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4日星期四晴
昨晚睡得很不好,不時醒來,想這些事如何安排,又怕誤了次日的約見。不到8點出門。我那輛破車舊病復發(fā),又發(fā)動不起來。開了Hop的車去。他的車看上去又大又破,是個Van,但畢竟功能齊全,各種零件運轉(zhuǎn)挺靈,比我的好多了。差5分9點,比約見的時間早5分鐘。Frito lay一位自稱就是那位給我打過電話的年輕婦女拿著我的登記表和我談談,然后一位打領帶的領工,倒像個坐辦公室的,帶我去車間看看。這其實是個非常簡單的生產(chǎn),炸土豆片,進去的是土豆,出來的是包裝好的土豆片,如此而已。多是自動生產(chǎn)。進車間的每人發(fā)個發(fā)網(wǎng)網(wǎng)住頭發(fā)。他帶我看了幾乎所有工序,也很簡單。他說一到夏天他們就特別忙,需要找60個夏季臨時工,說我多半要在裝箱那部分工作——我想那是個最差的活,新開始的人都從那兒開始。又去見另一個叫Ruth的婦女。他們這兒的職員不少,一個個衣冠楚楚,像回事似的。頭一個婦女跟我說,如同意讓我來工作,就會給我打電話,否則就會寫信來。但這個婦女已把我的名字寫上,讓我周一來上班。我自己要求做第三班,夜11—晨7點,因為白天要照看房主人的貓和狗。他們要求時間靈活,我也只好答應,但盡可能夜里吧。他們付6塊錢1小時。二班加兩塊,三班再加兩塊。Pay不錯。說發(fā)兩件廠里的襯衫,褲子要等發(fā)了工錢自己去買。此事就這樣了。
我的學習甭打算有進展了。另外,可別累跨(垮)了自己,這一點要當心。要設法吃好,睡好。另外,車也是個問題——好在有Hop的車,尚不致束手無策。但要及早把車弄好。這個老是拋錨的破車,用過了夏天,不要了算了。
5月18日星期一陰雨
想到晚上要干一整夜,心中不安,試著睡睡覺,也不成。晚10點20分開車去上工。下雨,路上看不清,開得很慢。同時開始工作的還有另外5人,多是SUNY的學生。這個工廠是現(xiàn)代化管理,規(guī)章制度不少。這一周前三天訓練,由一個干了7、8年的女工帶著講講、試試、干干。后兩天正式頂班。過程一言難盡,以后慢慢敘來——工廠的一些制度很有趣。
早上7點下班,一個Per-sonalManager(女士)又讓看了一個如何不傷脊背的動作的電視片,講了規(guī)章?;丶医?點。很乏。
5月19日星期二陰
試圖睡覺,因有狗貓的事,要起來照顧它們,睡不塌(踏)實。大概總共睡了有5、6個小時,身上覺得很乏。
晚6點去Vinay處,她請吃飯,主要是米和蔬菜,另有一個學藝術史的海地的女學生。大家聊聊。9點多回家,又要準備上工。我真不愿去干活。但為了掙錢生存,沒辦法。
5月21日星期四陰
干了三天活兒了——其實稱為“訓練”,并未正式干滿8個點,已是累得我夠嗆。手累,背累,腿累,大概是老了。不知這個樣子能否熬下來。這種勞動強度,的確有Landcis的兩倍。但我不是想“HarderWork,Better Pay‘么,只好如此。一起受訓的另外4個人,兩個是黑人,女的叫Lisa,男的叫Eric,前者來自NYC的Brooklyn,在SUNY—B學經(jīng)濟,后者學Labor還有一個白人小青年叫Doug,家在Cyracuse,學心理學和英語,是新生。說他在CoastGuard服役4年,退役后國家?guī)退洗髮W,4年中給補貼8100元,遠遠不夠,他大概要自己設法弄到別的錢。另一個白人小姑娘叫Lo-rain,在C。nland學教育,家在BinShamton,說是去年在Cener-alElectric干活,不如這兒累。但不知那兒Pay如何。
