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本文介紹六年多來臺灣民進黨執(zhí)政當局出臺的一系列“臺獨”語文政策及其所引發(fā)的爭議。語言政策包括計劃讓英語成為“第二官方語言”，制定“語言平等法”和“語言發(fā)展法”，廢止“國語推行辦法”，實施“鄉(xiāng)土語言教學”；拼音政策包括取消漢語拼音作為中文譯音符號，通過“通用拼音”，擬訂“臺語”文字，等等。其核心是要以“臺語”取代“國語”，以“臺語”文字取代漢字。

【關(guān)鍵詞】 臺灣 語文政策 論爭

六年多來，民進黨執(zhí)政，臺灣出臺了一系列“臺獨”語文政策，也不斷引發(fā)爭議?，F(xiàn)將六年多來臺灣的語文政策及其爭議作一個回顧和總結(jié)，供研究參考。

一、語言政策及其論爭

1945年，臺灣光復，臺灣同胞群情振奮，迫切要求學習祖國語文，掀起了推行國語的熱潮，開始了國語運動。1949年國民黨政府敗退臺灣，由于政治上的需要，進一步推行國語。幾十年來，臺灣的國語運動成績顯著，對于臺灣社會的發(fā)展作出很大的貢獻。但是到了上世紀80年代，由于“臺獨”勢力抬頭，反對推行國語的聲音開始出現(xiàn)。他們認為推行國語造成方言的流失，并把方言問題政治化，胡說國語運動是“消滅臺灣語言運動”。他們?nèi)P否定國語，提出“撤廢國語的獨尊地位”。一些人還極力避免講國語，有意識地在公共場合講“臺語”。2000年民進黨上臺執(zhí)政以后，他們更是采取行動，上演了一出又一出“語文臺獨”的鬧劇，引起臺灣人民的強烈反對，因而引發(fā)了一波又一波的語言論爭。

（一）“第二官方語言”之爭

2002年3月，臺灣團結(jié)聯(lián)盟（臺聯(lián)黨）“立法院”黨團醞釀提案，要求“行政院”將“河洛話”（即閩南話）列為第二官方語言。此議一出，立即引發(fā)爭議，認為此案可能引發(fā)族群爭議。于是，臺聯(lián)黨召開中執(zhí)會，通過了將河洛話、客家話、原住民話同列為第二官方語言。但是國民黨原住民“立委”表示反對，認為多元語言文化應(yīng)該發(fā)展，但是官方語言必須統(tǒng)一。

與此同時，各媒體也紛紛發(fā)表文章參加論戰(zhàn)?！蹲杂蓵r報》發(fā)表題為《第二官方語言的“新加坡經(jīng)驗”》說：新加坡把華語、馬來語、嗒米爾語等四種語言列為第二官方語言，臺灣應(yīng)“仿效新加坡經(jīng)驗”。《民眾日報》也發(fā)表文章《請把十四種語言列為臺灣國語》，指出想要保存各族母語，最好是把十三種語言（普通話、閩南話、客家話、原住民十族語言）全都列為國語，并加上英語以便與國際接軌。文章還說印度與南非的國語政策可供參考。

但是許多媒體發(fā)表文章表示反對。《聯(lián)合報》的文章《第二官方語言不是鬧著玩的》指出：既稱官方語言，則所有官方文書，從國會記錄到各種法律乃至行政命令，都需要譯成各種語文，這樣做豈不費用浩繁。文章警告說，官方語言涉及國家根本體制，千萬不可當作兒戲。

就在各黨派和媒體吵吵嚷嚷的同時，陳水扁發(fā)話了，他說，從增加國際競爭力的角度來看，有人提議將英文做為我國第二官方語，是值得好好討論的課題?！翱偨y(tǒng)”發(fā)話以后，“行政院長”游錫堃立即響應(yīng)，表示“總統(tǒng)”講的話應(yīng)該落實，并承諾以六年時間，計劃讓英語成為準官方語言。

針對“總統(tǒng)”的講話，媒體紛紛提出反對意見?！吨醒肴請蟆钒l(fā)表文章，指出“英文列官方語言有失國格”，因為以英文為第二官方語文的國家，幾無例外均為英美的舊殖民地，我既非英美舊殖民地，何以選英文為第二官方語文。

