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上山擒虎易，開口告人難?？梢娺@求人，原本不是一樁便當(dāng)差事。但這世上偏有一路人，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硬漢，單拿這求人來討生活。這硬漢們自然就是那人見人嫌的叫花子。

叫花子的官名叫乞丐。叫花又作叫化，甚至可以寫作教化，居然很有些德行的瓜葛，可說白了，乞字不過是氣字少一橫，也就是說，做叫花子的頭一條，便是千萬要把那些什么氣節(jié)氣概氣度之類的蓋臉講究摜在地下，方才能具有起碼的從業(yè)根底。

據(jù)說乞丐的歷史和文明的歷史一樣漫長。這話透著哲學(xué)。不過如果僅從哲學(xué)的立意看，大約在文明建立之前，就應(yīng)該有乞丐的存在。當(dāng)然，從概念和范疇上立論，也只有文明建立之后，乞丐或許方才成其為乞丐。

筆記里記載，有好事人給縣城里的叫花子棲居所贈對聯(lián)一副：雖非作宦經(jīng)商客，卻是藏龍臥虎堂。原來好事者里，除了將驢子船載進(jìn)入貴州之外，果然還有不俗之人，端的一雙犀利慧眼。別的且不說，就是那人人歆羨的帝王將相里，頗有不少叫花子出身的呢。內(nèi)中最著名的，自然是吳市吹簫的伍子胥。

這伍子胥是簪纓的世家，家人被國君殺了，只身跑路，一夜頭白，混出昭關(guān)，來到蘇州城內(nèi)，披頭散發(fā)，滿面污垢，只好吹個簫管，討口飯吃，卻被高人識破，介紹給吳王，果然發(fā)跡。雖然后來被吳王賞了個身首異處，終究富貴過一場，所以遭到花子們衷心景仰，奉為本行的祖師爺。而祖師爺爺當(dāng)年憑借音樂手段換飯吃的高尚伎倆，甚至至今也還不絕。

另一個著名的叫花子該說是朱皇帝。元朝至正四年，十七歲的小朱家鄉(xiāng)土地龜裂，飛蝗如云，瘟疫橫行，父兄先后死掉，只好去皇覺寺做了個行童，混口飯吃?？伤吕锷嘀嗌?，師傅們耐不得貧寒，掙脫門規(guī)，拖家?guī)Э?，老婆孩子都是有的，食指繁多，卻存糧有限，只好打發(fā)他，穿了百衲衣，戴了破箬帽，木魚瓦缽，云游乞討，四處叫花去了。不料后來他竟成就了功業(yè)，大有一番出息。所以后來有位才子叫作李漁的，便借小說家言議論道：從來乞丐之中，盡有忠臣義士、文人墨客隱在其中，不可草草看過。至于亂離之后，鼎革之初，乞食這條路數(shù)，竟做了忠臣的牧羊國，義士的采薇山，文人墨客的坑儒漏網(wǎng)之處。凡是有家難奔、無國可歸的人，都托足于此。有心世道者，竟該用招賢納士之禮，一日三吐哺，一沐三握發(fā)，去延攬他才是，怎么好把殘茶剩飯去褻瀆他。

這一段驚世駭俗的宏論，直把乞丐們捧到了頭頂，不但厭棄不得，還得周公一樣，吃飯洗頭都安生不下地伺候著，果然算得上警世喻世醒世的名言了?；蛟S，正因為這李才子偏巧就生活在朱皇帝建立的大明王朝，方才有此感嘆吧。

然而就是朱皇帝，也沒能將國泰民安發(fā)揮到野無乞丐，甚至并不比別朝的少。一向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乞丐多了，就不能不建立自己的組織，分化自己的階級，這就是所謂的丐幫。