昨晚看PBS,剛好有個節(jié)目介紹Frito Lay Co.這個公司總部在Dallas,講如何搞研究發(fā)展,創(chuàng)造新品種。說它是美國最大的一家Srlack生產(chǎn)廠家,據(jù)別人說,這個公司,還有Kentucky Fried Chicken,Pep-si等都屬于Pepsic公司。這個公司一切都非常正規(guī),有QC(質(zhì)量控制),規(guī)章制度嚴整,稱技術員為PMO(ProductionMachineOperator)。十分強調(diào)安全問題,說你如果不小心摔了跤,要報告Supervisor,以便以后發(fā)現(xiàn)什么傷痛公司要負責賠償。經(jīng)常是Overtime,給一倍半的工資。一天內(nèi)多過8小時,或一周內(nèi)多過40小時都是Overtime,說怎么算對你合適就怎么算。工資從Dallas總部發(fā)來。超時工作有兩種,一種稱Voluntary,一種是Forced,工人自己選擇,一切以生產(chǎn)為重。科室人員,包括Supervisor,都衣冠楚楚,男士全打領帶。他們生產(chǎn)的小吃都很定型,質(zhì)量管理很嚴格,每人要填表,所以你干的活兒都有記錄,以后有問題可查到各個崗位。尤其重量很重要,寫著425克,只能多一點而不能少,經(jīng)常要稱重量,不夠的要調(diào)整,或挑出來扔掉。這個廠的主要產(chǎn)品,一是土豆片,二是玉米糊做的Snack,都有不同風味。機械化程度挺高,但不知包裝這么累的活兒為什么沒有機械化。領我們訓練的Lorry說她在包裝干了7、8年,說可能機械化比人工花費大,比如用機器人,所以沒機械化。她說了一些事,例如有人把手指頭切掉,去年另一個廠有一個女工因工傷死亡,所以公司特別強調(diào)安全。這個廠一個工人的指頭給切掉,打官司,公司賠了他錢,他買了一輛新車。車間其他人似乎也都比較友好,互相問問好之類,包括工頭。但我覺得有股虛偽或純粹表面文章的味道。一個Caffeteria,大家在此休息、吃飯,有個冰箱,4、5個賣飲料的機器,2個微波爐。
這兩天晚上下小雨,我本來開車不那么靈,這就更困難。前晚有兩次險些開錯,回家路上又開到了岔路上,轉(zhuǎn)了一圈才回來,花了40分鐘(一般要25分鐘左右),氣得我夠嗆。工作沒有什么樂趣可言,十分辛苦。一起干活的工人說,三班是個Craveyard Shift,應屬經(jīng)驗之談??丛凇板X”的份上,只好堅持下去。
回家后根本無法干別的,只覺得累。學習的事只好一邊放放了。
5月23日星期六陰,雷陣雨
周四晚上去上工,是頭一次頂班干活。在Fritos生產(chǎn)線4,包裝玉米片,一箱12包。頭2—3個小時,分裝機全速運轉(zhuǎn),我估計平均一秒一袋,不停地、無情地從傳送帶上輸出來。在剛到廠(提前20分鐘)去看班次時,那位大概管分配工作的中年男子說,“你今天干的這條線比較容易”。在干上后,發(fā)現(xiàn)他說的完全不對。這條線簡直是最緊張的生產(chǎn)線之一。我手忙腳亂,全力以赴,仍然跟不上。有時他們來幫幫我。有時那些老工人則站著聊幾句,而他們的線倒并不那么快。有一陣沒有人來幫忙,產(chǎn)品在轉(zhuǎn)盤上堆成了山,往地下掉,竟掉了不少。我覺得十分絕望,反正拼了全力也無法趕上這個速度。一度有些自我憐憫,來這兒受這個罪,有點想哭的感覺。覺得頂不下來,這樣干下去怎么得了。但活兒太緊張,連看看表、想一想的時間都沒有。在頭一個20分鐘休息后,機器放慢了速度,有點兒間隔,說是原料不那么充足。謝天謝地,總算熬出來了。此后即比較可以應付了。像后面這個速度,應當沒有什么問題,也不致太累。而前面那個速度簡直太欺負人、太壓榨人了。不是人干的。
回來后累得不行,手和胳膊讓紙箱板劃了不少口子,個個手指頭都疼。干的活,是把新紙板折成紙箱,把生產(chǎn)線出來的小包裝裝進去,封好箱口,貼上標簽,碼好箱子,然后再開始做紙箱,裝箱,封口,貼標簽,碼箱……這個鬼包裝機速度太快,無情地吐,不間斷地吐,任你手忙腳亂,累得臭死,它根本就無動于衷。恨不得砸了它。這一整套活兒,在國內(nèi)大概要3、4個人干。想想美國工人一年到頭也干的這么辛苦,難怪生產(chǎn)率高了。當然,他們也有熬出來的時候,例如,提升當PMO等,只要溜溜達達,不時來給小包裝過過秤等。與國內(nèi)的科室人員和工人的區(qū)別一樣,這里也是科室人員坐辦公室,工人干活兒。一起來的那幾個學生好像不見了。有工人說,其中3個因為受不了這個累,第一天干活,干到上午第一次休息就奪門而去,不干了,兩小時的工錢也不要了。也許廠方并不按小時給報酬。這個活兒實在大重,體力受不了。在國內(nèi)工廠干,不記得有過這樣的絕望感和被壓榨感。
5月25日星期一陰