2003年2月4日，“行政院長”游錫堃再次宣示，未來六到十年內(nèi)，英語將可望成為臺灣的官方語言或準官方語言。對此，臺北市長馬英九表示堅決反對，他說這與民族尊嚴有關(guān)，我們不是別人的殖民地，沒有必要把英語列為準官方語言，也無法想象把英語列為準官方語言后，行政機關(guān)的文書中，要如何同時將英文并列。

2003年3月，“行政院”行文所屬部會，要求提報院會的重要提案或院長裁示稿，都要中英文對照，以營造英語環(huán)境，與國際接軌。此舉一出，不但外界多有質(zhì)疑，各部會也怨聲載道，再度引發(fā)爭議?！吨醒肴請蟆钒l(fā)表社論指出，公文中英對照，除了加重各部會工作負擔，增加翻譯支出之外，既無法提升英語水準，也無助與國際接軌，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前“駐美代表”陳錫藩更是一針見血指出，這是要用英文取代漢字和華語。

臺聯(lián)黨的提案要把閩南話、客家話和原住民語列為“第二官方語言”；民進黨執(zhí)政當局進而要把英語作為“官方語言”或“準官方語言”。如果說臺聯(lián)黨是要用“臺語”取代國語，那么民進黨執(zhí)政當局則是要用英語取代國語，這不僅是“去中國化”，而且是“殖民地化”。

（二）“語言平等法”之爭

2003年1月，臺灣“教育部”新改組的“國語推行委員會”召開會議，通過“語言平等法草案”，這是繼2002年“第二官方語言”論爭之后出臺的一個語言法案。

草案共25條，其中規(guī)定：“國家語言系包括國內(nèi)使用中之原住民族語（阿美族語、泰雅族語、排灣族語、布農(nóng)族語、噶瑪蘭族語、卑南族語、魯凱族語、鄒族語、賽夏族語、雅美族語、邵族語等）、客家話、Ho-lo話（臺語）、華語?！薄胺脖緡硟?nèi)國民所使用之語言與文字，在法律上一律平等。政府不得以公權(quán)力禁止或限制任何語言與文字之使用?！?/p>

這里值得注意的是，草案把13種方言、族語和“華語”統(tǒng)統(tǒng)并列為“國家語言”，原來的“國語”名稱不用了，改稱“華語”，也就是與其他方言、族語一樣“平等”的一種族語。還有，忌用“閩南話”之稱，連“河洛話”都不寫漢字，而是寫成“Ho-lo話”，并括住“臺語”，也就是用法律形式界定“臺語”專指“Ho-lo話”，不包括其他方言和族語。

草案公布后，立即引發(fā)各界質(zhì)疑。《中央日報》發(fā)表前“駐美代表”陳錫藩的文章指出：華語有各種方言，閩南話、客家話等等都是華語的方言。現(xiàn)在倘我們將臺灣的閩南話與客家話與華語并列了，說它們不是華語，而另有華語，這說得通嗎？“教育部國語會”袞袞諸公書是怎么讀的？“Ho-lo”話是什么玩意？怎么“中華民國”法律草案中出現(xiàn)了拉丁字母？一般老百姓看得懂嗎？沒有漢字可以表達嗎？是不是準備用拉丁字母將所謂“Ho-lo”話注音，以示不同于“華語”？是不是將所謂“Ho-lo”話（以及客家話）拉丁化以后，由于原住民各族原就沒有文字，亦必須拉丁化，乃宣布所有14種國家語言（包括“華語”）一律拉丁化？進而為加速國際化宣布英文為官方語言取代漢字及所謂“華語”呢？假使這是隱藏的目的，就大膽說出來吧！不要躲躲藏藏，用什么“語言文字平等”“多元文化”“反歧視”等種種似是而非的說詞來蒙騙老百姓。說國內(nèi)各民族平等，因之各族語言平等，因之必須同時列為國家語言，此一說法根本不通。有的一國之內(nèi)有一兩百個民族，語言各異，尚未聞皆定為國語者。斷無一個國家已有國語，而企圖推翻這個國語的，除非是被異族殖民統(tǒng)治，被威逼如此，如日治時代規(guī)定日語為“國語”。

