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10(2025)03-0062-13
1935年5月下旬,中央紅軍通過強渡大渡河和飛奪瀘定橋突破了國民黨精心布置的“大渡河布防”,打開了北上會師的最難通道,為紅一、四方面軍實現(xiàn)懋功會師奠定了基礎?!按蠖珊訒?zhàn)”給人的感覺是紅軍行軍比戰(zhàn)斗更精彩,特別是飛奪瀘定橋,紅軍演繹的“飛”比“奪”更加扣人心弦,奪橋戰(zhàn)斗中紅軍的犧牲也不大,以戰(zhàn)斗犧牲8人的較小代價換取了“大渡河會戰(zhàn)”關鍵一戰(zhàn)的巨大勝利。于是長期以來始終有人懷疑“大渡河會戰(zhàn)”到底有沒有真打?飛奪瀘定橋是不是川軍“放水”?這些問題不但會引發(fā)人們的廣泛關注,甚至容易產(chǎn)生一些爭議和誤解。
要搞清楚這些關鍵問題,需要我們回到90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渡河會戰(zhàn)”去,從戰(zhàn)役全局來解析國民黨的\"大渡河布防”,從紅軍的精彩行軍和默契配合來講解勝利之因。中共四川省委黨史研究室2016年修訂出版的《紅軍長征在四川》、雙石老師2017年出版的《非常突破:1935 年大渡河之役詳考》等著作,在翔實可靠的史料基礎之上對此作了深入解讀。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礎上,結合大渡河沿岸地理空間,重點從國民黨軍事布防的弱點和軍事指揮的失誤上解析其戰(zhàn)略誤判和戰(zhàn)術失敗的主要原因,從紅軍兩路縱隊的精彩行軍和有力戰(zhàn)斗的配合上解析紅軍贏得飛奪瀘定橋的輝煌勝利以及犧牲不大的根本原因,進而對國民黨為何不炸橋的這個關鍵“疑團\"進行歷史揭秘,旨在從宏觀上論述紅軍最終突破國民黨“大渡河布防”的合理性與相關史實的可信度。
一、國民黨軍隊的軍事部署和戰(zhàn)役意圖分析
(一)國民黨軍隊發(fā)起“大渡河會戰(zhàn)”
1935年5月初,中央紅軍巧渡金沙江成功,跳出國民黨軍的又一次圍追堵截。見此,蔣介石立即組織\"大渡河布防”,發(fā)起“大渡河會戰(zhàn)”。其目的是“封鎖朱毛股匪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襲江以東地區(qū),作根本殲滅”1],實現(xiàn)讓朱毛紅軍成為“今日之石達開”[2]的美夢。其戰(zhàn)略意圖是:“第一在防止朱、徐兩匪會合,第二在防止殘匪向西康逃竄?!盵3]蔣介石把“大渡河會戰(zhàn)\"看作是圍殲中央紅軍的最后機會,于是要求各路圍剿軍“鼓勵所部建立殊勛”4],由此開啟了驚心動魄的“大渡河會戰(zhàn)”?!按蠖珊訒?zhàn)”成敗的關鍵點在于國民黨能否固守大渡河和中央紅軍能否沖破國民黨的“大渡河布防”。
(二)蔣介石的軍事部署及其意圖
國民黨軍隊“大渡河布防”的策略是“南追北堵”,蔣介石緊急調整軍事布防:令中央軍周渾元、吳奇?zhèn)蓚€縱隊及李韞珩部渡過金沙江向北進攻,滇軍孫渡縱隊趕往鹽邊、鹽源,沿雅襲江布防,堵截紅軍西進;令川軍第二十軍在雷波、屏山、宜賓一線,配合郭勛祺、陳萬仞部阻截紅軍東進;令第二十四軍以5個旅共12個團沿會理、西昌、冕寧依次布防,利用民族矛盾阻截紅軍北進;在大渡河左岸以暫編第五師2個旅5個團及屯墾司令部1個旅,防守富林(今漢源縣城)至瀘定一線;并調第二十一軍第六旅3個團到富林布防,企圖消滅中央紅軍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襲江以東、大涼山以西的狹窄險要地區(qū)。5]“南追”的任務主要由國民黨中央縱隊和滇軍擔任,“北堵”的任務就交給了各路川軍。蔣介石電令劉文輝:“沿大渡河北岸趕筑碉樓,嚴防匪之北竄”6],要求各部\"憑大渡河天險堵?lián)?,配合中央軍和滇軍在大渡河右岸地區(qū)殲滅中央紅軍”7]。最后,蔣介石不忘“嚴令各路軍構筑碉堡扼守。如有不遵令或陽奉陰違而懶慢貽誤者,及其所守地區(qū)而未如令構筑碉堡以致失陷者,一經(jīng)查明,必懲治其當?shù)刎撠熤鞴倥c其最高長官以督教不勤,縱匪養(yǎng)寇之罪”[8]
(三)川軍圍堵紅軍的作戰(zhàn)思想
