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困難時期,毛主席派他的三位秘書(陳伯達、胡喬木、田家英)分三組分赴廣東、浙江、湖南的農(nóng)村進行農(nóng)業(yè)調(diào)查。陳伯達被指定到廣東調(diào)查。按照主席的指示,每組要找6個高水平的人做組員,陳伯達就找了鄧力群(《紅旗雜志》)、許立群(中央宣傳部)、王祿(中央辦公廳)、吳介民(《紅旗雜志》)、梅行(中央辦公廳)和陳麒章(中央辦公廳),他們幾個人又成立兩個小組,每組又有三個成員。我當時在中宣部辦公室工作,就被選中作為陳伯達身邊的工作人員和中辦保健組的韓定昌等一同調(diào)查去了。
當時,陶鑄同志任中南局書記兼廣東省委第一書記,在他的大力幫助和關懷下,我們跑了許多村子,最后在番禺縣作了一個月的調(diào)查,吃住在農(nóng)民家中,陶鑄同志曾多次下去探望,非常關心。
大約是1961年2月回到廣州,按照主席原定的計劃,中央這時準備在廣州開會討論農(nóng)業(yè)問題。陳伯達及其隨行人員住在東山小島二號樓,主席住在右邊的一號樓,少奇同志住在左邊的三號樓,我們對面樓住的是主席的隨行人員羅光祿秘書等。四棟樓中間是個院子,我常??吹缴倨嫱居赏豕饷劳九阃谠鹤永锷⒉?,少奇同志的散步不是慢步走,而是像齊步走式地快走。有時光美同志急步跟上,兩人并肩齊步走,不說話,似在思考。少奇同志散步時,我們是不出樓的,只在室內(nèi)的窗前仰慕地看著。
陳伯達在調(diào)查中對一些問題也有自己的看法,我記得在農(nóng)村,他和一些領導同志爭論得很厲害,像吵架一樣。那時,有人腦子仍然很熱。我記得有一次,他和廣東省委管農(nóng)業(yè)的書記安平生談到一些問題,安平生對陳伯達說:“哎!新興縣里洞公社蒙坑大隊支部書記梁紀南是個轉業(yè)軍人,他主張不要公共食堂,說公共食堂不好,說好是假的。公共食堂有幾大壞處,如社員不能養(yǎng)豬、養(yǎng)‘三鳥’(雞、鴨、鵝);食堂大量燒柴而濫砍亂伐樹林;滋生多吃多占、貪污偷竊;吃過頭糧等等。同時,他認為公社以隊為核算單位較好,這種主張還是不多的?!卑财缴彩怯羞@種想法的人,陳伯達聽了以后,非常興奮,對安平生說:“那你把他找來咱們和他談談好嗎?”安說好,陳又說:“那你馬上找!”
當天下午,就在省委大樓里一個小會議室和那位支部書記座談,參加的人不多,總共約五六個人,由于對公共食堂、核算單位設在哪一級的問題,他的意見安平生已經(jīng)向陳伯達講過,大家都對這類問題考慮時間較長了,所以座談中幾乎是陳伯達和支部書記一問一答,時間不長就結束了。
晚上就整理出一份很短的談話記錄。記錄搞好后,陳伯達很高興,寫了個信封封好交給我說,送給主席。我拿著信送到我們對面樓秘書住的地方,只見屋里開著燈,但沒有聲息,羅光祿躺臥在床上,呼呼大睡,看樣子很疲勞,我向前叫他“羅秘書”,連叫三聲。他都沒睜眼,只嗯了一聲。我對他說:“伯達同志給主席一封信,請你交給主席。”他還是嗯了一聲。我說:“羅秘書,我給你放在這里啦!”說著,我隨手撥開蚊帳,把信放在他枕頭旁邊就走了。
回到陳伯達的臥室,陳問我給了吧。我說羅秘書睡覺了,我放在他枕頭旁邊,告訴他請他交給主席。這時,陳躺在床上也沒有睡意,我們倆就閑聊上了,話題還是農(nóng)業(yè)問題和那個座談會記錄。陳說:“這個支部書記的意見不錯,安平生同志他是管農(nóng)業(yè)的,其實他也贊成這種意見,但是他在省委不敢說。”我問為什么,陳說:“現(xiàn)在大家腦子都還熱,說了也沒人聽……”聊了一陣,他還惦記著那封信,陳問我:“不知道羅秘書給主席送去了沒有?”我說我去看看。我過去一看,那封信仍放在那兒。我便說:“羅秘書,您還沒有給主席送去呢?伯達同志在催了!”他嗯了一聲翻了個身,沒睜眼說:“一會兒去?!蔽矣只氐疥惖纳磉?,陳問:送去了吧?我說羅秘書說一會兒就去。我們還是接著閑聊,說東話西、天文地理,但當時正在搞農(nóng)業(yè)調(diào)查,因此還是談農(nóng)業(yè)多。
