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昊

星期五爸爸決定帶我回老家去。我們一家人常去媽媽的娘家，很少到爸爸的老家去，因為媽媽那邊既熱鬧又好玩，而爸爸這邊又窮又乏味。這個決定對我來說雖算不上是特別的高興，但畢竟有兩三年沒去了，想想也還有那么一點新鮮。

兩三年了，那條一直通向奶奶家的路差不多都快忘了，走在這條小道上，有些傷感，什么都沒有變，樹、草依然是那么單調(diào)，人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在田間忙個不停。

來到奶奶家門前，矮矮的瓦屋顯得有些冷清，真有一種物是人非的蒼涼之感。我想，如今冷清的老屋，以前一定也熱鬧過，我雖然沒經(jīng)歷過它的繁華，但我能想像得出它的喧鬧。爸爸他們兄弟六個，這一家大大小小聚在一起是十多口人，現(xiàn)在這破破爛爛的老屋里就只剩下爺爺和中風在床的奶奶了。我清楚記得那年我還沒上學，春節(jié)的時候，爸爸媽媽帶著我，叔叔伯伯們也帶著妻兒回來了，那年真的好熱鬧，爸爸媽媽他們把錄音機放在屋外，他們就在院子里跳起了舞，記得爸爸還和媽媽跳了一曲，那熱鬧的場面不知招來了多少羨慕的目光。爺爺奶奶看著自己的兒女們都成雙成對地在院子里翩翩起舞，臉上洋溢著幸福，皺紋里填滿了滿足。他們是最容易滿足的，他們也是最容易幸福的，兒女的幸福就是他們的幸福。

我們走進家門，奶奶倚在房門口就這么愣愣地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那幾乎僵硬的臉上掛滿了笑，她想了好半天終于說對了我的名字。我上前一步拉著奶奶的手。就在奶奶倚靠的那個門框上仍可清晰地看見一道道劃痕，每一道劃痕都記載著我的成長，我就是在老屋里長大的，每過一段時間我就站在門框邊量量身高，然后劃一道線；后來上學了，我就離開了老屋，但每回去一次，都會在門框上記下我的身高。我站在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站過的門框邊，那最上面的一條線都已經(jīng)在我的肩下了，好久沒回老屋了，才知道現(xiàn)在的我也長得高多了。

奶奶顯得特別精神，踉踉蹌蹌地在屋里走來走去，如孩子學步一般。她忙著從柜子里拿出來好多好吃的，我一再拒絕，可奶奶不甘心，甚至還要我陪她去商店，給我買好吃的，可我還是拒絕了。奶奶又從房間里拿出她前兩天買的桃子，那個桃子已經(jīng)有點爛了，但她不知道，一定要讓我吃，我只能拿著。奶奶以為我不喜歡，坐在那里很不自在，就像做了錯事的小孩子一般。我實在是不能對她的好意無動于衷了，就說出去洗干凈了吃。我近乎逃跑似的出了那間有點霉味的老屋，逃出那讓我感到沉重的熱情，悄悄地把那個桃子丟在了外面。

我隨爸爸來到后院，后院是菜園，大概也有一兩畝地吧，爺爺老了但仍改不了他一生勞作的習慣，菜園里的菜在他的精心料理下，長得非常茂盛。

霞滿西天的時候，我們告別了老屋，奶奶仍舊倚在老屋的門框上目送我們，爺爺步履蹣跚地送了我們一程。走了很遠，當我再回望披著紅霞的老屋時，它已經(jīng)模糊在我的視線中，連同那一對老人。

恍惚中，不知怎的已淚流滿面……

責任編輯／郭天虹guotianhong＠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