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１９８７年中共十三大提出了我國目前尚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理論，此后這成為我們制定國家路線、方針、政策的基本出發(fā)點和最根本依據?；仡欛R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和毛澤東等人在社會主義建設以及社會主義發(fā)展階段問題上的有關論述，可以看到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的提出，既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偉大創(chuàng)新成果，又是中國社會主義實踐發(fā)展的必然結果。

［關鍵詞］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社會主義發(fā)展階段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１８９１年，一個名叫康拉德·施米特的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德國青年作家寫信給恩格斯，向恩格斯陳述他的寫作計劃，說他準備寫關于向共產主義社會過渡問題的文章，征求恩格斯的意見。恩格斯回信答復說，這項寫作計劃要認真考慮，“然而，我勸您：放它九年，先不拿出！這是目前存在的所有問題中最難解決的一個”。^①的確如此，歷史證明了恩格斯的預言。

（一）

馬克思恩格斯使社會主義由空想變?yōu)榭茖W，這是他們巨大的歷史性貢獻。但囿于當時的時代條件所限，他們對社會主義所作出的一些具體規(guī)劃設想難免會有一些局限或過于樂觀的成分。這一點我們當然不能苛求前人。馬克思主要以西歐資本主義國家為研究對象，以為當時的資本主義已經發(fā)展到最高階段，世界范圍內的社會主義革命即將來臨?？墒牵髞淼氖聦嵄砻鳟敃r資本主義正處于起步階段，尚有巨大的發(fā)展?jié)摿?。馬克思直至逝世也沒看到世界范圍內的社會主義革命到來，但應該說明的是馬克思并沒有對自己產生于１９世紀的理論中每一個觀點都抱住不放，恰恰相反，他一直在根據具體情況的變化來完善自己的理論。當年馬克思撰寫《資本論》第２卷并即將付印的時候，恰趕上１８７３年第一次世界性的經濟危機發(fā)生，馬克思立即決定推遲《資本論》第２卷的出版。他在寫給友人的信中說：這場危機和過去的危機大不相同，世界資本主義正在展示出新的東西，他必須等待事態(tài)成熟，將新的經驗加以“消化”，即“消化”在理論上，將已經完成的稿子加以修改。由于馬克思在這場危機結束前就去世了，因此《資本論》第２卷馬克思生前未曾出版。

（二）

列寧正是沒有局限在馬克思具體的話語內，敏銳地觀察到世界資本主義發(fā)展的不平衡性。當時俄國由于參加了帝國主義國家間的世界大戰(zhàn)，統(tǒng)治鏈條出現(xiàn)了薄弱環(huán)節(jié)。列寧適時抓住這一機會領導俄國的無產階級進行了十月革命，奪取了政權。由此展開了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新篇章。而十月革命恰恰沒有按照馬克思所設想的那樣在資本主義充分發(fā)展的國家發(fā)生，而是在經濟文化都很落后的俄國一國單獨發(fā)生了。

當時第二國際的領導人考茨基反對列寧的做法，認為這不符合馬克思主義，因為俄國的經濟還太落后。而列寧則主張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當然不能看著無產階級繼續(xù)受剝削、受壓迫，要領導他們去奪取政權，然后再通過大力發(fā)展生產力來鞏固和完善社會主義。然而列寧的這一正確思想，卻是在領導俄國社會主義建設實踐遭受挫折后才逐漸得出的。起初他對社會主義的理解并未超出馬克思《哥達綱領批判》所設想的那樣，即社會主義應該是具有消滅商品貨幣關系、消滅階級（包括消滅工農階級差別）、消滅生產資料私有制、實行中央高度集中的計劃體制等特點。列寧最初設想從當時俄國的經濟水平出發(fā)直接過渡到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或第一階段，大概也不會超過幾十年時間。但后來的實踐很快證明這種設想是不切實際的，為了促進工業(yè)的發(fā)展而在農村實行的余糧收集制，引起農民的強烈不滿，有的地方甚至出現(xiàn)暴動?，F(xiàn)實使列寧逐漸意識到，在當時的俄國尚不能象馬克思所設想的社會主義那樣完全取消商品貨幣關系，而只能先建立某種初步形式的社會主義作為過渡階段、中間站，然后才能到達共產主義。在此認識基礎上，后來俄國所實行的新經濟政策，已經在原來的基礎上實行了“后退”，即承認在當時條件下一定范圍內還存在商品關系，俄國的任務就是大力發(fā)展生產力。當然從現(xiàn)在的視角看，列寧的新經濟政策其實還是有很大的局限性，如列寧沒有放棄建立集中的中央計劃經濟體制，也沒有提出發(fā)展商品市場經濟的任務。然而列寧意識到社會主義的發(fā)展應該分階段，這對馬克思主義的發(fā)展已經是重大的突破，尤其是對經濟文化不發(fā)達的國家走社會主義道路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遺憾的是，１９２４年列寧逝世后，斯大林在實際上逐漸放棄了新經濟政策，并在１９３６年宣布蘇聯(lián)已經建成完備形式的社會主義，此后不止一次宣稱要向共產主義過渡。

