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黃昏,寒風(fēng)嘶冽,寒鴨旋飛。我獨自在室中,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體會著冷風(fēng)與河水、寒鴨的奏鳴曲,尋找遺落在大荒中的我。
短短幾年的社會人生,終于把少年時代和大學(xué)時代幻想型的我改變,那一腔單純的熱情也被做作的深沉老練所代替。記得初來酒鋼時,面對平地上崛起的戈壁鋼城,不禁心潮澎湃,壯志凌云,心頭暗暗吟唱: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然而,人生理想的確立、意志的堅定,并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生存環(huán)境的要求,艱難與障礙的困擾,人的信念也會動搖、幻化。我是一個弱者,因為我面對困難,信念飄搖得如十五個吊桶打水。
依然是一個陰沉的天氣,經(jīng)過一年的工作體驗,我對自己的“人生三境界”進(jìn)行苦澀的回味和總結(jié)。窗外,依然是凝固的“抬頭一線天”,寒鴨、瑟風(fēng)、河水的悲樂如一盆涼水灌下,叫人寒心,我不免觸景傷懷,提筆潑墨: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怨君遠(yuǎn)去爾,何時回長安?”
心境終究是變化的,就如春天的天氣一樣。而且,晴天比陰雨天多得多。每當(dāng)心直直地往下沉的時候,西行的目的總是在最最黑暗的角落里點燃一點螢火之光。我曾羨慕文革時上山下鄉(xiāng)的知青,因為他們從生活中來,從生龍活虎的現(xiàn)實中來,磨煉出了堅強的意志和堅韌的毅力。北大荒,那片原始荒蠻的處女地,不是塑出了一批批有骨血的中華男兒么!
鏡鐵山礦以北大河為生命源泉,“北大河”比之于北大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而艱苦是磨煉人的意志的學(xué)校——我始終堅信這一幾近被淘汰了的真理。
美國著名意象小說家福納克提出了“郵票”的哲學(xué);我不是作家,但我希望在文學(xué)這一小徑上悄悄地撒下幾粒屬于自己的種子——即使它們不會發(fā)芽結(jié)果——但我不悔于這執(zhí)著的徒勞。因之我希望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有屬于自己的一枚“郵票”。而鏡鐵山礦,這個幾被現(xiàn)代文明遺忘了的角落,不正是我的那一枚“郵票”嗎?
正是這個信念,維系著我的精神支柱,把我那顆本來不安分的心拴在了這片荒蠻又滄桑的土地上,不思喧鬧與繁華。
山,光禿禿的,給人一種威壓,心境失落了,這山便要塌下來的樣子,使人誠惶誠恐。
生活是一條從未知通向已知的路,它雖然免不了荊棘滿途,但它能夠告訴人們?nèi)フJ(rèn)識人生之路,從這“路”中去悟出人生的涵義,從而教人實實在在地走路,不至于永遠(yuǎn)地左顧右盼。
記得有一次,與朋友游五泉山,朋友在一“長者”算卦攤前占了一卦,聲稱相當(dāng)靈驗,叫我也起一卦,我委婉地謝絕了。并非我頑固地堅持科學(xué),而是我不想讓別人指明我的前途,否則萬一靈驗了,那么以后的人生將是索然無味的——何必循著別人指明的路去做人呢!人生只有一次,沒有必要去渾渾噩噩地對付。
又是一個周日的早晨,雖然看不著太陽,但從對面半山腰的金燦燦的晨光后面,分明可以看到一輪屬于我們的紅日,一線蔚藍(lán)的天空明媚得可愛,我突然有了去看一看鏡鐵山的念頭。是的,久違了,鏡鐵山,你可以原諒一個曾經(jīng)叛逆的兒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