精神不太好。起來干點雜事。晚9點多那個廠打電話來,說今晚不必去了,而我都已準備好。不去既好又不好。不去干活兒免得受累,也不是壞事。計劃一下明天的事??袋c兒書也有限。越來越覺得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沒有意思,是活受罪。
5月27日星期三陰
晚上又去干活,今晨回來后累得要死。這個活兒太累人了,雖提前一小時結(jié)束,也同樣累。這剩下的一小時去擦擦機器,還剩下10幾分鐘,老工人說“To kill time in the lock er—room”,意思是在更衣室把時間磨蹭掉。遇到一個不算年輕的老青年,說他叫KdwardSmith,在SUNY—B歷史系念MA,曾在德國駐過兩年兵,說那時“Too young tO like thearmy”,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說在這里干了2、3個月了,挺喜歡,希望能轉(zhuǎn)成長工、正式工,因為這里有醫(yī)療保險等。工頭來介紹他自己,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分配活兒的時候還說一句“謝謝”。這些人不知怎樣可以當上工頭,不用在生產(chǎn)線上受罪。包裝工太累、太累了。他媽的。怎么有人會受得了。
5月29日星期五少云
昨天下班時第一次看到太陽——前些日子總是陰沉沉——這才算看見了清晨的景象,人的心情也好些。
這兩天干活也很累,但我已基本上可以獨自應付。自然是十分的勉力而為,動員起全身的每根神經(jīng),每條肌肉。回家后總是疲憊不堪,手指僵硬且痛,關節(jié)發(fā)直,手臂腰背也痛。他們,包括那個年輕的高挑個子的Supevisor,都來說我干得不錯。我旁邊另一條線上一個男工,約30多歲,很健壯、自信似的,和我干一樣的活兒,不僅有待裝箱的土豆片小包裝把旁邊的桶裝滿了,而且腳下還攢了一堆,成了山,他硬是無法跟上這個速度。其他幾個女工只好停下她們的生產(chǎn)線來幫他包裝。她們說他“ArOund”已經(jīng)“FOr some time”了。另一個缺門牙的中年男子說他原在另一家工廠千活,但工廠關了,所以到了這里。他發(fā)現(xiàn)這里的速度是“Crazy”,快得要命。工頭彬彬有禮,但我覺得不喜歡他。不就是拿個本子到處走走,查查人家干活的速度等,好像高人一等似的。有次機器停了,我累得不行,就坐在一邊一小會兒,他過來說,機器一停,你要清掃衛(wèi)生等等(用那種氣管子吹地),好像見不得人家一歇,最后還說一句“ThanksalOt”。虛偽。
昨日又因機器不好,包裝了半堆,結(jié)果因袋子口未粘好漏氣而全部報廢。幾個老女人過來,一個個捏住袋子擠擠看是否漏氣。她們的形象令我想起“拿摩溫”。工頭又說我要“對此負責”,叫我生氣。沒有人告訴我這個。速度死快,還要怎樣?!此后為趕上活兒,速度一直很快,比前天還累。下工前,另一個安排活兒的小頭目說讓我今日再去干。我想,如果是Ovedime,一小時9塊多,似也值得累累,就答應了。今日拿到上周4天的check,一共190多元,東扣西扣,只剩下140多。
看看他們的機器,較新的是1984年產(chǎn)的,上寫參照美國及10多個外國的某某Pa卜ten制造,大概是數(shù)控,有個盤顯示并可由人選擇、操縱。
最近還有搬家的事,也夠我嗆。好多別的事。因干活太累,白天骨頭像散了架似的,不躺一天,簡直不行,什么也干不了,書也看不進去,學校也未去。
5月30日星期六晴轉(zhuǎn)雷雨
昨天的活兒因一直干一個品種且到下班時才停,所以也很累人,加上大概是最重的袋子,2.69元一袋的那種,每袋一磅,每箱裝十袋,需要碼到7個箱子那么高,有時不得不用頭頂住才擎得上去。今日開的班次不多,只有不多的人在工作,其他車間的機器在清掃中。我比較喜歡冷清的環(huán)境。干到7點回家在澡盆里泡了半小時,手、臂又痛又麻木。廠里有一個電子顯示的東西,每天不時顯示信息,如“Attention”后,有關于納稅講座讓去聽,或“HappyBirthday”下面接上人名,說6月16日是OpenHouse,讓人來參觀,工廠要ShOWoff自己新改造的成果,屆時有Refreshment,對小孩有禮物,等等。總之,這個廠很正規(guī)。
