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之美

——《美的歷程》導讀

我們知道美，也能欣賞美。春華秋實，草長鶯飛，是自然溫柔的美；浩瀚宇宙，無垠星空，是自然闊大的美；鷹擊長空，奔騰流水，是自然磅礴的美。但同學們對美的了解與欣賞似乎只停留在自然風光，而諸如器物的美，文學的美，藝術(shù)的美，也是中華民族積淀綿延了幾千年的文明之美，其美輪美奐，美在何方呢？

中華民族從夏商周三代一直到明清，其間朝代眾多，而其中的文學藝術(shù)也多樣繁雜，但無論如何都有著其特定時代的特別之美。時間是延續(xù)的，各代的美學思潮也并非孤立獨存，彼此間交流融合，漸次前行，中華民族的美就是時間凝練出的美。翻開《美的歷程》，我們看到了“美”在時間軸上進行著她探索的歷程。

李澤厚先生按照大的時間順序，將本書分成十個章節(jié)，分別概括說明各個時代“美”的不同風格：遠古時代龍飛鳳舞的圖騰崇拜；商周獰厲之美的青銅饕餮；先秦文藝與建筑的理性精神；楚漢浪漫主義對客觀世界的征服；回歸與探討人性主題的魏晉風度；悲慘世界中的佛陀世容；盛唐之音下的音樂之美；中唐文藝的韻外之致；宋元山水意境道盡緣起緣滅；明清文藝思潮書寫浪漫洪流。也正如易中天先生所說，各章之間不是獨立的個體，而是能夠結(jié)合時代的背景與歷史變化的規(guī)律，絲絲入扣，讓讀者看到新時代中“美”演化的歷程與其內(nèi)在緣由。

閱讀《美的歷程》，我們不會因為看到不同時代和地域美學特征的不同而生發(fā)突兀之感。李澤厚先生邏輯嚴密的論述，讓讀者看到每一個個別的、偶然的現(xiàn)象背后都潛藏與貫串著歷史特定的內(nèi)在秩序與走向?！睹赖臍v程》一書，不同于以情節(jié)故事取勝的小說，也不同于以文字靈動見長的散文創(chuàng)作，其最突出的特點在于其思維的嚴密性、論述方法的多樣性，其中，既有著具體實例的舉例論證，又能夠?qū)|西方文化進行彼此間的對比映襯，如此一來，加深讀者印象的同時，也清晰地表達出中華文化的特征，于弘揚我們的文化自信方面，其功自不可沒。

李澤厚先生在本書中，打破了藝術(shù)審美的歷史分期與時間的局限，以及地域上東西方的空間限制，如果用中華文化中特有的美學特征來形容的話，《美的歷程》是將“線”的藝術(shù)糅合的最完美的佳作。而我們在閱讀過程中，不能因各代文學藝術(shù)的久遠而產(chǎn)生出疏遠甚至割裂它們的情緒，應(yīng)該以積極的心態(tài)去了解中華民族歷史上的“美”，這也是費孝通先生提倡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文化原則。直接來看，《美的歷程》一書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閱讀古典文學作品，體味古典文學的藝術(shù)魅力。

《美的歷程》一書的主要目的，或許不僅僅在于展現(xiàn)中華民族各時代的美學特征，而是讓現(xiàn)代的讀者看到美學思潮在時代背景下批判繼承的特性，從而能夠在當代開創(chuàng)出屬于我們自己獨特的文化藝術(shù)！

《文心雕龍》說：“比者，附也；興者，起也”；“起情故興體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鐘嶸《詩品》說：“言有盡而意無窮，興也；因物喻志，比也?！睂嶋H上，“比”“興”經(jīng)常連在一起，很難絕對區(qū)分?！氨扰d”都是通過外物、景象而抒發(fā)、寄托、表現(xiàn)、傳達情感和觀念，這樣才能使主觀情感與想象、理解結(jié)合聯(lián)系在一起，而得到客觀化、對象化，構(gòu)成既有理知不自覺地干預而又飽含情感的藝術(shù)形象，使外物景象不再是自在的事物自身，而染上一層情感色彩。情感也不再是個人主觀的情緒自身，而成為融合了一定理解、想象后的客觀形象。這樣，也就使文學形象既不是外界事物的直接模擬，也不是主觀情感的任意發(fā)泄，更不是只訴諸概念的理性認識，相反，它成為非概念所能窮盡，非認識所能囊括，具有情感感染力量的藝術(shù)形象和文學語言。王夫之說：“小雅鶴鳴之詩，全用比體，不道破一句?！彼^“不道破一句”，一直是中國美學重要標準之一，司空圖《詩品》所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嚴羽《滄浪詩話》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等等……《詩經(jīng)》在這方面作出了最早的范例，從而成為百代不祧之祖。明代李東陽說：“詩有三義，賦止居一，而比興居其二。所謂比與興者，皆托物寓情而為之者也。蓋正言直述則易于窮盡而難于感發(fā)，惟有所寓托，形容模寫，反復諷詠以俟人之自得，言有盡而意無窮，則神爽飛動，手舞足蹈而不自覺，此詩之所以貴情思而輕事實也?！保ā稇崖刺迷娫挕罚?/p>

