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安其人

墨竹這一畫科在元代的發(fā)展可謂繁盛?，F(xiàn)代學者根據(jù)《圖繪寶鑒》等畫史資料整理了元代的畫家兼善的畫科情況?！秷D繪寶鑒》共收錄元代畫家一百八十六人，其中專擅竹石者四十人，兼擅竹石者二十九人，若將被評為擅蘭竹的十三位畫家亦歸入其中，則僅《圖繪寶鑒》一部著述所收錄的擅畫竹的畫家就有八十二位，[在元代畫家總?cè)藬?shù)中接近一半，可見竹這一繪畫題材在元代畫壇繁盛的程度。在元代諸多畫竹的畫家中，顧安是較為知名的，在整個元代繪畫史的敘述中亦占有一席之地。然而無論是在正史中還是在繪畫史料中，元代關(guān)于顧安個人的記載卻是十分稀少的。在現(xiàn)今的元代繪畫史研究中，對于顧安個人的介紹亦比較簡略且陳陳相因。在后世研究著述中，對顧安個人的介紹主要集中在以下內(nèi)容：

顧安，字定之，號迂納居士，又號石屋老人，平江（今江蘇蘇州）人，擅畫竹，祖籍淮安，生卒年不詳。其父嘗為松江府判官，顧安以父蔭授蘭溪（今屬浙江）、龍巖（今屬福建）等地巡檢，后任毗陵（今江蘇常州）錄事司判官、泉州同安縣尉、泉州路判官等職。[2]

根據(jù)這些后世學者通用并默認的關(guān)于顧安的介紹，作者理出其中幾個要點：其一，關(guān)于顧安的字與號，在后世研究中全無疑議。其二，關(guān)于其籍貫與祖籍，曾有多幅畫作中顧安落有“東淮顧安定之”的題款，[3]亦有畫史資料稱其為淮東人，[4故其祖籍可考。但關(guān)于顧安“平江”人士的定性，在古代史籍中并未有明確記載，可能是后世人根據(jù)其活動地點添加。[5其三，根據(jù)文中所記，顧安及其父皆有在朝為官的經(jīng)歷，但是在元代的正史資料，如《元史》《元朝名臣事略》《經(jīng)世大典》等典籍中未見顧安及其父的記載。關(guān)于顧安生平活動的記載散見于各類題跋、題畫詩、友人散文，筆者根據(jù)這些散落的材料整理出顧安生平活動的事件如下：

顧安，字定之，號遷納居士，又號石屋老人，祖籍淮東地區(qū)。元代的淮東路下轄揚州路（今江蘇揚州）、淮安路（今江蘇淮安區(qū)）、高郵府（今江蘇高郵），兩路一府。故顧安的祖籍應在今江蘇省北部一帶。關(guān)于顧安的生卒年，大多數(shù)現(xiàn)代的研究表述為不詳。史學家翁同文曾撰寫《畫人生卒年考》一文，其中將顧安的生卒年定為約1295至約1370年間。這篇文章后被收錄于1977年由臺灣聯(lián)經(jīng)出版事業(yè)公司出版的《藝林從考》一書。[6后世的研究中有將顧安的生卒年定為1289至1365年者，[但這些研究并未給出具體的參考來源。作者將這些關(guān)于顧安生卒年的研究記錄在此，以供參考。

顧安接下來的活動信息出自鄭元祐的《僑吳集》和朱德潤的《存復齋集》?！秲S吳集》卷八中《送顧定之序》一篇敘述了顧安先父為松江府判，顧安承父蔭“一再征為巡檢”“今取任蘭溪某處”的經(jīng)歷。朱德潤的《存復齋集》卷五《送顧定之如京師序》篇未記其父與蔭官事件，主要記述了朱德潤與顧安相識的一些經(jīng)歷。在元統(tǒng)年間，朱德潤與顧安相識，沒過多久，顧安調(diào)任龍巖都巡。至正五年（1345），顧安任毗陵判服。其后，因丁憂回到吳地。在吳地時朱德潤曾與顧安共同觀摩其所作墨竹?？上Р痪煤箢櫚布磳⑷ゾ?。顧安去京師的理由為“試藝”。按文中所言應為謀求仕途。朱德潤遂作此篇為其壯行。這兩則記載中有多個事件沒有詳細的時間記錄。關(guān)于其先后順序，唯一的線索僅能通過對《僑吳集》和《存復齋集》的成書時間來確定。鄭元祐的生卒年為至元二十九年至至正二十四年（1292—1364）。[8朱德潤的生卒年為至元三十一年至至正二十五年（1294—1365）。[9]二人活動的時間相去不遠。據(jù)《四庫全書》“別集類二十一”所錄，“元祐家本遂昌，徙于錢塘。而流寓平江凡四十年，為時最久，故其集名以‘僑吳’。實則杭州所作亦在其內(nèi)，蓋從其多者言之也。集本其晚年所定，以授謝徽?！盵10]四庫全書所錄《僑吳集》為明弘治九年（1496）張習刻本。而學者鄧瑞