這篇文章揭露了“語言平等法”隱藏的目的，就是不但要推翻國語，而且要推翻漢字，最終是要用英文取代漢字和華語?？芍^一針見血！

國民黨籍“立法委員”章孝嚴也在“立法院”提出質(zhì)詢：語言平等法的制定只包含14種語言，都是官方語言，國語變成華語，未來將無所適從，且將違反憲法各民族一律平等的規(guī)定，因為大陸許多民族都移居臺灣，因此他認為語言平等法出來會造成民族對立，將對臺灣造成極大的傷害，所以不應(yīng)該再推下去。

面對各界的質(zhì)疑，“國語會”表示要尋求補救方案，并將組成研修小組，廣泛征求各界意見?！敖逃块L”黃榮村在回答章孝嚴的質(zhì)詢時說，語言平等法草案目前只是“教育部國語推行委員會”通過而已，還沒有完成教育部的立法程序。語言平等法涉及比較敏感的語言和文字，若引起太多爭議，教育部寧可暫緩。

由于各界的強烈反對，“語言平等法”終于被“行政院”喊停。后于3月31日由“教育部”移交“文建會”主管，改訂為“國家語言發(fā)展法”（草案），并于9月22日公布?！鞍l(fā)展法”和“平等法”的主要差別是刪除14種“國家語言”的具體名稱，據(jù)“文建會”副主委吳密察所稱是為了避免陷入爭議。兩個“草案”的主要共同點是：臺灣地區(qū)所有語言都叫“國家語言”，取消“國語”的名稱，也沒有“官方語言”，只有“各級政府”訂的“通用語”和“中央政府”訂的“通用語”，但“中央政府”訂的“通用語”各地方可以不用。這就是說，全社會沒有一種“共同語”。這種基于“意識形態(tài)作祟”的法律條文，不但實際上行不通，而且學術(shù)上是荒謬絕倫的。一個社會沒有共同語，那不是要倒退到原始社會的蠻荒時代嗎？為了取締“國語”（普通話）的“共同語”地位，居然制定出這樣違反語言學常識的法律條文，也真是可悲之極了！

（三）廢止“國語推行辦法”之爭

“語言平等法”的爭議尚未平息，臺“教育部”于2003年3月初又悄悄通令各級學校廢止實施30年的“國語推行辦法”。這個廢法決定是2月12日“國語會”第13次會議作出的，但一直沒有披露，直到3月8日才低調(diào)出臺，但還是引起強烈反對?！皣Z推行辦法”是1973年臺“教育部”公布的一個法令，廢除這個法令就是要取消國語的共同語地位，要害是否定國語運動。

“教育部長”黃榮村在宣布這項決定時指出，“國語推行辦法”屬于職權(quán)命令，并無法源依據(jù)，已經(jīng)違反行政程序法。根據(jù)“行政院長”游錫堃關(guān)于“不合時宜法規(guī)應(yīng)檢討廢止或停止適用”的指示，依中央法規(guī)標準予以廢止。他表示，“國語推行辦法”中有一些規(guī)定涉及國民教育事項，屬于地方自治權(quán)限，依照地方自治法規(guī)定，也不宜由中央頒布；況且辦法的制定有其過去時空及歷史背景，條文又多為宣示性規(guī)范，如今時空轉(zhuǎn)變，實在沒有再保存的必要。

“國語會”主任委員鄭良偉舉例說，“國語推行辦法”第十一條明定“各種大眾傳播工具均以使用國語為主”，就明顯與現(xiàn)代不符，且把“華語”當成“國語”，就有壓制方言的意味，有違多元化社會應(yīng)對各種語言一視同仁的理念，而國際上對“國語”這個名稱，也愈來愈不實行了，大陸甚至根本沒有“國語”，而稱為“華語”。他還透露，“國語會”草擬“語言平等法”時，曾不只一次針對“是否應(yīng)在法中指定一種特定語言作為永久的共通語言”進行討論，有委員甚至提議應(yīng)以全民公投等民主方式，推定國家的共通語言，但后來考量采用多數(shù)表決的結(jié)果，“臺語”出線的機率將最大，到時又會引發(fā)意識形態(tài)的爭議，決定作罷。

