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3日上午，中國建設銀行原董事長張恩照受賄案，在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張恩照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并沒收在案扣押的全部財物。之前的9月28日，張恩照在首次庭審時作了陳辭，表示認罪。而這次，法庭以判決宣告了他的罪與罰。這意味著，張恩照這位前中國建設銀行行長涉嫌重大職務犯罪案件經過一年多的審查有了最終的司法結果。

人們似乎還記得，2002年初，“冰雪聰明”的王雪冰東窗事發(fā)，鋃鐺入獄。張恩照火線上馬后，一些建行員工曾用“冰雪初融，恩照大地”來表達對新行長的期許。然而要帶領建行“經歷一場脫胎換骨的變化”的表態(tài)言猶在耳，上任剛滿兩年的張恩照卻又落馬成為又一震撼中國銀行界的事件。

短短3年，建行這家中國最大的住房貸款銀行經歷了兩個“一把手”的更迭。隨著近年來金融界高官的相繼落馬，張的個人命運，似乎也能為一部分金融腐敗官員的淪落提供一個注腳。

打開厚厚的偵查卷宗，讓我們在面對張恩照案的N個流傳版本時，解讀到了權威檢察版的定案細節(jié)。

導火索：被控加州卵石灘受賄百萬

與王雪冰案類似，張恩照的現(xiàn)形多少有些黑色幽默的色彩，最早將其問題曝光的既不是監(jiān)管機構，也不是紀檢部門，而是美國聯(lián)邦調查局。其中多少暴露了中國反腐機制的滯后性。

早在2004年12月9日，就有媒體透露張恩照已于美國卷入一起涉嫌賄賂的民事訴訟并遭到起訴，他被指控收取100萬美元以上的賄金。原告G＆D是一家中國注冊公司。這家公司曾于2000年12月起，幫助美國著名金融IT服務供應商FIS的前身AIS在中國銷售其軟件系統(tǒng)，建行正是主要客戶之一。這是一起總計1．76億美元的交易，G＆D原來期待著在若干年內可得到5000余萬美元的傭金收入。雙方約定任何一方不可觸犯《美國海外腐敗行為法》的任何條款，或向建行及任何政府官員行賄。

據承辦此案的反貪局官員稱，建行在向美國FIS信息服務公司巨額采購一套軟件管理系統(tǒng)時，后者多次通過張恩照的密友鄒建華及香港長達科技有限公司(下稱Prosten)向張恩照行賄。

2002年5月，張恩照受AIS邀請前往加州卵石灘，那是全球最為昂貴奢華的高爾夫球場之一。正是在這次加州高爾夫之旅中，張恩照與AIS國際部總裁吉姆·威爾遜共同商定，簽署了建行與AIS之間的新合同。作為回報，AIS向張本人支付了100萬美元。這筆費用以咨詢費的形式付出。于是，G8lD被跳開了，巨額傭金自然就無從談起。

美國聯(lián)邦調查局(FBI)在對一家美國IT公司進行暗中調查時，意外發(fā)現(xiàn)該公司賬上有一筆100萬美元的可疑支出，經過周密的調查，居然發(fā)現(xiàn)這筆支出幾經周折進入了張恩照在美國的賬戶上。經證實，這筆款項就是該IT公司在某項交易中支付給張恩照的回扣。據說FBI的證據已經相當確鑿，他們甚至將這筆款項的周轉路線都摸得清清楚楚。

原告G＆D公司在聯(lián)邦調查局的幫助下從被告FIS處獲得了數(shù)十頁的內部文件和相關通訊記錄，自此，大量關于FIS、張恩照以及中間人鄒建華交涉的細節(jié)浮出水面。這一證據勾畫出兩年間FIS如何逐步接近張恩照，并期望借此關系向建行出售其銀行系統(tǒng)軟件的過程。

