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論詩注引文
方氏《瀛奎律髓》頗薄雁湖《半山詩注》,屢屢言之。偶觀其書,實亦未盡如人意。好引后人詩作注,尤不合義法。如羼入集中之王逢原《寄慎伯筠》詩“宜乎倜儻不低斂”句,雁湖注乃引呂居仁詩。昔李善注《文選》,于《洛神賦》“踐遠游之文履”句下,引繁欽《定情詩》云:“有此言,未詳其本”,亦不過征及同時作者,雁湖則何藉口哉。故卷三十六末劉辰翁評曰:“嘗見引同時或后人詩注意,不知荊公嘗見如此等否?!鄙钪醒愫 #ǎ罚鬼摚?/p>
這一則講詩注的引文問題,跟鑒賞有關。方回對李璧的王安石詩注不滿,如王安石《冬至》:“都城開博路,佳節(jié)一陽生。”方回評:“李參政(璧)注:‘博路,未詳?!柚^常日禁賭博,惟節(jié)日不禁耳?!边@里即指出李璧注得不夠。錢先生指出李璧注,把王逢原的詩混入王安石集中。還指出李璧又引后人的詩作注,呂居仁,呂本中字。呂本中生在王安石后,王安石看不到呂本中的詩,引呂本中的詩來注王安石詩不合。再說王逢原是王令的字,王令死得比王安石早。引呂本中的詩來注王令的詩也不合。錢先生引李善注《文選》,《洛神賦》中有“踐遠游之文履”句;“繁欽《定情詩》曰:‘何以消滯憂,足下雙遠游?!写搜?,未詳其本?!卞X先生認為繁欽與《洛神賦》作者曹植是同時人,曹植可能看到過繁欽的詩。李璧引呂本中的詩句來注王安石詩,王安石沒有看到過呂本中詩,這樣引用就不合了。引用作者前人的詩句來注作者的詩是可以的,因為作者寫詩時,有時用典故,其中有引用前人詩句, 前人詩句中有所觸發(fā)。引前人詩句來注,可以從前人詩句中體會作者的情思,所以引前人詩句作注是必要的。引作者的后人詩句作注,作者看不到他后人的詩句,作者不可能從后人詩句里得到觸發(fā),這樣引用就沒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