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卡森/文
陳明/編譯
父親在我很小時就離家出走了。我、哥哥和母親三人相依為命,住在底特律又臟又亂的貧民窟里。
雖然我們一貧如洗,但母親卻很會持家。她當女傭做家政服務,一個人打了三份工。
她總是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也能保證喂飽我們的肚子。我們年幼不懂事,只朦朦朧朧地知道一點點母親的困境。
我做什么都不專心,因此我的成績很糟糕。我們生活的背景聲音便是電視里不時傳出的槍聲、馬蹄聲,還有無休止的廣告聲。我們常常懶散地躺在母親的大床上,連續(xù)好幾個小時盯著電視屏幕。
我們的母親只上過小學三年級,但是,她比我們懂得更多,看得更遠。她在給別人家做清潔的時候, 注意到了那些住在別墅的成功人士家里的重要東西——書籍。于是,在上小學5年級時的某一天,母親永遠地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她關了電視機,要我們坐下來聽她說。她告訴我們,她的兒子們應該從現(xiàn)在起立志,創(chuàng)造自己的生活。
“你們倆每周得讀完兩本書,”她說,“并且寫一份讀書報告交給我。”
我和哥哥唉聲嘆氣,抱怨說這不公平,別人家的孩子也在看電視呀。但是,我們的抗議沒有用。于是,我們想,好吧,也許過幾天她就會忘了這事,再說,家里除了《圣經(jīng)》,也沒別的書呀。
但是,母親有她的主意。她說,我們應該到有書的地方去:“上車,我開車送你們?nèi)D書館?!庇谑?,兩個嘟噥著嘴的悶悶不樂的少年被迫鉆進了母親的舊車,前往底特律圖書館。我在兒童書籍欄不情愿地、漫無目的地徘徊著,不知該讀什么書。
我喜歡動物,當我發(fā)現(xiàn)有些書的封面像是描寫動物的,便隨意拿在手里翻看起來。我能從頭到尾完全讀下來的第一本書叫《筑堤者》,這是一本關于海貍的書,寫了它們的生活,特別描寫了它們?nèi)绾我稽c一點地、勤奮地修筑堤壩,以便建設自己的家園。這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完全沉浸在另外一個世界里。沒有一個電視節(jié)目能像這本用文字寫成的書令我著迷,它把我?guī)У搅松值男∠?,帶我去觀察動物們?nèi)绾螆猿植恍傅匦拗约旱姆孔?,建設自己的生活的情景。
那時,我并沒有馬上覺得讀書與看電視有什么不同,但不久,我就開始意識到這是一種完全嶄新的體驗。隨著我的閱讀,書中的情景會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閱讀調(diào)動了我自己的想像力,而不像電視那樣將情景僅僅展現(xiàn)在我眼前,我只是被動地接受。還有,我可以把書翻來覆去地看,重溫那些精彩的描寫。
不久,我就盼望著能經(jīng)常去圖書館,那是與我所處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安靜的圣地。甚至,我常常是迫不及待地一放學就回家去讀書。我和哥哥也不用等母親做完了工再送我們?nèi)D書館了,我們?yōu)樽约赫业搅私輳剑何覀冄刂F路線走,有時遇到開得慢的火車,我們還可以搭個順風車,快到的時候,我們就跳下來,徒步翻過一個小山岡,就到了書籍圣地。
在書籍中,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完全嶄新的世界,我能夠自由自在地漫游其中,開始認識了新的事物。此外,我還發(fā)現(xiàn)了更重要的東西:我不僅喜歡閱讀,我還能夠更快地吸收更多的信息,這比我從聲音或圖像上接收信息更快。
我從動物讀到植物,我發(fā)現(xiàn)了恐龍、兩棲動物和哺乳動物的區(qū)別。當我貪婪地讀完我能找到的每一本植物書后,我又把目光轉(zhuǎn)向崖石。我常會沿著鐵路線,采集石頭樣本,把它們裝進紙箱,然后拖回家,對照著一本地質(zhì)學書,試著辨認它們。
在我瀏覽群書時,一些有趣的事出現(xiàn)了:我的思維變得敏捷了,做事專心了。老師也注意到我的變化。
至于不準看電視的禁令,后來母親也放開了一點點,不過,電視已經(jīng)不再那么吸引我們了,它只不過是偶爾的娛樂罷了。
就這樣過了幾年之后,我們才知道,原來母親幾乎是文盲,她甚至不能讀懂我們每周交給她的那些潦草的讀書報告。但是,后來,她和我們一起學習,不僅漸漸地學會了閱讀,而且還通過考試獲得了普通教育文憑。
現(xiàn)在,哥哥成了一名工程師。我也成了巴爾的摩市約翰·霍布金斯兒童中心的神經(jīng)外科主任。有時,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會從一個差生變成耶魯大學的獎學金得主,最后做到現(xiàn)在這個職位。
然而,我切切實實地知道,我學習之旅的起點,就是始于幾近文盲的母親“啪”地一聲關掉電視,把我們吆喝上車,前往圖書館的那一時刻。
[編譯自美國《文摘》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