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城市建設的歷史脈絡中，始終鐫刻著一則理念：“文明因多樣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鑒，因互鑒而發(fā)展?！睆?3世紀妙應寺白塔的閃耀登場，到近代正陽門箭樓改造的橫空出世，再到現(xiàn)代先后成為城市地標的國家大劇院、北京大興國際機場、北京城市副中心三大文化設施（北京藝術(shù)中心、北京城市圖書館、北京大運河博物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這些跨越國界、跨越文化的建筑作品與匠心獨運的建筑語言，讓北京的城市風貌更加多元，城市氣質(zhì)更加獨特。

今天，當我們回望北京城市建設的歷史，不僅是古老的中軸線構(gòu)建下城市規(guī)格的宏大之美，更是透過遺留下的城市建筑上的磚石與雕刻洞察一個人、一組群像和一個時代的建筑之美。阿尼哥、郎世寧（Giuseppe Castiglione）、蔣友仁（P.Benoist Michel）乃至庫爾特·羅克格（Curt Rothkegel）等來自世界各地的國際友人以建筑為媒介，參與并見證了北京城的變遷與發(fā)展。他們用建筑語言詮釋的中外交融，靜靜訴說著獨屬于北京的城市傳奇。

阜成門內(nèi)，白塔莊嚴，晨風習習，梵鈴清脆，訴說著中尼友誼的悠久佳話

北京有好幾座白塔，其中最為人熟知的是北海公園瓊?cè)A島上的白塔。不過，倘若您有機會來北京，一定要去阜成門內(nèi)的妙應寺看看那座巨麗且傳奇的白塔。藏身于市井中的妙應寺白塔，是北京城內(nèi)歷史最長、體積最大的元代喇嘛塔。它非凡的意義還不止于此。當年，它還是一座威風凜凜的“國際塔”。塔的左前方，矗立著它的建造者阿尼哥銅像，銅像面容和藹，眼神深邃而專注，體現(xiàn)出他作為建筑師的智慧與沉穩(wěn)。今天，造訪白塔的人多會心生疑問：阿尼哥是何人？他又為何從家鄉(xiāng)尼泊爾不遠萬里來到北京修建了白塔？

時間的指針往回調(diào)撥，來到公元1260年。這年，元世祖忽必烈稱帝，奉八思巴為國師，并命他在西藏地區(qū)建造一座黃金塔，為此八思巴特意從尼泊爾召募了80位工匠。年輕的阿尼哥，便在其中。阿尼哥出生于尼泊爾古城帕坦，帕坦是座歷史文化名城，坐落在巴格馬蒂河南岸，北望首都加德滿都。阿尼哥自幼就對佛教建筑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天資聰穎加上勤奮努力，他年紀輕輕就掌握了精湛的雕塑、繪畫技藝。

慧眼識英才的八思巴，看中阿尼哥的超群技藝。據(jù)《元史》記載，黃金塔竣工后，八思巴不僅將阿尼哥收入門下，更帶著他一同北上，前往上都（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錫林郭勒盟正藍旗）拜見忽必烈?！对贰分杏涊d了他們的首次會面。面對氣勢赫赫的皇帝，阿尼哥并未露怯。當忽必烈問他：“你遠道而來，難道不害怕嗎？”阿尼哥沉穩(wěn)答道：“圣人撫育四方百姓，如待己子，我既如孩童依附父母，又有何可畏懼？”他從容的回答給忽必烈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個巨大的歷史機遇就此降臨。

公元1271年，忽必烈改國號為元，之后定都大都（即元大都，今北京），并決定在元大都興建一座佛塔，他親自下令讓阿尼哥負責設計和施工。阿尼哥帶著偉大的抱負開始了他的工作。他把在家鄉(xiāng)尼泊爾帕坦得到的所有藝術(shù)靈感以及多年在中國營建的心得都用在了白塔的設計和建造上。為此，他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地工作。公元1279年，白塔在元大都竣工?！对贰酚涊d，白塔落成之日，元大都萬人空巷，轟動一時。它巍峨壯美，成為元大都的地標建筑和城市名片，與元大都共享“金城玉塔”的美譽。

