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大學的法學教授韋恩·莫里森研究犯罪學的視角是從現(xiàn)代性和后現(xiàn)代主義的社會、政治框架中透視犯罪現(xiàn)象，他的《理論犯罪學》一書（法律出版社二○○四年版）展示了在現(xiàn)代社會之“后”的后現(xiàn)代狀態(tài)中犯罪與受害的種種多元的、裂變的、不確定的狀況。他充滿睿智和現(xiàn)實感地講述離我們并不遙遠的故事，與傳統(tǒng)的犯罪學文本不同的是，莫里森教授的目標是“將犯罪學理論置于一個不同的社會、政治框架之內(nèi)和敘述之中，即現(xiàn)代性與后現(xiàn)代主義的社會、政治框架與敘述方式”（中譯本序）。但在這篇序言中，作者也不無悲觀地自我揶揄：“著述犯罪學——嘗試敘述權力、權力的濫用、為權力濫用所左右的真相——注定是要陷入可能性的泥沼，并目睹忠實于人類處境之不可能性。”

在目前中國式的消費時代急劇發(fā)展中，社會層面上的變化充滿大規(guī)模的裂變和聚合，與此密切相關的是犯罪性和犯罪行為的訴求、特征、手法等都與過去有質(zhì)的差異?！昂蠓缸镉^”是我的杜撰，無非是想凸顯莫里森教授在《理論犯罪學》一書中所分析的后現(xiàn)代社會境況與犯罪之間的關系。用“后犯罪”的概念可以更大范圍地俯覽罪與非罪之間的廣闊地帶，也有利于從社會學、人類學和心理學等視角做另類透視。與此相關的是關于犯罪“現(xiàn)場”的觀念的相應變化，它不再僅僅是指具體的案發(fā)地點，更是指大的時空環(huán)境——某種具體的時代與社會環(huán)境。其實，即便是在前犯罪時代，在眾多犯罪學者和人文學者的筆下，社會就從來都是一個更大的現(xiàn)場。

誰是潛在的犯罪者和受害人？這樣的問題恐怕大家都會很關心，但是這種提問是典型的“前犯罪”題型，因為它的基本假定是從茫茫人海中發(fā)現(xiàn)特定的犯罪者與受害人，于是古人有“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的自信，而我們過去也有“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的說法。然而，今天的時代的確不同了，正如《理論犯罪學》的譯者在推介該書時所說的，“犯罪離我們并不遙遠，犯罪就在我們身邊；我們每個人不單是潛在的犯罪受害者，甚至也是潛在的犯罪人”—— 這才是“后犯罪”的題型。

誰都是潛在的犯罪者和受害人？！答案當然就在我們的生活語境當中。凡是認真思考當前社會狀況的人都會認識到，在當今的消費時代中，除了欲望、機遇、差異、風險、壓力、沖突等等左右著人們的心理和行為要素之外，還增加了以前——比如說在九十年代初——所沒有的狀況：后工業(yè)時代的信息科技極大地延伸了個體的行為能力；以尋求最新刺激和極端體驗為動力的商業(yè)狂歡使越軌成為個體經(jīng)驗的巔峰；符號的泛濫和虛擬技術的發(fā)達使存在的真實感漂移無定……另一方面更嚴酷的是，在中國的社會改革語境中，在急劇裂變的社會分層之間迅速失去共同的生存意識，相互仇視多于相互認同，驕奢之勢與暴戾之氣惡性循環(huán)。以上兩個方面的狀況，一個是生產(chǎn)力與大眾商業(yè)的急速發(fā)展所引，一個是社會的普遍裂變所致，不能用什么個人的法律道德觀念予以解釋，也無法單純地以嚴刑峻法的法制利器予以解決。