工作時,因為又累又枯燥,工人們有時大聲喊叫,或發(fā)出怪聲怪調(diào),彼此呼應,我也忍不住笑一下,便覺得輕松一點。以后也許我也一起喊了,因終究使人覺得好過些。廠規(guī)大概沒有禁止工人工作時喊叫這一項。有一個留小胡子的男人問我名字和國籍,原來他是老撾人,看上去倒像個阿拉伯人似的。說清潔工中有個中國人,說這個廠的亞洲人也就這幾個了。
6月4日星期四凌晨4點
真不敢相信,早上4點起來記這些東西——因為3點醒來,睡不著了,大概是總干夜班的緣故。今天已是星期四了。這幾天過得昏天黑地,累得不行,休息不過來,根本無心記。
周一下班后回家睡1—2個小時,起來去參加S太太的葬禮。
這兩天仍去干活。有時真不想干了。見到有的下班的工人,情緒挺高,有時互相答答話,說為什么情緒高,因為“下班了么”,“上班時可沒這么高興”。有時我說累,一個女工說星期五“WmhelPand it alwayshelps”,因為星期五是Payday。一個戴眼鏡的女工,挺和氣,說她并不喜歡這個工作,純粹為了錢。
廠子規(guī)矩很嚴,臨時工整個夏天只可請一天假,再有一次即開除。談了好幾次,好歹給了我一天假。工頭Joe說“Nothing pelsonal”。這個廠真的沒有什么是Personal的,也是根本不考慮“人”的問題,唯一的是“生產(chǎn)”,人是生產(chǎn)、機器的一部分,延伸,附屬品,為生產(chǎn)而存在。有些體會。在這里干活的一個好處是了解一些真正的美國社會。
貓狗們現(xiàn)在都十分依賴我。那只有個法國名字的貓開始爬到我身上,有時就直接站在你胸前直視你的眼睛,但它親近的方式仍是十分傲慢,并沒有低聲下氣的樣子。
6月4日星期四陰雨
早上7點多,我剛寫完上述雜記要躺下睡一會兒,這個廠來電話,說今晚又不需要我去干活了。如此,決意今日動身去波士頓(參加在Tuffs大學的一個會)。
6月8日星期一
回到家7點。廠里來電話說不要我去干活,則睡了個好覺。
6月9日星期二多云
昨日未去上班。今日居然又來電話,說不要我去工作。我問“Amlflred?”,他說沒有,只是工作不那么多。看來是對我請那一天假的懲罰。這家工廠看來干不長,這么三天兩頭不干活,不是長法。還是要看看別的機會。他們很會剝削人,雇這么多人,都變成Re-servearmy,處于半失業(yè)狀態(tài)。這就是現(xiàn)代管理的秘訣之一。
6月10日星期三晴
今日又說無活干。這個鬼地方真是不能指望了。
6月11日星期四晴
晚上又來電話說不要去工作,我說我一周都沒工作了,他說“I know it must hard onyou,but just because this weekisslow”,說是想干活的人太多了。
6月13日星期六陰,雷陣雨
王八蛋工廠周五又說沒工作。而今天早上7點多,又來電話說晚上有活兒了。干二班。書仍是沒看多少,整日昏昏然,不知如何是好。
6月16日星期二晴
這幾天仍是亂糟糟。周日晚上去干活,不算太重。又換了一個Supervisor,說原先那個乳臭未干的Joe去休假了。這個小個子年輕人給人的印象似乎好些。當我干完活兒時,他說"You did very welltonight.Thankyou”。但我知道他們都是些“口頭派”而已。
一起干活兒的有兩個女工我比較愿意接近,一個叫Barbara,另一個叫Rainy。湊巧,兩人都帶眼鏡。她倆常常面帶笑容,也愿意跟我接近。Barbara告訴我,有一個Senior-ity System,就是如果沒有足夠的工作,應該讓老工人休息,而不是讓新工人沒有活干,他們這樣對待我是不Fair。我聽了更生氣。Barbara就是通常帶頭喊兩嗓子的。昨晚去干活時,開我那輛破車,因為Hop的車送去檢修了。這輛車起(啟)動后一掛倒檔就熄火,額外費一番勁。而今晨下班時,竟然在一個丁字路口熄了火,試了半天才發(fā)動起來。我擺手讓后面的車超過去。還好,后面這幾輛車還算客氣,沒有按喇叭。
昨晚的活兒很重,也許是PotatoChip中最重的之一:裝1.29元的袋子,每箱12袋,機器運轉(zhuǎn)正常,非常不運氣地一直不發(fā)生故障,真氣人。所以我不得不盡力干。到最后一次休息后簡直死活干不動了,動作慢下來。我想,我不能干Overtime了,干不了了。8小時干這樣的活兒已經(jīng)令人筋(精)疲力盡。