盡管被告FIS方的律師作出了辯解，但“有幾個重要東西都沒有否認”，G＆D的律師張晉蜀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第一，給Prosten公司賬上打去100萬美元；第二，給張恩照的朋友鄒建華付每月3500美元；第三，在卵石灘招待張恩照和他的私人朋友，只不過(費用)數(shù)目上有些差距?！甭咽癁┦敲绹畎嘿F的高爾夫球場，美國司法曾經有過先例，請政府官員到卵石灘打高爾夫球會被判定賄賂，這被認為是對FIS最有傷害的指控。

此起訴訟雖然只是直指FIS，但張恩照難逃干系。一顆讓人意想不到的地雷就這樣被踩爆了，盡管這100萬美元可能還不是事情的全部。張恩照在美國被起訴無疑被中國官方監(jiān)管部門所獲知，正是海外被訴，成為了張恩照在國內被查辦的導火索。

功與過：從建行功臣再到建行罪人

張恩照可謂平步青云，從見習生做到行長，在建行走過了40多年，見證并參與了建行的重要發(fā)展歷程。1964年，18歲的張恩照考入建行上海分行業(yè)務培訓班，開始了長達40年的金融生涯。

在許多基層建行員工眼里，張是一個“溫和”的人?！八麨槿酥液瘢环τH和力，在大的方面把握能力很強”，有職員如此評價?！皬埿虚L雖然水平不是很高，但他能干事，對人很真誠?！苯ㄐ心呈》中械囊晃回撠熑巳绱吮硎?。張資歷老，在建行工作了40年，算是老建行；他從小職員一步步升到分行行長、總行行長、董事長。

張恩照在銀行業(yè)的升遷并不一般，曾有3年內連升三級的經歷。這是和他的一次重大決策聯(lián)系在一起的。而這并非易事，需要膽識和智慧。有筆業(yè)務構成了他人生最精彩的一幕。

這就是他金融生涯中最難忘的一件事——大量引進外資為上海石化提供金融服務。20世紀80年代中期，建行上海分行的客戶上海石化總廠欲上馬三期工程。由于資金不足，等不到貸款的計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引進的設備一天天銹蝕老化?！爱敃r真是豁出去了，”張恩照在一篇回憶錄中說，他冒著可能失敗的風險，組織以花旗銀行為首的國外銀團貸款3．25億美元，由建行轉貸給上海石化，并代理上海石化發(fā)行企業(yè)債券8億元人民幣。此舉在當時被上海的媒體譽為“上海改革開放以來最大的一次引進外資行動”。

對于這件事，“老建行”們給予了證實與肯定。正是此事，戲劇性地將張推到了上海分行行長的位置。

上世紀90年代初，住房商品化已成為上海房改的必然途徑。在推出政策性公積金貸款的基礎上，建行上海分行放出一筆11萬元5年期的貸款，使其成為上海個人住房商業(yè)貸款“吃螃蟹的第一人”。“建行模式”在外部形成了“滾雪球”效應，上海乃至全國商業(yè)銀行視其為個人住房商業(yè)貸款的范本而爭相拷貝。

1999年10月，張恩照被調到北京總行出任副行長。在人才濟濟的總部里，張唯一能表現(xiàn)的就是他的“忠厚”和“實干”。2002年1月，張恩照接替被免職的王雪冰接任建行行長，走到了人生的巔峰。上任后，張恩照的幾把“火”燒得確見成效。建行完成了改制重組中至今最為重大的內部改革，實現(xiàn)了全行數(shù)據集中。對建行股改上市工作的順利推進，張恩照有很大貢獻。上任三年，建行資產總額近3．8萬億元，在《銀行家》雜志評選的全球千家大銀行排名中，建行名列第2l位，在中國上榜銀行中排名第一。在2004年年底，CCTV舉辦每年一次的“年度經濟人物”評選時，張成為提名人選之一。

在接近張的建行高層眼里，張不是一個看重個人利益的人。其實不然，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張恩照有親屬在香港設立企業(yè)，從事的是不良資產的轉賣，其所購不良資產來自一家與建行相關的不良資產處置專業(yè)公司，之后轉手賣給一些國際大投行。該人士說，“經過這家香港公司的轉手，建行的不良資產就變得‘便宜’。以此估計，這家香港公司在當中扮演的角色很不一般——但最終吃虧的是建行和資產管理公司!”

