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河邊,鐘啟明拿著自己的笛子吹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顧東走了過來,坐下來靜靜地待他不曲子吹完,說道:“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孤燈寒影伴悲歌;大好山河鐵蹄下,遙望故國奈若何。新春佳節(jié)雪地家,朔風(fēng)列列卷怒潮;可恨日本鬼子兵,國恨家仇總要報。這是今年春節(jié)時候一位義勇軍戰(zhàn)士即興作的詩。聽說退入蘇聯(lián)的馬震庭的部隊終于分三個途徑回國了,馬震庭、李杜、蘇炳文、王德林乘坐飛機回來,大部分家屬小孩從海參崴乘船繞道日本?;貒?,一般官兵分批乘火車到達阿亞古斯,然后分成小批進入新疆。”
鐘啟明道:“在蘇聯(lián)的日子也不好過,聽說過境以后蘇聯(lián)軍隊就繳了他們的槍械,每天吃的食物都是定量,食不裹腹,大冬天連取暖的設(shè)備都沒有,還要干重體力活,有的士兵半夜哭喊著要回到白山黑水。”
顧東長嘆一聲,道:“人在他鄉(xiāng)總要懷念自己的祖國,回到新疆的官兵受到當(dāng)?shù)厝嗣竦臒崃覛g迎,心里暖暖地,馬震庭到關(guān)內(nèi)去了,繼續(xù)打鬼子?!?/p>
鐘啟明想了想,道:“對了,你三伯父領(lǐng)導(dǎo)的義勇軍有消息嗎?”
顧東道:“很長時間沒有消息了,游擊戰(zhàn)都是居無定所,只要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啊?!?/p>
日本進駐東北已經(jīng)兩年了,這兩年來過的特別快,轉(zhuǎn)眼又到了秋天,1933 年就要過去了,沒有人知道這場戰(zhàn)爭什么時候能打完。
東樹林后營,孫九將繳獲的短槍越過王燕青給了肖月一把用作防身,王燕青一臉的不高興,低聲嘀咕道:“都不會用,還拿槍?!毙ぴ鲁慌?,道:“哼!慢慢就比你厲害。”她這么說著把槍還給了孫九,槍發(fā)到一半,就沒有了,孫九道:“同志們,現(xiàn)在我們的武器都是從鬼子那里繳來的,數(shù)量有限,手里有武器的先用著,沒有的也不要著急,慢慢大家都會有槍用,我們沒有槍,拿著大刀、鋤頭照樣殺鬼子。”
后面沒拿到槍的爭先恐后想看看真槍是什么樣,都圍了過去。
東亞商行里的許云飛,自從上次冰城保莊隊走了以后,他就感覺背后總有一雙眼睛盯著他。他和小何盡量避免晚上出去,可是今晚不得不出去了。許云飛出了樓門朝自己的轎車走去,突然,他站住了,他發(fā)現(xiàn)周圍多了好多人。
小何開著轎車在路上行駛著,許云飛警覺地看著后面跟上來的轎車,他說道:“小何,停在路邊,我下去看看?!?/p>
小何把車停在了路邊,許云飛并沒有下車,只是看著后面的轎車,后面的轎車從他車子旁開了過去,走遠了,許云飛靠在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道:“走吧?!?/p>
小何剛轉(zhuǎn)過彎,剛剛過去的那輛轎車就停在街口。黑色轎車?yán)锷斐鰩字謽尅?/p>
許云飛喊道:“后退!快?!彼统鰳尦谏I車射擊。
小何掛上倒擋,踩著油門,轎車極速向后退去,嘎吱一聲,后面又來了一輛轎車橫在了路中間,小何來了個急剎車。掏出手槍朝后面車?yán)锏娜松鋼簟?/p>
后面車?yán)锏娜讼铝塑?,手里拿著槍站成了一排,朝許云飛的車射擊著,小何掏出一顆手雷,扔向后邊,趁著手雷響的間隙,他射向轎車?yán)锏乃緳C,司機頭部中彈,歪在了方向盤上。許云飛一槍一個射中了前面車?yán)锏娜?,還有三個下了車,隱藏在車邊,“啪”許云飛感覺有子彈打中了油箱,他喊道:“下車!”他朝右側(cè)滾出車外,小何在左側(cè)滾出車外,許云飛借著昏暗的燈光,又消滅了一個黑衣人,他滾到路邊的臺階下,借著臺階朝前車觀察著。
后車拿著沖鋒槍的人逼的小何躲到了柱子后面,子彈如雨點般打在柱子上,擦出了火花。沖鋒槍打在臺階上,許云飛低頭藏了起來,拿沖鋒槍的人靠近著許云飛的轎車,許云飛抬不起頭,他從斜刺里看到自己的車漏油了,朝車子郵箱射擊,“砰”的一聲自己的車子爆炸了,那個拿著沖鋒槍的人也隨之飛了出去。
小何在柱子的掩護下,蹲下,換了彈夾,朝后面的人繼續(xù)射擊,他的腿暴露了,“砰”的一槍,他感到腿鉆心的疼,一股熱流涌了出來。
許云飛滾動著,他掏出了另一把短槍,瞄準(zhǔn)前車側(cè)面一個人射擊,倒下一個,后車一個,前后還剩一個,他趴下,前車的一個人的腳正在射程內(nèi),槍落就看到一個人從前面探出了身子,他舉槍又是一槍,那個人頭倒地,不動了,眼睛大睜著看向他。
小何對付的后面的那一個人已經(jīng)借助車的掩護躲了起來,街上靜下來了,許云飛看了小何一眼,朝前車比劃了一下,小何點頭,他朝后面射擊,吸引對方的注意力,許云飛從側(cè)面悄悄地繞了過去,藏在車后的黑衣人剛要轉(zhuǎn)頭,許云飛一槍命中他的后心,接著又是一槍。
許云飛喊道:“小何,你怎么樣?”