全、張鶴在研究《鄭元祐〈僑吳集〉?？闭碓洝分邪l(fā)現(xiàn)，《僑吳集》的最早刊本為元至正年間（1341—1368）鄭元祐自訂刊本。[11]朱德潤的《存復齋集》所記多為順帝間（1333—1368）事。這兩本文集的成書時間也相去不遠。在大多數(shù)關(guān)于顧安的現(xiàn)代研究介紹中通常對這幾件事的陳述順序如下：

顧安自幼譜于讀書、繼學之道，親善父兄師友。[12]既長，蒙其父蔭得任蘭溪巡檢。元統(tǒng)間，與朱德潤相識。后調(diào)任龍巖都巡檢。至正五年（1345），任毗陵判服。不久后，顧安因丁憂回到吳地。在吳地期間曾與朱德潤觀摩畫竹。大約在至正十年（1350）前后，顧安到大都“試藝”。朱德潤作《送顧定之如京師序》以贈。其后，顧安調(diào)任福建泉州同安縣尉?！秷D繪寶鑒》稱其：“嘗仕泉州路判官?！盵13]顧安任泉州同安縣尉與泉州路判官的時間也未有詳細的史料記載。不過據(jù)《元代畫家史料匯編》分析，顧安在泉州任上的時間較長，在至正二十一年（1361）時，顧安仍在泉州。[14]之后史籍中關(guān)于顧安的記載幾乎未能尋見。不過據(jù)元代題畫詩可知，顧安頗為長壽。倪瓚在《清秘閣遺稿》卷六中有《贈顧定之》詩作，其中有“阿翁七十仍踰四，與我同心生并世”之語。顧安題張雨《雜詩冊》亦有“東淮顧安定之觀于映雪軒，時年七十有四”。[15]可見顧定之在七十四歲高齡時仍然在世。至正二十四年（1364）四月三日，連日陰雨初晴，名士劉性初持卷造訪。顧安為其寫竹一幅。此為顧安最知名的一幅畫作《風雨竹圖》（圖1）。

劉性初本名劉易，為江北名士，至正間為避兵禍流寓吳中，四方為家，每逢風雨大作即瑯瑯讀書與風雨相和。其師汪澤民贈其“破窗風雨”四字以譽其高節(jié)。劉性初流寓江南時，遍訪江南名士以“破窗風雨”為題求詩作字畫，并編輯成卷。此作傳為美談。顧安為其作的《風雨竹圖》原作已佚，但被收錄入汪砢玉的《珊瑚網(wǎng)》。據(jù)《元明清畫家年表》考錄，至正二十五年（1365）顧安作《拳石新篁圖》（圖2）。此為畫史記載顧安最后的活動時間，也是翁同文所記的顧安卒年。

二、顧安的交游

值得一提的是顧安的交游情況。根據(jù)作者搜集到的資料，與顧安有交游關(guān)系的人物多出現(xiàn)在其畫作的題跋以及一些當時人的文集、詩集著作中。根據(jù)這些有限的資料，作者簡要地將與顧安有關(guān)的人物分為五種情況，分別為題畫人、藏畫人、受畫人、合作者、贈詩或作序的人。由于大部分與顧安有關(guān)的元代人物出現(xiàn)在顧安畫作的題跋以及元代文集的題畫詩中，故題畫人、藏畫人，有的時候包括受畫人之間的界限是有些模糊的。在這些資料中與顧安有題畫關(guān)系的元人有鄭元祐、王謙、張紳、道衍、屈生、企軒、倪瓚、楊維楨、張雨、韓奕、黃鎮(zhèn)成、李士瞻、莫士安等人。

