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南宋女詞人李清照，以女性特有的纖細敏感，加之個人一生的坎坷，創(chuàng)作了不少美麗動人的詩詞，被稱為“婉約之宗”。讓我們在尋尋覓覓中感受其詞抒情藝術的魅力。

【關鍵詞】李清照詞；抒情藝術；無窮魅力

【中圖分類號】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6)10-0127-02

李清照(1084-?)，宋代著名女詞人，自號易安居士，山東濟南人。父親李格非是一位博通經史的學者，母親是狀元王拱辰的孫女，亦善文。家學淵厚，天資聰穎，加之勤奮好學，終于造就“直欲壓倒須眉”的才情。成為“婉約以易安為宗”的一代詞人。

李清照十八歲與太學生趙明誠結為伉儷，婚后生活美滿，夫婦皆愛好詩詞，趙又喜搜集研究金石古籍，二人相勉相唱，樂在其中?？梢哉f，趙明誠那本光照后世的《金石錄》“乃共相考究而成”。靖康之難，她與丈夫相繼離亂江南，于兵荒馬亂的流離顛沛之中喪失了大部分金石書畫。在動蕩局勢中，建炎三年(1129)趙明誠病死于建-'康從此孤身一人的李清照便凄清伶仃地漂泊在杭州、趙州、金華一帶，晚年景況悲涼困苦，艱難地挨過了二十幾年的人生末途。

李清照以女性特有的纖細敏感，加之人生道路的坎坷，創(chuàng)作了不少美麗動人的詩詞，在中國封建社會堪稱一顆明星，光焰照人，直壓須眉。李清照的詞，剛勁豪邁，一首《夏日絕句 烏江》：“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弊屓俗x之豪氣頓生。她的詞極盡情之筆墨，千百年來被人傳誦，其中許多詞句成為千古絕唱。

“婉約詞發(fā)展到李清照，已達到完全成熟的階段?！跋蕖彼龑⒆约阂簧臍g樂與哀愁婉轉而簡約地表述在自己的作品中。通讀她的詞作，那天真活潑的少女情懷常常流露出對美好生活的憧憬；那欲說卻休的女性心態(tài)，久久的留駐了詞人內心世界的豐富多姿；那永夜難眠的別離凄苦，訴說著古往今來多少人曾經有過的牽腸掛肚；那尋尋覓覓的孤獨與迷茫傾注了一個個飽經人世滄桑的千古絕唱…··讀李清照的所有詞作，如同打開了一幅人生長卷，那里面有“溪亭日暮”中“湖上系浩渺”的田園風光，那里面有“半箋嬌恨寄幽懷”的情竇初開：那里面還有“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悠悠思念，那里面更有物故人非皆成盼的凄風苦雨!在這部樂章中，前半部分的主旋律是歡樂，是風和日麗，是歐鷺碧空，是一種令人向往不已的境界；而它的后半部分的主旋律是悲涼，是風雨如晦，是誰家橫笛吹濃愁，是一種使人沉重傷懷揮之不去的況味。她抒情有時較直率，但無柳永的‘俗’，卻雋永有味；而溫柔細致，卻無秦觀的‘嫵媚’和周邦彥的‘玉燕珠鮮’。她的詞雖達不到蘇軾的清曠境界，但在婉約詞中，即使抒寫淡淡的哀愁，卻常會給人以清穎的感覺，這就是我們說的她的‘婉而雋’的詞風?！本唧w而言，其詞的抒情藝術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其一，李清照詞中的女主人公都是她自己。以己之情，抒己之懷，直率坦蕩，不必“男子而作閨音”，僅僅局限在女性容貌、服飾、閨房陳設等的描摹。熱愛文學藝術的李清照嫁給了一個醉心于文化藝術品的收藏與鑒賞的丈夫，自然是如魚得水。夫婦二人情投意合，生活十分美滿，在封建社會，實屬難得。從這個意義上看，李清照是—個幸運者。一首[藏字木蘭花]就是這類抒情的代表作：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碫輕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這首詞妙趣橫生地描寫了一個青年女子天真美好的心愿。上片她買花，贊花，下片便傾訴癡情；怕情郎看了會覺得嬌艷的花兒比自己的面容美麗，但又不肯甘拜下風，于是便把鮮花簪在鬢邊，同花兒比美，并要讓情郎品評一下，自己與鮮花到底那一個更漂亮。有人認為這首詞“詞意淺顯”，顯然帶有一定的成見。這首詞看似寫意，實則別有情趣，一個少女內心深處的感受通過一系列細節(jié)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透過詞句，我們完全可以能夠想象得出一個熱愛生活、情感豐富的少女形象，她直爽而不失柔情，膽大而又不失含蓄，整首詩所特有的情節(jié)、趣味、意境、情感等渾然一體，給人以美的享受。還有[如夢令]、[點絳唇]、[采桑子]等作品，以率真之筆抒率真之情，不忸怩作態(tài)，不矯揉造作，“男子而作閨音”怎會揣想出如此自然而細膩的生活情景來?對于詞中這類抒情率真的作品，古今都有非議者，其實這些人的看法都有些道學氣。難道一個青春少婦對自己的丈夫表白愛情就是“聞巷荒淫之語”嗎·這類詞正表現(xiàn)出青春時期的李清照真誠灑脫的性格。

