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終身無孩率;風險演變;風險規(guī)避;生育推遲;生育補償【中圖分類號】C924 【文獻標志碼】Adoi:10.16405/j.cnki.1004-129X.2025.03.007【文章編號】1004-129X(2025)03-0097-15.
一、引言
隨著工業(yè)化、城市化和現(xiàn)代化進程的加快,世界主要發(fā)達國家人口發(fā)展普遍面臨低生育率挑戰(zhàn),部分女性甚至選擇終身不婚不育,進一步加劇了低生育率進程。近年來,我國出生人口數(shù)量呈現(xiàn)持續(xù)減少趨勢,2023年新生兒數(shù)量僅為902萬人,較2017年減少了 4 7 . 6 % 。從生育水平來看,我國總和生育率自1990年降至2.17后,2000年進一步降至1.22,進人“低生育陷阱”,即使在“全面兩孩\"政策實施狀況下,2020年總和生育率也僅為1.30,我國開始進入人口負增長階段。1更令人擔憂的是育齡期女性生育意愿不高, 年、2019年和2021年育齡女性打算生育的子女數(shù)量分別為1.73個、1.76個和1.64個,作為生育主力的\"90后\"\"00后\"青年人口的意愿生育數(shù)量僅為1.54個和1.48個。3不僅如此,曾經被視為“小眾群體\"的丁克一族近年來增長迅速,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我國大城市約有60萬丁克家庭,多集中在北上廣深等經濟發(fā)達地區(qū),4女性終身無孩率有加速增長趨勢。5中央及地方政府陸續(xù)出臺政策鼓勵支持生育行為,但總體來看收效甚微。
面對年輕人生育意愿低迷的態(tài)勢,眾多研究將其原因歸結為“不愿生”和“不敢生\"兩類。盡管二者僅有一字之差,但其背后隱藏的生育決策邏輯卻大相徑庭?!安辉干笔窃诮洕杀?、收入水平以及生育需求這些相對確定的因素基礎上,基于個人偏好,依據(jù)\"效用最大化”原則進行的理性權衡與取舍,是一種主動的選擇,決定的是“生多生少\"的問題;而“不敢生\"則是源于對未來養(yǎng)育成本的不確定性、子女成長過程中的各種未知情況以及收入變化的擔憂,人們在這種情況下更傾向于遵循\"風險最小化”原則,是一種出于對未來風險擔憂的被動應對,決定的是“生與不生”的問題。這里的“風險”既包括生育行為自身帶來的風險,又包括生育行為衍生出的其他類型風險,還包括快速變化外部環(huán)境對就業(yè)、收入和生活產生的外源性風險,層出不窮的風險讓“焦慮的共同性代替了需求的共同性”,8]\"落袋為安\"的分配確定性已經日漸離我們遠去,各種經濟利益關系、社會人際關系都轉化為風險關系,\"風險逐漸成為“生與不生”等決策的必要考量因素。
“生與不生”的決策與風險因素的關聯(lián)性使從風險演變視角解釋女性終身無孩率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性和可行性。美、日及部分歐洲國家較我國更早經歷女性終身無孩率升高的問題,已經積累了豐富的政策經驗和現(xiàn)實數(shù)據(jù),美國是托育托幼市場化運作的成功典范,11]日本是儒家文化濃厚,家庭內有較強代際責任的國家代表。12瑞典、挪威、芬蘭等北歐國家是通過完善福利政策與性別平等文化實現(xiàn)生育率回升的成功案例。13]波蘭、捷克是經濟支持政策促進生育率提升的成功典范。14]西班牙、葡萄牙、奧地利是在家庭性別分工下生育率低迷的典型案例,15]荷蘭是具有彈性工作傳統(tǒng)的低生育國家。1分析這些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的現(xiàn)狀及成因對于我國實現(xiàn)合理生育水平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和參考價值。據(jù)此,本文利用宏觀、微觀數(shù)據(jù)分析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的隊列趨勢和群體特征,并基于“時間推遲-風險演變-補償不足\"理論分析框架,界定風險產生-風險累積-風險下沉-風險循環(huán)四個階段,揭示女性終身無孩現(xiàn)象背后的風險動態(tài)演變規(guī)律,并基于風險規(guī)避原則提出對策建議。
二、文獻回顧與理論框架
1.文獻回顧
西方發(fā)達國家較中國更早進入低生育率階段,在終身無孩率方面的研究起步較早。相關研究顯示2010一2012年美國處于育齡末期的女性中有 1 5 % 未曾生育。歐洲部分國家的女性終身無孩率甚至超過了 2 0 % 。18]其中德國、奧地利等德語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最高,法國最低。19]針對歐洲生育率分化這一現(xiàn)象,西方人口學家從福利國家制度類型的視角進行了解釋,認為德語國家終身無孩率高是因為傳統(tǒng)的家庭分工模式較為普遍,即男性主要承擔家庭的經濟支柱角色,而女性則更多地負責家務和育兒等家庭內部事務。這種分工模式使女性在職業(yè)與家庭之間面臨較大的權衡壓力,較高的生育成本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生育意愿,導致生育率相對較低。相比之下,英語國家通常擁有更為完善的育兒支持政策和靈活的工作安排,這些政策安排充分尊重個體的自主選擇,有效降低了女性生育后的職場回歸障礙,生育率相對較高。20]中國是一個普婚普育的國家,雖然近年來女性終身無孩率增幅有所提高,但仍然處于較低的水平,翟振武等測算中國40歲及以上女性終身不孕率在0 . 4 2 %~6 . 0 7 % 之間。21張翠玲等估算2020年中國49歲女性終身不育率為 5 . 1 6 % [22王甜等估算1957—1967年女性出生隊列49歲時未育比例低于 2 % ,29歲時未育比例在 5 % 以下。[23]
