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廣闊的田野里,直直地伸著兩條枯瘦的手臂。我本來就是這樣張開雙臂,面對這很無奈卻很精彩的世界。
我站在廣闊的田野里,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搓柟庠谀嗤辽习唏g的投影,看黃葉在腳邊沒落地飄旋,看蚱蜢跳舞作樂,但只能守著自己的無言,在心里傾訴孤獨。我突然想哭,抽動一下鼻子,沒有淚水。
我依然站在廣闊的田野里。不時地有人走過,他們驚奇地看著我,那目光如刀片般劃過我的臉。我趕緊低下頭,那結(jié)過幾次疤的心又汩汩地流出了血。
我是一個假人,沒有思想,沒有靈魂,受人支配。雖然我為這片田野作過努力,但人們對我投來的目光,說不清是慈祥,是憐憫,還是感激。我極度自卑的心又流淚了。沒有聲音,我哭得沒有一點聲音。想一想吧,一個沒有生命的人的悲傷,是怎樣的難以形容。
我也渴望有一個人會拉著我的衣袖,說:“來,我?guī)慊丶野??!钡欠叛弁?,卻只是一片金黃色的稻田,只有風(fēng)輕輕地拍打著我身上單薄的破衣服。我只是農(nóng)夫用來保護谷物的一個工具,在有的人看來,我不值一文。但是想想我的來歷,我的主人還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先用稻草扎成一個人的模樣,然后為我梳妝打扮,為我支上木頭的腳、竹子的手,手上束了一條彩帶,頭上戴一頂漂亮的草帽,全然是一位風(fēng)度翩翩的人。有時望著不遠處的同伴,彼此都孤零零地站著,借著風(fēng)互相打個招呼,可好像他對我也是不理不睬的,又增添了我的孤寂。
我也有我自己的世界———腳下的田野。這片田野永遠是公正的,你付出多少,就會有多少收獲。
但有時,我又很風(fēng)光。小麻雀們都在遠處說著贊揚的話:“好靚??!你看,多么神氣!”我似乎主宰著這里的一切,小麻雀們都不敢擅自闖入我的領(lǐng)地。我也為之自豪———畢竟我還能有所作為。但好景不長,我成了“黔之驢”。后來麻雀竟然飛到了我的身上,想和我做朋友。那只灰色羽毛的麻雀,那只讓人羨慕的小麻雀,是那么快樂。
我依然孤孤單單的,守著這畈田野。即使麻雀已不怕我,但是,我依然張開雙臂,露出那不變的微笑,守望著這畈田野。
打稻機響起來了,收割機開過來了。我真的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