這樣一來，社會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時時刻刻都充滿了受害的風險，所謂的后犯罪現(xiàn)場，首先指的就是這樣一種社會狀況，其中的犯罪行為的突發(fā)性、普遍性、多樣性和互動性成為常態(tài)。單純的法治只能盡可能地打擊犯罪而無法取消犯罪，后犯罪時代首先需要的是社會政治、經(jīng)濟狀況的救治，首先需要的是社會學和政治經(jīng)濟學而不是法學。只有在以正義與公平為原則的基礎上的社會療治才能打破困局，在這種療治中社會各階級重新學會尊重自己和他人的身份，學會寬容、認同，鄙視墮落。后犯罪學要學會洞察社會的內(nèi)心和人的靈魂，學會區(qū)分，學會為受害者和犯罪人辯護。

但是，在一切以消費為中心的時代，文化的建構如何才能在后犯罪問題上有所作為呢？需要什么樣的觀念和行為才能使消費時代的后犯罪性得以遏制？

莫里森先是在短短的“前言”中談到了許多復雜的、富有挑戰(zhàn)性的問題，然后在正文中對這些問題展開豐富和深入的分析。我試圖循著莫里森的思路談一點對這些問題的認識。

第一，關于自我控制是解釋犯罪的核心問題。有學者以個人所具有的不同程度的控制力來解釋犯罪，這無疑有一定說服力，但莫里森認為事情要復雜得多。最為吊詭的是，“許多犯罪就是個人企圖制造控制的神圣時刻，尋找途徑以使自我在明顯地不具備權力和控制的時候行使權力和控制”。這是什么意思呢？莫里森解釋說，現(xiàn)代性（一種自啟蒙運動以來成為歷史進程和人類生活主宰的模糊概念與真實力量）的時代和生活要求個人是具有自我控制能力的、可以應對越來越復雜和分化的社會結構對于人的各種期待的，但這種理想恰好需要有對于個人而言的生產(chǎn)資本才能實現(xiàn)；于是那些“擁有大額資本的人會取得成功”，而下層階級則越來越屈從于監(jiān)視和壓迫。這樣，在我的理解中，可以把這個問題更清晰地引申為：社會犯罪問題與社會是否能夠公平地以社會生產(chǎn)力所達到的程度為每個成員提供實質(zhì)性的自由以獲取基本的“可行能力”——按照阿馬蒂亞·森的說法，就是免受生活困苦和實現(xiàn)政治權益的能力（參閱阿馬蒂亞·森：《以自由看待發(fā)展》第二章，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二○○二年版）——緊密相關。只有在滿足了這種“可行能力”的基礎上，自我控制才會成為普法教育中有意義的命題。莫里森在正文中問道：“如果眾多的群體得不到生活的權利；如果他們不能行使自己的權力意志，為什么他們還要抑制自己，不去訴諸暴力呢？不去欺騙呢？不去剝奪呢？”接著是這樣一個問題：權利的不平等必然導致對權利侵犯的平等，從而導致人人陷入一場普遍的戰(zhàn)爭。莫里森在這里引用了尼采的論述，我的直白理解是，正是社會上管理者和富人對窮人權利的聯(lián)手侵犯或忽視使窮人獲得了侵犯權利的平等。