必須承認相比于紅軍,川軍更害怕蔣介石的“一石三鳥”之策,更擔心國民黨中央軍入川。因此各路川軍在圍堵紅軍的作戰(zhàn)思想上,確實有不想與紅軍死拼硬拼消耗自身實力的一面。遵義會議期間,劉湘在重慶召開的“防共會議”上就曾提出“剿共存共”的策略,甚至打出“防蔣勝于防共\"的口號,會議最終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中央軍人川”。9]劉文輝也制定了“只守不攻、尚穩(wěn)不追、保存實力、避開野戰(zhàn)”[10]的作戰(zhàn)原則。但這些問題和紅軍打贏\"大渡河會戰(zhàn)”的難易和紅軍犧牲大小沒有直接聯(lián)系。這些作戰(zhàn)思想起作用的前提是川軍打不贏紅軍,至少害怕犧牲太大,威脅到自己的根本實力,不然川軍將士肯定也想“建立殊勛”立功受獎的。最后川軍認為:只有在堵截紅軍出上一點力,對蔣介石多少總還有點討價還價的資本[11]。所以川軍采取了“兩打\"辦法:即一打紅軍——協(xié)同薛岳追軍消滅紅軍于大渡河以南;二打蔣介石——乘機向蔣介石要槍要彈,來武裝自己[12]。川軍的真實意圖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放,以保存實力為首要”[13],前提還是紅軍打贏川軍,至少是打怕川軍。后來事實證明,飛奪瀘定橋的右路縱隊遇到的阻擊就十分頑強,石門坎戰(zhàn)斗和海子山戰(zhàn)斗都打得非常激烈。左、右兩路軍會合后,川軍的抵抗就越頑強了,強攻化林坪戰(zhàn)斗和激戰(zhàn)飛越嶺都是反復拉鋸戰(zhàn),戰(zhàn)斗不但持久而且慘烈,紅軍付出的犧牲也很大。
(四)川軍的軍事布防及其意圖
各路川軍最擔心的是紅軍進攻成都,來跟自己爭地盤,同時把國民黨中央軍引人自己的勢力范圍,這就會威脅到他們的核心利益。因此川軍軍事布防的重點是“拒敵于川外”,阻止紅軍進入成都平原,“力求保全實力,保住地盤”14]。于是在漢源開展重點布防,令楊森第二十軍主力及第二十一軍一部向雅安、富林(今漢源縣城)地區(qū)推進,加強大渡河以北的防御力量。而在西康阻擊紅軍的劉文輝,最害怕的首先是紅軍進攻雅安,其次是擔心紅軍攻占康定。因為劉文輝在“二劉爭川\"失利后,西進占據(jù)雅安,開始經(jīng)營西康,準備籌建西康省。劉文輝把從西昌經(jīng)瀘沽、越西、漢源通往雅安的“寧雅正道”和從瀘定經(jīng)化林坪到漢源、滎經(jīng)通往雅安的“川康要道”作為重點布防。劉文輝的具體布防為:陳光藻第五師開赴大渡河布防,二十四軍軍部和第五師師部先后進駐漢源清溪,其中楊學端第五旅防守富林(今漢源縣城)到石棉安順場一帶,袁鏞(字國瑞)第四旅防守瀘定城到得妥一線,余松琳(字如海)二旅駐防康定,布防到康定瓦斯溝和瀘定磨西一線。這樣一來,川軍的軍事部署重心在大渡河左岸(東岸),大渡河右岸(西岸)則防守較弱,只有駐防康定的川康二旅。很明顯其布防重點是在“堵路”,在“寧雅正道”和\"川康要道”上布防阻擊紅軍。
二、國民黨軍隊的軍事失誤及后果分析
“大渡河會戰(zhàn)”作為一次以弱勝強的軍事杰作,顯示了紅軍高超的指揮藝術,由于主客觀等多重因素,特別是紅軍的靈活機動,國民黨軍隊在軍事部署和指揮上出現(xiàn)了一系列失誤。紅軍贏得\"大渡河會戰(zhàn)”勝利,根本原因是紅軍英勇善戰(zhàn),當然也是有勇有謀,有效抓住國民黨軍隊的軍事失誤而成就自己,是戰(zhàn)爭的光輝典范。
(一)蔣介石的軍事指揮失誤
國民黨中央軍和川軍之間的矛盾和猜忌,加上對紅軍進軍川西意圖的判斷失誤,為蔣介石的軍事失誤埋下伏筆。蔣介石的一系列判斷錯誤和指揮失誤表現(xiàn)在:
一是大渡河北岸出現(xiàn)防務空虛。由于“大渡河會戰(zhàn)”的戰(zhàn)略目的是在大渡河以南對朱毛紅軍以“根本殲滅”,蔣介石于是將川軍主力布防在通往大渡河的要道上阻擊紅軍,大渡河北岸的防務除了安靖壩(石棉縣安順場下游北岸)和漢源富林(今漢源縣城)以外,安順場及其上游出現(xiàn)防務空虛,成為“大渡河布防”口袋的一個漏洞。蔣介石希望朱毛紅軍成為“石達開第二”,但又認為“大渡河天險,共軍斷難飛渡”[15],堅信毛澤東“不可能不曉得石達開的教訓。他肯定會走東邊的大道,取道漢源、滎經(jīng),圖謀在雅安附近同徐(向前)、張(國燾)一股會合”[16]。料定紅軍不會重走石達開的老路,從安順場渡河北上。這個破綻后來被紅軍先遣部隊指揮官劉伯承等有效利用:第一次是5月20日紅軍先遣部隊到達冕寧瀘沽后,根據(jù)敵情作出分兵,主力部隊主動放棄走“寧雅正道”,經(jīng)過石達開走過的“翼王故徑”向大渡河畔前進,紅五團則在左權率領下將計就計走“寧雅正道”佯攻漢源大樹堡,成功迷惑了蔣介石和川軍;第二次是5月24日紅軍先遣部隊到達岔羅(今石棉縣擦羅)后,根據(jù)敵情變化改變納耳壩(今石棉縣大堡鄉(xiāng))作為渡河“第一選擇”的原計劃,直接翻越馬鞍山向安順場進軍。而國民黨軍隊的判斷又一次失誤,他們認為紅軍一定從納耳壩渡河,因此當天下午派川軍趕到納耳壩布防,收繳所有船只并付之一炬。然而,上游的安順場就幸運多了,川軍不但沒有放火,還僥幸地留下一條船,意外成就了紅軍渡河。
