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是海員生活中的一大樂趣,這些年在海上魚沒少釣,但給我印象最深、感覺最過癮的,還是那次海上釣鯊。
等閑漁具怎斗鯊
那是在羅馬尼亞的康斯坦薩港,我輪拋錨在港口外錨地等待裝貨。吃完晚飯,船員們便釣起魚來。此錨地魚還真不少,一會兒我們幾個人就釣了一大桶。我和水手長一邊釣魚一邊聊天。這時我又感到有魚咬鉤了,連忙拉手中的魚線。嘿,勁頭兒挺大,看來這條魚不小。待我將魚拉至離水面還有幾米的時候,我看到白花花的魚影足有一尺多長。就在魚快要離開水面的時候,突聽有人喊道:“鯊魚!”我抬頭向水面望去,只見一條大鯊魚以驚人的速度向我魚鉤上的魚奔來,說時遲,那時快,當(dāng)我將釣的魚拉出水面的一剎那,鯊魚張開大嘴將我釣的魚連鉤一起吞了進(jìn)去,來了個“一鉤雙魚”。甲板上歡呼起來。船員們忙跑過來幫我拉魚線,哪里拉得動。原來,那鯊魚不知道那條魚被我釣住了,才將它吞了進(jìn)去,現(xiàn)在見上了當(dāng),立刻露出了兇悍殘暴的猙獰面目,拼命地掙脫。由于魚線太細(xì),幾個人也未拉住,三副的手稍微松慢了些,被尼龍魚線劃破了一道口子。鯊魚掙斷魚線跑了。
大伙這個氣呀!等三副包扎好手,水手長沖著三副笑道:“這釣鯊魚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還要受傷。沒事吧!”“你行!釣回我看看?!比睕]好氣地說道。“釣鯊魚是我的拿手好戲,今天讓你開開眼?!闭f著,水手長從他屋里拿出一副釣鯊魚專用魚具和一副皮手套,掛上一條魚就將鉤兒扔到海里。
半個小時過去了,別人都在一條一條地往上釣魚,可水手長的鯊魚鉤卻沒有一點(diǎn)動靜。“水手長,你還是回去坐一會兒吧,鯊魚咬鉤兒了我叫你。”剛剛釣上一條魚的三副笑著說道。“心急釣不著大魚,到時你可別再把手拉破嘍?!彼珠L穩(wěn)坐在纜樁上說:“今天我就陪著你,看你怎么釣這條大魚?!比痹捯粑绰?,水手長從纜樁上跳了起來:“鯊魚咬鉤了!”聽到他的叫聲,大伙立刻圍了過來?!磅忯~太大,你們馬上去戴手套。”水手長松開了已在欄桿上生了根的魚線,他一人根本不是鯊魚的對手。等大伙拿來手套,水手長“指揮”道:“聽我的口令,鯊魚用力拽的時候,我們就慢慢松,等鯊魚累了我們就慢慢往上拉,如此反復(fù),這叫‘遛魚’,直到鯊魚不動了為止?!卑凑账珠L的辦法,等鯊魚不再用力拽的時候,大家開始往上拉,待將鯊魚拉到水面,我們看到這條鯊魚足有2米來長,就在鯊魚頭部離開水面的瞬間,鯊魚張開大嘴,用力將頭扎進(jìn)水里,魚線又?jǐn)嗔?,正在用力拉線的船員們,同時坐在了甲板上。
水中兇靈特狡詐
三副揉著摔疼的屁股走向水手長,“我說水頭兒(水手長的別稱),你這拿手戲是怎么唱的?賠了夫人又折兵?!彼珠L沒吱聲,望著海面直喘粗氣,“我非把它釣上來不可?!闭f完,水手長找了根細(xì)鋼筋,把一頭磨得尖尖的,然后彎成個大魚鉤,并在鉤上做了個大倒刺兒,又找來一根細(xì)長鋼絲拴好。最后在鉤上牢牢地掛了條1斤多重的大嘴魚。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水手長連魚帶鉤投進(jìn)了海里。1個小時過去了,連個鯊魚的影子也沒看見。三副又走了過來,“水頭兒,鯊魚不會來了,你就別等了?!薄斑@叫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你等著瞧吧?!彼珠L對我說,他知道鯊魚的脾氣,它會再來的。水手長話未說完,突然鯊魚咬鉤了,我和水手長猛地一拉鋼絲,鯊魚鉤住了。一聽說釣住了鯊魚,船員們都跑了過來,幾個人一組,輪番和鯊魚展開了較量。
這次不但“魚線”、“魚鉤”結(jié)實(shí),而且鉤得也結(jié)實(shí),鋼絲根部又綁得牢牢的,大伙兒可就放心的“遛”開了。就這樣上下“遛魚”,一直“遛”了1個小時,鯊魚漸漸地失去了原來的兇殘,船員們又開始拉著鯊魚在水面上“遛”,從船頭“遛”到船尾。等“遛”得鯊魚沒了力氣,把它的嘴和部分頭部拉出水面,然后將釣它的鋼絲拴在欄桿上拉緊,人們開始準(zhǔn)備網(wǎng)兜和吊桿。三副啟動了克林吊,有人找來一個吊貨用的大網(wǎng)兜,水手長則用長竹竿做了一個“槳鉤”,以備吊魚時用。