很早就有研究表明安全感是生育的五個基本條件之一,[24]李森林和張樂利用2018年CFPS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民生風險感知推遲了初婚年齡,抑制了生育意愿。25]除對主觀感知的風險外,學術界還關注了具體風險對婚育行為的影響。第一,債務風險。研究發(fā)現(xiàn)有債務的人初婚時間較晚,家庭形成率較低,26]Nau等發(fā)現(xiàn)有學生貸款的女性生育率普遍較低。27第二,住房穩(wěn)定性。住房作為生活的基石,往往被視為安全感的重要來源。相關研究顯示自有住房的年輕群體相較于租房居住的年輕群體在生育意愿上更積極,其生育率也更高。28]第三,就業(yè)風險。生育會帶來勞動力市場懲罰的觀念會顯著降低女性生育意愿。29Zhao等利用中國城鎮(zhèn)住戶微觀調查數(shù)據(jù)(UHS),發(fā)現(xiàn)工作中的不安全感會顯著降低生育率。30]這些文獻在剖析生育問題時均將風險所引發(fā)的成本收益效應因素排除,而聚焦風險本身對生育行為的直接作用。通常后者的影響效應相較于前者更為顯著。究其原因,一方面,風險類型繁雜多樣,致使風險權衡的復雜程度遠超成本收益權衡,從而其影響程度更為深遠;另一方面,安全需求在人類需求體系中居于首要地位,當面臨風險情境時,風險權衡的優(yōu)先級便會超越成本收益權衡?;谏鲜龇治?,從風險演變視角來闡釋女性終身無孩現(xiàn)象具有重要現(xiàn)實意義。
2.理論框架
學術界探討低生育率成因常采用\"生育推遲-生育補償\"或“生育推遲-生育追趕\"兩段式分析框架,23]即育齡婦女一生中生育孩子的數(shù)量等于育齡前期生育年齡推遲帶來負向效應和育齡后期生育補償帶來正向效應的總和。盡管表述方式各異,但其核心理念是一致的,即將生育變化解構為生育時間推遲和補償性生育兩個部分。從生育決策的邏輯關系來看,這兩個遞次階段在邏輯上是割裂的,缺乏一個有效的中介點銜接?;诖?,本文將“風險演變\"作為生育推遲和生育補償?shù)闹薪橐兀?/p>
形成“婚育推遲-風險演變-生育補償\"聯(lián)動理論分析框架。這不僅是對過往理論的延伸和驗證,也為理解低生育率現(xiàn)象提供新的分析視角,風險框架下解釋低生育率現(xiàn)象的邏輯關系如圖1所示。
個階段的動態(tài)變化:第一,風險生成“在風險社會里,過去'喪失了決定‘現(xiàn)在'的權力,取而代之的是‘未來\"”,8]這意味著風險來自人們對未來世界的預期和聯(lián)想,也正是這種“預期”\"聯(lián)想\"才最終將未來風險和當下行為選擇關聯(lián)起來,風險由此生成;第二,風險累積。在風險生成之后,婚育推遲導致生育期與黃金工作年齡重合,不利于個人發(fā)展,生育期與最佳生育年齡偏離,不利于子女養(yǎng)育和女性人力資本積累,且在尚無完善托幼托育制度的前提下,婚育推遲時間越長,生育對個人發(fā)展和子女養(yǎng)育產生的風險累積越多;第三,風險下沉。在契約關系里弱勢方風險抵御能力相對較弱,風險通常會向弱勢一方沉積,無論是在職業(yè)生涯的勞資關系中,還是在家庭內部的夫妻關系中,女性都被視為相對弱勢的一方,因此經常要承擔更高的不確定性引致的風險問題;第四,風險循環(huán)。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父母的焦慮可能會傳遞給下一代,影響子女對婚育風險的認識和態(tài)度。
三、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的隊列超勢和個體特征
本部分將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深入分析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的隊列趨勢和個體特征。通過以國家整體為分析單位,系統(tǒng)分析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的隊列趨勢,揭示不同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的變化規(guī)律;同時,以育齡女性個體為分析單位,深入闡釋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的群體特征,探討不同個體在年齡、受教育水平、職業(yè)類型等因素上的差異。
1.國家層面的隊列趨勢
測量女性終身無孩率的關鍵問題在于確定以哪個年齡作為判斷女性是否終身無孩的依據(jù)。現(xiàn)有研究通常以15~49歲作為女性的育齡期范圍,因此,本文采用49歲無活產子女的女性比例來衡量女性終身無孩率。22從國家層面的隊列趨勢看,歐洲福利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變化可以劃分為三類(見圖2)。
資料來源:來自HumanFertilityCollection數(shù)據(jù)庫(https://www.fertilitydata.org)。