小何咬著牙低聲道:“沒事!”頭上滲出了汗珠,這聲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聽見,許云飛貓著腰飛快地跑過來,看到他靠在柱子上,地上有一攤黑色,夜里看不見顏色,其實那是血。
許云飛一摸他的腿,他背起小何,上了一輛黑衣人的車,朝三醫(yī)院開去,在離醫(yī)院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正朝醫(yī)院方向走去,許云飛把車子開過了那個人,從后視鏡里一看,好像是竇靜芳,他又把車子倒回去,“吱嘎”停在竇靜芳面前,好懸沒撞到她。竇靜芳嚇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朝旁邊閃去,站定了喊道:“我說你這個人是怎么開車的?”
許云飛下了車,一把把竇靜芳塞進車?yán)?,疾馳而去。
竇靜芳在車?yán)铮爸骸澳愀墒裁??我要下車?!?/p>
許云飛道:“你最好老實坐著,這么快的車速,你下不去。我這有個人中槍了,麻煩你給包扎下?!?/p>
竇靜芳這才定睛一看,是許云飛,她冷冷道:“要看病,去醫(yī)院?!?/p>
許云飛道:“他不能去醫(yī)院,是槍傷,你這人心腸怎么這么冷?”
竇靜芳道:“和你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人,你除了給日本人賣命還能干什么?再說了我也沒有藥品?!彼睦镏?,自己剛出診回來,藥箱還在肩上,只是嘴上不能這么快就屈服于這個給日本人干事的許云飛。
許云飛把車子開到了上次和老潘會面的民宅,他背起小何進了屋,另一只手拉著竇靜芳,他怕她跑了。
竇靜芳看著忙里忙外的許云飛,一動不動的小何,她掀開小何的腿,血染紅了他的半條腿,人已經(jīng)昏過去了。竇靜芳道:“這是怎么搞的?”不等許云飛回答,她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剪開褲腿,許云飛端來了熱水,點燃了蠟燭。
竇靜芳知道自己藥箱里的紗布可能不夠用,命令許云飛道:“給我找干凈的布,或者毛巾,快點?!?/p>
許云飛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一頓亂翻,哪里有什么毛巾,好不容易找了幾個布條,他抖落抖落遞了過去。
一番忙碌后,子彈終于取出來了,幸好沒傷到骨頭,只是打進了肉里,竇靜芳給他上了止血消炎藥,包扎好,再一看許云飛耳朵下面流出了血。
許云飛驚叫道:“哎喲!”他還煞有家什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邊偷眼看著竇靜芳。
竇靜芳蘸著藥水使勁給他消毒,許云飛唏噓著,道:“哎喲!疼,疼疼。”竇靜芳沒管他喊叫,消完了毒,給他上了點藥,纏了一下,說道:“沒事,只是擦破了點皮,有那么疼嗎?”她盯著許云飛,許云飛齜牙咧嘴,點頭道:“疼疼疼,當(dāng)然了?!?/p>
竇靜芳乜斜了他一眼,道:“哼!再裝!”
許云飛不說話了,燈下,她的睫毛真長,清澈的眼睛,白皙的臉龐,從來沒發(fā)現(xiàn)她這么好看。
許云飛見她收拾好了東西,道:“我送你吧?!?/p>
竇靜芳道:“不用,我自己能找到家?!?/p>
這處民宅離竇公館也有十幾分鐘的路,不算遠但是很偏僻。許云飛跟在竇靜芳身后,呼出的白色氣體在空中飛舞,他下意識裹緊了衣襟。走在前面的竇靜芳才不管那么多,許云飛在心里還嘀咕著:穿著高跟鞋還能走那么快?他抽出一顆煙點上了,就在后面慢慢欣賞著她的背影,慢慢地跟著她。
對面幾束手電筒的光照射過來,嘰哩哇啦的聲音,一聽就是日本人。
許云飛幾步竄到竇靜芳的身旁,把她按到路旁一根電線桿子上,日本人喊道:“什么人?”
