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愛民 鄭蕊 希軍

2006年9月28日上午9點30分，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今年轟動京城的“情人節(jié)”故意殺人案作出判決，判處被告人汪道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宣判后，汪道法表示服判，不再上訴。

2006年8月3日上午9點40分，二中院第六法庭。

頭發(fā)已經(jīng)斑白的汪道法，身穿黑色襯衫被帶進法庭。在法庭調(diào)查時，汪道法供認：“是我殺了她，我認罪!”

據(jù)公訴人指控，2005年1月27日，53歲的汪道法在北京某歌廳認識了27歲的坐臺小姐小紅(化名)，倆人“閃電”般戀愛，后同居。

爾后不久，倆人之間便波瀾驟起，一場災難降臨在小紅身上。在他們同居一年后的2006年2月15日早7點，汪道法因懷疑小紅對自己不忠，用錘子將其砸死。

殺人后，汪道法逃逸。

3月6日，汪道法在海南省三亞市某賓館內(nèi)被警方抓獲歸案。

二中院經(jīng)開庭審理后認為，汪道法不能正確處理感情糾葛，竟持鐵錘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致人死亡，其行為已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鑒于本案的具體情節(jié)，可對被告人汪道法判處死刑，不予立即執(zhí)行。

因此案是“情人節(jié)”殺“情人”的案件，在京城引起了特別關(guān)注。

而被告人汪道法究竟是何許人也?他與被害人小紅之間又發(fā)生了怎樣的故事呢?為此，我們采訪了汪道法，終于揭開了他內(nèi)心世界的面紗，了解了他與被害人之間耐人尋味的故事。

離婚情迷坐臺女

汪道法接過判決書，淚水模糊了雙眼，絕望、悔恨使他痛苦不堪：“這輩子就這么完了!”

汪道法，浙江杭州人。1970年在浙江寧波的一個部隊當通訊兵，當兵時與妻子相識，結(jié)婚后生有一個女兒。轉(zhuǎn)業(yè)后在杭州某鄉(xiāng)鎮(zhèn)武裝部任部長。1992年武裝部開辦的被服企業(yè)因拖欠13萬元銀行貸款，汪道法將自家的房屋做了抵押，還上了銀行的錢，隨后他主動寫了辭職信，放棄了當國家干部的工作。

這時的汪道法是正直、善良而有責任感的。

辭職后的汪道法決心下海經(jīng)商。心想，只要自己努力打拼幾年，總會把錢賺回來的。可恰在這時，妻子突然提出離婚。

“我怎么也接受不了。可妻子說，你的事情會牽連我們娘倆，離婚后我等你三年，等你把錢還上，我們再復婚，就這樣，我同意了?！?/p>

誰知，剛到北京做生意僅一年，妻子就與別人結(jié)了婚。

“這對我來說可謂晴天霹靂。我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再也沒有家了?！?/p>

汪道法停止了敘述，聲音哽咽，眼角濕潤?；丶覐突榈南Ｍ茰缌?，這是支撐自己闖蕩商海的唯一支柱啊!

支柱沒了，心靈的大廈即刻傾塌，他開始一步一步走向沉淪和自我毀滅。然而，他當時絲毫沒有意識到后果的可怕。

“在此之前，我從沒去過歌舞廳，看到我心情沉悶，一位好心的朋友提出帶我到歌廳坐坐，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我成了這些場所的?？汀！?/p>

人的墮落，一旦打開缺口，便一發(fā)不可收。甚至連汪道法自己都不敢相信。

“2005年的1月27日，這一天，我在一家歌舞廳認識了小紅。她是唱民歌的，給我的印象是單純、質(zhì)樸、誠實。后來，我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她，并提出跟她交朋友，她同意了。很快，我們住在了一起。我仿佛找到了脆弱情感的寄托?！?/p>

這是汪道法這本日記的開端，也是他命運的轉(zhuǎn)折。

突然間離婚后的孤寂，變成同居后的欣喜，汪道法快樂著、幸福著，聽到小紅說也喜歡他，他開心極了，甚至根本沒有懷疑過這種愛是不是真心的。

汪道法給小紅租了房子，花了錢，還很開心。他感覺自己又有“家”了!甚至到后來，汪道法發(fā)現(xiàn)小紅跟他在一起是為了他口袋里的錢后，也不恨她。

短暫的歡娛，使汪道法喪失了應有的警覺和判斷是非的能力。空虛、饑渴、期待，使他沉浸在“愛河”里……

汪道法有寫日記的習慣，直到殺人后，也要把當時的心理和經(jīng)過記錄下來。在他的日記中，詳細地記錄了他和小紅相識、相戀的過程。

不僅如此，汪道法把自己為博得女友歡欣所花費用也都一一記錄在日記本上。

“我每月平均給她花費13000多元，是為了她家中的困難而這樣。她說不想做小姐，想去唱歌，我全力支持她。她說，今后有一天‘火’了，不會忘記我。”