故宮博物院藏顧安《風雨竹圖》上有鄭元祐和王謙的題跋。鄭元祐為元代著名文人，活動于元世祖至元二十九年至順帝至正二十四年（1292—1364）間。他早年居錢塘（今杭州），元泰年間遷居平江（今蘇州），后在吳中地區(qū)活動四十余年。鄭元祐在吳中地區(qū)文人間有極高的聲望，世稱“遂昌先生”。鄭元祐不僅在顧安的《風雨竹圖》上有題詩，還在其《僑吳集》中有《送顧定之》《顧定之墨竹》和《顧定之竹》三首詩作，可見鄭元祐還曾為顧安其他的墨竹畫作題詩。此外鄭元祐還曾為顧安作序，《僑吳集》卷八收錄有一篇《送顧定之序》。這篇序用簡短優(yōu)美的文辭對顧安的風采和才華給出了贊譽，可見兩人有著頗深的交誼。元代史料中名為王謙的元人有六人，其中與書畫相關(guān)者僅有一人。夏文彥在《圖繪寶鑒》中記：“王謙，字牧之，號冰壺道人，以儒士隆平侯聘為西席，善書，作為梅花清奇可愛，實天吉之師也。子應奇作梅得家傳?！睏罹S楨在其《東維子集》卷二十六中收錄有一篇《青門處士墓銘》，其中記載：“男六人女三人其孤本仁持，其友王謙狀來銘。予在杭時識其人遂為銘。”此王謙是否為冰壺道人作者難以考證，亦錄于此。

張紳為元末書法家，他的題跋出現(xiàn)在多幅顧安的畫作中，如故宮博物院藏《幽篁秀石圖》（圖3）、山西博物館藏《風竹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古木竹石圖》（圖4）等。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記載為：“張紳，字仲紳，一字士行，濟南人。有才略，不瑣瑣于世事，慷慨激烈，詞辯縱橫，終日疊不休，能篆書，詩文不經(jīng)意而自成一家，蓋北方豪杰之士也。為本朝浙江布政使而歿?！盵16]

在元代的史料中，關(guān)于顧安的信息最重要的是兩篇序。除了前文中提到的鄭元祐所作的《送顧定之序》，另外一篇則是朱德潤所作的《送顧定之如京師序》。鄭元祐的《送顧定之序》主要從顧安的行止、畫竹之心贊譽顧安的品格。朱德潤的《送顧定之如京師序》則以記事為主要內(nèi)容。這篇序由于記事豐富且部分事件有時間記錄，因此是考察顧安生平活動的主要史料。除了這篇贈別序外，據(jù)朱德潤的《存復齋文集》記載，至正九年（1349）春，朱德潤與顧安、潘子儀等同游蘇州靈巖、天平山。朱德潤在《送顧定之如京師序》中言顧安在吳地時“日與仆相從于翰墨之間”[17]?？梢婎櫚才c朱德潤有比較深厚的情誼。

在顧安的交游人物中倪瓚是知名度最高的一個，但是倪瓚的生年晚于顧安許多，故兩人交誼的時間可能并不長。倪瓚的《清閟閣遺稿》中有《贈顧定之》和《題顧定之為周正道寫賞鐺圖》兩首詩?！顿涱櫠ㄖ吩诤笫赖闹浿卸啾灰?。此詩中“阿翁七十仍逾四，與我同心生并世”之語，表達了倪瓚對于顧安這位長者有著一種君雖生我早，但我與君同心的知己之心。

有些人物的題跋僅在一幅作品上出現(xiàn)一次，如屈生與企軒的題跋出現(xiàn)在辛辛那提藝術(shù)博物館所藏的《晚節(jié)圖》（圖5）中。此幅畫作的題跋主要出現(xiàn)在畫面的上端和左側(cè)。其中畫幅的右上角題“晚節(jié)”二字，畫面左側(cè)有“定之”落款及“顧安”“定之父”兩方朱文印。從題跋的筆法來看應均為作者自題。在“晚節(jié)”二字左側(cè)是名為屈生者的題跋。其跋文云：“海內(nèi)傳聞顧定之，生平畫竹最清奇。披圖記得湘江夜，翠影參差月下時。屈生。”題文下方有一白文印，文字漫濾，僅可識“山人”二字。作者檢索元以后的史籍，其中有關(guān)“屈生”一詞者，多指屈原，并未發(fā)現(xiàn)作為書畫界人士的元代人物屈生。不過從題跋的內(nèi)容來看，屈生對于顧安的墨竹畫作不僅有題畫詩中常見的贊美，而且對顧安及其墨竹繪畫有一定的認知，故作者認為此屈生與顧安可能有一些交集。企軒的題跋在屈生題跋的左側(cè)，且字體比屈生的題跋要小。按照古時題跋畫作的規(guī)矩，企軒的題跋應是在屈生之后。企軒的題詩云：“我慕此君久，飄條在遠林。飽經(jīng)秋夜雨，獨抱歲寒心。講席連朝靄，書愈起夕陰。披圖幸相對，終日凈煩襟。企軒?！逼湎骡j“趙子述印”白文印。作者在元明清時期的史籍中并未發(fā)現(xiàn)名趙子述、字企軒的元代人物。但從題詩的內(nèi)容來看，詩文主要表達了對竹的特性隱喻的人格的贊譽，并未涉及與作畫者顧安有關(guān)的評價。故可以推測趙子述與顧安并不熟悉，這則題跋可能是誕生于某個趙子述參與的賞畫活動中。