即使迄今已歷經(jīng)700多年滄桑風雨，白塔仍舊是北京城中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它高達50.9米，矗立在密集北京民居間的巨型身軀，讓人還未來得及近身，就能強烈感受到威嚴和森然之勢。從遠處望去，白塔的地基和底座隱沒在紅墻黛瓦之下，高處的塔身、十三層相輪、大華蓋以及塔頂?shù)你~鎏金塔剎則清晰可見。及近，又能感受到從塔身的線條到雕刻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凝結(jié)著阿尼哥的匠心獨運。白塔塔基為三層方形折角須彌座，俯瞰呈“亞”字形，輪廓分明且氣勢恢宏。塔身被七條鐵箍環(huán)繞，正面豎立著一塊明代銅碑，碑額刻有“萬古流芳”四字，書法古拙，盡顯皇家氣派。塔身之上是十三重相輪（又稱“十三天”），宛如層層疊疊的天界意象。相輪周圍飾有40塊銅板華蓋，華蓋下懸掛著36組銅制風鈴，微風拂過，便發(fā)出清脆的梵音，宛若天籟。鎏金銅制塔剎，也是喇嘛塔造型，內(nèi)藏清乾隆皇帝手抄經(jīng)文、袈裟與佛像等珍貴文物。今天，妙應寺白塔以獨特的雄姿屹立在阜成門內(nèi)，早已成為北京城中一處雋永的文化地標。

在北京生活的四十余年間，阿尼哥不僅成功完成了白塔的建造，還主持修建了十余座寺廟與佛塔，成為元代佛教建筑界的杰出代表人物。他的造像藝術(shù)成就亦極為突出。阿尼哥造像多為金銅佛像，造像比例勻稱，線條流暢，裝飾華美，既繼承了印度佛像的古典氣韻，又融合了尼泊爾造像注重軀體姿態(tài)、面部表情和裝飾風格的世俗情調(diào)，被稱為“西天梵相”。這種藝術(shù)風格對元明佛教造像影響深遠。

阿尼哥的造像技藝不僅傳授于宮廷，還惠及民間。工匠劉元便師從阿尼哥，專研“西天梵相”，并在阿尼哥教授的技藝基礎上融入中土造像技法，塑造出更具美感和形神妙合的佛像，被時人稱為“絕藝”。后人為紀念劉元，將其居住之地命名為“劉蘭塑胡同”，成為京城中外文化交流的歷史見證。

時至今日，阿尼哥及其主持修建的妙應寺白塔，已成為中外文化交流在北京留下的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為紀念這位偉大的中尼文化交流使者，2001年，尼泊爾阿尼哥協(xié)會特贈妙應寺一尊阿尼哥銅像，銅像身姿年輕，仿佛再現(xiàn)了阿尼哥初抵中國時的模樣。

圓明園中，水法殘跡，歐式遺夢，皇家傳奇，東西方文明交匯的璀璨印記

乾隆時期，一組獨具風情的西洋樓建筑群橫空出世，不僅在皇家園林圓明園一眾的中式建筑中脫穎而出，更成為18世紀北京城市建筑史上中西文化融合的典范之作。

西洋樓的誕生，始于乾隆皇帝偶然翻閱到的一本畫冊。據(jù)載，乾隆十二年（1747年）的一天，乾隆皇帝無意中看到法國國王路易十四贈送的畫冊《法國最漂亮的建筑景觀》，被其中凡爾賽宮壯麗的噴泉吸引。他隨即召見宮廷畫師意大利人郎世寧，命其詳解噴泉原理，并推薦能夠建造噴泉的技師。郎世寧推薦了彼時剛抵京不久的法國人蔣友仁。

蔣友仁在乾隆十年（1745年）以天文學家、數(shù)學家和建筑學家的身份來到北京，之后被引薦給乾隆皇帝，在接受了修建噴泉的工程后，他全身心投入其中，并在當年秋成功制作出第一臺噴水裝置。乾隆皇帝大喜過望，隨即下令在長春園修建一組歐式宮殿及噴泉建筑群——西洋樓，并為此組建了一支由郎世寧、蔣友仁等外國傳教士和中國匠人共同組成的“國際團隊”。

在長達12年的修建過程中，郎世寧等人負責宮殿建筑的設計繪圖，蔣友仁則專注于噴泉系統(tǒng)的設計與施工。他每日親臨工地，手持圖紙，親自指導噴泉裝置的安裝調(diào)試。乾隆皇帝對此也充滿了熱情，多次親臨現(xiàn)場觀察，甚至向蔣友仁請教水力學原理。為了更直觀地展示噴泉效果，蔣友仁親手制作了噴水模型供皇帝挑選，力求將歐式園林的浪漫與中國皇家御苑的莊重完美結(jié)合。

1759年，西洋樓工程終于完工。諧奇趣、萬花陣、養(yǎng)雀籠、方外觀、海晏堂、遠瀛觀、大水法、觀水法、線法山與線法畫等西式建筑，盡顯皇家園林的奢華與精巧。

海晏堂也是西洋樓工程之一，這座歐式宮殿，正門朝西，兩層十一開間，呈對稱構(gòu)圖。西立面中央設大門，石階環(huán)繞，分列石魚與石獅各一對，威嚴莊重。自大門前延伸出的弧形疊石階，可從一層直通二層，石階兩側(cè)裝飾有漢白玉欄桿，更獨具匠心的是設計巧妙的“水扶梯”，清澈的水流沿石階自上而下層層跌落，直入堂前水池，聲響潺潺，水光粼粼。