第一類是“先穩(wěn)后增\"類型,比較典型的國家是捷克和葡萄牙。捷克1935—1965年出生隊列的女性終身無孩率一直保持在 6 % ~ 7 % ,1966年及之后出生隊列的女性終身無孩率急劇上升;葡萄牙女性終生無孩率波動較大,但總體也符合“先穩(wěn)后增\"的趨勢特征,其中1970年出生隊列是由穩(wěn)轉增的轉折點,1973年出生隊列的女性終身無孩率增至 7 . 4 % 。第二類是“均衡態(tài)\"類型,典型國家包括挪威、瑞典、奧地利、芬蘭、荷蘭,可進一步劃分為“高位均衡”和“低位均衡\"兩類。“低位均衡\"國家包括
挪威和瑞典,挪威1952—1973年出生隊列的女性終身無孩率保持在 1 1 % ~ 1 2 % ,瑞典1955—1973年出生隊列的女性終身無孩率保持在 12 % ~ 1 4 % ?!案呶痪狻眹野▕W地利、芬蘭和荷蘭,奧地利和芬蘭1970—1973年出生隊列的女性終身無孩率均在 2 0 % 左右,荷蘭1965年出生隊列的女性終身無孩率達到 1 8 . 2 % 后雖小幅下降,但基本維持在 1 7 % 左右。第三類是“劇增態(tài)\"類型,女性終身無孩率隨著出生時間向后推移快速增加,代表性國家是波蘭和西班牙。
相比歐洲典型國家,美國和日本作為北美和東亞國家,與歐洲福利國家相比在制度類型、家庭文化、政策供給方面存在差異。圖3顯示日本女性終生無孩率上升趨勢顯著,更加接近“劇增\"模式,由1953年出生隊列的 1 1 . 2 % 快速提升至1964年出生隊列的 1 9 . 8 % ,1965—1973年出生隊列始終穩(wěn)定在較高水平。相比之下,美國女性終身無孩率發(fā)展模式\"獨樹一幟”,總體水平較低且呈現(xiàn)一種先增后降的倒“U”型變動趨勢,1970—1973出生隊列的女性終身無孩率僅處于 10 % 左右。
2.個體層面的人群特征
選取的典型國家基本呈現(xiàn)出受教育
資料來源:來自HumanFertilityCollection數(shù)據(jù)庫(https://www.fertilitydata.org)。
注:西班牙、芬蘭分別為2011年和2015年的49歲女性情況;奧地利、捷克為2001年49歲女性情況;波蘭為2002年49歲女性情況。
程度越高,終身無孩率越高的正向關聯(lián)關系(見圖4)。這種趨勢在奧地利和西班牙兩國中表現(xiàn)更加明顯,兩國高等教育女性與初等教育女性終身無孩率的差值分別為 1 1 . 6 % . 1 1 . 3 % ,這可能歸結于奧地利和西班牙傳統(tǒng)的家庭性別分工模式。捷克和波蘭兩國教育程度與終身無孩率雖然具有一定的正向關聯(lián)關系,但關系較弱,這可能得益于兩國完善的生育經濟支持政策。芬蘭受教育程度與終身無孩率呈反比,可能的原因是芬蘭作為北歐國家,其通過完善的福利政策與性別平等文化實現(xiàn)了生育率回升,因此,受教育水平較高的女性群體更可能在職場中被公平對待,可享受的福利政策也更完善,而受教育水平較低的女性則僅僅可以享受到生育支持政策的“紅利”。
不同就業(yè)狀態(tài)的女性終身無孩率存在顯著差異。歐洲國家分年齡、分就業(yè)狀態(tài)的女性終身無孩率數(shù)據(jù)顯示:36~41歲女性中就業(yè)狀態(tài)為失業(yè)的終身無孩率最高為 1 6 . 1 % ,就業(yè)或自雇的為 7 . 7 % ,家庭主婦為 5 . 8 % ;42~49歲女性中永久患病或殘疾的終身無孩率最高為 9 . 9 % ,失業(yè)為 8 . 6 % ,就業(yè)和自
注:樣本為奧地利、瑞典、荷蘭、西班牙、瑞士、捷克、波蘭的均值。
雇為 4 . 6 % ,退休為 4 . 5 % ;50歲及以上女性永久患病或殘疾人群的女性終身無孩率最高為 9 . 5 % ,家庭主婦最低為 4 . 8 % (見圖5)。整體來看,失業(yè)和患病人群的女性終身無孩率更高,這從側面反映了失業(yè)和疾病作為風險對生育行為產生消極影響。
延長勞動時間雖然有利于增加家庭收入,但過長的勞動時間既擠占了女性生育養(yǎng)育子女的時間,還會對女性身心健康造成影響。從歐洲典型國家分年齡、分工作時長的女性終身無孩特征來看,50歲及以上女性群體每周工作時間越長,終身無孩率越高,每周工作時間40\~60小時的女性終身無孩率高達 9 . 6 % (見圖6。相比之下,這一規(guī)律在36\~49歲女性群體中并未顯現(xiàn),可能的原因是相對于50歲及以上的女性群體,現(xiàn)有生育支持政策和勞動保護制度的不斷完善,晚出生的女性在生命歷程中遭遇的風險因素相對較少,勞動時間延長很可能關聯(lián)更高的工資收入、更優(yōu)質的托育服務來化解生育產生的各種風險,對身心健康和家庭生活的負面影響有所減少。
四、風險演變視角下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的成因分析
從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率的隊列趨勢和個體特征可以看出女性終身無孩率不能僅采用成本-收益框架解釋,還可能與工業(yè)化和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風險要素有關。據(jù)此本文提出了解釋典型國家女性終身無孩現(xiàn)象的風險演變框架:女性在對自我發(fā)展與子女成長的預期中權衡各種風險因素,初婚初育推遲使風險隨著時間累積,工作與家庭沖突加劇了風險向女性群體下沉,代際間的傳遞效應形成了風險循環(huán)。
1.風險在預期中“產生”:對自我發(fā)展與子女成長的預期