“教育部”廢止“國語推行辦法”，多位學者專家強調(diào)，執(zhí)政黨此舉無疑是政治意識形態(tài)作祟，廢止的背后用意，大家心知肚明。前“國語會”主任委員李鍌強烈批評執(zhí)政黨的不當，他說，十四種語言一視同仁，無疑是等于沒有共通的語言，“教育部”為何要挖這么多溝，讓各民族間自己去溝通，國語只是北京語系的一種，執(zhí)政黨實在大可不必想太多，更無需作政治上的考量，應(yīng)該把語言空間讓給語言。

臺大文學院多位教授表示，美國并沒有因為自英國獨立出來而不說英語，“臺語”和客家語都不可能像國語一般的普及，廢止國語推行辦法后，最后可能產(chǎn)生的結(jié)果是學生的國語能力降低，對已在逐漸低落的學生語言表達能力來說，無疑是一大隱憂。學者們表示，從語言學的觀點來看，各種語言本來就是處于平等的地位，之所以不平等，完全是人為政治化所致。一個國家從現(xiàn)實層面來說，的確需要有一個國人間可以共通的語言，“教育部”不應(yīng)“假平等之名行政治化目的之實”，若所有政策都如此政治化對我國發(fā)展的影響都不是正面的，“教育部”不應(yīng)因噎廢食。他們強調(diào)，語言是兼容并蓄的，既然政府要擴展外交，更不應(yīng)如此在共通語言問題上畫地自限。語言是自然而成的，即使通過語言平等法仍無法使客語、閩南話象國語一樣的為國人所接受。語言是民眾溝通的橋梁，是自然而然形成的，若民眾認為有其它語言需求，也會自然而然的產(chǎn)生，實在不需要政府為此大費周章。

廢止“國語推行辦法”是繼2002年強行通過“通用拼音”之后的一個大動作，是“語文臺獨”的又一個實際步驟。

（四）“鄉(xiāng)土語言教學”之爭

鄉(xiāng)土語言教學是指臺灣“教育部”于2001年秋季正式開設(shè)的鄉(xiāng)土語言課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實行三年多了。據(jù)臺灣媒體報道，鄉(xiāng)土語言教學實行以后，亂象叢生，不斷引發(fā)爭議。

學習鄉(xiāng)土語言是臺灣大多數(shù)人的愿望，但是當局把鄉(xiāng)土語言教學納入學校正式課程，許多家長、教師以及社會各界有識之士都持反對態(tài)度。臺《中央日報》發(fā)表文章認為母語教學應(yīng)回歸家庭。文章說，母語原本就應(yīng)該從家庭出發(fā)，但是現(xiàn)在卻演變成要在學校里上母語課。不少家長聽到自己的孩子要在學校里學臺語，只覺得好笑：“教師咁會曉講臺語？”文章指出，其實，要學母語，最有效的還是應(yīng)該從家庭開始，不但生活化、最實用，而且隨時可以進行對話，不用等到上課時才開始講。不妨將母語教學回歸自然，讓親子成為最好的師生，家長的日常對話成為孩子學母語最好的教材，母語才能徹底落實在生活上，讓母語回歸母語，而非外來語！

臺中市惠文國小教師林榮梓指出，現(xiàn)在小學的鄉(xiāng)土語言教學完全是政治思考的產(chǎn)物，非常荒謬。小孩學鄉(xiāng)土語言，最好的方法是由父母在日常生活中口語相傳，過去臺灣人幾乎都是這樣學臺語，每個人還不是說得呱呱叫。臺大教授張文亮、陽明大學教授洪蘭也認為，鄉(xiāng)土語言其實不該放在學校正規(guī)教育里，因為學生在校學習時間實在有限，還是在家庭學習比較好。

臺北市長馬英九表示，母語本應(yīng)在家中學，到學校學母語是“事倍功半”，因此他相當贊成“在家學母語”的概念。他還說，學校教母語是很“荒唐”的事，母語本來就是媽媽要教的，媽媽不教、不會說，才要學校來教，但只靠學校短暫的學習是不夠的。前“教育部長”吳京也說，母語教學應(yīng)該是家庭要做的事，由學校教育著手本土化讓臺灣這艘船就快沉了。

針對馬英九的說法，臺《自由時報》發(fā)表文章指出，母語絕不是“媽媽講的話”，而與整個族群的歷史、文化傳承相關(guān)，語言消失了，族群也將跟著潰散，學校教母語，拯救瀕危的“保育類”語言，非但不是馬英九所說的“荒唐”，而且是負責的作為。

