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隨一個遠征狩獵團(SAFARI)從約翰內(nèi)斯堡出發(fā),游走東非六國。我的初始動機是要看那里的動物,那里的景,可是沒想到30天SAFARI下來,令我印象最深的竟然是那里的人。我忘不了贊比西河中那個與河馬一同裸浴的女子以及她歡快的歌聲,似乎天地間她就是最美的女神;我忘不了馬拉維湖畔那個一心要娶我女兒為妻的赤膊小伙兒,好像這世上的事情只要他想到了就一定能成;我也忘不了津巴布韋渡口那四個看我吃花生米的女孩,在我將所剩無多的口袋遞過去之后,她們的眼神由開始的羨慕、到后來的矜持、再變成要不要四人分享的猶疑,短短幾秒鐘,仿佛演繹出她們所有的生存狀態(tài)及相應(yīng)的價值觀。然而最讓我嘆為觀止進而扭轉(zhuǎn)了我對非洲人一貫印象的,是我們的司機戴瑞克。
戴瑞克26歲,身高1.9米,大手大腳,大大咧咧,本地向?qū)ё屛覀儎e喝的水他照喝,讓我們留神的叢林他光腳,看見動物跟遇到哥們兒似地熟悉,張口閉口“我們非洲人”如何如何,動不動就是一副“你必須入鄉(xiāng)隨俗”的地主口氣。剛開始看他這般說話行事,我心里就別提多別扭了——因為他盡管被赤道烈日曬得遍體黑紅,可他卻是純粹的白種人。直到跟這個第17代殖民者后裔朝夕相處了好幾個禮拜之后,我才能真正從心里把他與非洲黑人畫上等號,同時也對到底什么才是非洲人的特征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
這天,我們在達累斯薩拉姆的印度洋海濱露營,我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仗著與戴瑞克和本地向?qū)讨味家烟幊闪恕靶值芙忝谩?,就一邊幫著他們?yōu)閳F隊準(zhǔn)備晚飯,一邊問起了什么是非洲人的特征。
問題一出口,這一黑一白兩個非洲人嘻嘻哈哈,異口同聲說道:非洲人永遠開玩笑,從總統(tǒng)到赤貧,無論非洲人說什么都當(dāng)不得真。他們沖我咧著雪白牙齒,好像是嘲笑我開門揖盜,問路于盲,讓我哭笑不得。最后我不得不說出自己給報刊寫文章,現(xiàn)在很想探索一下非洲人與其他洲人相比有哪些不同之處,誠心誠意向他們請教。終于戴瑞克首先認(rèn)真起來,使我的“采訪”得以順利進行。從將近一個小時的談話中,我總結(jié)出非洲人在自我認(rèn)知上區(qū)別于其他洲人(不是種族人)的三大要素:
第一,非洲人永遠不嚴(yán)肅。他們舉例:在小學(xué)課堂,當(dāng)老師要求大家明天交作業(yè)時,必要追加一句:我是嚴(yán)肅的。不然孩子們會認(rèn)為老師在開玩笑。所以非洲人從小嘻哈成性,對誠實與謊言的界限模糊。
第二,非洲人永遠不著急?,F(xiàn)成就有例子,由于我們的旅行剛好趕上了坦桑尼亞大選,政局不穩(wěn),有人讓喬治打聽一下明天到底能不能去桑給巴爾島,喬治說:“明天不就知道了嗎?”所以非洲的老百姓不著急第二天有沒有糧食吃,非洲的國家領(lǐng)導(dǎo)人不著急追趕世界的發(fā)展速度。
第三,非洲人永遠快樂。我們黃白黑三人一致同意這是非洲人的最高哲學(xué)。它可以集中反映在好萊塢電影《獅子王》的主題歌中:“HakunaMatata!”(不要憂愁,要快活!)不管多么貧窮,不管天下不下雨,他們總是開心地唱歌跳舞,咧嘴大笑,不自卑,不氣餒。
以前說到非洲人,我眼前必是一片膚色如墨、骨瘦如柴外加愁眉苦臉;而如今,當(dāng)人們再提起那片大陸和那大陸上的居民,我腦海里總會浮現(xiàn)出一張張或黑或白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