從經濟學視角來看,風險是指可能阻礙預期目標實現(xiàn)的不確定性。締結婚姻標志著夫妻雙方開啟了一段經濟合作與風險共擔的人生旅程;而孩子的出生則承載著家庭乃至家族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殷切期望?;橐雠c生育體現(xiàn)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然而,當人們預感到生育可能會對自身發(fā)展及子女成長產生風險時,往往會暫時擱置生育計劃,反之生育可能性則會增加。
靳永愛和沈小杰將生育動機劃分為個體價值取向的生育動機和子女發(fā)展取向的生育動機,[31]與此相對應,預期中產生的生育風險也包括個人和子女發(fā)展兩個層面:第一是個人發(fā)展風險。隨著社會保障制度逐漸完善和家庭功能不斷弱化,生育子女的收益趨于下降,成本反而上升,如果在成本之上再疊加風險,生養(yǎng)子女就變成了一筆不劃算的投資,這是歐美和東亞國家的共性問題。在結婚對象選擇上,日本年輕人更看重配偶家庭背景與經濟條件,例如有些日本父母囑附子女“不與有助學貸款的人結婚”,便是對結婚對象風險預期的表現(xiàn),而歐美年輕人則將夫妻二人一起承擔風險、一起成長看作是理所當然的事。32第二是子女成長風險,歐美人認為養(yǎng)育孩子的過程能讓自己得到成長,日本父母則格外看重養(yǎng)育孩子帶來的“結果性\"價值,當察覺到孩子的發(fā)展未能達到預期時,他們便會覺得自己的投資失敗。日本一項針對即將畢業(yè)學生的調查顯示在眾多不想要孩子的原因里,“沒有信心能好好養(yǎng)育孩子\"這一因素占比高達 5 7 . 4 % ,高居榜首。33尤其是在內卷化教育競賽的外在環(huán)境下,子女成長預期帶來的生育風險會被進一步放大。34]對子女成長風險的不良預期或許是造成日本與歐美女性終身無孩率差異的關鍵因素。
2.風險在推遲后“累積”:初婚初育推遲的作用
黃金工作年齡與最佳生育期的重合使女性對自我發(fā)展和子女成長可能面臨的風險產生擔憂,并在初婚初育時間推遲的過程中被不斷放大,進而產生累積效應。這種累積效應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初婚初育時間推遲致使育兒期與黃金工作年齡出現(xiàn)疊加。研究顯示個體年齡與勞動生產率之間呈現(xiàn)倒“U\"型關系,通常在35歲左右個人知識儲備最為完善,精力最為充沛,創(chuàng)造力最為活躍,勞動力市場的工資回報率也處于最高水平,35]而在某些特殊行業(yè),這一黃金工作年齡可能會相應延后。若推遲婚育時間,女性因生育錯過黃金工作年齡導致的自我發(fā)展損失會相應增大。此外,育兒期與黃金工作期的重疊還會擠占父母陪伴照顧孩子的時間,錯過子女的黃金發(fā)育期。
二是初婚初育時間不斷推遲還會導致生育時間與最佳生育年齡出現(xiàn)“偏離”。這是因為婚育時間推遲在一定程度上會增加女性的健康風險,造成子代的健康劣勢。有研究表明父母在超過35歲生育時新生兒早產及出生體重降低的風險顯著增加,不利于子代生長過程中的體格發(fā)育。3]可見,由于黃金工作年齡和最佳生育年齡的重合,初婚初育越延遲,風險再生及累積強度越高。1990—2020年典型國家女性初婚初育年齡的變動趨勢顯示每個國家都發(fā)生了不同程度的婚育延遲現(xiàn)象,西班牙和捷克初婚年齡延遲最快,年均延遲0.31歲和0.27歲,挪威和葡萄牙初婚年齡年均延遲0.26歲,捷克和日本初育年齡延遲最多,年均延遲分別為0.19歲和0.16歲,這也恰好解釋了女性終身無孩率的國別差異,即日本是“劇烈增加\"型,而捷克是“先穩(wěn)后增\"型。對比而言,美國初婚初育年齡延遲較慢,這可能也是美國女性終身無孩率較低的原因之一(見表1)。
部分高福利國家數(shù)據(jù)表明在初婚初育推遲中風險累積效應并非必然發(fā)生,如果處理得當,婚育推遲產生的風險還可能降低甚至消解。例如,挪威婚育時間延遲速度較快,但女性終身無孩率一直是低位穩(wěn)態(tài)發(fā)展,這可能與配額育兒假、父母津貼制度以及高兒童入托率對婚育風險的化解有關。按照風險理論,風險化解本質是對確定性建構,如果政府、企業(yè)與非正式組織積極采取措施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盡可能地“拆除風險炸彈”,通過構建人生的確定性逐步化解風險,有利于提振生育信心,提高生育水平。
3.風險在沖突中“下沉”:工作-家庭沖突的影響
與男性相比,在職場中育齡女性因母職角色附加的屬性,常常面臨家庭和工作的雙重壓力,自然也就處于弱勢地位。因初婚初育時間推遲累積的風險在夫妻關系中逐漸\"下沉”,進一步加劇了育齡女性面臨的生育風險,主要表現(xiàn)為:
首先,女性照護孩子時長顯著高于男性。傳統(tǒng)性別角色分工使女性家庭議價能力較弱,家庭照料大部分需要女性承擔,這使得女性的勞作模式從過去單一的“家庭勞動\"轉變?yōu)椤凹彝趧印迸c“社會勞動\"兼顧模式,[37]即便是在福利很高的歐洲國家,男性的家務勞動時間仍不及女性的1/2。從學齡前兒童照護時長比例來看,女性照護時長比例顯著高于男性,日本女性用于家庭照護的時長比例是男性的4倍以上,歐美國家多數(shù)達到2倍左右(見表2)。
其次,子女年齡與數(shù)量制約女性就業(yè)水平提升。除了家庭內部分工不平等外,工作-家庭沖突還會帶來女性就業(yè)率的變化,女性就業(yè)率會隨著孩子年齡增大而提升,隨著孩子數(shù)量增加而降低(見表3)。2021年典型國家最小子女年齡在0~2歲的女性就業(yè)率最低,多數(shù)處于 6 0 % ~ 7 0 % 之間,捷克僅為 2 0 . 4 % 。隨著子女年齡的增大,生育對女性就業(yè)的阻礙作用逐漸減弱,最小子女年齡在6\~14歲的女性就業(yè)率相對有所提升,捷克、瑞典、葡萄牙、芬蘭均超過 8 5 % 。此外,多數(shù)國家擁有孩子數(shù)量越多的女性就業(yè)率越低,只有日本隨著孩子數(shù)量增加出現(xiàn)了女性就業(yè)率上升的趨勢,可能與少子老齡化導致的勞動力資源短缺相關。