汪道法天天晚上去“演藝吧”為小紅聯(lián)系場地，他奔波并幸福著，就這樣，小紅開始走進演藝場所，結(jié)識了很多人。

有了藝人身份，小紅開始看不起汪道法了。即便是到了這一步，汪道法心中還有“夢”，他認定那些人不會給小紅什么，還是要靠著他。

“小紅說，我對她很好，十萬里找不到我這樣的人。我的錢都給她了，連外債都還不了。”

交往一年，小紅要什么，汪道法就給她什么。小紅到中央音樂學院去學習，就是汪道法交的錢，小紅要買古箏，汪道法就趕緊買回來，小紅要鍛煉身體，汪道法就給辦來了健身卡，在汪道法的日記里，有這樣的一筆明細賬。

“給小紅花費累計：現(xiàn)金57100、各種購物59085、手機費2100、租房17880、演出捧場費3900、其哥哥7380、交通費6955，合計134400元?！?/p>

汪道法愛小紅，甚至不顧一切，也舍棄了一切。最后，他連女兒也不要了。女兒的房子要翻蓋，找父親借點錢，可汪道法為了給小紅省錢，一分錢也沒給女兒。父女斷絕了關(guān)系。

愛之深，投入之多，且喪失了理智，在汪道法的人生天平上，全部砝碼都押在了小紅身上，這種狀態(tài)是脆弱的，也是極其危險的。

心理扭曲起殺機

汪道法所付出的一切并沒有為自己換來幸福，不久，他就發(fā)現(xiàn)小紅有了別的男人。

汪道法在日記中寫到，“她有朋友了!我們可以結(jié)束了!可以以兄妹相待，有困難相互幫助也很好的。就這樣吧，可我還是不甘心啊!只有看她了，讓她去決定吧!”

話可以這么說，但他的心里痛苦極了。錢都花在女友身上，為她癡、為她狂，怎么能容忍她再有另外的男人?

2006年的2月3日。汪道法痛不欲生，他發(fā)現(xiàn)小紅有了別的男人。他無法忍受這一殘酷的現(xiàn)實。

“我為她而活，又為她而死!!!老天給我一個正確的選擇吧!”汪道法在日記中拷問著自己的心靈。

他的心情是復雜的，他這天的日記充滿“?”：“我自己生命還有多長?幾個月?幾年?幾十年?我說不下去了，只有寫到今天為了個終結(jié)，我知道今后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失戀后的汪道法本打算離開北京這塊“傷心地”。然而，他不甘心。

一年間，并不富裕的汪道法為小紅花費了十幾萬。而今，人財兩空!

沉默、思考、掂量、矛盾，汪道法在心里設(shè)計了無數(shù)種方案，她的思想在斗爭著。

最終，極其自負、自尊心極強的汪道法作出了一個可怕的選擇，這一天，是2005年2月10日。

“你騙了我，當你來我這里時就是你的死期，因為你會來，為我的錢財而來，你騙了你的朋友也騙了我!”這是汪道法2006年2月10日的日記。

從此，汪道法為了這個可怕的目的編造了一系列的謊言，并實施、設(shè)計了一整套方案，此后的日記里寫滿了他心靈的扭曲與猙獰

“2月12號晚上，我給她發(fā)信息，說情人節(jié)到我這來吧，我給你1萬元，以后我們兄妹相稱。可她不回信息啊!”

“2月13日下午4點，我打了電話，說昨天信息收到了嗎?她說收到了，來看我?？墒?，要到后半夜，晚上很多事。我知道，只要給她錢，她一定會來?！?/p>

“不管她什么時候來，我決定殺了她!來時先同她說一下，看她今后什么態(tài)度對我。有一點好感我就不殺她，仍然對我不好，又要錢財，我就一定殺了她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等著吧!”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她，生不能共，死了后一起在陰間斗吧!我等你的到來，我一定要殺了你，什么時候來都行?！?/p>