手電筒照著他們兩個。
日本兵狂笑著,喊道:“男人!女人!女人!男人!哈哈哈……”
日本兵笑著走遠了,許云飛半天沒有放開竇靜芳,她喘著粗氣把他推開,他低頭不語,“啪”一個響亮的嘴巴落在他的臉上。她扭頭飛快地跑了,許云飛回味著剛才她身上的香水味,抬手摸摸自己的臉,搖了搖頭。
一大早上,竇振海發(fā)現(xiàn)從不睡懶覺的女兒還沒起床,他在樓下練著太極拳,時不時朝樓上女兒的房間看,練完了,他上了樓,敲門,屋里沒聲,他悄悄地推門,門沒鎖,他探頭進去一看,竇靜芳正坐在窗臺上的窗簾后發(fā)呆。
竇振海指了指床,道:“你這是沒睡還是起的早?”
竇靜芳緩過神來,道:“爹,您起的真早?!?/p>
竇振海笑道:“爹這是老胳膊老腿了趁著還沒入冬,去外面活動活動。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總是悶悶不樂的,有什么事情嗎?”
竇靜芳勉強笑笑,道:“爹,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秋天,你領(lǐng)著我和弟弟去樹林里賞落葉,紅的、綠的、黃的,還有半黃半綠的,落葉厚厚地鋪滿一地,踩上去萱萱地,藍天白云,那個時候真好。我們還帶著吃的,累了就席地而坐,邊吃邊享受著涼爽的秋風(fēng)?!?/p>
竇振??粗巴?,道:“是啊,那個時候多好,一晃,你和你弟弟都長大了。時間真是過的太快了。你今天要是不上班,爹帶你去賞落葉,讓管家開車?!?/p>
春梅來喊兩人下樓吃飯,竇靜芳挽著竇振海的胳膊,興高采烈下樓了。
日本警備司令部井上林義的屋里,國占山畢恭畢敬地站著。井上林義道:“你說游擊隊最缺什么?”
國占山思索著,答道:“糧食、彈藥、衣服……”他也不知道這個中佐什么意思,不說了。
井上林義點頭,嘴角露著壞笑,道:“嗯嗯,國團長說的對,你派人給游擊隊送信,信就以你的名義寫,內(nèi)容嘛就寫大日本帝國皇軍想和游擊隊結(jié)成友好聯(lián)盟,只要他們肯為我們出力,糧食、彈藥、衣物,甚至是官職,統(tǒng)統(tǒng)隨他們挑選。”
國占山懷疑地看著他,道:“中佐,這樣行嗎?”
井上林義胸有成竹,道:“你們中國人不是喜歡當(dāng)官嘛,那我就給孫九一個團長當(dāng),這可比他那個小小的隊長大多了?!?/p>
國占山瞇縫著三角眼,道:“游擊隊那可是死硬分子,他們能看上你……”他發(fā)現(xiàn)井上林義死盯著他,忙改口道:“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咱們的?”嘿嘿。
井上林義收回自己的目光,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你去辦吧,孫九也會明白這個道理。”
車站宿舍內(nèi),趙巡警偷偷進了鐘啟明的宿舍,他關(guān)上門,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手向每個床鋪的底下摸去,掏出一個共產(chǎn)黨宣言的小冊子,又找到幾張傳單,看完了,他就放回去了,不聲不響地出去了。
東樹林后營,孫九自己在弄著一個大沙盤,大炮端著一碗土豆進來了,孫九看他一眼,道:“別說,我還真餓了。”大炮沒說話,臉色沉著,孫九道:“咋了?這副表情,跟家里死了爹娘似的?!?/p>
大炮嘆口氣,道:“還不是小日本鬧的,糧食緊缺,靠兩個土豆填肚子吧。”
孫九拿起一個大土豆,大口吃著,道:“這不是挺好嘛,我說大炮,那些女兵干啥?兒童團都干啥”
大炮道:“嗨!還能干啥?練習(xí)唄,各種練習(xí),啥子也不會。兒童團上課,放哨,觀察敵情?!?/p>
孫九笑道:“這個孫大力還能給兒童團上課?好,好啊,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咱們過冬的糧食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大炮看著他,說道:“隊長,咱們挖了幾個地窖子了,藏了一些個苞米、小麥、黃豆、水稻,大多是老百姓送的,也有隊員從自己家拿來的?!?/p>
孫九吃完了土豆,道:“北方的冬天長著呢,過冬的糧食多備些,對了,分開藏啊,別讓小鬼子一鍋端了,那就得挨餓?!?/p>
大炮不開心了,道:“日本人搶的糧食多,還來了一群什么……開……開什么來著?”