最后,生育行為還會制約女性就業(yè)選擇。照護3歲及以上孩子的時間很可能是碎片化的,往往
適合更加靈活的平臺就業(yè)和兼職就業(yè),生育對于女性就業(yè)形式選擇有較大的影響。從表4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西班牙、奧地利、荷蘭、波蘭、捷克、美國有0\~14歲子女的女性兼職就業(yè)占比顯著高于勞動力市場平均水平,尤其是歐洲大陸兼職文化最濃厚的荷蘭兼職就業(yè)占比超過 5 0 % ,美國的兼職就業(yè)市場靈活但福利較少,受經濟周期影響較大,這意味著在兼職就業(yè)市場發(fā)達的國家,育齡婦女為了照顧孩子更可能通過兼職就業(yè)實現(xiàn)養(yǎng)育子女與勞動就業(yè)的自由切換。相比之下,瑞典、葡萄牙、芬蘭等國家育齡女性兼職就業(yè)占比較低。雖然生育可能提高了大多數(shù)國家育齡女性的兼職就業(yè)率,但這并不完全意味著兼職就業(yè)對女性職業(yè)生涯產生消極影響,合理的兼職就業(yè)安排是女性勞動者兼顧育兒和工作的權宜之計,也可以看作是一種適應性的風險分散機制。[38]
4.風險在代際“傳遞”:代際向度下的風險循環(huán)
注:由于存在部分“已就業(yè)但無工作時間信息(Employed-no informationonhours)”的樣本,導致兼職就業(yè)率與全職就業(yè)率之和未能完全等于就業(yè)率;兼職就業(yè)占比 兼職就業(yè)率/就業(yè)率。
女性對于平等分擔育兒責任的訴求正日益增強。在家庭生活尤其是子女養(yǎng)育方面,多數(shù)女性都堅持“男女雙方應承擔同等責任\"的觀點。因此,如果夫婦雙方無法平等分擔子女照護壓力,育兒-工作沖突中女性累積的負面情緒很可能會傳遞至家庭內部,衍生出夫妻矛盾,影響家庭和諧關系。典型國家夫妻離婚多發(fā)生在子女1\~4歲和5\~9歲這兩個年齡階段,而這又恰好是子女成長過程中對父母陪伴與照顧需求最為迫切的時期。由此可以推測:子女照護所引發(fā)的育齡女性在家庭與工作之間的沖突很可能是導致離婚的關鍵因素之一,引發(fā)夫妻爭吵的主要矛盾焦點往往集中在孩子教育以及家務分擔等問題上。39]從表5典型國家粗離婚率的組成可以看出有子女家庭的離婚率普遍高于沒有子女家庭的離婚率,且離婚多發(fā)生在子女1\~4歲、5\~9歲兩個關鍵的子女成長依賴期,這也能夠從側面說明隨著女性對于平等分擔育兒責任訴求的增強,在子女成長依賴期夫妻之間更容易就子女照顧問題產生矛盾間隙。
家庭內夫妻矛盾會顯著影響子女的婚戀觀。有研究認為恐婚恐育心理產生歸結于原生家庭創(chuàng)傷,父母經常吵架、感情不和的離婚家庭子女通常擔心婚后重蹈父母覆轍,而不愿意與異性接觸,因此結婚率更低。40此外,如果子女表現(xiàn)無法達到預期,也可能進一步產生代際矛盾,代際沖突加劇可能讓孩子失去自由,孩童階段未滿足的“自由\"情緒在青年時期愈發(fā)強烈,41叛逆反抗導致其不婚不育或延遲結婚生育時間。由此可以推斷,如果這個過程中風險要素得不到有效解決,生育、養(yǎng)育和教育內卷形成的風險要素將會沿著代際方向傳遞給下一代,一旦風險的代際傳遞機制形成并不斷強化,那些原本承擔風險過多的群體勢必落入“風險循環(huán)\"漩渦。
五、基于風險規(guī)避的政策啟示
為有效規(guī)避生育風險,應從加強托育托幼服務、建立經濟激勵機制、完善女性就業(yè)政策、營造生育友好環(huán)境人手,減少女性生育顧慮,最大限度地提高女性生育意愿,促進生育水平回升。
1.托育托幼服務先行,降低預期發(fā)展風險
創(chuàng)新托育托幼發(fā)展模式。托育托幼政策是生育支持政策體系中的基礎性工程。它不僅直接關系嬰幼兒的健康成長,還會通過減輕家庭養(yǎng)育負擔、提升生育意愿等間接推動其他生育支持政策的落實。42在\"風險演變\"框架下,托育托幼服務能夠為子女和自我提供良好的發(fā)展預期,從而在初始階段直接抑制風險的產生。歐洲國家和美國依靠市場力量建構多元化的托育托幼市場,有效促進了人口生育水平的提升,因此要多方整合社會資源,由政府主導發(fā)展公辦托育機構,鼓勵國有企業(yè)、機關事業(yè)單位自主建立托育機構,同時吸引民間資本注人,通過公建民營、公助民辦、公私合營等方式推動商業(yè)化、社會化嬰幼兒照護服務發(fā)展,探索“物業(yè) + 托育\"發(fā)展新模式,利用社區(qū)黨群服務中心、物業(yè)管理等社區(qū)便民設施嵌入托育服務,建立企業(yè)型、社區(qū)型、家庭互助型托幼等業(yè)態(tài),提供全日制、半日制、計時制等托幼服務類型,生育家庭可以根據(jù)自身經濟條件和個體偏好靈活選擇多樣化的嬰幼兒照料服務。充分發(fā)揮優(yōu)質幼兒園資源優(yōu)勢,推進“托幼一體化\"集團式運營模式,鼓勵資質好、社會評價高的幼兒園開設托班,重點擴大2歲以下托育服務,拓展嬰幼兒照護服務的深度和廣度。在兒童早期發(fā)展領域適度引入市場機制確保托幼托育服務內容及時響應居民需求,托幼托育服務不僅局限于“有地方送、有人帶就行了\"的日常照護,還應該滿足更高品質兒童早期發(fā)展需求。美國針對3~5歲兒童的開端計劃(Head Start),通過游戲互動促進兒童早期認知能力和社會情感的培養(yǎng),還為家長提供育兒培訓和教育資源,為孩子成長提供助力。