還有許多人指出，鄉(xiāng)土語言教學排擠國語教學，造成國語水平下降。臺北市國小家長聯(lián)合會劉威武認為，母語學習的效果，在家自然學習絕對比在學校課堂上課來得有效，鄉(xiāng)土語言教學排擠國語課時數(shù)，也是現(xiàn)行語言教學政策中面臨的困境。

但是一些人則強調(diào)母語的學校教育。由40多個民間母語社團組成的“臺灣母語社團聯(lián)盟”批評政府不重視母語教學，要求增加母語授課時數(shù)，還針對目前規(guī)定國小必修、國中選修的政策，要求將母語列入國中必修課程。

學習鄉(xiāng)土語言的目的，對于大多數(shù)臺灣人來說，是他們有感于鄉(xiāng)土語言的流失（主要是青少年不會說方言），所以要求學習鄉(xiāng)土語言（主要是要求青少年學習）。這個目的是合理的、無可非議的。但是執(zhí)政當局實施的鄉(xiāng)土語言教學，聯(lián)系近年來出臺的一系列語文政策，可以看出，其目的就是要通過鄉(xiāng)土語言教學，逐步提升“臺語”（閩南話）的地位，使其逐漸成為“國語”，以取代普通話國語；并計劃在幾年內(nèi)實現(xiàn)“臺語”文字化，以逐漸取代現(xiàn)行漢字。其深層意圖就是以“語文臺獨”配合“政治臺獨”，妄想一旦“臺獨”成功，就有自己的“國語”和“國字”。正如臺灣輿論指出的，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二、拼音政策及其論爭

臺灣的中文教學一直是用“注音符號”，而中文譯音（即轉(zhuǎn)寫中文人名、地名和專有詞語的羅馬字母拼法）歷來是沿用過去的“威妥瑪式”。但是到了20世紀80年代，這種格局遇到了挑戰(zhàn)。因為20年來，隨著漢語拼音國際化進程的加快，漢語拼音在國際上的應(yīng)用，無論是中文教學，還是中文譯音，都得到廣泛使用。

面對漢語拼音國際化進程的挑戰(zhàn)，臺灣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拼音論爭。

（一）“注音二式”之爭

這是民進黨上臺執(zhí)政之前的拼音論爭。因為跟民進黨上臺執(zhí)政以后所推行的“臺獨”拼音政策有密切關(guān)系，所以這里有必要加以介紹。

為了應(yīng)對中文的國際化和資訊化，臺灣“教育部”于1984年修訂了長期擱置的“國語羅馬字”，作為“國語注音符號第二式”（簡稱“注音二式”），并于1986年由“教育部”發(fā)布公告。但是沒得到“行政院”的批準，所以修訂以后一直沒有得到實際使用。直到1999年，“教育部”決定正式起用，但又引發(fā)各界的不同意見?！靶姓焊痹洪L”劉兆玄認為注音二式“連國門都走不出去”，怎能以其作為英譯拼音的統(tǒng)一版本?！爸醒胙芯吭涸洪L”李遠哲、“國科會人文處長”黃榮村等則建議采用“通用拼音”，并要求“教育部”邀集學者專家重新討論。

為此，“立法院”和“教育部”分別召開公聽會和座談會。在“立法院”的公聽會上，多位“立委”和專家反對注音二式，認為注音二式不合時宜。在“教育部”的座談會上，各種意見都有。主張采用漢語拼音的人認為，漢語拼音使用的人口多，便利與國外的流通，符合國際化的需求。主張通用拼音的中研院助理研究員余伯泉則說，漢語拼音許多外國人使用不便，也與我母語沖突；通用拼音可以兼顧母語，有助于保存母語。推動注音二式的“國語會”主委李鍌批評通用拼音是采用大陸的漢語拼音所修改出來的，但未必能“通用”；并指出通用拼音是“既不成熟、前后又相互矛盾”的拼音法，如何推廣到全國。主張使用“威妥瑪式”的洪惟仁認為，中文拼音法流通最廣的是英國駐華公使威妥瑪1859年所創(chuàng)的威妥瑪式拼音法，它因承襲了當時的國際習慣，與其他拼音法的通用性也很高。會議最后決定組成專案小組進行評估，然后整合多方面意見提交“行政院教改推動小組”決定。