其二，李清照詞抒情更多的表現(xiàn)為欲吐不吐，婉轉含蓄。這類詞抒寫的是丈夫外出，暫時離別引起詞八的淡淡哀愁。如[醉花陰]：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jié)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首詞寫的是重陽節(jié)日懷念丈夫的寂寞心情。實際上，九月重陽，天氣不冷不熱，現(xiàn)在因“涼”而不能入睡，這不是天氣的緣故，詞人是因思念丈夫而夜不成寐。只用“涼”字輕輕一點，讀者就可“思而得之”，這正是含蓄的妙用。而“瑞腦金獸”，“玉枕紗廚”，“東籬把酒”，“暗香盈袖”，這類情景本是怡情悅性的，卻用來反襯眼前的凄涼，更進一步增加了藝術的感染力。還有[鳳凰臺上憶吹簫《一剪梅》等詞也是這類抒寫離情的名篇。作為一個女作家，她在詞里真誠地表現(xiàn)了自己的內心世界，流露了對美好愛情生活的向往?！斑@就違反了封建社會為婦女規(guī)定的教條，因此她的詞在當時就被斥為‘無顧籍’、‘無檢操’。今天看來，這正是她前期詞思想價值之所在。雖然這些詞的題材還比較單調，情緒也偏于感傷?！?/p>

其三，李清照詞善于鋪敘，渲染氣氛，烘托主題。這多表現(xiàn)在南渡以后的作品中。這是李清照抒情手段最高明的一著。如[永遇樂]：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處々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jié)，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染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令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詩詞中以元宵節(jié)為題材的優(yōu)秀作品不少，但大多是鋪陳元夕的熱鬧景象，李清照這首詞卻以今昔不同情景作對比，抒發(fā)了深沉的盛衰之感和身世之悲。詞人首先上片鋪陳了四組物景，依“肯定——肯定——否定”的程序進行排列。肯定，再肯定，將節(jié)日氣象鋪敘得無比美好，但緊接著就加以否定，以不美好將美好推翻。兩相對照，其心境就顯得更加不美好。下片前六句說昔日樂事，極其熱鬧；后六句說今日恨事，極其悲寂。兩相對比，其今日之處境就顯得更加寂寞、更加悲哀。特別不凡的是最后一句，這一尾結愈見悲涼。致使南宋辛棄疾作“效易安體”詞，劉辰翁“為之涕下”?？梢娎钋逭赵~感染力之強，抒情藝術水平之高。

李清照精通音律，工于造語，善用疊字。不但煉字煉意，而且音韻鏗鏘，常常出奇制勝。最典型的代表作就就是[聲聲慢]：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首詞一開頭三句連疊十四個字，字字含情?！扒榈谋磉_通過三個層次：由動作(‘尋尋覓覓’)而感覺(‘冷冷清清’)，而內心的悲痛(‘凄凄慘慘戚戚’)，一層深一層。大氣包舉，如風雨驟至?！痹偌由稀帮L急”、“雁過”、“黃花”、“梧桐更兼細雨”，最后直逼出：“這次第，怎—個愁字了得!”。雖是寫個人哀愁，但用字奇橫，把那種排山倒海而來的“愁”，表現(xiàn)得鏗鏘有力。劉熙載說她“寄勁于婉”，從中我們不難體會出其“婉”中之“勁”來。這首詞也是李清照所著《詞論》倡導“別是一家”說，提倡填詞注重聲律的具體表現(xiàn)。

當我們以審美的眼光去觀照李清照時，會發(fā)現(xiàn)她將自己的全部情感傾注于其人生道路，她體味了人世的滄海桑田，更重要的是，她內心世界所經歷的風雨坎坷與豐富的情感世界構成了令人感慨萬端的審美對象，惟其如此，李清照及其詞作才具有無窮的審美情感魅力。辯證唯物主義認為，情感是對客觀現(xiàn)實的一種特殊反映形式，是人對客觀事物是否符合自己的需要所做出的一種心理反應；人的情感是社會歷史的產物，具有社會的內容和意義；情感和其他心理能力一樣，是在人的長期勞動實踐中產生和發(fā)展的，并且對實踐起著反作用。靖康之難是宋代民族屈辱史上最為沉痛的一頁，社會動蕩，民不聊生，李清照的生活從此而急轉直下。這些常人難以承受的打擊和災難接連落到了李清照的頭上，使得她后期詞風、性格發(fā)生了重大改變。李清照的孤獨是那個社會現(xiàn)實的具體寫照。此后的李詞也就表現(xiàn)為一種曠遠荒涼的情感美。李清照一生有喜有悲——她幸福得令人神往、她又凄苦得讓人不忍卒讀，那“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永夜難眠，那“卷簾面風，人比黃花瘦”的萬般無奈，“此情無計可消除”終于流下了千古絕唱。

讀李清照，體會她的人生感受，我們會得到許多情感上的啟迪和洗禮，當你沒讀懂李清照，你愿用全部的心情去讀；而當你真正讀懂李清照，你會不忍再讀下去。她尋尋覓覓，我們不禁尋尋覓覓，終于將古往今來的人類情感凝塑在同一個時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