同此情況的還有道衍，他的題跋出現(xiàn)于山西博物館藏顧安《風竹圖》，其上還有張紳的題跋。根據(jù)作者檢索到的史料可知，道衍為僧人，活動于元末明初。元代仇遠的《金淵集》和張雨的《貞居詩集》中均有收錄道衍僧人的跋文。朱謀要的《書史會要》中記：“姚廣孝，字獨暗，長洲人，釋名道衍，永樂中以功授太子少師，欽賜今名，贈榮國公，謚公靖。書法古雅，全以筋勝，亦能詩?！钡姥茈m是出生于元代的人物，但其活動主要在明初，明顯晚于顧安的活動時間。故此題跋應是在顧安故去后道衍觀其畫所題。

另一類關(guān)于顧安的題詩僅存于元代文人的文集中，如張雨、韓奕、黃鎮(zhèn)成、李士瞻等人。元人韓奕在其《寒山詩人集》卷九和《續(xù)集》卷六中有《顧定之竹》和《題顧定之竹梢二首》三篇題畫詩。黃鎮(zhèn)成在其《秋山集》卷三中有《僧海中所藏顧定之竹》。李士瞻的《經(jīng)濟文集》中載有一首《為鄂省檢校陳用方題顧定之墨作》。根據(jù)詩文內(nèi)容，作者發(fā)現(xiàn)除韓奕外，黃鎮(zhèn)成和李士瞻均是在其他收藏者處觀畫并作題。張雨為元代著名的文人、詩人、詞曲家與書畫家，道家人士。其人博學多聞，交友廣泛，在江南一帶文人中頗有聲譽，在詩文、詞曲、書法、繪畫方面均有出色的造詣。張雨在其著作

《貞居詩集》中作有《題顧定之竹石》《題顧定之竹》兩篇詩作，在后世的書畫文獻中多被收錄。

在顧安現(xiàn)存的畫作中，被記載的受畫人有五位。在故宮博物院藏顧安《新篁圖》（圖6）中有顧安自題“定之為仲佺作”。據(jù)后世學者研究，仲佺全名申屠衡，為楊維楨弟子。[18]明代黃的《蓬窗類紀》卷三記：“申屠衡，長洲人，幼學于楊鐵崖維楨，明春秋，肆力古文，號樹屋傭。洪武中草諭蜀詔稱旨，授翰林修撰?！盵19]其時顧瑛在昆山的玉山草堂舉辦雅集活動，參與的文人雅士眾多，次數(shù)頻繁，規(guī)模宏大。玉山雅集成為元末最重大的文人雅集活動。楊維楨是玉山草堂雅集中的人物之一。顧瑛與顧安同在昆山又是同宗。故顧安亦有可能多次參加玉山草堂雅集，在雅集上結(jié)識楊維楨、申屠衡等文人，其畫作也在雅集上被觀賞、題跋。