孫九瞪他一眼,道:“開拓團。就是幫咱們開墾土地,幫咱們種莊稼,哼!我看可不是這么簡單,整不好東北讓他們給占嘍,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p>
孫九打掃打掃手,道:“反正你也沒什么事,來一起弄。”
中午的時候,清水一正領(lǐng)著井上林義來到東亞商行,他聽說許云飛昨天被襲擊了,來了解點情況,許云飛猴奸似的,能讓他知道什么,二人也是一無所獲而歸。
夜,永和隆后院,顧東在自家掀開窗簾朝外看了看,他拿出油印機,張玉秀挺著大肚子遞給他一沓紙,顧東整理好油印機準(zhǔn)備開始干活了,他打發(fā)張玉秀去休息,她想說什么,又把話咽了回去。
南門外一個村子,村頭一戶人家房門開了,男人從屋里出來到院子里解手,村子的路上走過來一群頭戴黑帽子的人,男人恍惚間發(fā)現(xiàn)有人走來,朝院子外看了看。黑人喊道:“抓住他!抓住他!”黑人朝他撲過去,村子里狗吠,人喊的聲音,有人喊道:“土匪來了?!焙谌撕暗溃骸皾L開,走。”
黑人喊道:“這里是開拓團的村子,趕緊給我們滾開?!?/p>
一個婦女的聲音喊道:“你們憑什么趕我們走?這是我家?!?/p>
黑人吼道:“再不走就砍了你。”
婦女被推倒在地,一個包裹砸向她,婦女捂著胳膊坐起來,揉了揉腳踝,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攏攏頭發(fā),哭著:“我的家,我的房子?!眱蓚€孩子從屋里跑出來,撲到她懷里,哭喊著:“娘,娘他們?yōu)樯墩荚鄣募?,娘……”三人摟在一起哭著,夜里,這聲音傳出去很遠。
不遠處的另一戶人家里,黑人的大砍刀刷刷幾下,一個老人倒下了,一個婦女倒下了,一個孩子朝外跑去,也未幸免,被一劈兩半。
黑人撞開一家家院門,趕出里面的人,殺的殺,趕出去的趕出去,今夜多少人膽戰(zhàn)心驚,又有多少人死于血泊中。
大清早上,三醫(yī)院里的李光軍衣服還沒穿好,顧東和鐘啟明進來了,李光軍驚問道:“怎么了?這大清早的,這么慌張。”
鐘啟明道:“昨晚,周邊四個村子被一伙人襲擊了,把人都趕出了村子?!?/p>
顧東道:“我聽說來了四五百人?!?/p>
李光軍盯著他們道:“土匪?不對,一定是日本人的開拓團。前幾天在農(nóng)場,就發(fā)生了一次這個事情?!?/p>
孫九闖進來,道:“你們倆也在,正好,日本開拓團進來了,來了四百多人,光村子就占了四個,村里的人都被他們殺光趕出去了,剛才在城門口,才貼出告示,讓大家交出地契,說是要重分土地?!?/p>
李光軍道:“別急,咱們分頭出去打探消息,下午在我這匯合?!?/p>
李光軍穿著灰色長衫,戴著禮帽,在街上急匆匆地走著,國占山和二狗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著,李光軍心里琢磨著事,沒有抬頭,迎面跑來一個人撞了他一下,他一回頭,看見兩個人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放慢了腳步,彎腰裝作系鞋帶,這才看清是國占山和二狗在身后,他直起腰快步走了,來到一家酒莊——李二酒莊,他抬腳進屋了。
李光軍在柜臺買了一瓶二鍋頭,低聲問道:“我想到你家后面那條街,能過去嗎?”
李二朝后面一點頭,李光軍朝后門走去。
國占山和二狗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半天也沒見李光軍出來,二人闖進屋里,里里外外看著,李二攔道:“誒,二位爺,買點什么?”
國占山道:“你家有后門?”
李二道:“沒有啊,就這一個門呢?!彼钢@個正門說道,二狗從后面跑回來,道:“放屁!說剛才進來的那個人呢?”
李二裝作迷糊又恍然大悟道:“剛才是進來一個男的,買了酒,從這就出去了。”
國占山抓下帽子,道:“媽拉個巴子的,讓這個家伙跑了。到手的大魚溜了?!彼牧艘粋€二狗的腦袋,喊道:“笨蛋!”
沒人知道,李二酒莊確實有個隱蔽的后門,只是他們兩個不知道怎么走。
李二看著二人出去,嘀咕了一句:“黃皮狗!”