其實丐幫并非洪七公們的專有派系，專業(yè)的字面解釋，不過就是乞丐的行幫而已。據(jù)說較早出現(xiàn)丐幫形態(tài)的文獻(xiàn)記載，正是出于李才子前后腳時代的一篇小說，也即著名的《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話說南宋高宗趙構(gòu)紹興年間，都城臨安雖然是富庶之地，卻也少不得乞丐。乞丐的團(tuán)體里，也有個為頭的，叫做團(tuán)頭，管著眾乞丐，大家叫化來的東西，團(tuán)頭要收個抽頭，碰到雨雪天氣，叫化局面低迷，團(tuán)頭則熬些稀飯，周濟大家。這團(tuán)頭大約就相當(dāng)于洪七爺這樣的幫主了。只是做幫主的，沒幾個洪七爺那樣的散淡，除了抽成收大家的常例會費，還用銀子放些高利貸印子錢，只要肯嚴(yán)格要求自己，幾代下來，不愁不發(fā)跡，隨你有田有地有家有業(yè)。只是來錢的管道下作，終究是叫花子的頭，名分不好聽，只好屋子里做大，出外沒人恭敬。

目下杭州城里就有一位世襲了七八代的老團(tuán)頭，叫做金老大，家中好衣好食好家園，使婢驅(qū)奴，數(shù)得著的氣派。這金老大是個有志氣的人，將那幫主的位置讓給了本族的兄弟，自己單過起財主生活。但鄉(xiāng)親們知根知底，依然叫他團(tuán)頭金老大。

這金老大五十多歲，喪妻無子，膝下只有一女，便是那玉奴，不但生得美貌，還讀書識字，詩賦俱通，更兼女工精巧，還能調(diào)箏弄管，真真一個事事伶俐才貌雙絕的女公子。金老大憑此，便要改變門戶，立心要她嫁個士人。

這些個四德俱備的翹楚俊俏，自然是稗官的小說家，為玉奴姑娘充當(dāng)扎實讀書人老婆，做下的預(yù)留和伏筆。

只是名門里沒人想到丐幫門庭里，還有這樣的尤物，無人來求；尋常經(jīng)濟人家，沒得前程，金老大又瞧看不上，因此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捱到女兒十八歲。女人十八歲，正是花一樣的年齡，可八百多年前，這樣的女兒養(yǎng)在閨中，則是一樁不上不下的尷尬。

偏巧太平橋下有個書生，年方二十，一表人才，書讀得盡飽，卻因爺娘雙亡家貧，肚皮里吃不大飽。這書生補中了太學(xué)生，放出話來，情愿入贅人家。鄰家老伯好事，做個撮合山，果然兩下一拍即和，那秀才紙也不費一張，妙手空空，便將一房俊俏老婆娶到被窩里，外帶豐衣足食的生計，從此一舉脫貧，實在比劈頭砸在頭上的鳥屎還要運氣許多。

說起來，書生和乞丐，原是有些瓜葛的。元朝人的制典，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yī)六工，七匠八娟，九儒十丐，兩下里本是芳鄰，遠(yuǎn)親不如近鄰，做親家頗有些天作之合的意味呢。只是那書生的名字蹊蹺，卻叫作莫稽，聽上去以為莫非無稽之談，讓人覺得不大塌實。果然是個不利便的讖兆。

這玉奴是個心氣大的娘子，只恨自己門風(fēng)不好，要掙個出頭，不但不找市井之徒做老公，書生做了老公也蚊子一樣緊緊督促，莫秀才也爭氣，果然名譽日起，_二年后便發(fā)解，連科及第，烏帽宮袍，招招搖搖地回了丈人家。街坊小兒輩指指畫畫道：金剛頭家女婿做了官也!

