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成都出版社出版的《琴韻》,有署名顧鴻喬者,撰文紀述四川琴家裴鐵俠的生平及所藏琴。文中一段:
裴鐵俠一生搜藏古琴不少,其中除唐代大、小雷琴外,還有宋元明清各代古琴二十多張,均屬上品,如:唐琴“古龍吟”、宋琴“龍嗷”。裴鐵俠將大、小雷琴與“古龍吟”、“龍嗷”并稱為四唐琴。現(xiàn)考證:“龍嗷”為宋琴,現(xiàn)藏四川大學博物館?!肮琵堃鳌睋?jù)說現(xiàn)在上海。
《今虞琴刊》中,對裴鐵俠其它藏琴亦有記載。
四張?zhí)魄?,兩張知道下落。另兩張?后文繼續(xù)為我們說出:一九四九年十二月,成都解放,長期蟄居,使裴鐵俠對世事置若罔聞。面對如此巨大的變革,裴鐵俠甚感徨惑,憂慮不安。時值長子裴惕生久病臥床不起,次子裴元齡尚在國外未歸,三子裴元隨軍起義后,集中某處學習(1951年被錯殺,現(xiàn)平反),四子裴默痕為謀生計下海唱竹琴,其余子女尚幼。在沒有任何開導勸解的情況下,裴鐵俠自感生活的窘迫將危及視若性命而珍藏的雷琴,便萌生自戕之念,終于在1950年6月某夜與繼室沈氏將雙雷琴擊碎后,同時服毒自盡。后在裴鐵俠房中書案硯臺見到字跡工整的一紙遺囑:“本來空寂,何有於物;去物從心,立地成佛”十六個大字,另旁有小字一行:“大小雷琴同登仙界,金徽留作葬費,余物焚毀,鐵叟絕筆”。
不久,查阜西先生由北京發(fā)來電報,邀請鐵俠攜雙雷琴前往北京參與古琴研究工作??蓢@人琴俱亡,成千古憾事矣。
上引文中提及“《今虞琴刊》中,對裴鐵俠其它藏琴亦有記載。”據(jù)《今虞琴刊》所記:當時裴鐵俠報上琴會的琴有三張:計是大、小雷琴和“誦余”琴。(見附《今虞琴刊》269頁)既然大小雷琴都為裴氏所毀。那么裴鐵俠報上琴會而尚幸存天壤者,就只有“誦余”一琴。
1955年四川博物館曾征集一同名仲尼式古琴,誦余兩字是作篆文,但該琴和當時琴刊記錄的尺寸及款銘都不符,僅是同名琴而已。
據(jù)琴刊所記。裴氏藏“誦余”琴是仲尼式,桐木為面,梓木為底,通體蛇腹紋。螺鈿徽,岳山及焦尾皆紫檀。在鳳沼內(nèi)左邊刊有:“石介園張崇之珍藏”,右邊刊“徐錦堂監(jiān)修”。另有“天啟辛酉仁和金永叔斫”、“乾隆甲子古吳王碩扶重修”之款。另外在紀錄中,裴氏有自注:“張崇之疑即張岱宗子與尹芝仙同時有琴名”?!搬贰睘樘┥剑刺┽??!俺缰睘閯e字配合。古吳、仁和都是蘇杭地區(qū)。天啟年間該地區(qū)只有張岱和尹芝仙為古琴高手,所以裴氏的推斷不為無理。
數(shù)年前,忽在朋友書齋中得見此琴,因該琴經(jīng)徐錦堂重修,徐是乾隆年、司的修琴名手,所以“誦余”雖然歷盡滄桑,但未減明朝名琴的本色。而在琴底,卻刻有裴鐵俠的兩首詩:
誦余失而仍歸 將失前數(shù)日 羽音倏不鳴 若有宿通 感而賦句
秋來春去亦荒唐
物我應知無盡藏
名士有人識荀季
乘風端入李膺堂
小弦廉折失清音
豈料當時別恨深
海吝己銷思痛定
山居從此伴長吟
二十八年春三月 鐵俠刊記
這故事大抵是有人偷去此琴,復有人知是故家之物,為之購得捧還,裴氏喜而賦詩并述其事。這當是1939年在參加上海琴會之后數(shù)年發(fā)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