郊外野地里,昨晚被趕出來的人們,坐的坐,站的站,抱著孩子的、哭著找娃的,一個男人憤怒地砸著樹,喊著要和日本人拼了,女人拉扯著他,喊著一家人還要靠他養(yǎng)活,地上兩個孩子尚小。
韓鐵東在找著自己的爹娘,昨晚他們跑散了,迎面跑來了他的伙伴吳天生,兩人同歲,十八歲。韓鐵東能碰到吳天生很高興,可是吳天生卻耷拉著耳朵,臉色灰暗,他父母昨晚被砍死了,韓鐵東一聽就哭了,道:“那我爹……我娘……非得找小鬼子算這筆賬。”他不敢往下想,一拳砸在樹干上。
下午的時候,顧東、孫九和鐘啟明都回到了三醫(yī)院李光軍那里,李光軍說了被西霸天國占山盯上,差點被抓的事,幾個人表示,這個禍害要盡早除掉,要不然組織會遭受破壞。西霸天現(xiàn)在可是一張嘴說誰是共產(chǎn)黨誰就是共產(chǎn)黨,不是也是,看到可疑的就抓,比之郭景山有過之無不及。李光軍說的沒錯,越來越多的日本人除了軍隊還有開拓團,日本人想讓他們的種在我們的土地上生根發(fā)芽,想通過繁衍本民族的人種來達到永久占領(lǐng)我們國土的目的。
川崎一郎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接待了福田英夫,一個四十多歲稍胖禿頂?shù)娜毡救耍褪撬麕е陌俣嗳说拈_拓團一夜之間進駐了海城。
川崎一郎道:“你們是先頭到達的開拓團,大和民族,盆中之竹;富饒東北,和平樂土。中國的土地就是肥沃,一捏能出油,根本不用上糞,但因地多人少,大部分荒山都白白地撂著,我們大日本開拓團的任務(wù)就是幫助中國開發(fā)土地,實現(xiàn)日滿和諧,大東亞共榮,請福田團長放心,開春的時候,我保證每一個開拓團的團員都有土地可種?!?/p>
福田英夫站起來,立正,鞠躬,道:“感謝司令官閣下對開拓團所做的一切。”
川崎一郎示意他坐下,道:“福田團長,你們是先到達的開拓團,只要你們做的好,以后還會有更多地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開拓團來這里,你們要給他們做個榜樣。”
福田英夫鄭重道:“請司令官閣下放心,我們一定不不付您的重望?!?/p>
送走福田英夫,川崎一郎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后面,他拿出一張日本女孩的照片,看著,那是他的女兒——一個年輕、充滿朝氣、漂亮的女孩,他心里很愧疚,因為前幾天他派給清水一正的任務(wù)是讓他正面對付地下黨,他不知道會有什么危險等著他這個學(xué)生,要是沒有這場戰(zhàn)爭,清水一正這個學(xué)生可能真的會成為他的女婿,但是現(xiàn)在……他看著照片,在心里對女兒說了一句對不起,閉上了眼睛。
城南門口都嚷嚷開了,墻上貼著告示,孫九混在人群中,有人念著墻上的告示:限期三天,地契上交,土地重新分配,不交者無地可分。
人群中一個藍衫人對旁邊的人說道:“你聽說了嗎?日本人以一塊大洋的價格要租咱們的土地?!?/p>
黑衫人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塊大洋?我家那些地去年有人給我三十塊大洋一坰我都沒租,這不明擺著就是硬搶嗎?”
又湊過來一個灰衫人,小聲道:“你們知道嗎?冰城特務(wù)雇傭五百多個土匪,把四周村子里的人趕走的趕走,殺死的殺死,村莊硬是倒出來給日本開拓團住?!?/p>
藍衫人怒道:“昨晚的黑人就是他們吧?我呸!你說這日本人是人不?這缺德的事都讓他們干絕了?!?/p>
灰衫人發(fā)現(xiàn)門口守衛(wèi)的日本兵和自衛(wèi)團的人正看著他們,低聲道:“走走走,別在這議論了,會招來殺身之禍?!睅讉€人偷偷鉆出了人群。
韓鐵東硬是帶著吳天生摸到了黑雕的駐地,在門口被守門的攔住了,守門問道:“干什么的?”
韓鐵東喊道:“要掛?。ㄈ牖铮?。”
守門的土匪看了看他們倆,搜了身,示意帶進去。
黑雕的龍虎堂還算氣派,堂中間梁上高高掛著“龍虎堂”幾個字,臺階中間放著一把大椅子,椅背上有厚厚的虎皮毛背坐墊,后面墻上掛著一副龍虎圖。
黑雕就坐在椅子里望著堂下的兩個人,留著八撇胡瘦削的師爺站在左邊,右邊是二當(dāng)家黑塔。師爺先說話了,道:“你們是踩盤子(探風(fēng))的?說,是誰的人?”
