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的中心看見一些粗糙的剪紙
一些孩子、婦女和老人像鋪開的水流過石灰墻壁
打濕了我的意識和上海的前胸
此時的南京西路濕漉漉的,彎彎扭扭
變成鮮紅的色塊 不規(guī)則地粘在紙上
許多大小不一的空白笨拙地游動著
幾百個新鮮的名字配著幾百張黑白或者彩色的
照片
猶如一本幾百頁的清晰而柔軟的小說
我小心地翻動它陌生的紙張
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并且逐漸釋放每一個頁碼
你們的剪刀冷靜或抖動
你們的語言簡單或丑陋
如同被安靜地放置在一起的黑色宋體文字
把我砌在某條偏僻的腳注里
或者把我滯留在你們干凈的眼睛里
短 信
夜里的短信像突然擦亮的火柴
閃爍著神話般的皮膚
一條條普魯士藍美人魚
甩動著姓名、時間和一串11位的數(shù)字
來敲打我玻璃制造的小門
我用左手大拇指打開監(jiān)獄
讓這些夜晚最后的囚徒
在水一樣的光里打——個哈欠
然后像一根熄滅的火柴開始入睡
QQ里的趙琳
你的名字像一滴水在屏幕右上方滲出
細嫩的黑色植物蓋住你的前額
蘋果紅的上衣以合適的角度彎曲
你的臉頰是海水的顏色
是深海里水母的顏色
你在大連的海邊像一棵淘氣的土豆生長著
談?wù)撝挛?、詩歌和田螺姑?/p>
你通常是坐著的,鍵盤在你的手下如午后的風(fēng)
有時候,你像個奇跡般地站著
最難想像的是你的眼睛
我不知道它是秋天冰涼的夜晚還是麻雀溫軟的
舌頭
或者是剛剝開出水的荔枝
巴 赫
馬蹄在泥地上留下的腳印
如同天空撒落的星辰
年末潮濕的天氣里
那些快速的一身藍色著裝的旅行者
走成一些干凈的河流
江水如同錯落的梅花
它的香味具有夜晚的顏色
協(xié)奏曲漂亮的臉頰
讓人想起蘑菇和木耳
或者一本新書別致的封面
從我神經(jīng)中樞的中音區(qū)跳到低音區(qū)
造成一種仁慈的安詳
在我耳畔 像一只溫和的波斯貓
踩著雨水一樣的步子
漸漸深入我熄燈的臥室
中科院的果實
各種顏色的果實裸露著肥胖的肚子
和晚上的蟲子不期而遇
一些是安靜的植物
一些是快樂的昆蟲
就像詞典里的條目
以各自的譜系,排列在我的房間周圍
它們像一張張簽字的契約
在抽屜里相敬如賓
不需要比顏色和聲音更為復(fù)雜的東西
那么多綠色和音符
像一些微暗的行星漂浮在夜間
猶如沉在綠豆湯里的豆子
毛茸茸的觸角撞到了我的身體
變成時間一樣透明的粉末
時間標志
那么,停下來的翅膀和完美的骨骼
愉悅了我的眼睛和神經(jīng)
我在上海的裙裾上
先是感到一些虛無 之后是一些撫摸和羽毛般的時間
我拿起筆 對自己十分疑惑
我是荷馬遺落下來的幾個比喻
還是畢肖普早已完成的詩集
每天 陰暗的天氣從窗口降下來
吻合我深層煤礦一樣的緘默
臺燈的光線如同少女手中的天堂傘
溫和而且精致 它的速度卻以毫米計算
扣留我的激情
然而詩歌是個不老的女人
我在書桌上、陽臺上、街道上
收到一些細微事物的邀請
胡 桑,男,1981生,上海大學(xué)文學(xué)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