一切準(zhǔn)備就緒,水手長來回拉了拉鋼絲魚鉤,見鯊魚已不動,大家開始忙活著下網(wǎng):把網(wǎng)兜的兩側(cè)系好繩子放到水里,在“槳鉤”的幫助下把魚兜住,然后再將網(wǎng)兜的兩端掛在吊車鉤頭上。看樣子鯊魚是真不行了,整個下網(wǎng)過程,它連動也沒動。
鯊魚被放在了甲板上。在放下網(wǎng)兜的那一刻,鯊魚突然猛地從網(wǎng)兜中竄出,只見它雙鰭猛烈地拍打著甲板,尾巴左右擺動保持著全身平衡,沿著甲板向前沖,它一面向前沖,一面瞪著兩只發(fā)出兇光的小眼睛,頭下面刀劍似的大嘴張開著,露出白森森的鋒利牙齒。船員們早有防備,立即躲到一旁,水手長忙拿起身邊的鐵棍,照著鯊魚的頭部打了過去,嘴里喊著:“我叫你垂死掙扎!”再看鯊魚,躺在甲板上不動了。水手長用鐵棍捅了捅鯊魚,鯊魚趴在甲板上還是紋絲不動。水手長走到鯊魚跟前,用手拍了拍鯊魚:“怎么樣老伙計(jì),輸了吧?”沒想到,鯊魚的尾巴照著水手長打來,水手長躲閃得慢了點(diǎn)兒,左手戴的手表被掃掉在甲板上?!敖心悴焕蠈?shí)!”水手長掄起鐵棍照著鯊魚的頭部又是兩棍子。這下鯊魚是徹底“服”了,不管你怎么捅也不動了,這回鯊魚真的成了盤中餐。
且聽水頭把前話
再看這條鯊魚,足有2米多長,100多公斤重,黑藍(lán)色的脊背在燈光下閃著寒光。看這兇樣兒,人要在水里遇到它可就險了。
鯊魚太重了,搬起來不方便,大伙一商議,決定就在甲板上開膛破肚,切成塊兒再往屋里搬。于是用水將鯊魚沖凈,把鯊魚肚皮朝上,一刀下去開了膛。哇!看著開膛后的鯊魚,人們不禁吃了一驚。原來,這是一條母鯊魚,肚里懷滿了小鯊魚。鯊魚是胎生,看來快到產(chǎn)期了,這些小鯊魚各個有半尺多長,在大鯊魚的腹中一個個活蹦亂跳,拼命地游。光小鯊魚就裝了滿滿一塑料桶?!鞍ィ艺f水手長,你這不是涂害生靈嗎!”望著這些小鯊魚,三副又發(fā)了話,“你對它慈悲,等到了水里,它可不可憐你?!闭f著,水手長講起了他與鯊魚遭遇的一段經(jīng)歷。
那是20多年前,那時他剛上船做水手,船在錨地拋錨后,他自恃水性好,便和水手老張從舷梯下到海里游泳。游了一會兒,突見一條大頭鯊魚游了過來,看樣子鯊魚很溫和,并沒有向他們進(jìn)攻,而是從他的身邊輕輕劃過。發(fā)現(xiàn)鯊魚后,老張立即喊他往舷梯邊游。這時那鯊魚又從他身邊的另一側(cè)蹭了過去,以后它來回蹭的速度越來越快,似乎在纏著他親昵。其實(shí)它這是在試探人的對抗能力,先把你弄個暈頭轉(zhuǎn)向,再攻擊你。當(dāng)他們游至舷梯附近時,鯊魚才猛地露出猙獰面目,呲牙咧嘴向水手長沖來,他急忙側(cè)身躲閃,還好,多虧老張給了鯊魚一腳,他才免遭鯊魚傷害。等鯊魚再掉轉(zhuǎn)頭攻擊時,他倆已登上舷梯?!澳谴挝乙怯龅锦忯~中的‘食人魚’就麻煩了?!薄霸趺戳耍俊庇腥藛?。“它是鯊魚中最兇暴的一種,見了人就攻擊。那我不就慘啦!”水手長心有余悸地說道?!班?,怪不得你對鯊魚這么大的仇恨,原來還有這么一段?!比毙χf道?!昂冒?,三副,你叫著喊著要吃‘鯊魚翅’,這回我看免……”水手長故意拉長了聲?!胺?,我服了還不行么!”說著,三副舉起了雙手,把在場的人都逗樂了。
“各位,這些小鯊魚怎么辦?”三副對著一桶小鯊魚不知所措。三副話音剛落,有的說倒掉,有的說趕鮮吃了,也有的說凍起來以后吃。七嘴八舌各抒己見?!暗茫瑸榱诉@頓‘鯊魚翅’,我還是聽咱水頭兒的吧?!比薄罢\懇”地看著水手長。“這小鯊魚羔子沒什么好吃的。要我說,咱們不欺負(fù)弱者,把它們放了?!彼珠L說道?!胺帕??”“對。讓它們聽天由命,如果能活下來,等下回我們來了,再釣它?!薄熬瓦@么辦!”于是,三副拎起一桶小鯊魚倒進(jìn)了海里。
一陣兒的工夫,鯊魚便被分成好幾塊,搬進(jìn)了冰庫,水手長、大廚只留下了一盆魚翅和魚肝,拿到了廚房。他們將鯊魚翅洗凈,去掉青灰色表皮,露出瓊脂般乳白透明的魚翅,各施絕技,忙了起來。
一會兒,“魚翅湯”做好了。大伙兒拿來啤酒,圍在一起開懷痛飲。鯊魚翅外軟里脆,鮮嫩爽口,吃著味道真是美極了。以后我曾幾次在酒樓里吃過鯊魚翅,卻再也吃不出在海上那種味道和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