隨著權力的不斷增加，張恩照需要面對的問題越來越多。與他的前任——因腐敗大案而入獄的王雪冰相比，張在才氣上遜色許多。在人才濟濟的建行內部，張恩照的金融專業(yè)水準并不出挑。張恩照沒上過大學，從上海重點高中復興中學畢業(yè)后直接進入建行。他的專業(yè)知識除來自工作積累，就是早年在復旦接受過一次金融管理知識進修。他當了分行行長后，據知情人士觀察，“出身平民的張恩照，面對身邊不斷擴大的復雜環(huán)境，常會流露出缺乏安全感的情緒，開始有意識地謀求靠山”。其表現(xiàn)就是，一方面在分行重要位置上他開始大批選拔和提升自己的三期“黃埔生”，另一方面通過各種機會試圖進入一些隱秘的私人圈，他的業(yè)余活動也因此變得豐富起來。他的會做人，對人情世故的練達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有人甚至用“靠搞關系上去的典型”來形容他。

1988年，張恩照開始天天打網球，后來又開始學打高爾夫球。陪同他的基本上是固定的十幾個與其關系密切的學生。然而，門生們在穩(wěn)固張地位的同時，也在張的庇護下做出越來越多的肆無忌憚之舉。1997年，上海分行徐匯支行行長周道春攜7000萬元人民幣出逃海外。而周正是張當年力排眾議提拔的。也許周案已經引起了檢方的注意，因此可以說他們無意中在為張挖著一個越來越大的“陷阱”。張自己在陷阱里越陷越深。一步步淪為建行的蛀蟲，以犧牲銀行利益為代價，換取了自己的享樂與私欲。

和他私人關系挺好的M先生當時曾提醒張注意，但張回答：“我已是身不由己了?！惫媸恰叭嗽诮?，身不由己”嗎?須知“物必自腐，而后蟲生”。如果內心有一種正氣本色，人總能做到“常在河邊走，也能不濕鞋。”

漁與魚：編織關系網品嘗極品佳肴

翻開張恩照的受賄史，絕大部分集中于2000年以后。中國的高級官員的“59歲現(xiàn)象”在他身上得到了重演。一方面經過幾十年的付出獲得了很大成就，手中權力很大，另一方面，接近退休，腐敗的風險減少，享樂主義、“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思想突出，于是在其職業(yè)生涯的最后階段偏離人生正道。

王雪冰當年下臺的導火索，也與他任職中國銀行行長期間，該行紐約分行的一起罰金上千萬美元的違規(guī)案件相關。然而，王雪冰的命運似乎對張恩照并未產生警示作用。“明明知道自己的前任是怎樣下臺的。本來是個警示，結果還前赴后繼，很可悲?！?/p>

為什么“前腐后繼”呢?也許是他對自己過于自信了，認為自己身為建行的掌門人，總可以瞞天過海。也許認為自己只是向自己的下級官員打聲招呼，幫朋友辦點事，沒有很大的事情。也許還因為自己相信了一位算命先生的吉言，因為早在1994年，一位深受信任的“黃埔弟子”為張恩照引見了一位“半仙”。據這位干部講，“半仙”精通占卜之術，能掐會算，在上海警備區(qū)特別“火”，“曾通過聽字預測張的一個愛徒‘會出事’，結果果然如其所料”?！鞍胂伞闭J為張恩照晚年一定很順利。后來，在上海那邊自己提拔的官員出事之后，似乎是命運的青睞，自己有機會被調入總行工作，又因前任的落馬而成為一把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應驗了半仙的測算。所以就放松了自己的自律意識。