加大托育托幼政策支持。相比于西方國家,穩(wěn)定強大的政府支持和黨的領導是我國特有的制度優(yōu)勢,在家庭角色和市場責任外,政府通過財政補貼、稅收優(yōu)惠、信貸支持、辦托流程簡化、場地設施供給等手段吸引社會各方力量投資,這不僅在短期內有利于引導社會托育機構創(chuàng)新發(fā)展,還可以為生育家庭減輕早期教育負擔,避免教育市場內卷向早教領域蔓延。43]
2.建立經濟激勵機制,化解推遲累積風險
建立孩次遞進式生育補貼機制。從全周期、全過程視角設計生育支持政策措施,從一孩開始進行生育補貼,改善家庭初次生育養(yǎng)育的過程體驗,提高一孩家庭生育的幸福感和再生育意愿。同時,隨著女性生養(yǎng)孩子數(shù)量的增加,生育年齡的增加,經濟風險和子女發(fā)展風險依次遞增,育兒補貼水平需根據(jù)孩次不同而有所差異,孩次越高補貼力度要越大,這是因為在風險累積階段,累積風險的遞增屬性需要用孩次遞進的補貼來逐一化解,將瞄準重心從婚育進程后端調整為前端。44現(xiàn)階段我國育兒補貼發(fā)放主要集中于市級層面及以下,目標對象多數(shù)為二孩或三孩家庭,只有陜西寧陜縣、甘肅臨澤縣、廣東深圳市、河南鄭州市、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和浙江溫州市等將一孩納人育兒補貼范圍,應自上而下設立生育補貼基金,45]進一步將補貼范圍擴大到省級甚至是全國層面,將生育補貼制度系統(tǒng)化、規(guī)范化,地方政府可根據(jù)財政水平及人口發(fā)展需求補充發(fā)放生育津貼,既確保了所有生育家庭獲得基礎性補貼保障,又體現(xiàn)了地區(qū)間激勵政策差異。此外,應針對單親家庭或低收入家庭發(fā)放特殊津貼,有效降低特殊家庭生育的貧困風險。
實施數(shù)量差異化稅收減免政策。個人所得稅免征額、專項附加扣除政策等稅收減免措施,能夠有效降低居民家庭的實際稅負,4進而降低初婚初育推遲造成的累積風險。未來應實施近遠期分階段稅制改革。在近期,家庭子女教育、3歲以下嬰幼兒照護的專項扣除標準可以根據(jù)孩子數(shù)量進行累加,養(yǎng)育孩子數(shù)量越多扣除標準就越高。在遠期,實施以家庭為單位的稅收減免機制,借鑒德法兩國的家庭稅收制度,利用家庭系數(shù)對整個家庭的納稅收入進行分攤,成人按一人計算,第一個孩子按半人計算,從第二個孩子開始可按一人計算,用全家應納稅收入除以家庭系數(shù)得到每份納稅收入,分攤后按相應個稅標準計算每份收入應繳稅額,家庭的孩子數(shù)量越多,家庭系數(shù)越大,每份應納稅收入越少,適用的稅率越低,繳納的稅額越少,從而切實有效地降低生育家庭稅收負擔。
3.完善女性就業(yè)政策,分散沖突下沉風險
保障女性就業(yè)權益。性別平等是關乎家庭生育決策以及生育支持政策效果的元問題,47]也是保障女性權益,緩解家庭-工作沖突風險下沉至女性群體的關鍵舉措。14在就業(yè)性別平等保障機制方面,推行用人單位女性生育和哺乳期的就業(yè)保障制度,保障女性生育和兒童照護期內享受相應薪酬待遇、單位福利及職務晉升機會。及時解決女性就業(yè)中存在的突出問題,保障女性就業(yè)穩(wěn)定性和連續(xù)性。將吸納女性就業(yè)納入企業(yè)社會責任評價體系,強化性別平等評估機制以及性別統(tǒng)計調查和發(fā)布制度;在消除就業(yè)性別歧視機制方面,全面完善和保障女性在孕期、產期、哺乳期績效和晉升機制,加快生育保障立法,降低女性\"生育職業(yè)成本”,嚴格落實法律法規(guī),保障育齡女性生育權,避免生育對職業(yè)發(fā)展造成重大沖擊。同時,依法保障女性職工生育期間合法權益,完善用人單位社會責任評價指標,將支持女職工生育、保障孕期、產期、哺乳期權益列為重要評價內容,對性別歧視等行為加大行政處罰,實施失信懲戒。在促進女性職業(yè)發(fā)展方面,整合社會資源定期開展針對生育女性的技能提升、創(chuàng)業(yè)指導等職業(yè)技能培訓,降低生育帶來的人力資本損耗。
推廣彈性就業(yè)方式。在企業(yè)和機關事業(yè)單位嘗試建立短時間、階段性和選擇型的彈性就業(yè)形式,借鑒荷蘭支持女性育兒期間兼職工作、間歇性休假的做法,允許有育兒需要的職工選擇上下班時間或者在家遠程辦公,在確保每周工作時長的基礎上,結合自身情況推遲或是提前下班,這樣可以使夫妻二人通過靈活的工作時間安排錯時錯峰照料孩子,有效緩解女性職業(yè)發(fā)展和子女照料的矛盾關系。
4.營造生育友好環(huán)境,減少代際傳遞風險
塑造正向婚育價值觀。與西方社會個人主義相比,東方國家傳統(tǒng)文化中的“家族主義\"會使婚姻價值觀更容易在家庭代際傳遞。因此,將支持青年群體適齡婚育作為重要優(yōu)先事項進行宣傳倡導,宣傳范圍從育齡階段拓展至全年齡段,主要通過課程思政、視頻直播、文藝作品、媒體宣傳等多渠道引導育齡人群形成正確的婚育觀念,轉變僅用經濟理性來考慮是否生育的價值判斷。如前所述,日本女性終身無孩率呈劇增態(tài)勢,為應對這一挑戰(zhàn),日本高度重視兒童和青少年的價值觀教育,努力培養(yǎng)其積極的婚育觀和家庭觀。48]因此,我們應廣泛開展“新時代、新生育\"宣傳活動,讓青年群體認識到婚姻會帶來情感寄托、彼此成就、風險共擔等收益,讓育齡夫妻體會到生育子女會獲得情感滿足、代際傳承、養(yǎng)兒防老等效用,宣傳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推動形成積極正向的婚育價值觀。