二是對紅軍分兵奪瀘定的應對顯得猶豫不決。紅軍強渡大渡河成功后,國民黨“大渡河布防”的“口袋”被撕開一條口子。這條口子開始越拉越大,越扎越松了。蔣介石一怕紅軍進入成都平原,二怕紅軍進入西康,在兵力布防上開始顧此失彼。蔣介石在5月21日給賀國光的手令中預料到了“殘匪最后不能北竄必向西竄。故瀘定、康定、雅江之防備尤為緊要”,并且告誡劉文輝“在康定、瀘定積極布防,比雅安尤為重要也”[17]但他根本沒有想到紅軍在安順場渡河成功以后,紅軍會作出“雙保險”分兵奪取瀘定橋。紅軍的“分兵”和“飛奪”,一個奇,一個快,讓蔣介石不敢相信獲得的信息,又不敢不信。蔣介石在指揮中優(yōu)柔寡斷,具體軍力部署和作戰(zhàn)只有全憑川軍劉文輝做主。如坐針氈的劉文輝也拿不定主意,所以遲遲不敢上報軍情。到了5月29日,蔣介石還認為\"匪一部雖于宥日(26日)在安慶壩偷渡,然其數(shù)只二三百人,故其主力今在何處尚未發(fā)覺”[18]。29日,紅軍奪橋之際,劉文輝才向蔣介石報告前線軍情:“共軍于24日、25日,以一小部到安慶壩安順場渡至北岸埋伏。過河后,即盡力北竄?!?]直到瀘定橋被紅軍奪下后的第二天5月30日,蔣介石才證實“殘匪主力沿大渡河右岸,向瀘定、康定進竄”[20]。直到5月31日,蔣介石還在提醒薛岳:“殘匪艷(29日)午已到瀘定與我劉部激戰(zhàn)中?!盵21]而此時,瀘定橋早已被紅軍奪下,瀘定城早就被紅軍占領。當天晚上,蔣介石終于收到“昨日朱匪已到瀘定攻城”的消息。也就是說,整個飛奪瀘定橋的過程成為一個“盲區(qū)”,蔣介石既沒有獲得有效信息,也沒有能夠有效指揮。
(二)川軍軍事部署上的失誤
川軍當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也出現(xiàn)了判斷錯誤和指揮失誤,戰(zhàn)后劉文輝還因此挨了“記大過一次”的處分。
首先是對中央紅軍渡河方向和地點的判斷失誤。鑒于地理因素、歷史原因和路程難易遠近等綜合考慮,川軍判斷紅軍會走西昌—瀘沽—越西—海棠—大樹堡這條“寧雅正道”,這也是當年從西昌到雅安的主要通道,判斷紅軍從富林附近渡河,經(jīng)漢源(今清溪鎮(zhèn))翻越大相嶺(泥巴山),以圖在雅安附近與紅四方面軍會合?;谏鲜雠袛啵由洗ㄜ娬嬲紤]的是自己的根本利益——地盤,因此軍事部署重點理所當然在“寧雅正道”方向,阻止紅軍向漢源—雅安—成都方向進攻。直到5月25日紅軍強渡大渡河成功,川軍方面的防御兵力主要還是集中在安順場一富林間的河段上,上游瓦角壩至瀘定之間河段防務基本上是空白;瓦角壩至安順場之間亦有近40公里的防務空隙;瀘定縣城除民團性質的“縣自衛(wèi)大隊”外,并無正規(guī)軍駐扎,直到5月28日白天,瀘定城依然無兵把守。
其次是安順場上游出現(xiàn)兵力分配不平衡情況。一方面,是瀘定城布防出現(xiàn)空虛。瀘定城的防務,本來該由駐防康定的“川康屯墾司令部”第二旅余松琳部負責。余松琳把兵力重點布防在康定城到瓦斯溝(康定姑咱河口)、磨西面(今磨西鎮(zhèn))一線,只派了四個連的兵力駐守瀘定城。紅軍分左、右兩路縱隊奪取瀘定橋時,余松琳把駐守瀘定城的四個連兵力也調往磨西鎮(zhèn)下游的菩薩崗和猛虎崗設防,阻擊紅軍左路縱隊,瀘定城象征性留下由國民黨縣太爺宋瑯(字孝持)主持的一支只有數(shù)十人的袍哥武裝——縣自衛(wèi)大隊,瀘定城實際上成了一座無兵駐守的空虛之城。由于康定是劉文輝最后的退路和避難之地,劉文輝擔心紅軍會從磨西翻越雅家埂奪取康定,因此于5月27日晚決定“袁旅須團結兵力,以掩護瀘定為主”[22],解除駐防康定的余松琳部的“瀘定防務”,把“掩護瀘定”的防務臨時交給了駐防瀘定城下游的第四旅袁國瑞部。袁國瑞對此既沒有心理準備,更沒有做好“護城”的對策,他還一門心思在“堵路”,設防“川康要道”,阻擊紅軍進入雅安。直到5月28日下午,袁國瑞才發(fā)電報給旗下駐防化林坪的第三十八團(缺一個營),命其擔任\"掩護瀘定\"之任務。團長李全山立即派所部先頭部隊第二營周桂三率部連夜從冷磧趕往瀘定城,自己率團部和主力跟進增援。這就給了紅軍一個時間差,趕在川軍增援主力到達瀘定城前奪取瀘定橋。另一方面,大渡河右岸左路縱隊方向出現(xiàn)布防薄弱。大渡河右岸紅軍左路縱隊方向是奪橋主攻方向,川軍的軍事布防重點卻在大渡河左岸右路縱隊的策應方向,主要意圖是阻止紅軍進攻雅安。所以,駐防大渡河右岸左路縱隊方向的川軍,只有從瀘定城調來的四個連,加上駐守磨西的特務連,劉文輝只安排了五個連的兵力,其中還有兩個連的新兵連,明顯是力不從心。左路縱隊奪橋先鋒團(紅四團)向瀘定橋進軍時,遇到的抵抗就弱得多了,戰(zhàn)斗基本上是紅軍1000多人去沖擊川軍兩個連(200多人)的陣地,一般就是一沖即跨,所以行軍也要快得多。相反,由于劉文輝擔心紅軍會進攻雅安,大渡河左岸右路縱隊方向,川軍的兵力部署就是以團為單位成建制的防御,戰(zhàn)斗就相對激烈和艱苦得多。