早在上海工作時，張恩照就開始了營建自己的關系網。其中的一個人叫覃輝，擔任長豐通信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星美傳媒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此人下海經商多年，非常具有商業(yè)頭腦。對各種利害關系的分析把握勝人一籌。在與張恩照建立聯(lián)系后，他就與行長拉關系，套近乎。利用各種理由和機會為張恩照送了數(shù)額不菲的金錢。這樣做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張恩照是行長，地位很高，在貸款的問題上給有關方面打招呼，幫了很大的忙。為了表示感謝，也為了大家面子上好過。就在他岳父去世、父親去世、出國或節(jié)日時送錢給他表示感謝。”其實質原因無非兩種：為既得利益作出回應，為未來的利益做好準備。

張恩照在這個關系網中優(yōu)哉游哉，經常出入一些高級酒店。早在擔任上海分行行長時就是如此。據知情者稱，張恩照頻繁參加私人老板的買單活動。張曾在開會時說，“大錢不要拿，但吃頓飯總是可以的”，但張顯然不是簡單的吃飯。張不抽煙，卻對吃相當講究。

在狹長幽靜的上海思南路，毗鄰孫中山先生故居的富臨軒酒樓就是張在上海經常光顧的地方。這家酒樓是澳門人開的，香港人打理，已有10年歷史。張恩照最喜歡的菜，極品兩頭鮑魚，菜單標價980元。

2002年七八月間，覃輝因擴大星美公司的業(yè)務而需要貸款，遂決定讓張恩照幫助解決貸款的請求。

權與錢：一場剎不住車的齷齪交易

在一個周末的下午，覃輝邀請張恩照來他開辦的“天上人間”夜總會休閑放松一下，在夜總會最豪華的包間里，覃輝特地點了張最喜歡吃的兩頭極品鮑魚。席間，覃輝把自己的意圖說了，醉意初起的張恩照，回顧自己40年來在建行工作的日日夜夜，又念起歲月不饒人，轉眼間就要到60歲的門檻了。張還有什么可以顧慮的呢?自己幫助朋友，以后讓朋友在自己退休后幫助自己。遂一口答應了下來。

飯后，覃輝到地下停車場開車送張恩照回去，他把事先準備好的1萬美元的錢包交給張恩照說：“這些錢你拿著買些東西吧?！睆埗髡招闹敲?，自己可以幫覃輝聯(lián)系這筆業(yè)務，可以利用職權給相關部門打招呼，這些錢就是他的感謝費。所以沒有推辭就收下了。

為此，張恩照在一次例行會結束后向建行公司業(yè)務部負責人魏春旗、副總經理秦仁文說：“星美公司的老板是我的一位比較好的朋友，你們公司業(yè)務部考慮接受星美公司貸款申請并開展調查。”話里帶著“同時要給予一定關照”的意味。鑒于上級領導的壓力，兩人也不好推辭。建行審查貸款期間，張恩照還多次指示其秘書催辦貸款。同年11月，建行相關部門負責人批準了6億元的貸款授信額度，并將該貸款業(yè)務交建行朝陽支行辦理。此后，星美公司以抵押、保證的擔保形式，從朝陽支行全額取得了貸款。證據顯示，截至2006年6月，星美傳媒貸款余額達3．45億余元，欠息已達3388萬元。

隨著調查的深入，這個曾風光一時的行長背后的不為人知的齷齪交易終于被揭開了。除了上述事例外，重要的還有以下兩件事：

2000年，身為武漢湖濱花園酒店董事長，北京海緣山海鮮酒樓、益壽坊健體俱樂部投資人楊震寰，為使其酒樓得以向中華民族園緩交房租，向其董事長白若冰提出可以為中華園向建行申辦貸款提供幫助。此后，楊震寰向張恩照提出了對中華園申辦貸款事宜予以關照的請求。為此，張恩照向建行營業(yè)部總經理朱小黃提出“抓緊辦理中華園貸款”的要求，建行營業(yè)部于是向中華園發(fā)放貸款人民幣共計1.2億元。

