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震驚世界的布隆迪(盧旺達(dá)的鄰國)種族大屠殺中,跑出了一個世界級的馬拉松健將…… 黎明前3:00,他的同學(xué)絕大部分都死了——他們被平日一起生活、一起讀書的人用刀砍死或用火燒死。他的身上也著了火。
他的周圍全是橫七豎八的燃燒的尸體。他趴在幾具尸體下面,躲避著外邊不斷投進(jìn)的火把。外面的人揮舞著砍刀,高唱戰(zhàn)歌。日落前,胡圖族人把一百多個圖西族人——十幾歲的孩子和教師,趕進(jìn)這間大房子,實施了滅絕人性的殺戮。幾個小時過去了,屋里只有二十多個幸存下來的人在呻吟。
“我不愿像條狗一樣被活活燒死!”一個幸存者說完從窗戶跳了出去。外面的人圍過來,把他砍成一段段的,四下亂扔。跟著,外面的人又從屋頂上往下扔火把,火落到他的身上,他的背部和胳膊頓時著火,而且越燒越烈。他忍不住也要像那個同學(xué)一樣跳出去。忽然一個聲音說:“你不想死就要忍耐?!?/p>
外面的胡圖族人像是要離開了,他想爬出來,可他聽見外面有個聲音說:“我們進(jìn)去看看是不是都死了?!?個人推門進(jìn)來,其中一個沒走幾步,就用長矛刺穿了一個幸存者的心臟。他們繼續(xù)朝里走。
他旁邊的尸體已被燒得只剩下骨頭,于是他抓住一根炙熱的骨頭,爬起來,用它打碎了玻璃窗,跳了出去——他寧愿讓他們砍死!
不可思議的是,在他跳到外面的那幾秒鐘里,沒人看見他。他的背部還在著火,腿上還在冒煙,他的腳已經(jīng)皮開肉綻,但生的本能使他開始奔跑了——如果,我們還能把它稱作跑的話。
10年過去了。
2003年3月的溫暖的一天,在人們“吉爾波特!吉爾波特!”的呼聲中,他第一個沖過了在得州奧斯汀舉辦的1萬米全美賽跑的終點。人們?yōu)樗麣g呼,呼喊著他的名字——他是1.4萬名參賽者中的冠軍!
事實上,即使沒有這個冠軍,他也是奧斯汀的名人。州長找他談話、孩子們請他簽名、有錢的婦女出錢請他教她們跑步、他的“羚羊跑步俱樂部”的學(xué)生把他看成偉人……誰也不知道,他就是10年前身上著火逃離死亡的那個孩子。
他叫吉爾波特·塔哈邦伊,意思是“上帝的兒子”。
“在布隆迪,這個名字確實很特別?!奔獱柌ㄌ卣f,“我出生時戰(zhàn)爭剛剛結(jié)束,久旱無雨,蝗蟲成災(zāi),我的母親還摔斷了腳踝。我一生下來,她就說:‘這不是我的兒子,這是上帝的兒子?!薄?/p>
吉爾波特1974年出生在布隆迪,父母是圖西族農(nóng)民。孩童時他就幫父母放牧牛羊,赤腳在田野上奔跑。讀7年級時,父母送他去了一所寄宿學(xué)校。那個學(xué)校離家240公里,學(xué)生中胡圖族人約占60%,其余都是圖西族人。 在布隆迪和盧旺達(dá),這兩個民族曾敵對過幾個世紀(jì),沖突不斷,甚至演變成了種族大屠殺,吉爾波特的叔叔就在一次大屠殺中喪生。
吉爾波特剛進(jìn)寄宿學(xué)校的那年,就贏得過一次賽跑冠軍。教練說,如果他再努把力,將來定能參加奧運會。1993年是他在學(xué)校的最后一年,他的目標(biāo)是贏得獎學(xué)金到美國讀大學(xué)。就在這一年,布隆迪發(fā)生了變故。種族大屠殺開始了。