后來，專案小組舉行會議，對上述四種拼音系統(tǒng)以準確性、共通性、系統(tǒng)性、一貫性、傳統(tǒng)性、方便性和經(jīng)濟性進行評估。結(jié)果漢語拼音在七大指標上的認同度最高，具最大優(yōu)勢；威妥瑪式和注音二式因被認為過時而被淘汰；而通用拼音則因其國際共通性被評估為最大的弱勢。

1999年7月26日，“行政院教改推動小組”召開會議，作出三點決定：一、本國國民學習國語，仍采用注音符號拼音方式；二、同意教育部研究結(jié)果，中文譯音采行漢語拼音，不宜作不必要之修改，以利外國人學習，并利于國際化和資訊化；三、請教育部繼續(xù)研究訂定閩南和客家語所需的拼音符號，以利教學與推廣?！靶姓焊痹洪L”劉兆玄表示，未來漢語拼音法將只用于街道名稱及部分地名音譯，國人學習國語仍繼續(xù)使用注音符號，沒有改變。至于閩南語、客語等方言的英譯究竟用何種系統(tǒng)，因仍有爭議，暫未決定。

臺灣《中國時報》在報道這條消息時指出：“數(shù)十年來，我國獨步全球未采行漢語拼音法，主要受意識形態(tài)影響，不愿與大陸使用相同的中文英譯系統(tǒng)。行政院昨日決定采行漢語拼音法，是一項相當重要的突破?！?/p>

注音二式之爭是臺灣的第一輪拼音爭議，爭議的結(jié)果是決定采用漢語拼音，這是國民黨執(zhí)政時期所作出的一個明智的決定。但是這個決定公布后，引發(fā)了14位縣市長的連鎖反對，還有“中研院語言所籌備處主任”李壬癸、夏威夷大學教授鄭良偉等人也公開表示反對。

（二）“通用拼音”之爭

2000年，民進黨上臺執(zhí)政后，重新改組的“教育部國語推行委員會”于9月16日以14票比6票否決了漢語拼音，通過了所謂符合臺灣習慣和與鄉(xiāng)土語言具有更高相容性的“通用拼音”。這個決定公布后，立即引起臺北市和各界的強烈反對。臺北市長馬英九指出，目前臺北市政府所推行的漢語拼音法是去年“教育部”所發(fā)布，不僅符合世界潮流，也是建立一個世界級“首都”所必需的。而且音譯法只是一種工具，應(yīng)該讓需要的人使用方便、看得懂，不必造成外籍人士的困擾。若“中央”執(zhí)意采用通用拼音，臺北市不會跟進。

前“國語會主任委員”李鍌說：當時決定采用漢語拼音就是基于臺灣要成為亞太營運中心的國際化考量，方便國際人士到臺灣運用。

“中央研究院”院士鄭錦全、丁邦新、王士元、梅祖麟在《聯(lián)合報》發(fā)表文章指出：如果有人想改變一兩個字母的用法創(chuàng)立一個新的系統(tǒng)，在學術(shù)上有剽竊抄襲之嫌，在實用上，卻把臺灣孤立起來，和國際上的標準格格不入，徒然給自己造成許多干擾。

面對反對聲浪，改組后的“教育部國語推行委員會主任委員”曹逢甫對中文譯音方案作了說明，認為中文譯音的國際通用性是可以考慮的重要因素，但非唯一的考慮因素，因為還須考慮國內(nèi)接受度及九年一貫課程鄉(xiāng)土語言音標的相容性。他還說，大家都知道西班牙語與葡萄牙語是兩種非常相似的語言，但當西班牙與葡萄牙分別獨立建國時，葡萄牙政府的語言規(guī)劃單位就曾刻意地去強化兩者的不同，以增加兩者的區(qū)別性以及其“自主性”?；氐絿鴥?nèi)的情形，當“自主性”的呼聲越來越高的時候，“認同性”的考慮自然會受到較大的重視。