街談巷議，從來就是圣人采風(fēng)的發(fā)祥，也是家庭爭端的策源地。莫書生變身做了莫老爺，對圣人的手段該是不陌生的，所以聽了這話，不免焦躁，自忖：早知如此，何愁做不得富貴人家的插門快婿，卻拜了個團(tuán)頭做丈人，將來養(yǎng)出兒女來還是團(tuán)頭的外孫。想來那時黑社會的發(fā)育還不完善，否則，莫老爺大可以依托丈人的社會資源，翻江倒海地做一番事業(yè)，演繹個混混兒坐大的傳奇，也讓野史愛好者編派出鄭三發(fā)子那樣春夢了無痕的話本。

然而，莫老爺終究是個書呆子，出息不大，只顧琢磨如何將賢惠老婆納入七出，好給自己寫休書做下口實，卻忘記了老婆以及丈人當(dāng)初從苦水里打撈他出來才鋪墊成如今的錦繡富貴。拿人家的事講給人家聽，還要人家錢——這是法國乞丐對詩人的定義。莫老爺讀書博做官，詩是功課，少不得要作的，沒準(zhǔn)兒是個人流詩人也未可知。所以這法國乞丐歸納的詩人精神，他難免逃不脫的。

盡管胸中充斥如此卑鄙的思想，卻并不阻礙朝廷對莫老爺?shù)娜蚊?。不一日，得授無為軍司戶。無為軍是個縣團(tuán)級單位。《水滸》里宋公明潯陽樓題反詩，被個黃通判識破，梁山好漢劫法場，救下及時雨。這及時雨不但救人危急講究及時，報仇也是及時，于是眾好漢不免到那黃通判住宅地的無為軍放了一把火，一門良賤大小四五十口，盡皆殺了，很有點殃及池魚的意思。不過，匪徒就是匪徒，要求他們不能太高的。司戶就是主管民戶的官，說白了，不過是縣里的民政局長之流，科級干部罷了。

按照小說里的說法，臨安也就是杭州到無為軍是一水之路，所以夫妻兩個乘船赴任。這一日來到傳說埋著李白的采石江邊。月明如晝，莫老爺心里有事，船頭玩月，又想起團(tuán)頭的題材，自然郁悶。郁悶出思路，忽然起了一個念頭：老婆死掉，乃娶填房，豈不一切了結(jié)。原來升官發(fā)財死老婆是早就埋伏在古今各級首長們心頭的大事件。

主意打定，便喚老婆起來看月亮。玉奴心頭沒有團(tuán)頭的疙瘩，早就睡了，耐不住民政丈夫的再三逼迫，只好穿衣，舒頭望月，不料被民政干部出其不意，推墮江中。

民政老爺做完絕非民政的罪行，悄悄叫起船老大開船，并許以重金，老大不明就里，可也不會和銀子過不去，慌忙撐篙蕩槳，走了十里之外，方才停當(dāng)。莫老爺說，適才奶奶玩月墮水，撈救不及了。就手發(fā)送三兩銀子做酒錢。莫老爺有殺人的決心，卻沒有殺人的素質(zhì)，終是個雛兒，解釋得如此蠢笨，老大哪里不會意。只是跟隨上任的幾個丫頭婢女，卻是不二的行子，真道是主母墮水，哭了幾聲，也就丟開了手。

但凡這種事情，總是天意的安排，莫民政的船剛走，偏就也來個官船到此下碇。船上則是淮西轉(zhuǎn)運使許德厚大人。許大人老公母也來推窗看月，捎帶飲酒，忽聽岸上有聲響，細(xì)聽不是李白喜歡的踏歌，卻是啼哭，并且是婦人哀怨凄慘的啼哭。許大人果然德厚，招呼水手去找，原來是個單身婦人。不消說，那婦人只好是玉奴。原來玉奴雖然是丐幫幫主的女兒，卻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閨女，哪里會水，因此本來必死無疑，不料掉下去時，覺得水中有物托起雙腳，踏波行走，直抵江岸。此種神怪色彩的跳脫情節(jié)，自然又是關(guān)鍵的天意，否則這謀殺如何可以未遂。

