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它可能曾被我們反復地引用,當然非關書的別材,非關理的別趣,可能是一筆所謂見仁見智、充滿分歧的糊涂賬。我們可以體會得到,尤其是在積累了大量的閱讀經驗和寫作經驗的詩人中——然而,要想闡釋得清楚卻是萬難。
我們或可說,詩在書(知識)和理(思想,道德)的“中間地帶”:它有時會向書汲取多些,有時會向理的部分汲取多些,但,它始終不是知識的附屬、思想的附屬,知識的豐富和思想的深刻以及呈現出符合標準、極度正確的人類價值觀,大概都無法保障詩的有效——它具有某種讓人著迷的“獨立性”,這一部分,是只有詩能說出而其他門類和學科無法說出的部分。它天然地帶有歧義,模糊,迅捷而驟然閃現的靈光,情緒的不確定性甚至非正確性……大約正是這種模糊、不確然和無達估性,有人說詩人的成長是相對緩慢的,他們需要在難以看清的黑暗或乳白色迷霧中摸索,而無法依靠知識、思想或教師的指引直接靠近“答案”。
恰因如此,詩才更值得珍視,詩人的卓越創(chuàng)造才更值得珍視,詩歌的獨特“說出”才更值得珍視。我想,我們也應注意到《滄浪詩話》中接下來說的:“然而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極其至?!彼嵝盐覀?,雖然詩的別材別趣與書和理不那么相關,然而想要達到高格,書和理的極致追求還是必須,恰是它們,保障了別材和別趣的有效。
(作者系河北師范大學教授、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