10月25日，“教育部長”曾志朗以“穩(wěn)定性不足”為由推翻“通用拼音”，并向“行政院”報送以漢語拼音為中文譯音的建議案。

11月下旬，“行政院”以“意見尚未一致”為由，將“教育部”提出的漢語拼音案“退回”。

11月27日，國民黨、親民黨、新黨三在野黨多位“立委”強烈炮轟“行政院”，指出“退回”不符決策程序，并指責“新政府”以政治力干預中文譯音案，手法和心態(tài)有問題。

但是在民進黨執(zhí)政的背景下，2001年1月，力主采用漢語拼音的“教育部長”曾志朗被迫下臺。接任的“教育部長”黃榮村把中文譯音問題稱為“教育地雷”，表示要先掃雷和冷卻，并以“歸零思考”的方式加以處置。后來，經(jīng)過近兩年的“歸零思考”和精心策劃，于2002年7月10日，在本屆“國語會”任期屆滿的三天前，再次開會表決中文譯音系統(tǒng)，最后以10票對零票的表決結(jié)果，再度通過“通用拼音”作為中文譯音系統(tǒng)。

表決通過以后，再度掀起波濤，引發(fā)國民黨、親民黨等在野黨和臺北市等縣市的批評和質(zhì)疑。國民黨發(fā)言人批評民進黨完全無視臺灣在國際競爭激烈的大環(huán)境中國際化和與國際接軌的需要，反而“一意孤行”，“使意識形態(tài)置于國家利益之上”。親民黨發(fā)言人質(zhì)疑“教育部”無疑是先與國際脫軌再求接軌，把問題復雜化，使“國際不通用的通用拼音強出頭，只為了意識形態(tài)作祟”。臺北市長馬英九則表示仍堅持采用漢語拼音。

不顧各界的強烈反對，臺灣“行政院”于8月22日核備“教育部”所提的以通用拼音為中文譯音標準案，“教育部”并在9月18日印制“中文譯音使用原則”發(fā)給各縣市及“部會”。至此，這場曠日持久的中文譯音之爭終于塵埃落定。

通用拼音之爭是臺灣的第二輪拼音爭議，最終是以強行通過采用通用拼音為結(jié)束，這是民進黨執(zhí)政當局逆國際潮流而動的一個“臺獨”決策。

（三）“教會羅馬字”之爭

這是鄉(xiāng)土語言教學的音標之爭。臺灣鄉(xiāng)土語言教學的音標問題，除了客家話已于2002年決定采用“通用拼音”外，閩南話和“原住民語”一直未能定案，爭論不休。

2002年12月臺灣“國語會”進行改組，新任“國語會”主任委員是專長教會羅馬字的原夏威夷大學教授鄭良偉?！皣Z會”改組后于2003年1月29日召開首次全體委員會議，會上決議撤銷國民黨執(zhí)政時期對羅馬白話字的禁令，并建議政府公告追認羅馬白話字作為正式文字。

教會羅馬字又稱閩南白話字、白話字、臺灣羅馬字，是基督教傳教士于19世紀50年代為閩南話設(shè)計的一種羅馬字拼音系統(tǒng)，用來翻譯圣經(jīng)，使不識漢字的信徒能夠通過這種白話字閱讀圣經(jīng)。20世紀50年代，國民黨政府以教會羅馬字有礙推行國語政策為由，發(fā)布命令禁止民眾使用教會羅馬字。

“國語會”決議撤銷禁令之后，“國語會”閩南語拼音小組即研議把它作為閩南語鄉(xiāng)土語言教學的統(tǒng)一拼音系統(tǒng)。目前臺灣閩南話拼音方式據(jù)說有九種之多，其中主要的有四種：一是“教會羅馬字”，二是“臺灣語言音標方案”（簡稱TLPA托羅巴），三是“通用拼音”，四是“增補式閩南語注音”（即注音符號）。前三種都屬于羅馬字母，后一種則是國語注音符號的增補式。

“國語會”的這個決定公布以后，立即引發(fā)爭議。研發(fā)TLPA的“臺灣語文學會”認為，“教育部”曾于1998年1月公告TLPA為正式臺語拼音，該版本在國小教科書市場的占有率達七、八成以上，現(xiàn)在要把臺灣羅馬字定為官方版本，這是擾亂教科書市場的陰謀與政治迫害，所以將提出國家賠償訴訟。對此，“臺灣羅馬字協(xié)會”前任理事楊允言回應(yīng)說，臺灣語文學會宣稱TLPA的國小教科書占八成以上，為夸大之詞。臺灣語文學會拿臺灣羅馬字來修改，變成自己的東西，侵犯智慧產(chǎn)權(quán)，做法有待商榷。TLPA問世十余年，臺灣語文學會一再強調(diào)TLPA大受歡迎，實情卻是TLPA與民間對抗。