玉奴舉目看時，江水茫茫，沒有了民政的船只，方才醒悟是丈夫富貴能淫，作孽淹死老婆。許大人聽了這番痛說，慨然認(rèn)為義女，吩咐手下男女都叫她小姐，船老大處也不許泄露消息。不愧是老大人，安排得滴水不漏。

又是亂巧的安排，偏這淮西轉(zhuǎn)運使正是無為軍的上司，莫司戶參拜長官，許大人見了，可惜他一表人才，卻如此薄幸。于是發(fā)下話來，著落僚屬們給自己女兒招覓夫君。大家一片聲的推薦莫民政，說他青年喪偶，正堪東床。莫民政聽說有聯(lián)姻上司的戶頭，真是求之不得，擇了吉期，皮松骨癢，準(zhǔn)備做轉(zhuǎn)運使的快婿。

老大人回家讓夫人和干女兒說起，玉奴卻正色道：奴家雖然出自寒門，頗知禮數(shù)。既然和莫郎結(jié)發(fā)，就從一而終。莫郎嫌貧棄賤，忍心害理，奴家各盡其道，豈肯改嫁，以傷婦節(jié)。

這番話擲地有聲，老夫人察她志誠，方才將底細(xì)如實說了，只今晚就是洞房，你只須如此如此，與你出這口嘔氣。玉奴于是收了淚水，勻了粉面，整了新妝，打點再做新人。那邊莫民政也冠帶整齊，大吹大擂，進(jìn)了丈人門。行過儀式，送進(jìn)洞房。

莫民政此時歡喜，仰著臉昂然而入，不料洞房里早埋伏下七八個婆子丫環(huán)， 一個個手執(zhí)籬竹細(xì)棒，劈頭蓋臉打?qū)⑾聛?，嬌滴滴的民政官哪里見過這陣勢，以為轉(zhuǎn)運千金給的下馬威，大呼岳父岳母救命。卻是新娘救急，讓下人們且慢打殺，民政舉頭看時，新人正是自己謀殺的糟糠老婆，登時魂不附體，亂叫有鬼，以為是冤魂索命。

許大人及時現(xiàn)身，開釋因由，并讓女兒定奪。玉奴于是發(fā)動女人擅長的唾面攻勢，數(shù)落薄幸賊空手道入贅，用丈人的錢財僥幸功名，卻恩將仇報，真是狼子野心何其毒也。說罷放聲大哭，罵不絕口。民政官滿面羞慚，只顧磕頭求恕。老大人放干女兒罵夠了，方才出面，采取打板子和撫慰的不同對策進(jìn)行調(diào)停，只說閑言閑語一筆都勾罷，同時輔以夫人勸誘的柔性攻勢，終于讓兩人和睦。再后來，是莫民政與玉奴夫婦和好，比前加倍，許大人老公母待玉奴小公母宛如己出，民政官爺也感動了，迎接卸任團(tuán)頭岳父來到任所，養(yǎng)老送終，一派歡樂祥和的大團(tuán)圓氣象。

老雨果的《悲慘世界》里，詩人甘果瓦誤闖乞丐王國，得到的判決是：要么給乞丐配對，要么和絞索攀親。說起來，莫非無稽的太平橋書生，當(dāng)時的生存境遇，也是要么和乞丐的閨女配對，要么窮到上吊去和絞索攀親，屬于兩難。但莫郎君義無返顧地選擇了前者，無疑是貪圖的跟前幸福，不容怪罪。等到用乞丐家的錢換來功名之后，他也如同大多數(shù)長官一樣，后悔自己窮閑時的選擇，盡管這選擇不僅不是被迫，甚至還有些巴結(jié)，并不存在絲毫的糊涂。

至于后來將老婆騙出推墮落水，當(dāng)然是確鑿的謀殺。這種行徑，一般被指認(rèn)為斯文敗類，但斯文中不如此的，實在也并不算多。讀書是為了作官，絕非鍛煉打熬素質(zhì)，所以一旦成了長官，便難免敗類，這其實和斯文什么的，不搭什么界。照此推導(dǎo)，讀書人心里，也當(dāng)然有匪性呢。該謀殺所印證的，其實不過是：人的欲望永無止境，才是人性中最真實的。