2002年底，因酒樓和俱樂部翻修需要資金，楊震寰遂與建行朝陽支行行長曹偉聯(lián)系貸款。曹偉因中華園前期在建行已有存量貸款且一直未歸還，故沒有同意新增貸款。為取得貸款，楊震寰向張恩照提出對貸款事宜給予關照的請求。2003年2月，張恩照通過建行北京分行行長張民向曹偉轉達了對“海緣山酒樓的貸款予以支持”的要求。此后，朝陽支行向海緣山酒樓、益壽坊俱樂部發(fā)放貸款人民幣1．297億元。為了感謝張恩照給自己的幫助，覃輝和楊震寰兩人利用各種機會和理由十幾次行賄現(xiàn)金達150多萬元。而張恩照像一輛剎不住的快車在受賄的路上急速滑行。似乎大有“來者不拒”，“海納百川”之勢。

取與舍：荒唐的房地產買賣合同的背后

前面提到的涉美起訴人之一的鄒建華也在張恩照罪惡交易的名單上，此人曾是張恩照早年的鄰居，現(xiàn)年47歲，技校畢業(yè)后當過電視機廠的工人，后來下海做生意，曾在國外闖蕩，在上海有幾處房產。

2004年上半年的一天，鄒建華在與張恩照一家吃飯時，得知其子張紀綱結婚要用房，鄒建華隨即提出：“我在上海有幾處房產，都租給別人了，其中有一處不錯。你們可以去看一下，喜歡的話可以先用著。”張家表示同意，于是就約定好了看房日期。

在鄒建華的陪同下，張紀綱與母親張儉兩人先去看了該處房屋，該房為外銷房，系鄒建華于1997年花費49萬余美元購買，地處上海市繁華地段，交通方便。房間設計現(xiàn)代，寬敞豪華。張紀綱在看房后即向鄒建華問及該套房屋的價值，鄒建華表示：“樓上有同樣一套房屋賣了150萬元人民幣，該房屋的樓層要好于那套房屋，最少值200萬元人民幣。”張儉、張紀綱聽后也沒有說什么?；丶液笙驈埗髡照f了看房的情況，兩人都認為房屋還不錯。

同年五六月間，經張紀綱聯(lián)系，鄒建華安排人員帶領張恩照、張儉及張紀綱一同又去看了該處房屋?？捶亢?，張恩照一家進行了商議，張紀綱表示房屋還不錯，可以用。張儉表示“要用可以，但必須要過戶，否則名不正、言不順”。她還對張恩照說：“你和鄒建華這么熟，為他辦了這么多事，這套房屋他還不能送給咱們。你看他那天是不是有這個意思?”“讓他送也不難，我想沒有問題，關鍵看這房子怎么樣，他還有其他地方的房產?！弊詈髲埗髡毡硎尽澳蔷娃k過戶手續(xù)吧”。

鄒建華心中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張恩照只有張紀綱這一個兒子，他要結婚是張家的大事，趁這個機會送他一套房子，能更加密切我和張恩照的關系，在與建行的IT業(yè)務或其他業(yè)務上得到他的關照，我在IT界的發(fā)展會更大些，今后我再找他辦什么事就更容易了?！边@樣，就是一方想要，一方想送。二者一拍即合。

此后，張紀綱在與鄒建華聯(lián)系過程中表示“房屋不錯”，鄒建華聽后即表示“如果你喜歡，可以把房屋送給你”。張紀綱隨后將要辦理房屋過戶的意思轉告鄒建華，鄒建華即開始操辦過戶手續(xù)。為了少繳稅，鄒建華認為房價不能定得太高，于是參照相鄰房屋的交易價格確定為人民幣150萬元，并委托中介公司填寫了辦理過戶所必需的房地產買賣制式合同的相關內容。同年六七月間，張紀綱在合同上簽署名字后，與鄒建華到交易中心辦理了過戶手續(xù)，將產權人變更為張紀綱。10月，鄒建華在張恩照的母親家將房產證交給張紀綱，張恩照、張儉均在場。

