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章用敘事學觀點從敘事語言、敘事時序、敘事者等角度分析了敘事文本《狂人日記》，旨在嘗試多角度深入分析作品。

關鍵詞：敘事文本 敘事時間 敘述者 敘事

一九一七年，俄國十月革命一聲炮響震動了“沉寂多年”的魯迅，他看到新世紀的曙光，毅然參加《新青年》宣傳新思想的工作，一九一八年五月中國新文學史上第一篇用現(xiàn)代體式創(chuàng)作的白話小說《狂人日記》出版了，它以其“表現(xiàn)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別”震動了中國文壇，魯迅先生第一次用文字形式把筆鋒指向產生國民劣根性的根源——封建思想文化體系。日記體小說《狂人日記》也成為復合時代的音韻，應時而發(fā)的戰(zhàn)斗檄文，充滿“義勇和正氣”的宣言書。這一敘事文本把一系列事件按時間和因果關系構成可敘性方式，由狂人的心理狀態(tài)聯(lián)系事件，這部心態(tài)小說從現(xiàn)實與歷史兩個側面，綜合運用轉喻、隱喻手法寫出一個患有“迫害狂”的精神病人對中國社會的深刻研究。

該敘事文本多用轉喻手法，現(xiàn)實中，狂人從趙貴翁的眼色、路人議論時的兇笑，小孩子鐵青的臉，一直聯(lián)想到最近狼子村佃戶說的人吃人的事情；歷史上，從春秋時代易子而食，食肉寢皮到辛亥革命中徐錫麟的被殺。這些可敘性事件中，句段組合成以主體與其鄰近的代用體間聯(lián)系為基礎的轉喻，以事物間相似點為基礎，在選擇過程中產生。

文本中的人物是敘事作品中題材的要素，是具有一定心理、生理的主體，人物生活在全然虛構的可能的世界中，讀者受主觀規(guī)定性內在機制的影響，初讀時容易被敘事虛構世界左右，錯覺人物的精神世界是虛構的真實世界?？袢诉@一封建宗法制度下的叛逆者形象在虛構世界中，是具有真實性的，又是象征的。

首先，作者按現(xiàn)實主義方法塑造人物，狂人是一個曾經(jīng)受過啟蒙教育并有所覺醒的迫害狂患者的形象，他的多疑、慌亂、恐懼，他的活躍而混亂荒唐的思維引發(fā)的一系列非功能性的衛(wèi)星事件，也是用轉喻手法表現(xiàn)的。從總體到每一細節(jié)無不符合“迫害狂”病人的特征，先是從趙家的狗看了他兩眼引發(fā)到他的主人想要害他，再到聽到街上女人的話認定所有人都要吃了自己。

另一方面，文本通過隱喻豐富、深化、擴大了文本的詩意內涵。因為隱喻可以在描寫之下隱藏豐富的言外之意，引起讀者搜尋，無形中豐富了作品的內涵。在狂人每一個真實的瘋狂言行背后，又寄托著某種更加深刻的寓意，表現(xiàn)了作者對生活的獨特思索與認識，這是作者用象征手法暗示給讀者的，如“古久先生的陳年流水簿子”，暗含對我國封建主義統(tǒng)治的長久歷史的隱喻；又如小說第二節(jié)開頭“今天全沒月光，我知道不妙。早上小心出門，趙貴翁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 還有七八個人，交頭接耳的議論我，又怕我看見。一路上的人都是如此，其中最兇的一個人，張著嘴， 對我笑了一笑，我便從頭直冷到腳跟，曉得他們布置，都已妥當了”。把周圍人的一言一動一笑都看作是對自己的迫害，并因此而恐懼，這種錯覺與心理是典型的迫害狂病人的病狀表現(xiàn)；但這又確實是人吃人的封建社會的象征。這種實寫人物、虛寫寓意的寫法， 既具有強烈的真實感，又賦予作品更深廣的社會批判意義。文本敘事從現(xiàn)實和歷史兩個側面最后疊在一起的是沒有朝代可考的血淋淋的“吃人”二字，它貫穿整個文本，一再地重現(xiàn)以表現(xiàn)主題，成為主題性象征，這里的“吃人”在文本中通過狂人的心態(tài)表現(xiàn)出的是動物性的，這是表象層面的“吃人”。實質上文本借狂人的嘴，以強烈的憎惡撕毀了“從來如此”的封建宗法教義，揭示它“吃人”的本質，發(fā)出了“將來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的警告，引出“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弊害”這一主題，在“五四”思潮中，人民群眾的行動口號之一便是“打倒孔家店” 、“打倒吃人的禮教”，《狂人日記》是和時代脈搏共同震蕩的。小說發(fā)表不久，《新潮》雜志便著文稱譽：“瘋子是我們的教師，我們帶著孩子，跟著瘋子走，——走向光明去?！?/p>