(三)川軍軍事指揮上的失誤
綜合歷史地理因素和自身利益考慮,川軍把紅軍北上的方向,順理成章地選擇甚至賭在“寧雅正道”方向,他們真正顧忌的是“路”,而不是“橋”。紅軍強渡大渡河成功,更加堅定了川軍的判斷。雖然劉文輝也指示第四旅\"固守瀘定鐵索橋,阻止紅軍利用鐵索橋過河”[23]。然而紅軍被迫兵分兩路奪取瀘定橋,完全出乎川軍意料,使川軍的軍事部署陷人被動,紅軍則化被動為主動奪橋,瀘定橋則成為“大渡河會戰(zhàn)\"生死攸關的關鍵。由于軍事部署的錯誤,緊接著導致了川軍軍事指揮上的失誤。
第一次是在安順場布防上,川軍將防務交給兩個“炮哥”,成就了紅軍強渡大渡河的經(jīng)典。本來蔣介石是三令五申要求川軍做到:一、收繳南岸渡河船只以及可以作為渡河的材料,全部集中到北岸;二、搜集南岸民間糧食運到北岸,實行堅壁清野;三、清掃射界,如南岸居民房屋可資紅軍利用掩護其接近河岸者,悉數(shù)焚毀。24]蔣介石的指示還算明確,但川軍操作起來就相當費勁了。5月24日紅軍先遣部隊到達岔羅時,根據(jù)敵情放棄從納耳壩渡河的原計劃,改而直接向敵人防守較弱的安順場進發(fā)。當晚川軍第五旅楊學端部主力開始西移,在石棉安順場至漢源富林一線布防,第七團余味儒部進至連坡灣(今石棉縣城對岸),所部韓槐堦營住進安順場對岸的安靖壩和桃子灣渡口。韓槐堦是名山百丈場哥老會“舵爺”出身,長期混跡安順場。駐守安順場防務的是國民黨“彝務總指揮部”,地頭蛇賴秉權(字執(zhí)中)的一個營。國民黨本來是想利用這兩個“袍哥”在當?shù)氐年P系和勢力阻擊紅軍,沒想到他們不但阻擊不了紅軍,而且成就了紅軍成功強渡大渡河。5月24日晚上,納耳壩渡口被川軍付之一炬,成為一片火海,所有船只都被收繳到對岸。按照川軍的“河防部署”,安順場在24日晚也應該被放火,船只也應該全部收繳到對岸。韓槐堦在白天也做好了收繳船只和燒街的所有準備,賴秉權部也應該撤到北岸渡口,共同阻擊紅軍。但是,這兩個“袍哥”在安順場都有切身利益,賴秉權的祖?zhèn)骷覙I(yè)是在大渡河岸做“香杉\"生意,安順場半條街都是他的家產(chǎn)[25]。關鍵時刻,賴秉權舍不下家產(chǎn),要求韓槐堦等等看,于是雙方爭執(zhí)起來,最后不得已坐船到對岸安靖壩找余味儒團長調解。余味儒考慮到,一來這些“地頭蛇”不好得罪,有好多差事還得靠他們,二來紅軍先遣隊正在準備強攻漢源大樹堡渡口,未必要從安順場渡河,就叫賴秉權做個擔保,立下字據(jù),承諾紅軍一到就燒街[26]。當晚,賴秉權加強了沿路放哨后,留下一條船,自己在安順場過夜。當晚十點鐘,紅軍先遣部隊先鋒紅一師一團一營在孫繼先率領下,夜襲安順場,占領渡口收繳船只,成就中央紅軍強渡大渡河的經(jīng)典。
第二次是在紅軍“分兵奪瀘定”時,川軍注意力集中在“路”而不是“橋”,成就了紅軍飛奪瀘定橋的經(jīng)典。受利害關系影響,當確切知道紅軍分兵向瀘定進發(fā)時,川軍首先想到的是“堵路”防止紅軍進入雅安,而不是“守橋”阻擊紅軍北上。這里面有幾步最關鍵的棋,川軍都走錯了。第一步是在選擇“堵路”還是“守橋”上,川軍選擇錯了。紅軍從安順場分兵北上后,意圖是什么?方向在哪里?川軍寧愿相信紅軍會走“川康要道”直赴雅安,因為這是他們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也是最不愿意接受的選擇。所以盡管紅軍夾河而上了,川軍還是在盡力“堵路”,重點布防大渡河左岸阻擊右路縱隊。一是阻止紅軍右路縱隊從今石棉瓦角壩—瀘定縣雨灑坪—石棉縣王崗坪進攻漢源,二是阻擊紅軍右路縱隊從瀘定縣龍八鋪(今興隆鎮(zhèn))一化林坪—飛越嶺—漢源往東方向強攻漢源和雅安。因此,川軍選擇重點“堵路”,結果紅軍的重心是在左路縱隊,目標是“奪橋”。第二步是在選擇重點防御康定還是瀘定上,川軍又錯了。當明確獲知紅軍主力意圖主要不是圖“路”,而是繼續(xù)沿河而上時,在對紅軍是從磨西翻越雅家梗進攻康定,還是直奔瀘定奪取瀘定橋的判斷上,川軍又寧愿選擇紅軍會進攻康定。因為這也是川軍最擔心和最不愿意接受的結果,失去康定,劉文輝就再也沒有家底了。因此,劉文輝讓駐防康定的余松琳死守康定,絕不可能調動駐防康定的兵力,就只有從下游調防袁國瑞部匆忙趕往瀘定防御,這就給了紅軍抓住川軍換防之機奪取瀘定橋的機會。經(jīng)過驚心動魄的行軍和戰(zhàn)斗,紅軍左路縱隊抓住戰(zhàn)機,走出獲取勝利最關鍵的一步。第三步是在選擇炸橋還是留橋上,川軍猶豫了。當然,這個問題就復雜多了,川軍考慮的也不僅僅是軍事問題了。
三、蔣介石和川軍不炸橋的原因及后果分析