（節(jié)選自《第三章：先秦理性精神》，有刪改）

[寫作借鑒]

語段開頭先用經(jīng)典作品中解釋比興的概念開篇，引出所要論述的對象，這樣的開頭，顯得不慌不忙，從容不迫，緩緩的論述中顯示出作者自身的文學素養(yǎng)，而這樣的文字也盡顯成熟。接著作者就比興的手法來論述自己的感受，其實就是作者對這一概念的理解，在描寫的過程中，層層深入，最終得出自己的結(jié)論，這就是道理論證的手法。同學們在運用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嚴密的邏輯關(guān)系。同時，寫作時要引經(jīng)據(jù)典，從經(jīng)典中截取相關(guān)語句來證明自我觀點的正確性。

其實，《春江花月夜》是有憧憬和悲傷的。但它是一種少年時代的憧憬和悲傷，一種“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的憧憬和悲傷。所以，盡管悲傷，仍感輕快，雖然嘆息，總是輕盈。它上與魏晉時代人命如草的沉重哀歌，下與杜甫式的飽經(jīng)苦難的現(xiàn)實悲痛，都決然不同。它顯示的是，少年時代在初次人生展望中所感到的那種輕煙般的莫名惆悵和哀愁。春花春月，流水悠悠，面對無窮宇宙，深切感受到的是自己青春的短促和生命的有限。它是走向成熟期的青少年時代對人生、宇宙的初醒覺的“自我意識”：對廣大世界、自然美景和自身存在的深切感受和珍視，對自身存在的有限性的無可奈何的感傷、惆悵和留戀。人在十六七或十七八歲，在似成熟而未成熟，將跨進獨立的生活程途的時刻，不也常常經(jīng)歷過這種對宇宙無垠、人生有限的覺醒式的淡淡哀傷么？它實際并沒有真正沉重的現(xiàn)實內(nèi)容，它的美學風格和給人的審美感受，是盡管口說感傷卻“少年不識愁滋味”，依然是一語百媚，輕快甜蜜的。永恒的江山，無垠的風月給這些詩人們的，是一種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夾著感傷、悵惘的激勵和歡愉。你看，“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你看，“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里似乎有某種奇異的哲理，某種人生的感傷，然而它仍然是那樣快慰輕揚、光昌流利……聞一多形容為“神秘”“迷惘”“宇宙意識”等等，其實就是說的這種審美心理和藝術(shù)意境。

（節(jié)選自《第七章：盛唐之音》，有刪改）

[寫作借鑒]

同學們在寫作的時候，有時候經(jīng)常以詩歌作為論述的重心，那么在論述的時候，首先必須擁有自己對詩歌最深刻的思考，即在詩歌的思想內(nèi)容上感受作者所要表達的思想情感。選段的精彩就在于作者對《春江花月夜》這首詩所傳達出的人生感悟的論述。另外，選段的描寫也十分具有文采，究其原因，作者在寫作的過程中運用到了多種表現(xiàn)手法，如引用相關(guān)詩句對此詩進行說明，運用排比的手法，多角度多方面論述此詩的思想內(nèi)涵，這樣的寫作技巧需要同學們深刻體會和借鑒。

妙用比較

《美的歷程》一書中，作者不是單純地就中國文學藝術(shù)的美而描述其發(fā)生發(fā)展的歷程，而是常常選擇同一時代中西方文化的不同而展開論述，這樣寫有什么作用呢？

就作品內(nèi)容的廣度和深度而言，加入對西方文化知識的論述，會使文本內(nèi)容的容量顯得更加豐富，但這樣的目的不在于厚此而薄彼，比較出孰優(yōu)孰劣，而是作者希望通過對比，顯示出不同文化的不同特點，達到論證特定文化必須植根于特定時代與特定土壤的目的。

而就其目的性而言，中西方文化的比較，實際上屬于比較文學的范疇，通過彼此間的對比，或者說客觀公正的描述，使其在比較中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從而尋求到一種彼此間交流融合的方法，即美美與共的目的。

在藝術(shù)效果上，對比手法的運用，可以突出某一方或兩方的特點，增強文本的表現(xiàn)力，東西方文化的比較，一來可以增強我們的文化自豪感和自信心，另一方面也能使我們認識到自身的不足，從而尋求改善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