（三）

毛澤東在建國之前，就在《新民主主義論》一書中，對中國革命勝利后的社會方向作了說明。與俄國相似，中國當時國力衰微，經濟文化極度落后，因此我們的革命目標，就是要建立一個新民主主義的社會，即允許資本主義經濟在一定范圍內長期發(fā)展，為的是發(fā)展我們的生產力，目的是由新民主主義社會最終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應該說這一認識是符合中國當時國情的。遺憾的是，１９５３年我們宣布進入過渡階段，實行社會主義改造，當時工商界對此感到很不理解。據老一輩理論家吳江先生回憶，１９５５年１月，宋慶齡曾給毛澤東主席寫信對社會主義改造提出她的意見，信是這樣說的：“我們不理解提出對工商業(yè)的改造。共產黨曾向工商界許下長期共存、保障工商業(yè)者利益的諾言。這樣一來，不是變成自食前言了嗎？資本家已經對共產黨的政策產生了懷疑和恐懼，不少人后悔抱怨?！?sup>②但可想而知，這封信不會有什么結果。社會主義改造脫離了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所提出的在建國后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來發(fā)展適當形式的資本主義，以促進我們生產力的大發(fā)展這一路線。我們倉促地提出了社會主義改造的任務，并計劃用三個五年計劃的時間來完成這一壯舉。今天平心而論，社會主義改造的確是人類歷史上一項偉大的壯舉，我們畢竟在生產關系上實現(xiàn)了我們認為的社會主義，對于中國人民這種勞動熱情和對于社會主義的殷切之情，我們必須抱以理解和敬佩。然而歷史并不只是理解和敬佩就能解決問題的，事實是，在不到３年的時間里，當我們于１９５６年宣布社會主義改造勝利完成時，原定的與此同時完成的社會主義工業(yè)化只不過才剛剛起步。^③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生產關系基本上已經實現(xiàn)了馬克思所設想的社會主義應該具有的特點，而生產力卻是處于比俄國還要落后的狀態(tài)。當時的哲學界就有過生產關系是否跑到生產力前面去的討論，^④可想而知這場討論和前面提到的宋慶齡給毛澤東的那封信一樣不會有什么結果的。而我們黨內左的思想自１９５３年肇始，往后越發(fā)展越嚴重。１９５８年“大躍進”，在農村由初級合作社到高級合作社，最終在全國范圍推廣“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不考慮生產力的實際情況，盲目最求生產關系的進步，結果適得其反，嚴重束縛了生產力的發(fā)展。

前面提到的曾經反對十月社會主義革命的第二國際領導人考茨基在１９２７年所寫的《唯物主義歷史觀》一書中曾有這么一段話：“馬克思主義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取得了政權，就有責任來檢驗一下，新社會的存在條件究竟在舊社會的胎胞里已經孕育到了什么程度，并以此為根據，為勞動階級的利益來安排自己的實踐……如果在實驗中新生產關系所賴以存在的物質條件沒有被創(chuàng)造出來，那么，盡管頒布各種法令，這種創(chuàng)造新生產關系的嘗試最終會歸于失敗。”^⑤考茨基的這番話是針對當時蘇聯(lián)處于斯大林的錯誤政策陰影籠罩之下而言的，對于我們恐怕更有警醒之意。

受挫后的痛苦使我們不得不反思，到底怎樣看待社會主義的發(fā)展，怎眼看待馬克思對于社會主義的設想。中國進入改革開放的新階段以后，這成為擺在我們面前需要首先解決的問題。還是列寧的話：“根據書本爭論社會主義綱領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深信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今天只能根據經驗來談論社會主義?！庇谑牵保梗福蹦晖ㄟ^的《決議》提到中國的社會主義社會尚處于自身發(fā)展的初級階段。而到１９８７年，黨的十三大政治報告正式確認我國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并從國家方針政策上明確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含義。自此，中國的社會主義發(fā)展展開了充滿生機的新的一頁！

注釋：

①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３８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７２年版第１２３頁。

② 轉引自吳江：《社會主義前途與馬克思主義的命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２００１年５月第１版２６７頁。

③ 李澤厚：《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史論》，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２００３年５月第１版１７７～１８２頁。

④ 吳江：《社會主義前途與馬克思主義的命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２００１年５月第１版５６頁。

⑤ 轉引自吳江：《社會主義前途與馬克思主義的命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２００１年５月第１版２４６頁。

參考文獻：

吳江：《社會主義前途與馬克思主義的命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２００１年５月第１版。

李澤厚：《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史論》，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２００３年５月第１版。

黃宏（主編）：《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新史》，云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年１０月第１版。

秦剛、賈建芳：《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江蘇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４年２月第１版。

劉建武：《從毛澤東到江澤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形成軌跡》，湖南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３年１２月第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