瀘定橋是“大渡河會戰(zhàn)”生死攸關的關鍵所在,于是人們關注的焦點是當年蔣介石和川軍為什么不炸橋的問題。難道他們不知道瀘定橋的重要性?回答這個問題,需要回到當時的具體情況分析具體問題。蔣介石和劉文輝不炸橋,不是不知道瀘定橋的重要性,也不僅僅是想不到紅軍要過橋,更不是因為同情紅軍而故意留橋放過紅軍,而是當時的條件不允許炸橋和有沒有機會炸橋的問題。
(一)蔣介石沒有炸橋的原因分析
蔣介石為什么沒有炸橋?首先是判斷失誤。蔣介石對紅軍是否已經(jīng)全部渡過大渡河,渡河后的動機是什么的認識是模糊不清的。他一不相信紅軍會從安順場強渡,二不相信紅軍會分兵奪橋,三不相信紅軍能夠“飛奪”瀘定橋。他的判斷始終是落后一步,指揮始終是慢半拍。紅軍已經(jīng)奪下瀘定橋,蔣介石還在糾結紅軍是否會進軍瀘定和奪取瀘定橋的問題。因此,蔣介石在炸橋的必要性和緊迫性方面,是來不及反應的。其次是有技術難度。其實當年國民黨的飛機是在一路追隨和轟炸紅軍的。在紅軍飛奪瀘定橋途中,國民黨的飛機一直沒有停正轟炸,還給紅軍造成了一些傷亡。蔣介石肯定想炸毀瀘定橋,但最終為什么沒有炸,技術原因也很關鍵。在大渡河兩岸崇山峻嶺之中,憑當年國民黨的飛機和飛行技術,亂扔炸彈是可以的,命中率就不能強求了。即便從幾百米的高空往下看,瀘定橋也就是一條線,上千米可能就看不清了,炸橋談何容易!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紅軍采取的是飛奪瀘定橋,紅軍沒有給蔣介石反應的時間,根本來不及炸橋!該不該炸橋,能不能炸橋,何時炸橋,這些問題蔣介石都能夠解決,唯獨來不及炸橋這個問題,他是沒有辦法的。所以,蔣介石沒有炸毀瀘定橋,最根本原因還是紅軍創(chuàng)造了飛奪瀘定橋的“驚險奇絕”,讓蔣介石根本來不及炸橋,英勇的紅軍就奪取了瀘定橋。
(二)川軍不炸橋的原因分析
川軍又為什么不炸橋?其實川軍是完全有機會也有能力炸橋的,但對川軍來講,至少認為炸掉瀘定橋是弊大于利的。這方面的原因可以歸納為:一是川軍不敢炸橋。一來瀘定橋是康熙皇帝御批修建的,是中央政府有效治理康藏地區(qū)的要害和標志,是歷史上中央政府“穩(wěn)藏安康”的要道,是漢藏交流的通道,其政治影響非凡;二來瀘定橋建橋十分艱難。瀘定橋造價極其昂貴,技術難度極高,炸了瀘定橋,誰來修,誰出錢?當然只有劉文輝自己。重修瀘定橋,沒有一大筆經(jīng)費,不花上三年五年的時間,不動用廣泛的人力物力,是肯定不行的;三來瀘定橋價值極大。瀘定橋是川藏交通的紐帶,“茶馬古道”的咽喉?!安桉R互市”貿(mào)易事關川康藏三地經(jīng)濟命脈,也是劉文輝重要的經(jīng)濟來源,價值巨大,利益攸關。因此,誰炸毀瀘定橋,誰就會激起民怨民憤,身背罵名,成為歷史罪人。劉文輝肯定明白這樣的后果。二是川軍不愿炸橋。守橋的川軍是二十四軍,軍長劉文輝此時正處于狼狐不堪之際,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劉文輝在與侄子劉湘\"二劉爭川”中失敗,無法在成都平原立足,無奈進入川西,開始經(jīng)營西康,妄圖以西康為據(jù)點再圖崛起。劉文輝經(jīng)營西康,以雅安和康定為中心,開始籌建西康省。西康是劉文輝的核心地盤,雅安和康定是其核心利益,“茶馬互市”是其重要的經(jīng)濟來源。炸掉瀘定橋,劉文輝就會自斷后路,自毀前程,這樣的傻事,精明的劉文輝怎么可能去做?三是川軍認為沒必要炸橋。當然,川軍肯定也心存僥幸,認為紅軍一來不會來得那么快,二來拆了橋板紅軍也就過不來。川軍認為拆了橋板,紅軍就只有“飛”過來了。正如5月29日上午川軍在與紅軍對罵中所說“你們飛過來呀,我們繳槍啦”27]。但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的是,紅軍居然真的從光溜溜的鐵索上爬了過來,這給川軍以極大的震懾,讓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以為是神兵天降,開始懼怕紅軍,心理上已經(jīng)先輸了。由此看來,川軍炸橋不可行。綜合各種條件和因素,拆橋板成為唯一可行的方案,實在守不住就燒橋成為最后選擇。這是各種因素博弈妥協(xié)的結果,也是劉文輝順理成章的選擇。后來形勢的發(fā)展,也是按照這樣的選擇進行的,紅軍逼近瀘定城時,5月28日夜川軍連夜拆橋板,29日一早又繼續(xù)強拆,29日下午守不住橋就慌忙焚燒東橋頭逃離。
四、紅軍左、右兩路縱隊的目標和任務分析
(一)左、右路縱隊的目標和任務