吳天生嚇的扯著韓鐵東的衣服,韓鐵東拍拍他的手,沒說話。
師爺喊道:“這兩個人瓢兒(嘴)緊,給我綁起來?!?/p>
立刻上來兩個人,手里拿著繩子。韓鐵東忙喊道:“我們是來掛住的?!?/p>
師爺走到兩人面前,圍著兩人轉(zhuǎn)了一圈,站到他們面前,道:“我們看你們兩個眉清目秀的,好生不在家里待著到這兒來干什么?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韓鐵東道:“我們的家人都讓日本人殺了,無家可歸,這里是土匪窩?!?/p>
師爺眼睛盯著他,道:“是土匪,你不怕?”
韓鐵東道:“反正都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堂上一片寂靜,黑雕哈哈大笑,端著茶碗輕輕吹著氣。
黑雕道:“收了?!?/p>
師爺?shù)溃骸按髷r把,他們不會是日本人派來拉線(偵察)的吧?”
黑雕站起來反問道:“就不能是并肩子(兄弟)?”
黑雕示意黑塔把人帶下去,黑塔道:“大攔把,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黑雕哈哈大笑道:“老弟,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不能隨便相信任何人,但也不能懷疑所有的人,你這個二當(dāng)家的膽子是越來越小了?!?/p>
黑塔把人帶走了,黑雕招呼色子,讓他盯著點新來的兩個人。
不知道什么時候天上落雪了,雪在任何一個時候都是受歡迎的,肖月背著筐哼著歌在樹林里走著,在后面拐過彎的孫九發(fā)現(xiàn)地上有腳印,他尋著腳印追過去,一個身影在前面越來越近,肖月停在了樹下,任這白色的六角精靈從天上飄下來,落在她頭山,身上,她就閉上眼抬頭感受著,孫九看到她黝黑的長辮子梳成兩根垂在胸前,白凈的脖子,他沒往前走,就站在原地看著她。肖月大概是仰著頭累了,她睜開眼睛,定睛一看,道:“你來咋不說話,嚇俺一跳?!睂O九訥訥著,道:“誒,你怎么一個人?”肖月高興道:“是給游擊隊?wèi)?zhàn)士送幾雙過冬的棉鞋,都是婦救會大伙攢的?!睂O九道:“也真難為你們婦救會的同志了?!毙ぴ乱秽阶斓溃骸昂?!就你們男人厲害,只知道打鬼子,我們女人也照樣能?!睂O九聽她這么一說,樂了,道:“打鬼子就應(yīng)該是男人的事,女人做女人該做的事情?!?/p>
肖月道:“誒,做事還分男人女人?你……想不想穿俺做的鞋?”
孫九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開了,突然,不遠處似乎有腳步聲傳來,孫九連忙把她拉到背后,朝外看著。佐佐木尋著地上的腳印朝這邊走來,肖月慌了,孫九道:“別怕,一定是跟著腳印過來的?!闭f話間,鬼子已經(jīng)圍了上來,孫九當(dāng)機立斷,道:“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了,你在這里,我繞到他們背后。別怕,有我呢?!睂O九遞給她一把匕首,肖月臉色蒼白,握刀的手哆嗦著。孫九從后面出去,繞到鬼子后面,就聽見一個日本兵喊道:“是個女的?!弊糇裟究粗ぴ拢溃骸澳愕厥裁吹馗苫??”肖月道:“我……我迷路了?!彼贡持郑哙轮f道,后面的鬼子兵喊著花姑娘,孫九拿著槍瞄著后面的鬼子,槍聲響起來,后面的幾個笑著的鬼子沒了聲音,佐佐木掉頭,指揮鬼子朝后面射擊,孫九知道槍里的子彈有數(shù),他朝死掉的鬼子靠近,想把槍拿過來,他就近又消滅了一個,趁著鬼子愣神的空檔,他藏到一塊大石頭后,朝鬼子射擊,最好一槍一個才節(jié)省子彈,雖然面前只有六七個敵人,也要盡可能節(jié)省子彈,鬼子打過來的子彈在石頭上濺出了火花,壓的他不敢抬頭,找時間差,待敵人的槍響后,他立刻伸出槍,“砰”又解決一個鬼子,他瞄了一眼佐佐木,擒賊先擒王,孫九推上子彈,朝佐佐木就是一槍,可惜沒打中,佐佐木拿槍對準(zhǔn)了后面的肖月,道:“你地游擊隊地干活?!睂O九急了,槍里沒有子彈了,他換了個彈夾,找來根樹枝,把自己帽子架到石頭上,果然,槍朝他的帽子打去,他從石頭側(cè)面瞄著佐佐木背影,一槍正中他的后腦勺,孫九忙縮回頭,長出了一口氣,一陣槍聲響過,他翻身槍要瞄著對面的敵人,最后兩個,等他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兩個日本兵朝來路遠了。
孫九拉起瑟縮在草叢里的肖月,道:“女人就是女人!以后把你的槍帶著,快走!”他回頭撿起佐佐木的槍,收起其他日本兵的長槍,朝山里走去。
馬六正在屋子里踱步,孫九和肖月進來了,馬六打量了他倆一眼,道:“你們遇見——鬼子了?”
