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年前的3月25日,魯迅小說《祝?!吩谏虾!稏|方雜志》半月刊發(fā)表。今年3月25日,我主編的《經(jīng)典電影這樣煉成·祝?!放e行首發(fā)式,本書收錄了《祝?!吩㈦娪拔膶W劇本、導演分鏡頭本、主創(chuàng)人員創(chuàng)作總結,以及影片評論、媒體報道等珍貴圖文資料,當天在文藝會堂放映了《祝?!窋?shù)字修復版。
影片《祝福》是新中國電影“全國一盤棋”的典范。1955年,為紀念魯迅逝世二十周年,夏衍改編魯迅小說《祝?!?,僅花十天時間就完成劇本,交上影廠組織拍攝,上影決定由?;?zhí)導。當主創(chuàng)人員赴浙東選看外景時,突然傳來《祝?!忿D讓給北影廠攝制的指令。1956年4月,由?;鞄浀谋庇皵z制組宣告成立,這時距10月份公映已不足半年,整個拍攝工作處于突擊狀態(tài)。為克服南方梅雨季超長的困境,攝制組果斷移師京郊,終于趕在10月19日隆重舉行《祝福》的首映。
在國內外熱映一片叫好聲中,也有評論家提出商榨意見,主要針對祥林嫂到土地廟“砍門檻”這一新增情節(jié),認為“違背人物性格發(fā)展規(guī)律”。對此夏衍坦誠回應:“表面上看,祥林嫂是安分的、懦弱的、相信神鬼的,但絕不能因為有這種情況,而斷定一個懦弱的靈魂就永遠不會發(fā)生反抗的意念和行動?!鄙;≡趯а蓐U述中強調:“祥林嫂拿了菜刀去砍廟門的門檻·一直到死為止,她的精神狀態(tài)應該夾雜著疑惑和憤慨成分,而不是單純的窮苦潦倒。”這場關于電影改編的探討,為“忠于原著”和編導再創(chuàng)作之間的彈性,提供了一個范例。半個多世紀過去了,至今仍有觀眾在網(wǎng)上各抒己見,由此折射出影片持久的影響力。
《祝?!肥切轮袊a的第一部彩色故事片,其中也有故事。1954年秋,國家電影局從各電影廠抽調15名技術骨干,組團赴蘇聯(lián)考察學習,在莫斯科電影廠專攻彩色電影攝制。帶隊的是北影廠廠長汪洋,實習團成員回國后,被統(tǒng)一安排進北影廠,以示集中優(yōu)勢拍好彩色故事片的決心。正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祝?!繁贿x中了,由黑白片變?yōu)椴噬銎贩絼t由上影廠變更為北影廠。桑弧和白楊、魏鶴齡迅即北上,與北影新同事融為一體,投入《祝?!返呐臄z。
電影是綜合藝術,幕后工作群的付出往往鮮為人知。當年拍彩色電影是全新的挑戰(zhàn),無論攝影、照明、化裝、道具都遇到不少問題,洗印技師更是白手起家,結合留蘇實習經(jīng)驗,精心把控東德進口愛克發(fā)日光型彩色底片的色調及色彩還原,使《祝?!烦蔀橐徊孔阋源硇轮袊娪八降募炎鳌r過境遷,《祝?!穯柺酪延獍雮€多世紀,與所有老電影一樣,面臨膠片介質自然損耗的難題,彩底褪色明顯,甚至可以說“慘不忍睹”。如何保存保護民族電影遺產的議題,就這樣提上了議事日程。
2011年,我應邀赴巴黎出席中國電影展,其間有機會參觀法國國家電影資料庫。片庫原址歷史上是一處軍事要塞,不禁讓人聯(lián)想起路易十四的名言:“藝術猶如武功,同樣體現(xiàn)國力。”法蘭西民族十分重視電影遺產的保護與傳承,記得東道主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拷貝盒展示,上面標貼的“盧米埃爾”姓氏赫然顯露,讓中國客人瞬間穿越,零距離感應到19世紀末盧米埃爾電影拷貝的原始氣場。我們還參觀了巴黎修復電影拷貝的工作室,領略到數(shù)字技術的神奇。
在我看來,經(jīng)典影片的流傳,首先要依靠高科技手段,在物理層面確保數(shù)字拷貝影像永不磨損。其次要形成“老片重映”的常態(tài)化機制,利用舉辦電影節(jié)和策劃主題影展的機會,讓經(jīng)典影片不斷與一代代影迷見面。再則,要抓住“二創(chuàng)博主”在抖音平臺上發(fā)布短視頻引流的勢頭(一條介紹《祝?!穭∏榈囊曨l播放量超七千萬),讓這種普及經(jīng)典影片的形式得到規(guī)范化發(fā)展。我們的責任就像跑接力賽那樣,把優(yōu)秀的民族電影遺產持續(xù)地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