5月27日紅軍分左、右兩路縱隊,逆河而上奪取瀘定橋。左路縱隊由沒有能渡河的中央紅軍主力組成,由黨中央率領沿大渡河右岸(西岸)逆河而上,目標是奪取瀘定橋。左路縱隊是主攻部隊,主要任務是按時趕到瀘定并奪取瀘定橋,所以行軍任務更加急迫。左路縱隊以紅一軍團二師四團為奪橋先鋒團,由團長黃開湘和政委楊成武率領,由師長陳光統(tǒng)一指揮。已經(jīng)渡過河的紅一師和干部團,由劉伯承和聶榮臻率領,稱右路縱隊,沿大渡河左岸(東岸)而上,目標還是奪取瀘定橋。右路縱隊是策應方向,主要任務是沖垮國民黨大渡河左岸(東岸)布防,有效阻擊和消滅敵人援軍,所以戰(zhàn)斗更精彩更激烈。右路縱隊也成立了奪橋先鋒團,由紅一師二團擔任,由團長龍振文和政委鄧華率領,軍團派政治部主任蕭華統(tǒng)一指揮。安順場到瀘定橋有 320華里①,兩路縱隊限3日內(nèi)到達,由此揭開了飛奪瀘定橋的精彩行軍和戰(zhàn)斗序幕。
(二)飛奪瀘定橋成功的關鍵因素
中央紅軍贏得“大渡河會戰(zhàn)”的關鍵是能否奪取瀘定橋。紅軍飛奪瀘定橋成功與否,犧牲多大,取決于兩個關鍵因素:一是作為主攻方向的左路縱隊必須按時趕到瀘定并占領西橋頭。這個任務由紅四團圓滿完成,特別是一天一夜急行240華里,于5月29日凌晨按時趕到瀘定橋并占領西橋頭。但是,如果在紅四團到達瀘定城的同時,對岸增援瀘定城的川軍,從雅安出發(fā)的劉文輝二十四軍增援部隊趕到瀘定城,從漢源出發(fā)的楊森二十軍增援部隊趕到大渡河畔瀘定界,紅軍能不能奪下瀘定橋,奪橋犧牲多大,就完全不敢想象了。因此,第二個關鍵因素是,作為策應方向的右路縱隊必須沖破國民黨大渡河左岸(東岸)的重點布防,有效消滅和阻擊敵增援瀘定城和增防大渡河沿岸。然而,這個關鍵因素卻容易被人們忽視,因此右路縱隊的作用和貢獻也往往很少被提及,造成的印象好像是紅四團一路沖向瀘定橋,又一口氣奪下了瀘定橋。
五、紅軍左、右兩路縱隊的精彩配合
紅軍飛奪瀘定橋,人們往往只關注左路縱隊的行軍和戰(zhàn)斗,容易忽視右路縱隊的配合對奪橋戰(zhàn)斗的作用;把目光聚焦在紅軍是怎樣從13根光溜溜的鐵索上爬過去的,容易忽視從整個敵我戰(zhàn)局而孤立地解讀奪橋戰(zhàn)斗的成功。特別是對戰(zhàn)斗沒有想象的激烈,紅軍犧牲不大等原因,要么只歸功于紅軍英勇善戰(zhàn),川軍不堪一擊;要么就歸結于川軍放水,沒有真打,甚至根本沒有打。這就有意無意地忽視了影響戰(zhàn)役進程的重要因素和決定戰(zhàn)役勝負的關鍵因素——紅軍左、右兩路縱隊的精彩配合。
(一)左路縱隊的行軍更精彩
左路縱隊的奪橋先鋒團5月27日拂曉就從安順場出發(fā),經(jīng)松林地連續(xù)翻越啞垮、沖崗兩個山頭,占領海耳洼,經(jīng)葉坪翻過晚崗,到達田灣河,時已近黃昏。由于橋已被敵人破壞,紅四團架橋通過田灣河,乘黃昏之際智取菩薩崗后,追擊敗敵到什月坪并宿營。28日凌晨開始,紅四團通過奇襲猛虎崗,突破桂花坪,掃平了通往瀘定橋的障礙后,就占領磨西古鎮(zhèn),翻越摩崗嶺,直撲瀘定橋。左路縱隊方向,川軍兵力共計五個連,分三段防守,兵力明顯不足,戰(zhàn)斗都較為順利。左路縱隊的精彩在于快,特別是28日凌晨,紅四團從什月坪出發(fā)不久,就收到中革軍委朱德轉交林彪、聶榮臻的那封著名電報,“限左路軍于明日奪取瀘定橋,你們要用最高的行軍速度和堅決機動的手段,去完成這一光榮的任務”[28]。紅四團由此演繹了一天一夜急行 240華里的壯舉,創(chuàng)造了人類軍事史上的行軍紀錄。紅四團能在滂沱大雨中晝夜急行軍,連夜趕到瀘定橋是紅軍飛奪瀘定橋成功和犧牲不大的前提。
其間最為關鍵的一步是,到了29日凌晨,紅四團到達離瀘定橋還有15公里左右的杵坭壩一帶時,行軍進入最艱難的時刻,部隊又累又餓,疲憊不堪,有不少戰(zhàn)士打起瞌睡來忽然,對岸大渡河邊出現(xiàn)了一條亮光,一條火龍直奔瀘定橋。原來是川軍二十四軍第四旅三十八團直屬隊和第三營李昭部,由團長李全山率領,正打著火把向瀘定城疾進,連夜增援瀘定城。紅四團將士非常清楚,如果讓川軍增援瀘定的主力先到達瀘定城,后果不堪設想!紅四團指揮官們急中生智,命令戰(zhàn)士們用沿路群眾的籬笆點著火把行軍,于是出現(xiàn)了兩條火龍同時奔向瀘定橋的長征奇跡。川軍突然發(fā)現(xiàn)對岸出現(xiàn)一支隊伍,人數(shù)還不少時,就開始疑惑,發(fā)出了信號,詢問部隊的番號。紅四團將士們又急中生智,讓白天在與川軍作戰(zhàn)時俘獲的川軍俘虜,用四川話準確回復了信號和回答了部隊番號,利用智慧成功迷惑了對岸川軍。由于都是駐防康定和瀘定的部隊,彼此都十分熟悉,對岸川軍確信是“自己人”剛從山上撤下來,也就意味著紅軍還遠得很,于是決定在路邊甘露寺休息和宿營。
當然,川軍還是十分警惕的,當晚其實他們并沒有在甘露寺過夜,而是吃了頓夜宵,抽了袋煙后,又繼續(xù)連夜增援瀘定。而紅四團乘機奔向瀘定城,于5月29日凌晨六點鐘趕到上田壩,立即作出分兵,奪取制高點,占領西橋頭,對瀘定城形成了攻勢。就是川軍在甘露寺休息的這兩三個小時,決定了瀘定橋的走向和歸屬。盡管天亮以后川軍增援部隊也趕到瀘定城,并迅速作出軍事部署,但此時西橋頭已經(jīng)在紅軍手中,并且開始用火力阻擊川軍繼續(xù)撤橋板。