干到班次結(jié)束,竟干了29堆,每堆36箱,算下來有一千多箱了。雖然不像剛干時那樣累——磨出來一些了,但畢竟還是很累的。今日晚上9點廠里又打電話來,說是因為土豆生產(chǎn)線沒怎么投產(chǎn),所以又不要我去了,但說“You did out-standinSjOblastnight。Yourbosssaid,‘be sure tO Call Lu intowork。”幾乎所有的人都贊賞我的工作,這大概也是我繼續(xù)留在這個累人的車間的原因,真叫自做自受或作繭自縛。在國內(nèi),好好工作有一種“多做貢獻”的動力和自豪感,但為何要在這里好好干?又不多拿錢。我想,一個是想趕上機器的速度,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另一個也可能是給自己的工作改善創(chuàng)造條件,再有可能是國內(nèi)工作養(yǎng)成的習慣。有點傻。其實在這里,拿到錢就行,誰管那么多。別人努力工作的動力我也清楚,無非是為了錢。有時看到監(jiān)工或“拿摩溫”還那么認真,就想起“資本家的乏走狗”這個詞。Rainy是個小個子婦女,我想大概在Late 30歲,像中國那種樸素的讀死書的女學生,長得也不漂亮。說她已干了10年活兒,包括在其他一些工廠,但這個地方她最滿意。她從去年8月開始在這里干臨時工,一個月之前轉(zhuǎn)成了正式工,可以享受許多福利,工資也高了。正式包裝工每小時工資近9元,其他輕松一些的工作如在Kitchen干,工資稍少一點。而如果你是臨時工,無論干什么最多也是6塊——去年是5塊,什么福利也沒有。她說在這里,工資高些,有福利,也有提升的機會,所以她準備在這里干下去?;顑褐匾稽c,但常(長)了,就習慣了。問起工會,她說工會“Trymove in”,但尚未成功。說她不喜歡工會進來,因為,目前這種狀況,她可以拿到她全部的Pay,而如果有工會,她還要付工會費。她說她原來干二班,當轉(zhuǎn)成正式工時他們讓她干三班。說她干著也可以。工廠對工人說一不二,讓你干啥你就只能干啥。
我昨天干活兒時,周圍的男工女工倒常常來幫忙,在他們自己的生產(chǎn)線不那么忙時,或者當他們干在活兒的前頭時,過來幫著做做箱子什么的。一個留著金色大鬢角的男運輸工,一臉的嚴肅相,見我干得不錯,曾問我以前是否在這里干過,昨天說,這個活兒真是“Keep you busy”。
6月18日星期四晴
又是三天曬網(wǎng),真沒治了。
6月19日星期五晴
今天倒叫去干活。周末,別人休息,倒輪著我了。我覺得這個地方待我很不公正。眼下也只好少想。碰巧遇到那個胖乎乎的Ed Smith,想起他上二班,和他談談,問他能不能給我搭車,他倒是欣然答應,但又說車可能要去檢修。先看看再說,如果能解決交通問題,湊合干幾天算幾天。今天活兒不算太輕,但不如上一次重。干Line5。Line6的一個小個子男工使心眼,把他自己的單子放在我們共同的箱子堆上,最后當然他“完成”不少。當工頭來查“成果”的時候,他竟不說是我們共同的箱堆,只是在工頭問,我是否幫了他大忙的時候,因我在跟前,他只好承認說,“當然。她幫了我大忙?!边@種小把戲到處都有,我真不知道如何與這樣的人打交道:戳穿他們,這些人沒有是非感,只是會恨妨礙他們的人,或置之不理?至今不會處理。這件小事,自然算了。他說的倒好聽,什么“我今天太忙,沒有多跟你講話”云云。反正我也不在這個班次干了,說實話,對這里所有的人,我都不Care。
6月23日星期二陰
搬到一個新住處。新房東有條件,必須晚上在家,連干二班到晚上11點也不愿意,所以只好給Frito Lay的Ruth打個電話,談了,她說遺憾我要走(例行公事客氣話,沒有任何意義),說如果有一班的活,再告訴我。當然只是說說而已。這個活兒并不怎么樣,唯一的好處是Pay高一些,失去了也覺得可惜,沒有錢可掙了,下一學期怎么辦。不過,我的車不行,交通問題也解決不了。
日記寫作者:路愛國,職員,現(xiàn)居美國。以上資料由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