2005年3月，涉美訴訟后，張恩照從鄒建華處獲知消息后，感到山雨欲來風滿樓，擔心收受房屋的事案發(fā)，一方面約見鄒建華了解情況，另一方面與張儉商議退還房款。3月9日，張紀綱將港幣200萬元(包括張紀綱、鄒建華共同購買的北京富頓中心房款港幣50萬元)轉入鄒建華的賬戶上。據此，張恩照在法庭上表明自己一直沒有無償占有鄒建華房產的想法，否認自己是要無償過戶鄒建華的房屋，否認明知張儉、張紀綱沒有付錢即辦理了房屋過戶手續(xù)。

難道真的是這樣嗎?看一下這幾張房地產買賣合同書就可以知道其證詞的荒唐了。合同內容約定鄒建華應在“6月18日之前騰出該房屋”，張紀綱應在“合同簽訂后的6月4日支付定金2萬元，6月7日前的交易當日支付余款148萬元”，但合同顯示的簽約時間卻是6月30日；交易中心及張儉保存的合同約定違約金為萬分之一，而鄒建華保存的合同約定違約金為萬分之三；交易中心及張儉保存的合同補充條款約定，鄒建華“將煤氣、維修基金及房內固定設施送給”張紀綱，而鄒建華保存的合同沒有上述內容。以上事實均能證實該份房地產買賣合同只是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的一種形式，其實質是無效合同。

合同本身足以證實張紀綱對房價、費用及過戶流程根本一無所知；說明鄒建華與張紀綱從未就合同內容進行過商討，只是找中介公司代填合同，對合同內容也未仔細審核。合同純粹只是走個形式問題?；奶坪贤谋澈?，張恩照收取別人的房屋，然而舍棄的卻是道德準則和社會責任。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

得與失：反觀和思考銀行體制改革

金融高官張恩照被查處，昭顯了最高決策層的決心與膽識；而體制改革與反腐防腐同步推進，也正體現(xiàn)了從制度上杜絕腐敗根源的正確思路。人們不僅看到了監(jiān)管部門奮力查處的行動，也看到此類惡性案件被大膽曝光，在憤慨于犯罪分子的同時會感到欣慰，也有機會做進一步反思，這都是顯著的進步。不僅說明了銀行經營、監(jiān)管的透明度得到提高，同時也體現(xiàn)出加快銀行改革的必要性；公司改制期間正是案件多發(fā)期，這說明改制還是及時的，清產核資是需要的，否則問題還會隱藏下去。

但近幾年中金融業(yè)內頻頻出演高管落馬，就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深刻反思。建行連續(xù)兩任行長“滑鐵盧”，究竟是公司治理的問題還是個人道德的缺失?有學者指出，“他們工資低得可憐，手中的權力大得無限，兩者之間的差異太大，隨時都會對他的操守和行為產生影響”。雖然改革本身要求國有銀行增加透明度并采用現(xiàn)代管理方式，但一些制度性因素并沒有完全解決。

從權力監(jiān)督制衡機制方面說，金融高管頻頻出事反映了市場環(huán)境、制度建設、外部監(jiān)管和公司治理問題。金融高管也是“經濟人”，為謀求個人利益最大化，在權力缺乏有效市場約束的情況下與委托人之間博弈的結果。銀行腐敗實質表現(xiàn)是權力大于規(guī)則和法。“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絕對導致腐敗”。金融高管出事的重要誘因在于，權力缺乏有效的市場約束。正如經濟學家巴曙松所說“如果一個銀行高管可以直接干涉大額采購、同時又缺乏必要的監(jiān)督制約，其間的腐敗就可能難以避免”。

從人事任免機制來看，中國的金融高管基本上不是由市場選擇而是由組織任命的，高層人事任免銀行董事會無緣置喙。因此這些高管更多的是對上級組織而不是對所在銀行負責。市場經濟條件下真正規(guī)范和有效的用人機制是：在市場上選拔人才，以市場方式對待人才。中國各銀行職位安排的公平和透明，應該延伸到高層人事的任免上。

陽光是最好的消毒劑。這其中蘊含的道理并不復雜，但真正是“知易行難”，我們期待著有更多的金融監(jiān)管部門對人民作出承諾，更能夠身體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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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曹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