(二)右路縱隊的戰(zhàn)斗更加激烈
相對于左路縱隊而言,右路縱隊的作戰(zhàn)任務更重,他們需要沖破大渡河左岸(東岸)川軍的軍事布防,還要擔任阻擊雅安漢源方向川軍援軍的重任。因為人少了沒有勝利的把握,右路縱隊27日一上午都還在盡量渡河,直到27日午后才從安順場正式出發(fā)。所以右路縱隊在29日上午趕到瀘定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攻取瀘定橋的主攻任務自然就落到敵人防守和阻擊相對較弱的左路縱隊。右路縱隊27日下午到達石棉瓦角壩(今王崗坪鎮(zhèn)),與在此駐防的川軍二十四軍第五旅十二團(團長肖紹成)進行夜戰(zhàn)并宿營。28日一早,右路縱隊追擊敵人爬上中南山扁路崗埡口,經(jīng)雨灑坪進入甘孜州瀘定縣地界,再翻越馬鞍腰埡口,沿途擊退敵民團的襲擊,黃昏時分進至瀘定得妥。紅二團擊潰敗逃在此宿營的敵軍一個排和當?shù)孛駡F武裝百余人后,一路冒著大雨追擊敵人,繼續(xù)前進約20里,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夜戰(zhàn),才將敵人驅逐,進至加郡河口宿營。隨后跟進的紅一師師部和紅三團,劉伯承、聶榮臻等縱隊領導,當晚只能在得妥宿營。
5月29日一早,右路縱隊一路追擊敵人,連戰(zhàn)連捷,直接威脅瀘定城守軍。早上在楓崗戰(zhàn)斗沖垮敵人哨排后,一路追擊川軍,突破瓦斯溝防線;上午強攻石門坎突破國民黨大渡河左岸防線,中午圍攻海子山重創(chuàng)川軍,對瀘定城形成兩路夾擊之勢;下午派遣一支小分隊直接奔襲瀘定城支援奪橋戰(zhàn)斗,主力部隊立即進攻龍八鋪,端掉川軍指揮部,使守橋的川軍徹底陷入孤立無援,因而失去抵抗意志被迫棄橋而逃,有力配合和支援了左路縱隊的奪橋戰(zhàn)斗;當晚,右路縱隊連夜追擊川軍向茶馬古道重鎮(zhèn)化林坪進軍,于30日中午發(fā)起化林坪戰(zhàn)斗,有效阻止了川軍增援瀘定城,出色地完成了策應和配合作戰(zhàn)的任務。
(三)左、右兩路縱隊的精彩配合最重要
在飛奪瀘定橋的精彩行軍和戰(zhàn)斗中,左、右兩路軍形成了默契,有幾次精彩配合,是紅軍取得“大渡河會戰(zhàn)”巨大成功和犧牲不大的重要原因。
左路縱隊對右路縱隊有三次精彩的支援:第一次是27日午后,左路縱隊的奪橋先鋒團紅四團在葉大坪(今石棉縣雙坪村),成功沖垮了過河搬運糧食的敵肖紹成團(防守瓦角壩,今石棉縣王崗坪鎮(zhèn))一個連,減輕了右路縱隊的負擔;第二次是29 日中午,在右路軍強攻石門坎戰(zhàn)斗中,久攻不下形成僵持時,左路縱隊紅一軍團教導營正從大渡河西岸經(jīng)過,營長陳士桀見右路縱隊的紅二團進攻吃力,便在對岸店子上開展炮火支援。川軍全部暴露在紅軍火力范圍內(nèi),石門坎守敵熬不住了,向海子山背面退卻,紅二團攻克石門坎要隘。如果石門坎戰(zhàn)斗久攻不下,右路縱隊就不能按時攻占駐龍八鋪的川軍指揮部,就會增加奪橋風險和攻橋難度;第三次是左路縱隊先遣部隊紅六團,于30日下午趕到化林坪,配合右路縱隊主力連夜分兵包圍化林坪,并于31日深夜占領化林坪,使雅安方向的川軍增援部隊不可能進入瀘定,確保瀘定城徹底安全和“瀘定會議”的順利召開。
右路縱隊對左路縱隊配合和支援更大:一是5月27日夜到28日上午,右路縱隊從瓦角壩—雨灑坪的戰(zhàn)斗沖垮川軍防線,從雨灑坪一王崗坪方向威脅漢源城(今清溪鎮(zhèn)),迫使川軍不敢全力以赴支援瀘定方向;二是5月29日中午,右路縱隊攻克石門坎,占領海子山,直接威脅瀘定城和龍八鋪川軍指揮部,使川軍首尾不能相顧,失去作戰(zhàn)意志和戰(zhàn)斗力;三是5月29日下午6點鐘,右路縱隊主力發(fā)起龍八鋪戰(zhàn)斗,成功端掉川軍駐瀘定指揮部,使守橋川軍心灰意冷,無心抵抗;四是海子山戰(zhàn)斗結束后,右路縱隊一支小分隊從海子村直接奔赴瀘定城,支援奪橋戰(zhàn)斗,對瀘定城形成夾擊之勢,迫使駐防瀘定城的川軍緊急撤離;五是5月29日夜,右路縱隊主力連夜追擊川軍到達化林坪,于30日上午發(fā)起化林坪戰(zhàn)斗,有效阻擊了川軍援敵進入瀘定。
(四)奪橋戰(zhàn)斗中的分兵配合出戰(zhàn)機
5月29日下午,左路縱隊奪橋部隊發(fā)起奪橋戰(zhàn)斗,也是一系列精彩配合爭取到的機會。5月29日凌晨,奪橋先鋒團紅四團先遣部隊按時趕到瀘定,在上田壩作出分兵,派100多人沖上海子山奪取制高點;主力部隊占領西橋頭后,立即構筑陣地,對瀘定城形成攻勢。天一亮,紅軍與川軍隔河射擊,阻擊敵人繼續(xù)破壞瀘定橋,一方面抓緊時間收集木板和門板,做好奪橋準備,但并沒有立即發(fā)起奪橋戰(zhàn)斗。因為紅四團行軍太急,大部分戰(zhàn)士掉隊了,前期到達的不足600人,還需要分兵,奪橋兵力不足,重武器也還在后邊增援部隊手中。到了29日午后,紅四團余部全部到達瀘定城,于是召開干部會議制定奪橋方案,挑選出“22勇士”組成奪橋突擊隊。