再來說金玉奴。也是她心太大，不愿找市井之徒做丈夫。及至找了個標(biāo)致讀書郎君，讓他設(shè)館教書哄孩子，也不失為體面；她卻偏要天出頭，圖謀將乞丐門風(fēng)做個完全的顛覆，不料天翻地覆之下，連自己也陪送了進(jìn)去，真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也。

而讓謀殺得以未遂，目的則不過是替美好姻緣做出的別樣詮釋而已。戲臺上本故事叫《鴻鸞禧》，四大名旦的荀老板舊戲新唱，掐頭變尾，除了刪掉頭場鴻彎星姻緣天注定的照命，又將棒打之后的結(jié)局，改為老大人摘掉小莫烏紗，玉奴兒追隨老大人做女兒去者。這樣的不團(tuán)圓，自然是翻造的改良，一副女人當(dāng)家作主的新氣象，倒也不是狗尾續(xù)貂，而是宰殺干掉貂某之后，縫上了個狗尾巴。

本小說劈頭，先就引了昔人的一段棄婦詞：

枝在墻東花在兩，自從落地任風(fēng)吹。

枝無花時還再發(fā)，花若離枝難上枝。

這卻是大有深意的。所謂婦人之隨夫，如花之附于枝，枝若無花，逢春再發(fā)；花若離枝，不可復(fù)合。如此口吻，簡直就是為升官發(fā)財死老婆鋪墊的男權(quán)腳本。這首棄婦詞的中心思想就是，婦人是依附于人的。婦人者，附人者也。老話里女人嫁了人才叫作有主兒呢。倘若玉奴追隨老大人而去，即便做塌實了干女兒，要么堅持獨身，到了不過是個養(yǎng)在家里出不得閣的老小姐，這在那個時代是件丟人的事；要么還是依然嫁人，只是難保再醮的夫君不是小莫民政官那樣的貨色。

在如此嚴(yán)酷無奈的氛圍中，一個女人的明智選擇，其實只好就是，盡量把自己打發(fā)給一個有出息的男人，這個男人也盡量是個當(dāng)干部能發(fā)達(dá)的，并且還要在該干部發(fā)達(dá)之后，悉心守護(hù)，千萬不要失去他，以免做了無枝飄零的殘花敗柳。這樣的選擇，聽起來十分的凄惶，但卻是扎實的現(xiàn)實，而且只要掌控得當(dāng)，其實未必不可以滋潤。所謂從一而終，如果撇開用牌坊壓榨女人心性的惡俗，內(nèi)中未必沒有從一大略強過從N的社會底線考慮吧。

玉奴不是準(zhǔn)備改天換地的女強人，所以對這個凄惶卻扎實的現(xiàn)實了然于心，當(dāng)然沒有必要與此叫板，非把自己放在風(fēng)口浪尖上，那是自取滅亡，她只能真心地死心塌地?fù)碜o(hù)。就像她在唾罵民政官時說的那樣，奴家指望夫榮妻貴云。所以也才有老大人說到改嫁時的那番叮當(dāng)做響的答辯。即便夫君變身沒心沒肺的狼崽子，奴家也不能有傷婦節(jié)呢。一朵飄零離枝的殘花，就算暗香依舊，也掙不脫零落成泥碾做塵的命運吧。這便是玉奴守節(jié)乃至重歸于好的原因所在。也是對荀老板所謂殺貂縫尾之立論所在。

這樣的歸結(jié)，很有些誅心的味道。不過，玉奴終于還是等來了好姻緣，盡管這好姻緣里潛伏著謀殺未遂的前科。但終于不是養(yǎng)在家里的老小姐，終于不是無枝飄零的殘花敗柳，所以無疑是大家眼里的好姻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