已經(jīng)到了下半夜,陳又說:“現(xiàn)在他送去了吧?”我說再去看一看。進了羅秘書的房間,看見他還在睡覺,我想羅秘書太累了,便說:“羅秘書,你太累了,我把這封信交給張素蘭,請她轉交主席好了。”羅秘書嗯了一聲,我就將信拿走了。
主席的門衛(wèi)認識我是陳的工作人員,就沒有問,進了門就是大走廊,正好碰見服務員張素蘭從主席那邊過來,我便攔著她說:“小張,伯達同志給主席一封信,請你轉交給主席。”她說:“我不管,你去給小周(指周福明)吧,他現(xiàn)在在主席屋里?!蔽艺f我沒有去過,她說一拐彎就是,說罷便走了。
我只好向前走進大玻璃走廊,一拐彎到了主席臥室門口,房門大開著,房間很大,顯得空曠,我一跨進門就看見主席只穿著個大褲衩子,腰上搭著一條毛巾被,面朝里躺在床上看書。屋里只有主席一人,不見衛(wèi)士小周,這時我有點心慌,進、退都不行了,心里想主席不認識我,太冒失了,把主席嚇一跳可不行。我站在距主席3米遠的地方,他又背對著我,于是我就喊:“報告!”這時主席慢慢轉過身來,我馬上作自我介紹:“我是伯達同志那里的工作人員,伯達同志給您一封信?!敝飨犃?,將手伸過來,這時,我急步向前雙手將信交給主席。主席接信后,緩慢地說:“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回答:“叫王文耀!”主席說:“謝謝你?!蔽艺f:“主席不謝。”我確實不知如何回答。主席接信后,接著就拆信看,我立即向后退兩步,還未退出,這時主席身邊衛(wèi)士小周穿著背心,雙手端著臉盆從浴室里出來,看樣子是主席剛洗完澡,他在給主席洗衣服。我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這家伙才出來。隨即,我就離開了主席的臥室。
回來后,陳伯達問我:“他送給主席了嗎?”我很愉快地說送去了,是我親自交給主席的。陳伯達驚訝地說:“你說什么?”我說:“羅秘書太累了,我告訴他,我送去交給小張,讓小張轉給主席,可小張不管,我就直接交給主席了?!标惒_笑笑說:“主席也不認識你,你不會闖禍吧?”我說:“不會的,我已向主席作了自我介紹,說我是你這里的工作人員,主席還問我叫什么名字呢?!标愓f:“嗯,你可真的別闖禍?!?/p>
第二天晚上,陳伯達開會回來說:“那個談話記錄主席批準印成會議文件了。你看主席還說到你到他臥室這件事,以后別這樣做了。”后來,汪東興同志也對我說:“以后有文件都交給羅秘書好了?!?/p>
這個談話記錄印成了文件,我看到主席的批示是:
一個重要文件,印發(fā)各同志討論。
毛澤東
三月十六日上午一時
這件事對我印象很深,幾十年都忘不了,盡管我算是違犯了紀律,但是安平生同志反映的這個生產(chǎn)隊黨支部書記的意見得到了中央主席的重視,印成了中央會議文件,后來又被中央會議通過的《農(nóng)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所采用,心里是非常高興的。
難忘的事總是要在腦海里縈繞著,1999年大約5、6月份,一個偶然的機會與當代中國研究所的劉志男同志談及此事,他說安書記現(xiàn)在是當代中國研究所的領導,此事可以與安書記直接核對。我很高興,便對志男說想見見安平生同志,談談他當時反映的這件事的經(jīng)過。志男同志告訴我說,安平生同志身體不好,他可以將我想看望他的愿望報告安老,讓我等他的安排,在適當?shù)臅r候與安老見面談話??晌业鹊絿鴳c節(jié)前夕,卻見到報上說安老逝世了,這使我痛心不已,成為終生遺憾!
(責任編輯: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