到了下午,后續(xù)增援部隊紅一軍團教導營和紅六團在紅二師師長陳光的率領下趕到瀘定城,于是作出軍事部署:由陳士築率領紅一軍團教導營進駐烹壩,警戒康定方向來敵;紅六團由團長朱水秋、政委鄧飛(鄧富連)率領,從沙壩佯攻川軍營地柏秧林。這樣的軍事部署,迫使川軍分兵把守。由于川軍堅信紅軍是不可能從光溜溜的鐵索上發(fā)起進攻的,到了下午4點鐘,就只留下饒杰一個連負責守橋。紅四團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突然發(fā)起奪橋戰(zhàn)斗:22 名勇士由二連連長廖大珠和指導員王海云率領,作為第一梯隊攻橋突擊隊;三連連長王友才率領三連戰(zhàn)士,作為第二梯隊鋪橋突擊隊;一個營緊隨其后作為預備隊,其余兩個營沿西岸展開,掩護突擊隊進攻,三營營長曾慶林組織火力掩護,定點清除川軍主要火力點,全團火力全開,壓制東橋頭敵軍火力以后,再發(fā)起總攻。
奪橋戰(zhàn)斗白熱化之時,右路縱隊的紅一師主力在師長李聚奎率領下,正在進攻龍八鋪的川軍指揮部。川軍旅部正處于狼不堪之時,瀘定城的守橋川軍在向旅部請求增援的電話里聽到了“我這里也吃緊…”的倉促回答。團長李全山在電話里還聽見有人喊:“旅長,快點,快點!”[29]的喊話后電話掛斷。守橋川軍得知旅部已經(jīng)失守,于是感到腹背受敵之危,開始心灰意冷。為了避免被紅軍兩路夾擊“包餃子”,李全山于是命令手下潑上煤油,放火燒掉東橋亭后逃往天全。紅軍勇士手攀滾燙的鐵索,腳蹬熊熊燃燒的橋板,前赴后繼沖進火海與敵人肉搏,擊潰守敵占領東橋頭,并沖進瀘定城清繳川軍。英勇的紅軍終于攻下瀘定橋,占領瀘定城!
中央紅軍飛奪瀘定橋沖破了國民黨精心布置的“大渡河布防”,此時“大渡河會戰(zhàn)”勝負已定,蔣介石讓朱毛紅軍成為“石達開第二”的夢想徹底破滅。此后,中央紅軍先頭部隊快速南下,左、右兩路縱隊共同發(fā)起了強攻化林坪和激戰(zhàn)飛越嶺的戰(zhàn)斗,成功打通進入雅安的要塞和隘口,突破了國民黨的\"大渡河布防”。至此,中央紅軍“取得了渡河全部勝利的保證”[30],而這些勝利,永遠獻給了90年前那個紅色的五月!
結語:中央紅軍奪取“大渡河會戰(zhàn)”勝利絕不是川軍“放水”
隨著長征歷史研究和長征精神教育熱浪的不斷高漲,紅軍長征歷史越來越清楚,爭論越來越少了。對于“大渡河會戰(zhàn)”,不管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長征史料”還是國民黨當局的“參考資料”,都充分證明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軍事較量,是紅軍長征演繹的又一次精彩篇章。中央紅軍奪取“大渡河會戰(zhàn)”最終勝利,究其根本原因,從宏觀上看是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中央確立了“北上會合”的正確路線,具體來看是各級紅軍將領正確指揮的結果,是廣大紅軍戰(zhàn)士英勇戰(zhàn)斗的結果,更是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英明決策贏得的戰(zhàn)略主動,也是紅軍左、右兩路縱隊通過精彩行軍和默契配合爭取到的成功機會。“大渡河會戰(zhàn)”的結果是紅軍沖破了國民黨的“大渡河布防”,奪取了最后勝利,為北上與紅四方面軍會合鋪平了道路,是紅軍打敗了國民黨中央軍和各路川軍,絕不是川軍“放水”。因此,事實有力地證明,各種“放水”論調都是一廂情愿的歷史虛無主義論,都是應該嚴肅批駁的對象。
在\"大渡河會戰(zhàn)”中,中央紅軍以較小代價取得巨大的成功和輝煌的勝利,不但創(chuàng)造了人類行軍史的一大紀錄,而且創(chuàng)造了人類戰(zhàn)爭史的一大奇跡。事實證明,“朱毛紅軍”不是石達開,不管是天險大渡河還是“南追北堵”的各路國民黨軍隊,都擋不住英勇頑強的紅軍將士,國民黨發(fā)起的“大渡河會戰(zhàn)”最終以中國工農(nóng)紅軍的完勝和國民黨軍閥的完敗載入了歷史史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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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