第二， 關于在消費時代中由于欲望的誘捕而產(chǎn)生的憎恨和犯罪。通過一些少年司法小組的調(diào)查，晚期現(xiàn)代性生活的豐富的物質(zhì)商品想象和欲望實際上是一種“永久的誘捕”，這不僅是指在媒體中傳播的消費形象，而且——作者非常精彩和準確地提到了這一點——指那些階級的符號（如顯露權力的建筑物等）。莫里森認為，因被排除在這種消費之外而產(chǎn)生的憎恨是犯罪的一種激發(fā)因素。這種結論看起來沒什么高妙，問題是，當代生活的傳媒和城市形象的唯利是圖、權力崇拜以及精神生活的平庸化傾向很容易使自覺的抵抗成為一種過高的要求，這樣的話，“被排除在這種消費之外”就同時兼有了被剝奪了反抗之可能的意味。在正文的第十三章，作者更深入地論述了后現(xiàn)代條件下的文化與犯罪的關系，是對這個論域的多方面展開。時代與社會為每一個人編織了一重重的欲望之網(wǎng)、行動之網(wǎng)，在這一張張網(wǎng)絡中，被消費邏輯及其表達方式培養(yǎng)和刺激起來的尋求個體的定位不僅僅是個體經(jīng)驗的象征，而且成為公共危害性的來源。問題已經(jīng)不在于如何使欲望得以滿足（當然在現(xiàn)實上這是無法實現(xiàn)的），而在于消費欲望的原創(chuàng)力就在于它從根本上排除了得到滿足的可能；消費欲望的詞典中并沒有“停止”這一詞匯，而只有“繼續(xù)”。欲望所指向的不僅是實現(xiàn)物質(zhì)需求，更是為了實現(xiàn)心理需求，如個性、身份、權力欲等等。因此，在后現(xiàn)代情境中，犯罪的危害性更大的是白領犯罪，如欺詐、腐敗、權力侵犯等。

第三，關于當代生活的異質(zhì)性和多元化與犯罪性的關系，以及對于犯罪學本身的反思。在少年犯罪人的“你不屬于我們的世界”這句話中，可以折射出當代生活中的異質(zhì)性和多元化；而異質(zhì)和多元的后現(xiàn)代解讀則是充滿活力的混亂和原則以及意義的崩塌。有一種觀點指出：非常清楚的是，社會多元性并不以均衡為目的，而僅僅是促進了對抗性；但這也正是成長的原則、惡的原則。因此，犯罪學家必須拋棄唯一的元敘事，學習從單一的視角轉向多重視角，學習從互動狀態(tài)中去掉類似“必然結論”這樣的思維，而代之以對或然性的思考。

本書以大量篇幅回顧和反思古典犯罪學以來的理論發(fā)展脈絡，在異常繁復的理論話語海洋（包含哲學、社會學、犯罪學等領域）中分疏、辨析各種觀念的來由、功能和性質(zhì)，很有一種犯罪學思想史的思辨色彩。更重要的是，作者時時透露出對于工具主義、實用主義的犯罪學觀的警惕，尤其是這樣的危險——“由于其知識和權力密切相連，犯罪學曾經(jīng)主要是社會當權人物的話語”。莫里森揭示了類似“公正”這樣的社會理論話語的形成因素，認為“公正的實際現(xiàn)實一直都是勝利者的公正。犯罪學忽略了那些勝利者沒有給之貼上標簽的許多犯罪行為”——這也是對于輝格黨人歷史觀的犯罪學批判，是對我們無法回避的歷史重讀、重寫工程的有益啟發(fā)。莫里森還提醒我們要警惕犯罪學與司法制度的游戲化，因為在這個符號與信息過剩的時代中，政府可能會通過使某種程序變得在信息上無比復雜，從而使公眾無法有效獲取信息，因此可以推卸責任。如埃克森公司應美國政府的要求而提交的長達一萬二千頁的犯罪評估報告，使閱讀與分析變得極為緩慢。

在分析犯罪學的“標簽論”的時候，莫里森以禁毒為例做出的十四項具體分析表現(xiàn)出對于現(xiàn)實的深刻洞察力。這種簡潔的然而卻是極端尖銳的現(xiàn)實分析甚至會被我們的社會管理者視為思考和討論的禁區(qū)。

消費時代的犯罪性存在著一種普遍性的危險，以單純的法治只能盡可能地打擊犯罪現(xiàn)象而無法取消時代的普遍犯罪性，因而首先需要的是社會政治、經(jīng)濟狀況的救治，首先需要的是社會學和政治經(jīng)濟學而不是法學。只有在以正義與公平為原則的基礎上的社會療治才能打破這種普遍的犯罪性困局，而關于社會療治的問題則不再可能是計劃經(jīng)濟與全能政治時代的那種威權號令可以解決的，中國社會的運行已經(jīng)明顯進入了利益博弈時代。

