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春天,家鄉(xiāng)屋后的小山坡上,便斜斜的一坡全是些綠油油的野草,就像一道綠色瀑布。其間間或也露出些無名的小花,淡白淡白的,不耀眼,湊近一聞,也難覺有花香。
這樣的一個小山坡,這樣的一處草叢,這樣幾朵不打眼的野花,自然不是百花齊艷春意盎然之時的主角,可就是她,讓我在每個春天都心存牽掛。
記得兒時的春天里,自己幾乎每天都要跑到小山坡上,小心翼翼地尋找草叢里的無名花。今天開了幾朵,明天又會不會凋謝。那個時候,院里的小伙伴們正用柳條編了花環(huán)戴在頭上滿田野瘋跑。我不想和他們一起玩。因?yàn)槲倚愿駜?nèi)向,因?yàn)槲移椒?,他們看不起我,說我成績不好玩具不多話特別少。我也看不起他們,每次到小山坡來就只會一屁股從山坡頂一直滑到山坡底,壓折了好些柔美的小花。每次我都會很固執(zhí)地阻止他們。
不準(zhǔn)在這里玩。我沖他們大喊。
這地是你家的?他們中成績最好的一個問。
不是。
那為什么不準(zhǔn)?
我不語。爾后又紅著脖子,強(qiáng)辭奪理道,不準(zhǔn)就是不準(zhǔn)。
他們開始起哄大笑。有一次似乎倒怕了紅著臉的我,只不過臨走時又不服氣地對我說,幾朵連名字都叫不出的花有啥稀罕,連蜜蜂蝴蝶都不來。那時候正值灼灼桃花正艷,雪白的梨花開得正歡,還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哪有蜂蝶肯來?望著伙伴們跳鬧著離去的背影,我有一絲傷感,對著那些心愛的無名花。
童年就在屋后的小山坡上,伴著那些無名花的一度度花開花落溜走。我從小學(xué)念到了初中,從初中又念到了高中。卻仍舊在每一個春天里走進(jìn)小山坡,去看我的那些無名花。為什么你們會選擇開在春天呢?選擇開在這個百花齊放的春天。你們就不覺得自己的平凡與卑微么?那時候很多次,自己都孩子氣似的提了好多蜂蝶放在那些花兒之間,可惜的是它們繞著那些無名花飛了幾圈后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離去。有一次自己賭氣把蝴蝶的翅膀折了,以為它飛不出那片山坡就得留戀那些花兒。然而自己又錯了,可惜憐的不只是無名小花了,又添了些被我折了翅膀的蝴蝶。那時候我便開始有點(diǎn)怕春天。
后來在外念大學(xué),春天里再也無法回到那片山坡去看那些無名花,反是校園內(nèi)一張張蕩漾著春意的臉讓人徒覺一年之始的春季里的幾分茫然,又像回到了那個平凡的童年。
為了逃避,我決定一個人出去走走,地點(diǎn)就選在了這個城市邊上的那一帶山上,時間是周六。可沒想到。此時山上百花們開得正歡,好多人都前去踏青玩樂。為了避開他們,自己選擇了一條偏僻的小路匆匆下山。我不想看見別人眼里的春天,因?yàn)槟抢餂]有我愛的無名花的春天??蓜傋叩桨肷窖囊粋€斜坡邊,我突然收住了腳步。那么熟悉的一坡斜斜的野草,那些熟悉的綠的瀑布,那么熟悉的無名花,淡白淡白,湊進(jìn)一聞仍難覺有一絲花香,沒有一只蜜蜂飛過,蝴蝶也不會在這兒起舞,可我卻在無名花的身邊,守了整整一下午。我問她是不是每個春天都會開?是不是不在乎沒有蜂蝶來做客?是不是認(rèn)為陽光明媚的日子只要綻放了自己就擁有了春天?……沒有回答。只有一陣微風(fēng)吹過。
轉(zhuǎn)眼又到了一個新的春天,我也又坐在了無名花的身邊,寫她的故事,告訴自己,也告訴別人,無名花也有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