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　海

我的孩子來日本后整整過了9個月，才盼到了可以上幼稚園的年齡：3歲。日本的學齡前幼兒教育機構分為兩個：一個是保育園，一個是幼稚園。如果媽媽在工作，孩子白天就可以上保育園，而且一歲以前就可以入園；幼稚園只接受年齡滿3歲的孩子，這也是日本鼓勵媽媽在孩子3歲以前在家里做“專職母親”的一種做法吧。

4月份就要開學了，我們終于在家附近的四五家幼稚園里選中了一家，去拿了入園申請書，不久以后就接到園方的電話：請帶孩子來面試并辦理報名手續(xù)。既然是“面試”，我們就帶著孩子很鄭重其事地去了。事先按照我以往在國內的經驗，還特意關照孩子“如果老師叫你唱歌，你一定要好好唱啊”。

接待我們的是一位名叫上野的女教師。大家正式就座以后，她首先很親切地對坐在我們中間的孩子說“空呢及瓦（日語早上好的意思），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可我的孩子因為比較怕生，又很固執(zhí)，竟轉頭對我說“空呢及瓦，我已經講過了”。確實，剛進門時他是講過了，只是聲音很輕。我沒有辦法，只好叫他告訴老師他的名字，他頗不情愿地說了，當然說的是自己的中文名字，老師聽不懂。當時我就很后悔平時沒有教他記住自己的日文名字。日本人對很小的小孩也有兩個基本要求，就是見面要會問好、要會告訴自己的名字。盡管我的孩子當時這兩方面的表現都很不好，但上野老師并沒有表現出失望的樣子。

接著老師詳細地詢問了許多問題，并一一認真記錄在一張表格中。喜歡看什么電視節(jié)目？這個節(jié)目是在幾頻道播放的？在家里喜歡玩什么玩具和游戲？在外面喜歡玩什么游戲和運動？平時會自己一個人玩嗎？性格是偏向安靜還是好動的？會不會自己吃飯？吃飯用勺子還是筷子？會不會自己大小便？正常體溫是多少？有比較容易得的病嗎？等等等等，關于孩子的性格、愛好、生活習慣、身體狀況，無一不問，連平時流不流鼻涕都要問，真是問到家了。我感到不是孩子，而是我們父母在接受面試，看我們對孩子的情況是不是做到了完全了解，當然同時園方對孩子的脾氣和習慣也摸著個大概了。

我覺得這樣的面試跟國內的很不一樣。在國內孩子3歲進幼兒園時也有面試，但園方似乎只注重測試孩子的智力發(fā)展如何，讓他們認圖畫卡片和顏色形狀等等，如果能表演一段小節(jié)目就更好了，除此以外別的就不問了。這里完全不同，沒有一點智力問答式的測試。雖然我的孩子會唱幾首日文歌，但那天毫無用武之地，因為老師根本就沒叫他表演。面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老師拿來一塊地毯和一箱積木，讓孩子過去自己玩，好像是讓他不至于感到煩躁而影響對我們的提問。其實我覺得也是老師不動聲色地觀察他是否會玩和會不會自己玩。

最后老師問了一個我完全沒有想到的問題：“你希望你的孩子進幼稚園以后有什么改變嗎？”我想了一會兒才回答：“希望他能多交朋友。因為他比較內向和害羞，希望他上了幼稚園后可以改變一點。”老師很鄭重地記下了。問題問完了，面試就算結束了，等交了入園費以后，上野老師就很正式地雙手遞給我的孩子一份“入園許可書”（不是遞給我們），并對他說“梧君（孩子的日文名字讀音，君是尊稱），你已經被正式許可入園，歡迎你來到敬愛幼稚園。”孩子大概以為老師給他什么好東西，竟也很認真地雙手接了過去瞧了瞧。

告別時老師送給他好些禮物。我叫他說再見，他又說“ByeBye我已經講過了”。確實，在老師沒有聽到的時候他是講過了。然后他也不管老師正跪著跟他告別，抱起禮物轉身就跑出去了。我恨不得因為他那么不懂規(guī)矩而罵他兩句，而老師仍舊是那么笑瞇瞇的，似乎并不介意。

我的孩子終于可以上幼稚園了，從此將開始他的新生活。而通過這次面試，我感覺到園方對孩子平等和尊重的態(tài)度。我相信不管孩子是否聰明乖巧，在幼稚園里他都會受到一視同仁的對待。同時也讓我感到放心，因為她們對孩子的了解已經不亞于我這個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