故宮博物院藏的《幽篁秀石圖》，其上有張紳的題跋云：“三十六竽吹紫煙，云中播蓋滿諸天。白鸞翠鳳馱經(jīng)至，個個飛來寶座前。翡翠林間拾鳳口，竺書繙徧□龍韜。見□生滿盤陀□，總是江南金錯刀。云門居士張紳奉為悅堂大禪師題顧定之畫竹?！鳖}跋末尾所言“為悅堂大禪師題顧定之畫竹”說明顧安所畫的這幅墨竹的受畫人應是悅堂大禪師。據(jù)《元畫全集》中所記，悅堂禪師俗姓洪，幼年受度于無惠印禪師。[20]《草堂雅集》卷十六記載悅堂禪師“字悅堂，四明人。幼悟禪旨，博聞強記，寬厚好士，王公大人無不折節(jié)敬禮。奉母尤致孝，住玉峰薦嚴寺，與余草堂相去無一舍，交往尤密云”[21]?！恫萏醚偶肪矶涊d楊維楨“至正戊子春，仆與京兆姚子章、吳郡顧仲瑛游昆山。明日，悅堂招余誠賓玉堂?！盵22]可見，通過玉山草堂雅集活動顧安與顧瑛、楊維楨、申屠衡、悅堂禪師等人均有一些交往。

倪瓚在其《清閟閣遺稿》卷七中有一首《題顧定之為周正道寫賞篤圖》。周正道原名周南老，字正道，道州人士，其祖上于南宋時期遷徙到吳地。周南老在元末時授永豐縣教諭，后改當涂縣代還。王世貞的《明名臣琬琰錄》卷三十一有《周正道傳》。[23]據(jù)元明時期的史料，周正道除了作為顧安的受畫人，還與倪瓚、陳惟寅、陳升方、高季迪等人交游。

還有兩位受畫人難以找到詳細信息。有一件私人收藏的顧安《墨竹圖》（圖7）其上有顧安自題“勁節(jié)彌堅”四字，左側(cè)有百不居士莫士安的題跋。在畫面左側(cè)有“顧定之為謝子善作”的題跋，并鈴有“安”和“顧定之印”兩方白文印。此幅作品上的題跋與其他顧安的畫作略有不同，作者對此畫存疑。故此畫上的題畫人莫士安與受畫人謝子善，僅在此作一陳述。明人王世貞在其《居易錄》中收錄了一幅顧安的墨竹，其記載云：“元顧定之竹，題‘晚節(jié)’兩字，贈恭道人，明初馬治、王達二跋?！盵24]這位恭道人顯然也是一位道家人士。作者在史料中僅找到這一則記載，此為孤例，故這位恭道人亦被歸入信息不詳?shù)氖墚嬋酥小?/p>

畫史上關(guān)于顧安合作作畫的記載僅有一幅，即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古木竹石圖》，該畫被收錄于《石渠寶笈》中。此畫由顧安畫竹、張紳畫枯木、楊維楨題詩、倪瓚補蒼石。據(jù)《古木竹石圖》上張紳、倪瓚的題跋可知這幅畫最初是由一位名為玄通的道人持紙求一幅顧安的墨竹畫作。張紳遂與顧安合作了一幅古木墨竹圖。畫成之后，張紳與楊維楨在畫上作題。張紳的題跋記述前情，楊維楨則以一首七言絕句贊美顧安畫竹“如寫神”的才華。入明后，此畫已易主。在洪武癸丑年（1373）倪瓚在雪齋處見到此畫，在其上補畫了一塊蒼石。倪瓚觀畫時，顧安、楊維楨已經(jīng)過世，張紳和補畫的倪瓚均垂垂老矣。此畫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傳奇，歷經(jīng)動蕩流轉(zhuǎn)，然畫中墨竹清麗，古木蕭然，蒼石磷峋相映成趣，成就了一場跨越時空的雅事。

結(jié)語

元代是墨竹繪畫發(fā)展的第一個高峰期。這個時期的墨竹畫家眾多，有專攻墨竹者亦有兼擅墨竹者。在元代獨特的政治和社會環(huán)境下，竹成為文人心中關(guān)于氣節(jié)與品格的代表。顧安作為元代墨竹畫家之一，在整個元代墨竹畫壇中占有一席之地。在后世漫長的時光中，顧安的畫跡和記載均已散佚難尋，作者根據(jù)現(xiàn)存的零散史料勾勒出顧安一生中的點點軌跡。從其一生的活動來看，顧安蒙父蔭入仕，他亦曾對經(jīng)綸濟世有所努力，然元末的社會已然有崩塌的跡象，顧安大部分時間只能作為底層小吏碌碌無為。歸隱家鄉(xiāng)后，顧安多參與吳地文人的唱酬雅集活動，將暮年付于詩畫，史籍中遺留的顧安的題畫詩與贈詩也多產(chǎn)生于這個時期，這些史料讓后世者得以窺見顧安這樣一位元末的墨竹畫家的活動情況。