海晏堂前的水池呈菱形，池心矗立著一座圓形噴水塔。池東側(cè)，一座巨大的牡蠣形石雕靜臥水面，雕工細膩，紋飾華美，盡顯西洋藝術(shù)的精妙工藝。而在牡蠣石雕兩側(cè)，便是著名的十二生肖銅像。這十二尊銅像皆為人身獸首，造型寫實，雕刻精細，生動傳神，毛發(fā)紋理清晰可辨，鼻翼微張，仿佛正在呼吸一般。每尊銅像手捧玉笏，依次環(huán)列于池畔。更具匠心的是這些生肖銅像不僅是裝飾，更是一組別具一格的“水力鐘”。它們按照中國傳統(tǒng)的十二時辰排列，每到一個時辰，便有相應的銅像自口中噴出水柱，周而復始。正午時分，十二尊銅像一齊噴水，水柱交錯，水花飛濺，宛如流動的水幕舞蹈。值得注意的是，在18世紀的歐洲，噴泉裝飾多為裸體人像，以表現(xiàn)人體之美。然而，身為宮廷畫師的郎世寧與噴泉設計者蔣友仁深知中國宮廷禮儀講究含蓄內(nèi)斂，裸體雕塑難以為中國皇帝接受。因此，他們以十二生肖這一中國傳統(tǒng)民俗符號代替裸體人像，將中式文化意象巧妙融入西方噴泉設計之中，既符合宮廷禮制，又保留了西洋園林的藝術(shù)風格，堪稱中西文化交融的成功典范。

1860年，英法聯(lián)軍入侵北京，在短短數(shù)日內(nèi)，這座被譽為“萬園之園”“世界園林典范”“東方凡爾賽宮”的文化寶庫遭到焚毀。今天我們依然可以看到海晏堂前的巨型石雕貝殼和大水法殘存的斷柱。從綺春園南門進入，沿著昔日三園的分界線蜿蜒前行千余米，便可抵達這片中西匠人曾以卓越技藝與智慧共同塑造的東西方文明交匯的輝煌場域。人們在這里停下腳步，摁下相機快門，將圓明園西洋樓的殘跡攝入。他們可能并沒有意識到，留存在他們相機里的不只是一張清晰而驚艷的照片，還有一個容易被忽視掉的東西方藝術(shù)交融的時代。他們可能更不清楚締造這一中西方文明共存共融時代的是一些來自歐洲的傳教士。

那個時代來到中國的外國人大多帶著傳教的目的，但時代卻選擇讓他們肩負更重要的責任——充當中西文明交流的使者。他們以郎世寧、蔣友仁為代表，不僅在建筑、繪畫方面造詣斐然，更在天文學、數(shù)學、物理學等領域留下了深遠的影響。雖然他們的身影沉寂在歷史長河之中，但北京這座城市卻未曾忘記他們做出的貢獻。畢竟，探究那個時代，他們所代表的是一段關(guān)于文明對話、文化融合的重要篇章。

中軸之上，箭樓巍峨，中式建筑，西式裝飾，書寫北京建筑史的濃墨重彩

2024年12月26日，間隔30余年后，再次向公眾開放的正陽門箭樓，瞬間成為京城矚目的焦點。作為一座寄托著老北京人深厚情感的標志性城樓，正陽門箭樓不僅見證了歷史的變遷，更以獨特的建筑風貌吸引著無數(shù)慕名而來的參觀者。站在箭樓北側(cè)遠望，整座建筑雄渾壯麗，中式古樸之中又隱約透著西洋風情。然而，這種中西結(jié)合的建筑風格為何會出現(xiàn)在一座明清城樓之上？這段跨越中西的建筑故事，還要追溯到111年前的正陽門改造工程。

1914年，時任內(nèi)務總長兼代交通總長、京都市政督辦朱啟鈐提交了《修改京師前三門城垣工程呈》的提案，主張對正陽門進行改造。為此，他特別聘請了德國建筑師庫爾特·羅克格制定改造方案。

來到中國之前，羅克格曾在布萊斯勞大學學習建筑，經(jīng)過多年的建筑實踐，他在學習和工作中成長起來。來到青島不久，他便辭職開設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1905年，憑借登陸中國的第一件作品——青島亨利王子飯店音樂廳，羅克格一炮打響，開啟了他在華的建筑師生涯。1911年，羅克格舉家遷居北京，兩年后，他在京注冊成立了羅克格公司（也稱“羅克格洋行”），總部設于北京的霞公府胡同23號。正是在這里，他接受了正陽門箭樓改造的委托任務。