汪道法此時的心靈已經(jīng)極度扭曲，痛苦、無奈、不平衡，汪道法已經(jīng)變得可怕、恐怖和瘋狂。

2月14日，西方的情人節(jié)。

汪道法等待的機會終于來了1

2月14日下午，汪道法在日記中詳細記述了當時的情景。

“中午1 2點10分，她打電話給我，叫我去龍福寺去，她看上了演出服。我不去她就不會來我這，我就沒有機會殺她!這次，合計花費5100元，又給她100元打車。她當我的面接一個男人的電話，說今天是情人節(jié)，讓他來看演出。她簡直是把我當她的取款機?！?/p>

“她今天一定來我處，因為她有禮服叫我?guī)Щ貋怼！?/p>

回到住處，汪道法再一次拿出日記本，將同女友相識以來為她的花費又詳細計算了一遍。

“這樣累計花費161808元。我殺她有望了。我花費了錢，你高興吧，騙我吧！”

這次計算的結(jié)果比上次又多了27408元。

在這個情人節(jié)的夜晚，他合上日記本，一個人在房內(nèi)靜靜地等待女友小紅的到來。

情人命喪鐵錘下

2月14日夜里3點多，汪道法聽見小紅用鑰匙打開門的聲音，他想她和別人過完情人節(jié)后現(xiàn)在終于來了。但他還是留有些許期待。

片刻的溫柔過后，倆人各自分屋睡下，但都沒有睡著，各自想著心事，到了凌晨6點多，汪道法到里屋來到小紅的床上，可小紅根本不理他，汪道法生氣了，大聲嚷著，“情人節(jié)你到別人那里過，現(xiàn)在跑來搪塞我!”小紅沉默片刻，突然說，“你再給我2萬元，我要買輛車?！?/p>

“這下，小紅徹底激怒了我，我想她只知道要我的錢，還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一定要殺了她，我隨后抄起一把錘子，向她猛砸過去……”

殺人后的汪道法用被子蓋上小紅的尸體，將身上和錘子上的血跡清洗干凈，換上干凈的衣服，將自己的日記本放在寫字臺上，留下一張字條，鎖上房門，悄悄地離開了這座城市。

當公安機關(guān)發(fā)現(xiàn)這起兇殺案時，在現(xiàn)場的寫字臺上看到了汪道法留下的字條。

“如果我沒有死在這里，請公安機關(guān)查我。有可能被查，也有可能我已經(jīng)死了?？伤罒o葬身之地?！?/p>

“我54歲了，可以死了，我從一個軍人到干部，后來被人欺騙至今，沒有后路，都是我自己的錯誤所在?！?/p>

開始逃亡的汪道法曾經(jīng)想到過死，但是強烈的求生欲望驅(qū)使他進一步錯下去。他沒有去自首，而是躲在海南省三亞市的一個賓館里，但終究沒能逃脫法網(wǎng)。公安機關(guān)僅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在三亞將汪道法抓獲歸案。

到案后，汪道法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我殺死了我的女友，她騙了我的感情，騙了我的錢!”

53歲的汪道法在法庭上情緒激動。他聲音很大，幾乎是一口氣講完了他和小紅從相識到交往直到將對方殺死的來龍去脈。汪道法講得很細，連每一次見面的時間、地點他都記得很清楚，并不時用手比劃著。

悔恨時念骨肉情

接過判決書，汪道法陷入了沉思，我問他在想什么，他說，“聽到這個判決結(jié)果，我很激動，我要感謝黨、感謝政府、感謝法院給我這個生的機會?！?/p>

“我后悔沒有認清這個人，當時很多朋友提醒我，我都聽不進去?！?/p>

“我現(xiàn)在很后悔，作為一個男人，我原本是一個誠實、善良的人，可是處理問題這么不理智，殺了她根本不值得，想想以后漫長的刑期，真的很可怕，所有的后果都應該由我來承擔，不怪任何人。有時我也曾不想活了，可是管教告訴我，想想你的女兒，她至少知道你還活著，你應該為女兒想想?！?/p>

“我不知道我女兒會不會原諒我，開庭的時候，我看到我女兒哭了，我也哭了，那還是我出事后第一次哭。我估計女兒不會原諒我的，她從小我就沒有關(guān)心過她。”

現(xiàn)在的汪道法每天都在看有關(guān)法律方面的書，他知道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自己給受害人家屬帶來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當我們準備走的時候，汪道法向我們提出了一個請求。如果可能的話，請代為轉(zhuǎn)告他的女兒：爸爸對不起她，希望女兒好好工作，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千萬不要做任何觸犯法律的事。

人生的路很長，但關(guān)鍵處只幾步。玩火者必自焚，這是汪道法和小紅的人生悲劇留給人們的深刻啟示。警惕啊，特別是那些還在做著“危險游戲”的男男女女們!

編輯：曹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