倡導平等家庭責任觀。強調平等共擔的家庭責任觀念,提升父職角色的效用認知和情感價值,推動育兒從“母親專責\"轉向“夫妻共責”。設立性別平等育兒假,規(guī)定孩子6周歲前父母共享育兒假期,可以根據(jù)節(jié)假日安排及工作情況靈活休假,在規(guī)定時間內累計休完假期的夫妻雙方均可獲得“性別平等獎金”,激勵男性承擔更多育兒責任,減少女性因生育和撫養(yǎng)幼兒帶來的職場歧視,縮短男女職工在子女養(yǎng)育上花費的時間及精力差異。鼓勵家庭內部代際支持,向家庭內承擔嬰幼兒照護責任的祖輩提供育兒指導和照料補貼,減輕育兒矛盾和理念沖突,改善一孩養(yǎng)育體驗。從期望、教育、工作等多個角度出發(fā),全方位倡導男女平等的社會環(huán)境。
提升婦幼保健能力。整合婦幼保健資源,優(yōu)化生育服務流程,進一步強化婚前保健,推進孕前優(yōu)生健康檢查,加強產前篩查和診斷,推動婚前、孕前、孕期、產后、兒童一體化管理服務,保障孕產婦和兒童健康。提高產前檢查費用和生育醫(yī)療費用的報銷額度,減輕家庭生育醫(yī)療成本,對孕產婦及兒童開辟就醫(yī)綠色通道,享受優(yōu)先掛號、就醫(yī)、檢查、住院等支持政策。加強高質量產科建設,全面改善住院分娩條件,擴大分娩鎮(zhèn)痛試點,規(guī)范相關診療行為,鼓勵支持優(yōu)質非公立醫(yī)療機構發(fā)展,滿足多樣化生育服務需求。
完善輔助生殖服務。加強技術宣傳,提高群眾知曉率,合理增加生殖門診數(shù)量,提升合法合規(guī)輔助生殖技術可及性。加強育齡夫婦隱私保護,消除技術使用顧慮,制定輔助生殖醫(yī)療服務價格標準。在費用可控、醫(yī)?;鹂沙惺艿幕A上,將門診治療中涉及人群廣、診療必需、技術成熟、安全可靠的輔助生殖技術項目納入醫(yī)?;饒箐N范圍,向經濟困難或計劃生育特殊家庭提供一次性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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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With the acceleration of industrialization,urbanization,and modernization processes,major developed countries around theworld aregenerally facing thechallnge of low fertility rates,and the increasing childlessess rate among women further exacerbates the process of low fertility rates.In recent years,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economy and society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marriage and childbearing values,the childlessnessrate of women in China has also shown an upward trend. A systematic analysis of the current development status and main causes of the childlessness rate of women in typical countries has important reference significance and value for China's efforts to maintain a moderate level of fertility and population size.This article uses resources such as OECD,SHARE,and CFE databases to analyze the current development status of women's childlessness rate in typical countries,explore the group characteristics of women who have never had children,and explain the main reasons for the increase in women's childlessnessrate in typical countries by constructing a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fertility postponement-risk evolution-fertility compensation\".This article found through data analysis from various countries that the childlessnessrate of women in typical countries mainly presents three development patterns :the first type is the dramatic increase type,with typical countries being Poland,Spain,and