注釋

[1]江秋萌，《高懷古誼兩相得，慘淡酬酢皆天真——元代竹畫中的交游》，《紫禁城》，2023年第7期。

[2]這段簡介由《元畫全集》《元代畫家史料匯編》《宋元明清書畫家年表》以及幾篇顧安研究的期刊文獻匯總而成。

[3]故宮博物院藏《幽篁秀石圖》有“東淮顧安定之”落款。汪砢玉《珊瑚網(wǎng)》卷十一載顧安題張雨《雜詩冊》款“東淮顧安定之觀于映雪軒，時年七十有四”。清代的《式古堂書畫匯考》、吳其貞《書畫記》、吳升《大觀錄》等著錄書中也有以“東淮顧安定之”為題的記載。

[4]朱德潤，《送顧定之如京師序》，黃錫蕃，《閩中書畫錄》卷十六，朱彝尊《曝書亭集》卷五十四《書顧定之墨竹》中均記淮東顧定之。

[5]《元畫全集》二卷二冊顧安《墨竹圖》、三卷三冊顧安《風竹圖》的“作品說明”部分對顧安的介紹中均寫顧安為平江（今蘇州）人士。

[6]翁同文，《藝林叢考》，聯(lián)經(jīng)出版事業(yè)公司，1977年。

[7]霍俊霖、張倩所作《元代顧安寫竹技法繼承與影響發(fā)展》一文中言“顧安生于1289年”。薛萍所作《從顧安〈墨風竹圖》觀元文人畫的墨竹情結(jié)》一文中對顧安的簡介稱顧安的生卒年為1289—1365。

[8]趙治中，《元代“宿耆”鄭元祐考論》，《天中學刊》，2015年第6期。

[9]陳高華，《元代畫家史料匯編》，杭州出版社，2004年，第303頁。

[10]紀昀纂，《四庫全書》卷一百六十八，清乾隆五十四年武英殿刻本，第13002頁。

[11]鄧瑞全、張鶴，《鄭元祐〈僑吳集〉?？闭碓洝?，《歷史文獻研究》，2011年第00期。

[12]鄭元祐，《僑吳集》卷八《送顧定之序》，明弘治九年刻本，第238頁。

[13]夏文彥，《圖繪寶鑒》，津逮秘書本，第345頁。

[14]陳高華，《元代畫家史料匯編》，杭州出版社，2004年，第387頁。

[15]浙江大學中國古代書畫研究中心編，《元畫全集》3卷3冊，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06頁。

[16]同上，第287頁。

[17]朱德潤，《存復齋文集》卷五，涵芬樓秘笈本，第123頁。

[18]浙江大學中國古代書畫研究中心編，《元畫全集》1卷3冊，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88頁。

[19]明]黃，《蓬窗類紀》，民國五至十五年上海商務印書館印涵芬樓秘笈本，第42頁。

[20]浙江大學中國古代書畫研究中心編，《元畫全集》1卷3冊，2012年，第287頁。

[21]元]顧瑛輯，楊鐮、祁學明、張頤青整理，《草堂雅集》卷十六，中華書局，2008年，第1129頁。

[22]同上，第239頁。

[23]明]王世貞，《明名臣琬琰錄》卷三十一，明抄本，第3442—3443頁。

[24[明]王世貞，《居易錄》卷三十三，清康熙四十年刻雍正印本，第1353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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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腸、李暉，《詩中有畫畫中有書——元代顧安“寫竹畫”釋讀》，《收藏界》，2014年第5期。

[3]薛萍，《從顧安〈墨風竹圖〉觀元文人畫的墨竹情結(jié)》，《名作欣賞》，2016年第18期。

[4]江秋萌，《高懷古誼兩相得，慘淡酬酢皆天真—元代竹畫中的交游》，《紫禁城》，2023年第7期。

[5]霍俊霖、張倩，《元代顧安寫竹技法繼承與影響發(fā)展》，《美術(shù)教育研究》，2023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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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陳高華編著，《元代畫家史料匯編》，杭州出版社，2004年。

[9]郭味藥編，《宋元明清書畫家年表》，榮寶齋出版社，2018年。

[10][明]宋濂等撰，《元史》，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

[11]明]顧瑛輯，楊鐮、祁學明、張頤青整理，《草堂雅集》，中華書局，2008年。

[12]浙江大學中國古代書畫研究中心編，《元畫全集》1卷3冊，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