殺戮開始的那天早晨,電臺停止了一切廣播。吉爾波特還以為是自己的電池沒電了,后來他才聽說,總統(tǒng)死了。當(dāng)時,學(xué)校里沒幾個胡圖族人。他只看到校田徑隊里的一個隊友。他在吉爾波特面前搖晃著他的砍刀,用手在喉嚨上比劃著說:‘今天夜里我就要去砍你的脖子啦?!奔獱柌ㄌ匾詾樗谡f笑。孰料上午10點,胡圖族人就帶著砍刀聚集到學(xué)校了。他們拉走了一個圖西族的教師,并吼叫道:“我們要殺死所有的圖西族人?!币恍﹫D西族學(xué)生驚恐地聚在一起。
午飯時,圖西族學(xué)生跑到校長那兒請求幫助,但沒有成功。下午日落前,學(xué)校里帶著砍刀長矛的胡圖族人越采越多。忽然,他們中的一個女人拿著一支長矛朝圖西族人群中投擲過來。就像是發(fā)令槍,胡圖族人開始把圖西族人圍起來。
他們把驚恐的圖西族學(xué)生趕到一個胡圖人的加油站,在那里扒下他們的衣褲,并把他們趕進(jìn)一個大房間。那里已有一百多圖西族人。外面的人先從窗戶往里倒汽油,隨后便開始往里投擲火把。
吉爾波特也被燒著了,直到他痛不欲生地跳到了外面。
剛落地的時候,吉爾波特什么都看不清。他跑到一個角落。忽然有人喊:“吉爾波特跑出來了!”就在這時,他掉進(jìn)一個滿是雨水的排水溝。背上的火滅了,他聽見有一個人跑過來,也掉進(jìn)溝里。吉爾波特緊貼著溝壁,盯著對方。來人一手拿著長矛,一手握著砍刀。
吉爾波特殺死了這個人……
吉爾波特爬出來,干渴得幾乎脫水。求生欲令他朝1公里外的醫(yī)院跑去。
他的腳早成了一堆肉,骨頭露在外面。然而他卻在不停地奔跑。就是在醫(yī)院里,他也沒有停止奔跑。這些年來,他始終這樣奔跑著。
吉爾波特說:“母親來醫(yī)院看到我時說:‘如果你不是上帝的兒子,可能早就死了’?!钡渌四?他們肯定也都是上帝的孩子。他們?yōu)槭裁淳蜎]有被赦免?那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的。 , …
人為什么要跑?為什么每天有那么多人在堅硬的柏油路上奔跑?吉爾波特說,我是在為自己奔跑。
吉爾波特在醫(yī)院里躺了3個月,最后頑強(qiáng)地站了起來,他找來一輛自行車,扶著它先慢慢走,后來又慢慢跑。就這樣,在逃離死亡后,他跑了整整1年。
1995年,吉爾波特代表布隆迪參加了世界大學(xué)生運動會;1996年,他終于贏得得州克里斯琴大學(xué)的獎學(xué)金。在那里,他成了受尊敬的全美田徑選手。最后,他在奧斯汀定居下來。
在奧斯汀,那些渴望跑出好成績的人留意著吉爾波特的每句話。
吉爾波特教練的方式很簡單:胳膊如何擺動(盡可能省力),腳如何著地(大腿帶動小腿從腳后跟到腳趾)。他告誡學(xué)生要刻苦。吉爾波特說,事實上,跑步的人是不與他人比賽的,他們只與自己比賽,為超越自己的意志,為征服自己的軟弱,為擊潰自己的噩夢。當(dāng)一個跑步的人不能真正擊敗自己時,他便浪費了生命。
“他教人們自信。他令人驚奇地關(guān)注每一個學(xué)生?!睂W(xué)生們把他看成救星。
如果吉爾波特是他們的救星,那他們也是吉爾波特的救星。他們至少幫助他解答了困擾他10年的那個問題——活下來的為什么是我,
“我終于認(rèn)識到,我必須幫助人們?!彼f,“我要訓(xùn)練他們,告訴他們我的故事。告訴他們曾發(fā)生過的那個慘案。我們不能忘了那場由于人們的仇恨而產(chǎn)生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