孫九道:“嗯,剛才在山里,跑了兩個?!睂O九掏出那把短槍,馬六一看是王八盒子,剛要說什么,就聽孫九道:“這把給肖月吧,以后沒事的時候多練練,我可不敢保證每次遇見鬼子的時候我都在你身邊?!?/p>
馬六低聲道:“隊長,你前幾天不是給過她……這次你在肖月身邊了?”
孫九愣了一下,瞪他一眼,道:“就你猴精似的,惦記你也是白惦記?!?/p>
肖月一轉(zhuǎn)身出了屋,馬六道:“隊長,我告訴你剛才西霸天派人給你送了一封信。在桌子上呢,你自己看看吧?!?/p>
孫九洗了把臉,擦完了,拿起信拆開看了,道:“漢奸!讓我投降!還給我個團長當(dāng),呸!”
黑雕寨子里熱鬧起來,大伙都出來了,在院子里看熱鬧,韓鐵東和吳天生今天正式入伙,雖說是兵荒馬亂的,儀式還是要有的。
色子遞給二人一人一個葫蘆,道:“五十步開外?!眱扇苏竞谩?/p>
韓鐵東低聲道:“你別怕,有我呢,死不了,挺住?!?/p>
吳天生看了他一眼,二人把葫蘆放到頭頂,慢慢地松開手。
黑雕穿著對襟黑棉襖,外套著棉袍子,小腿上打著綁腿,腳蹬皮靴,外套著靰鞡草,從板房里走出來,后面呼啦啦跟著好幾個人,軍師、二當(dāng)家都出來了。
黑雕看了兩個人一眼,從腰里拔出槍,拉開槍栓,瞄準(zhǔn)了二人頭上的葫蘆,吳天生的腿開始哆嗦,他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黑雕啪啪兩聲槍響,韓鐵東和吳天生頭上的葫蘆被打成了兩半。
色子上前來,朝兩人的褲襠里摸了一下,喊道:“桿硬(沒尿)?!?/p>
黑雕吹了吹槍口,把槍放了回去。
土匪開始唱歌:當(dāng)土匪不發(fā)愁,進了租界住高樓,吃大菜,住妓院,花錢好似江水流,槍就別后腰,真是神仙太自由。
色子拉長聲,喊道:“拜香堂!”
香堂上供著佛像,擺著一個大香爐,土匪在后面站成一排,黑雕在最前面,手里拿著香,點燃了,朝佛像揖了揖,把香插進香爐里。
黑雕后面是韓鐵東和吳天生,色子遞給二人點燃的香,二人齊聲道:“韓鐵東、吳天生,今后要和大伙一條心,不出賣朋友,不叛變,不走漏風(fēng)聲,如有違反規(guī)則必遭千刀萬剮?!?/p>
二人揖了揖,把香插進香爐。
黑雕宣布,道:“打今兒起韓鐵東、吳天生就和大伙是兄弟了,是我們糧幫的新弟子。”
土匪個個鼓掌叫好。
許云飛還在民宅里,他在等樁子給小何送藥來,小何看上去好些了,樁子推門進來了,許云飛接過藥,給他換藥,小何道:“大哥,怎么能勞煩你?”
許云飛把他按在炕上,道:“別動,我來就行,平時都是你侍候我來著,今天咱們換個角色。在商行我是你老板,那是沒辦法,在這兒,我們都是好兄弟。”
樁子在一旁看著,道:“誒,大哥,你這活干的漂亮還利索,像個醫(yī)生?!?/p>
許云飛道:“別拍馬屁了,你們跟著我,讓你們受苦了,我這心里……”
樁子趕忙道:“大哥,這是說哪里話,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在哪個廟里要飯呢……大哥,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事,小何、我,獨角獸、獅子頭都當(dāng)你是我們的大哥?!?/p>
“咋把握落下了?”樁子哼道。
許云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我們都是好兄弟?!?/p>
東樹林后營,肖月已經(jīng)下山了,孫大力給孫九拿來了一雙棉鞋,外面包著布,放到孫九的桌子上,孫九道:“什么玩意?”
