》云:“強必富,不強必貧;強必飽,不強必饑,良有以也”#65377;
四、從“國-民”之爭到“貧-富”之癥結(jié)
推演到此,我們的問題已經(jīng)從“富國”與“富民”之爭變化到“貧富不均”這一癥結(jié)所在了#65377;無論是“富國”政策還是“富民”德政都不能帶來真正的國富民強#65380;百姓安居樂業(yè),帶來的都是豪強兼并#65380;貧富分化與社會動蕩,那么病根所在已不是“富國-富民”一點了#65377;
貧富分化的原因當(dāng)然不是“富國”或“富民”的某一項或一系列政策,雖然“富國”或“富民”可以使“貧者愈貧#65380;富者愈富”#65377;
中國古代的理論家和實踐家無疑都有均貧富的思想,楊炎的兩稅法以資產(chǎn)多少為課稅標(biāo)準(zhǔn),王安石的變法也從富戶兜里掏錢,所以司馬光批評他們“破富民以惠貧民“(《欒城集》)#65377;均貧富的方法在理論上和實踐上都遭受到強有力的反擊#65377;柳宗元說:“夫富室,貧之母也,誠不可以破壞”(《柳河?xùn)|集·答元饒州論政理書》)#65377;丘睿言:“富家巨室,小民之所依賴,國家所以藏富于民者也”(《大學(xué)衍義補·蕃民之生》)#65377;素有民主思想的王夫之也說:“國無富人,民不足以殖”(《讀通鑒論》)#65380;“猶割肥人之肉,置脊人之身,脊者不能受之以肥,而肥者斃矣”(《宋論》)#65377;細分析他們的說法,便不能簡單地把他們的理論歸結(jié)為替統(tǒng)治者或既得利益者辯護#65377;從現(xiàn)代經(jīng)濟運行理論看,他們說的都很在理,無可指責(zé)#65377;
從實踐看,各朝各代的政治家推行的均貧富的政策并沒有收到長遠的穩(wěn)定的效果,就連貧富分化到極限,引起大的社會動蕩乃至發(fā)生改朝換代的事,也不久又陷入貧富分化的怪圈,導(dǎo)致新一輪的分化——改革——動蕩,仿佛神話中的西緒弗斯,永遠的功虧一簣#65377;雖然歷史循環(huán)論者的理論其思想的根本之處不能讓人滿意,也實在令人沮喪,但我們卻不能說他們無所見或所見不實#65377;
世界上每個民族的發(fā)展都有其獨特的環(huán)境和歷史淵源,而一旦其處于自然條件下的相對穩(wěn)定狀態(tài)后,其政治穩(wěn)定和經(jīng)濟上的可持續(xù)發(fā)展便成為首要問題,而此時,怪圈便罩在了頭上#65377;近幾百年來,人類科技的進步和資源的大幅度開發(fā)無疑緩解了怪圈的力量,使一部分窮人變成了“相對貧困者”,但這種依靠卻不是無限穩(wěn)定的,而怪圈卻依然固我#65377;通訊#65380;傳媒的日益進步,貧富差距#65380;社會不公等等給人們造成的心理影響比古代尤甚,我們自然不該過于樂觀而漠視“怪圈”的存在#65377;
古代中國人以卓越的智慧對“富國”與“富民”#65380;“均貧富”等經(jīng)濟的大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思考,也留給后人諸多理論上的建樹和實踐上的經(jīng)驗#65377;我們連批評他們受到歷史局限因而理論和實踐都不到位的資格都沒有,因為這些問題今天依然困擾著世界#65377;唯一的和必須的選擇就是怎樣以各個民族和各個國家的歷史為鏡,以中外思想大師的思想為基,打破循環(huán)怪圈,求得人類社會的長治久安和持續(xù)發(fā)展#65377;
Enriching the Country and Enriching the People
——A Modern Reflection of Two Contradictive Concepts in Ancient Chinese thought of Economy
MENG Fan-ying
(The Party School of CPC Qiqihaer Municipal Committee, Qiqihaer 161000, China)
Abstract: The primary issue in modern economy development is the stablityin politics and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economy. The dispute on ″rich country″ and ″rich common people″ in Chinese tradition economic thought is in fact aboutthis basic issue as well.Though ancient thinkers in China have not been able to solve this issue, their thoughts contribute to generations as spiritual treasure and are worthfor us to rethink. If we want to solve related issues, we must face up to the issue thought by ancientsand combine with modern wisdom, then we can get twice the result with half the effort.
Key words: enriching the country; enriching the people; mutual relationship
[責(zé)任編輯 孫莉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