文本分開頭和正文兩部分，都用第一人稱“我”敘事，便于揭示人物心理活動，敘述者通過自己的語言構成人物，讀者能在文本中清晰感覺到兩種敘述聲音的存在，分別存在于兩個敘述時間內，敘述聲音的強弱與敘事者介入的程度成正比。開頭部分，敘事者是隱藏作者，他外在于文本講述事件的第一敘事時間，即在第二敘事時間內采用闡述性評論對故事梗概、環(huán)境及相關內容加以評論，解釋故事中的人物，這樣安排對既有故事起著揭示、糾正的作用，使第一敘事時間內的敘事者狂人的心理活動符合病態(tài)的真實，從而進入虛構世界。正文中的敘事者在文本中與人物統(tǒng)一，采用判斷性評論，第一敘事時間內的敘事者用病態(tài)的方式創(chuàng)建新準則，并貫穿在小說的意識形態(tài)中，用外在的價值標準、道德準則對故事里的事件加以評價。

文本開頭與正文在敘事時序上不一致，開頭部分第二敘事時間的起止點在正文第一敘事時間所講述的事件時間外，構成外倒敘，這種敘事時序的運用使文本兩部分結構相應，內容相干，內容前后相續(xù)，為文本增色不少。

同時，外倒敘這一敘事時序的存在導致文本中敘事者與隱含作者間的矛盾，又形成后設性敘事造成的移位。既有的東西發(fā)展變化出新的東西，一方面與原有的東西密切聯(lián)系，另一方面與其有質的不同，產生了由移位造成的復調現(xiàn)象，敘事中的事件與既有事件發(fā)生了相續(xù)關系，文本開頭部分交代了這一關系，使讀者覺察到，于是既有事件也就參與到了敘事事件中，隱隱地與敘述中的事件產生共振，讀者能在對狂人病態(tài)視角下批判地思索文本下暗含的意思。

第二敘事時間的內容為直接進入第一敘事時間內全然虛構的世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因為有了對狂人“迫害狂”病癥的介紹，讀者方能對他的疑慮產生認定有存在的內在機制。主人公“狂人”以敘事者“我”的身份在文本中出現(xiàn)，用狂人的內心獨白表現(xiàn)敘事內容，面對讀者，向內了解自己，向外了解周圍人，在狂人眼中自己是正常的，受迫害的，而周圍人都“想要吃我了”，“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我自己被人吃了！可仍然是吃人的人的兄弟！”“他們的牙齒，是白歷歷的排著，這就是吃人的家伙?！本瓦B滿是寫著“仁義道德”的歷史都寫滿了“吃人”二字；甚至是自己的妹子也認定是大哥吃了，而且大哥嘴里還抹著人油；連趙家的狗看了他兩眼，他也認為狗是狼的本家，狼是“海乙那”的親眷，就聯(lián)想到趙家的人要吃他了……這些看似荒唐的舉止正是因為有了“迫害狂”的解釋才產生了一定的可信度。從傳遞信息的角度看，敘事者等于人物，敘事者對于敘事行為產生全面認識，并把自己的主觀因素加入反映的事實中，并對其加以評論和解釋 ，采用的敘事方式以講述為主，對周圍人的態(tài)度及人物心理活動正是借講述進行敘事的。但又由于敘事者的位置在敘事之內，敘事者又由人物充當，敘事者的視角受到了人物的各個內在因素的限制，作者便與敘事者拉大了距離，作者在反映現(xiàn)實的真實性時受到了視角的限制，成為限制性視角。敘事者受人物經(jīng)歷的事件及其感知范圍的影響，不能超出他所寄居人物的感知范圍，敘事者無法深入別人的內心，更不能全面客觀地反映現(xiàn)實，文本中，受狂人心理因素的影響，“我”無法正確理解醫(yī)生的診治，認為醫(yī)生何先生是劊子手扮的，何先生只是“借看脈的名目，揣一揣肥瘠；因這功勞，也分一片肉吃”，當何先生建議“我”靜養(yǎng)，“我”會認為要“養(yǎng)肥了，他們可以多吃”。

文本中，一切矛頭都指向了封建禮教的“吃人本質”，《狂人日記》以其思想內容的深刻性和藝術手法的新穎性為中國文學的現(xiàn)代化奠定了第一塊堅實的基石，同時，也是對文學革命的最有利的支持，成為魯迅小說的總序言。

（責任編輯：趙紅玉）

作者簡介：賈建紅，山東濟南人，湖南鐵道職業(yè)技術學院人文社科系講師。

參考文獻：

[１]曹允亮：《中國現(xiàn)代文學教程》（上），天津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