孫大力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孫九打開一看,他明白了,道:“拿給戰(zhàn)士穿,我這還有?!?/p>
孫大力道:“我說叔,這可是人家姑娘專門給你做的?!?/p>
孫九瞪他一眼,道:“胡說啥呢?誰穿就是誰的。”
孫大力氣道:“你是真傻呀還是腦袋瓜子不靈光?難道……”
孫九朝他一擺手,制止了他繼續(xù)說下去,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小子,你叔呢不傻,我和李光軍、顧東,我們?nèi)齻€都是同年生的,過了年就24 了,要不是小鬼子來了,我估計我也是坐在熱炕頭,孩子也快會打醬油了,可是……現(xiàn)在不行啊,叔不能耽誤了人家姑娘”
孫大力急道:“可是,叔……”
孫九斬釘截鐵道:“行了,別說了,我一會還有事,吃口飯,馬上就下山?!?/p>
這頓吃的是窩窩頭,可就這也堅持不了多久,今年糧食緊缺,藏的糧食已經(jīng)取了幾處了,大雪封山,不能踏雪取,恐怕會招來鬼子。孫九一聽,窩窩頭也沒吃,讓留給戰(zhàn)士們吃,他戴上帽子就出去了。
竇公館傍晚的時候,許云飛就來做客,和竇振海在說話,竇靜芳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她看見許云飛愣了一下,竇振海想給二人做個介紹,竇靜芳攔住了他,轉(zhuǎn)身出去了,竇振海一頭霧水,還埋怨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禮貌。
歐陽晨遠下班的路上去了沈記藥鋪,她給自己的娘抓幾幅管腿疼的藥膏,伙計忙里忙外,正好還進來一個絡(luò)腮胡子送藥材。
三醫(yī)院里安靜多了,后院的李光軍、孫九和鐘啟明正在屋子里商量事情。桌子上擺著那封西霸天送來的勸降信。
李光軍對孫九說道:“人家條件也不低了,給你子彈5000 發(fā),三八大蓋200 支,歪把子機槍5 挺,王八盒子20 支,還給你個團長當(dāng),還有餉銀,不錯了,你還要啥?”
孫九疑惑地看著他,沒說話。
鐘啟明道:“孫大隊長,你就同意了吧?”
孫九驚訝道:“啥?你讓我投降?你去吧,我不去?!?/p>
李光軍敲著桌子,道:“這條件,給我我也干?!?/p>
鐘啟明道:“你不同意?到手的肥油豈不是白白流走了?”
孫九看著他們兩個,恍然大悟道:“噢,敢情你們是……”
兩人看著他,笑了起來。
笑罷,李光軍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宣傳委員今早當(dāng)?shù)耍聲x升的職務(wù)。”
孫九道:“好啊,咱們?nèi)タ纯??!?/p>
小酒館里二狗和竇靖南在喝酒,要說這竇靖南吧,一天到晚的,本該上街上抓共黨,到各個村子催交地契,可是,他呢,一天到晚的不是喝大酒就是逛窯子。最可氣的是二狗還拿錢討好他,反正他的錢也不是好路來的。倒是國占山一天到晚總在街上晃悠,街上一個老頭,身旁跪著一個女孩,女孩頭上插著稻草。國占山從老頭身旁過,多看了姑娘兩眼,兩個偽軍上前拉起姑娘就走,老頭喊道:“我的閨女,我的閨女?!?/p>
國占山一腳將老頭踹倒在地,喊道:“你賣閨女喪盡天良?!?/p>
幾個要飯花子圍了過來,老頭喊道:“閨女,爹不賣你了,不賣了。”
姑娘朝老頭伸手,喊著:“爹,爹爹……”
國占山朝天開兩槍,老頭和姑娘嚇的都不說話了。
兩個偽軍架著姑娘就跑。
要飯花子在后面喊:“警察是條狗,緊跟日本走,鬼子喊八嘎,警察便下口。”
國占山轉(zhuǎn)身,朝要飯花子罵道:“小兔崽子,滾滾滾!”
要飯花子朝一邊閃去,國占山剛走了幾步,要飯花子又喊道:“偽軍是個溜門狗,夾著尾巴可街走,洋刀敲腚錘兒,長槍手中抖,東瞅瞅、西看看,見著雞鴨伸手抓,見著姑娘搶來摟,打百姓,喝大酒,抽大煙,甘當(dāng)漢奸賊子頭,丟盡中國人的臉?!?/p>
國占山氣急敗壞,朝要飯花子舉槍,要飯花子一哄而散,邊跑邊唱道:“一身黃皮身上穿,死心塌地做漢奸,一來二去把國賣,屠殺百姓忘了本,億萬人民齊抗戰(zhàn),趕走日寇把身翻,認(rèn)賊作父罪難赦,一命嗚呼上西天,上西天?!?/p>
老頭從地上爬起來,伸出袖子擦著眼淚,望著國占山走遠的方向……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