去年十月十日，瑞典皇家科學院將二○○五年度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授予托馬斯·謝林和羅伯特·奧曼，以表彰“他們通過對博弈論的分析加深了我們對沖突與合作的理解”。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至今，與博弈論領域相關的基礎研究，已經(jīng)是第五次獲諾貝爾獎。這反映出世界經(jīng)濟決策方式的演變——注重實驗和互動。這是對目前中國社會的改革最好的思維啟示。

博弈論（The Game Theory）就是一種在相互依存的狀況中進行選擇的策略及其決策。你的選擇將會得到什么結果，取決于另一個或者另一群有目的的行動者的選擇。社會的經(jīng)濟、政治等問題由于涉及社會各種利益群體的相互關系，因此又稱作社會博弈論。

不少有識之士都認識到，中國早已進入一個“利益的時代”，利益博弈已經(jīng)成為中國社會發(fā)展的行為模式。因此，人們很自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如何為利益博弈提供合理的制度安排？如何保障利益博弈相對公正地進行？如何解決利益博弈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矛盾與沖突？

社會學家孫立平有一個說法：由于利益機制對改革的扭曲，一些改革最終成為一場財富掠奪的戰(zhàn)爭，在這種情況下，對改革的共識與動力不能過分樂觀（《博弈(斷裂社會的利益沖突與和諧)》前言，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二○○六版）。話說得很客氣，其實對于改革的共識根本就不是什么過分樂觀的問題，而是以表面的改革共識掩藏著各種利益集團的獲利驅動。在從短缺經(jīng)濟走向過剩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中，獲利驅動可以較好地解決私人品匱乏的問題，但無法解決公共品的匱乏、短缺。

什么是公共品？公共品就是以稅收為財政資源，由公共權力部門提供的、服務于社會公共利益的物品或服務，也就是將納稅人的錢用于公共利益的產(chǎn)品。許多公共設施、環(huán)境保護等是有形的公共產(chǎn)品，法律、政策和秩序等則是無形的公共品。公共品供給的高效與公平，是保證社會和諧發(fā)展的基礎條件。今天，許多人都認識到，目前社會各階層都在不同的利益關懷中普遍感到公共品的短缺，并因此而引發(fā)出對于社會公共資源管理者的不滿。有專家斷言，公眾日益增長的公共品需求同公共品供給短缺、低效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成為當前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消費時代中的公共品匱乏實際上是中國改革開放進程中的根本性問題。

既然發(fā)生了公共品的短缺，首先就應該從供給主體上找原因。一般來說，公共品共有三種供給方式：政府供給、市場供給和自愿供給。傳統(tǒng)經(jīng)濟理論認為，由于公共品的成本分攤與收益分享會普遍存在“搭便車”的現(xiàn)象，因此公共品的市場供給的成功率必然不高；自愿供給則因為資源、制度等因素的限制而無法擔當公共品供給的主角；只有政府供給才是市場經(jīng)濟中的公共資源配置的最佳的和最負有不可推卸責任的制度安排。因此，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如何使政府這個供給主體切實地、公平地和有效率地解決公共品匱乏的問題，這也正是建設和諧社會的最基本的保障。正是在這個問題上，社會博弈論可以為這個問題提供有益的分析和解決方案。

可以有很多方面的途徑。正如不少經(jīng)濟學家都談過，如果具備充分的公共品供給（主要是指公共服務設施和社會經(jīng)濟保障體系），那么人們將會更傾向于積極消費，從而促進經(jīng)濟增長。這就是一種供給與消費的博弈。又比如，如果積極地、徹底地推進官員問責制，公共品供給的效率問題會得到很大程度的提高。這是權力與責任的博弈。但是，這些都只是基于政府作為供給主體的觀念、行為內(nèi)部的博弈。更大范圍、也更重要的社會博弈發(fā)生在供給主體和與公共品的消費息息相關的社會各階層之間，只有經(jīng)過各種社會力量的博弈才能從根本上改變公共品匱乏的短缺局面。