2003年5月31日，臺灣基督教長老會等民間團體的代表到“教育部”陳情，要求“教育部”公布教會羅馬字為正式臺語文字?！敖逃块L”黃榮村表示，臺灣的教會羅馬字對過去臺灣歷史的貢獻，確實應(yīng)予以肯定。但目前臺語文字有教會羅馬字、通用、TLPA三大系統(tǒng)，由于還沒有共識認為某一系統(tǒng)可以定為一尊，所以要行政單位以公權(quán)力介入文化語言的定位實在不宜，不如由學術(shù)界做更適合，如果學術(shù)界支持，行政單位配合即可。

2003年11月11日，國民黨籍“立委”秦慧珠召開記者會指出，目前大多數(shù)國小采用的羅馬拼音太過復雜，不但還看不懂英文的小學生學得痛苦，連部分老師自己也學不會。他們呼吁“教育部”，應(yīng)廣泛采用本土注音符號來做為臺灣的音標系統(tǒng)。發(fā)明“增補式閩南語注音”的陳殿冠表示，相較于羅馬拼音，增補式閩南語注音更能讓小朋友輕松學習，對已學會國語注音的小朋友而言，大約一堂課就能學會這套拼音方法。

針對“立委”關(guān)于采用注音符號的建議，“國語會”主委鄭良偉表示，為與國際接軌，“教育部”仍主張應(yīng)以羅馬拼音作為鄉(xiāng)土語言音標，且計劃于二、三年后要求全臺學校統(tǒng)一采用。他強調(diào)以羅馬拼音與注音符號相較，托羅巴、通用、教會等三種羅馬拼音都可與英語互相轉(zhuǎn)換，只有注音符號不行，為考量臺灣語言的國際化，在國際接軌的因素下，“國語會”已鎖定從三種羅馬拼音中選一種，作為未來統(tǒng)一鄉(xiāng)土語言的教學音標，注音符號則確定“出局”。

盡管熱衷于教會羅馬字的鄭良偉一再堅持采用教會羅馬字，但是“教育部長”黃榮村并不支持，所以一直沒有定案。直到新上任的“教育部長”杜正勝上臺以后，此事才又有下文。

2004年6月2日，杜正勝前往“立法院教育委員會”進行語言教育政策的報告，宣布說“行政院原住民委員會”近日達成共識，原住民教材可望以“教會羅馬拼音”作為十一族教材共同的拼音系統(tǒng)。而延宕甚久的閩南語拼音系統(tǒng)，最遲將于年底定案。未來可望比照“原住民語”，采取一套共同拼音系統(tǒng)。

針對杜正勝的報告，國民黨籍“立委”洪秀柱抨擊說，“教育部長杜正勝及國語推行委員會”力推“教會羅馬字”計劃，希望以羅馬拼音取代注音符號，全力“去中國化”推動閩南語用字，但羅馬拼音與漢字并列的結(jié)果，將導致學習錯亂、文化空洞，希望“教育部”懸崖勒馬。

臺《中央日報》發(fā)表社論指出，“教育部”的目的，并不只是語言的教學而已，而是想逐步建立臺灣的文字，發(fā)展臺灣的文學。這才是問題的真正核心。“教育部”把鄉(xiāng)土教學工作放在國語推行委員會中，而且是聘請了一位研究閩南語的專家來擔任主任委員，其用意難免令人懷疑。閩南語、客語、原住民各族語等等，作為鄉(xiāng)土語言，我們相信所有人都會贊成應(yīng)該流傳、而且互相學習。但是如果要將閩南語提升到國語的地位，恐怕是一種福佬沙文主義的心態(tài)，無法得到其他族群的諒解。社論說，洪秀柱委員以“去中國化”來質(zhì)疑“教育部”，并非無的放矢。我們相信，心中有此問號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

教會羅馬字之爭是新一輪的拼音爭議，還未結(jié)束，結(jié)果如何還待繼續(xù)觀察。

（許長安，廈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