Japan.The second type is the equilibrium state type,with typicalcountries being Norway,Sweden,Austria,F(xiàn)inland,andthe Netherlands. Norway and Sweden belong to low-level equilibrium,while Austria,F(xiàn)inland,and the Netherlands belong to high-level equilibrium.The third type is the \"stability first,then increase\"pattern,with typical countries being the Czech Republic and Portugal.The fourth type is the downtrend type,with the United States being a typical country.This article further introduces theevolution of risk asan intermediary element into the \"fertility postponement-fertility compensation\" framework,proposing afour stage theory of \"risk generationrisk accumulation-risk sinking-risk cycle\":risk arises in expectations,and women's concerns about themselves and their children's future development form initial risks;Risks accumulate in the process of postponement,such as delaying mariage and childbirth,which coincides with the golden working age and affects personal development,or missing the optimal childbearing age during the childbearing period,which affects the development of children;Risks sink in conflicts,and women who give birth are in a disadvantaged position and face accumulated risks in family work conflicts; Risks are transmited between generations , and family marital conflicts have intergenerational impacts on the marriage intentions and reproductive atitudes of offspring.Therefore,froma risk-avoidanceperspective,thisarticle suggests severalkeyinspirations for China's fertilitysupport policies:prioritize preschool andchildcare services,innovate their development models,and enhance policy support to fundamentall alleviate risks related to self and child development.Strengthen economic incentives by establishing progressive childbirth subsidies and diferentiated taxreductions based on the number of children,to mitigate the cumulative risks of delayed marriage and childbirth.Improve women's employment policies,promote flexible employment,and protect the rights of women who give birth,thereby reducing theconflictrisks in femaleemployment.Finaly,createafertilityfriendly environment,promote equal family responsibility,and reshape positive marriage and childbirth values to decrease the transmission risks of marital conflicts.
Key Words:Childlessness Rate,Risk Evolution,Risk Avoidance,F(xiàn)ertility Postponement,F(xiàn)ertility Compens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