那么，在什么樣的條件下才能實現(xiàn)這種社會博弈呢？

在任何社會中，不同的利益主體在社會博弈中的地位、能力并不相同，社會弱勢群體在利益博弈中顯然難以實現(xiàn)和維護自身的利益訴求，這樣的博弈是力量不均衡的，很難導致結果的公平。只有參加博弈的各種力量大體上處于均衡水平，真正的社會博弈才會形成。那么，如何使博弈的力量達到某種合理的均衡？也就是說，如何使弱勢群體在表達意愿和利益的過程中變得有力量？這本身又是一場社會力量的博弈——社會博弈在不同的層面上都會存在。在這里就需要政府、媒體等力量的介入，從而能夠使弱者得到公共力量的支持，而能夠與強者抗衡，并對整個博弈格局進行修正，以使社會各方面的力量達到均衡。

然而，從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比較容易看到的是，弱勢群體在使自己的社會博弈力量得到增強的過程中，能夠自然地領受到政府和媒體力量的扶持的情況較少，更多的是要以越軌行為引起關注和解決。這樣，我們就回到了消費時代的后犯罪與社會博弈這個論題上來了。所有的跳樓討薪、堵路維權都是弱勢群體以極端方式增加自身力量的砝碼，是整個群體的博弈能力低弱、并處于事實上的博弈缺席地位的最好說明。實際上，后犯罪時代中“人人都是潛在的受害人和犯罪者”的現(xiàn)實在很大程度上是來源于社會博弈力量的極不均衡乃至某種群體的博弈缺席。

如何改變?nèi)鮿萑后w面臨的這種博弈力量缺失的狀況？政府和媒體的道德正義底線當然應該對于促使他們介入和扶助起到應有的作用，除此以外，我想特別強調(diào)的是民間力量的崛起。也就是說，在消費時代的后犯罪性與社會博弈中，民間力量是不可忽視的和應該不斷壯大的。

但是從總的情況來看，目前我國政府職能部門與民間組織的制度性溝通和全面合作尚未展開，政府有關部門對于建立民間組織管理體制、促進民間組織健康發(fā)展的研究和實施工作尚未列入工作日程之中。在消費時代中起著關鍵推動作用的傳播媒介普遍缺少對于民間組織活動的深度報道及研討。

我認為，政府盡快選擇某一社會公益項目作為試點，探索建設符合國情民意的民間組織登記監(jiān)管體制，明確政府與民間組織的權限、職責、關系，實現(xiàn)政府對民間組織的依法管理，在加強民間組織管理法律法規(guī)的前提下，強化民間組織的自律和社會監(jiān)督機制。在此基礎上構建全新的政府與民間組織在共同治理社會的合作互補關系。

從后犯罪觀到社會博弈論，對于社會的批判性思考的源動力之一還是與馬克思的學說有密切關聯(lián)。莫里森教授的書中以不少篇幅討論了馬克思的原則及其遺產(chǎn)，他認為馬克思的許多思想產(chǎn)生很大影響，被吸收進了激勵社會民主和自由思想的批評性對話中，改變了我們關于這個世界的疑問。實際上，我認為在后犯罪時代中的知識分子應該更勇敢地保有馬克思式的理想主義和激進氣質(zhì)，并且把它們?nèi)跁诜ㄖ婆c民主建構的過程中。如莫里森說的，“人文主義情懷和對剝削的批評將繼續(xù)存在……但是方法論卻在變化著”。在后犯罪觀中，“對剝削的批評”雖然是一道難題，卻是不容回避的考驗——也是對“和諧”的考驗。

二○○七年四月七日修訂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