羅克格深深敬仰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博大精深，他曾坦言，中式建筑體系的復雜與精妙絲毫不遜于西方建筑，而自己只能不斷地靠近與學習，真正完全掌握則幾乎不可能。正是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與謙和，使得羅克格在設計中始終保持著對中國文化的尊重。他以現(xiàn)代的建筑材料與技法，展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韻味，既保留了古建的精神內(nèi)核，又融入了時代審美。這種獨特的設計理念，使他在當時競爭激烈的外籍建筑師群體中脫穎而出，頻頻獲得涉及中國傳統(tǒng)風格的建筑項目委托。

正陽門改造實際上是為了適應城市的現(xiàn)代功能而進行的一次大膽革新。作為中國帝制時代的國門，正陽門象征著皇權(quán)威嚴，承載著深厚的歷史與文化意義。帝制時代結(jié)束后，原來的城市布局對百姓出行所帶來的困擾，成為首先要解決的問題，而正陽門正是其中一個重要節(jié)點。當初，平民百姓出入正陽門，都是走兩側(cè)的閘門，再匯集到城樓門洞進出。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這里的人流量越來越大，再加上各種馬車、黃包車等交通工具的出入，使這個區(qū)域經(jīng)常出現(xiàn)大面積擁堵，各種交通事故層出不窮。改造正陽門迫在眉睫。然而，北京作為一座千年古都，城市結(jié)構(gòu)嚴謹且尊崇傳統(tǒng)規(guī)制，任何觸及中軸線核心區(qū)的建筑干預都極具敏感性，需在尊重歷史與滿足現(xiàn)實需求之間尋找微妙的平衡。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改造由一位外國人主導，更加劇了輿論的審視與壓力。如何讓這位德國建筑師在現(xiàn)代改造中保持對傳統(tǒng)的敬意，同時滿足城市發(fā)展的需求，成為正陽門改造中最具挑戰(zhàn)性的課題。羅克格最終以其深厚的建筑素養(yǎng)與對中國文化的敬畏，成功完成了這一充滿挑戰(zhàn)的歷史性工程，在北京建筑史上留下了獨特而深刻的印記。

正陽門箭樓，始建于明英宗正統(tǒng)四年（1439年），是北京老城的標志性建筑。修建之初，其高大宏偉的體量，使之成為北京城墻防御體系的一部分。但隨著甕城的拆除，箭樓失去了原有的軍事功能，亟需新的身份定位。羅克格提出了大膽的改造設想，他希望將箭樓塑造為東方的“明星廣場凱旋門”，具備紀念碑式的觀賞價值。他的設計理念從兩個方面展開：一是在外立面上進行細膩刻畫，以煥新城市視覺形象；二是通過流線型設計，將其改造成一處親民的景觀公園，讓市民能夠登樓遠眺，親身感受傳統(tǒng)古建筑的魅力。

在具體設計中，羅克格注重細節(jié)的處理與文化的融合。他在箭樓前修建了寬闊的大踏步臺階，這種手法源自文藝復興時期的紀念性建筑，讓游客得以拾級而上，體驗層層遞進的空間感。而箭樓的箭窗則用水泥加做了連券式白色裝飾，這種裝飾語言可追溯至歐洲的新羅馬風格，賦予古建筑以西方古典的韻味。此外，羅克格還在側(cè)立面增設了巨大浮雕，并設計了寬闊的挑臺，為游客提供了駐足觀賞的空間，進一步增強了視覺沖擊力。

值得一提的是，羅克格并未生硬地移植西方建筑語言，而是巧妙地將西方比例、尺度與裝飾元素，與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結(jié)構(gòu)美感相融合。他的改造既保留了箭樓原有的古樸厚重，又賦予了其親切可及的現(xiàn)代觀賞性。正陽門箭樓從一座象征皇權(quán)的防御工事，蛻變?yōu)榧惹f重又溫和的城市景觀地標，成為北京城中西交融的又一歷史印記。

北京正陽門的改造工程，不僅讓德國建筑師庫爾特·羅克格名聲更盛，也使以他為代表的外籍建筑師群體逐漸走入了中國公眾的視野。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中外文明交流的加深，眾多優(yōu)秀的外籍建筑師紛紛來到北京。他們帶來了前沿的建筑技術(shù)、新穎的設計理念，以及源自西方的建筑師制度，在北京古老的城市肌理之上，融入了屬于那個時代的中西合璧的建筑風格與文化特質(zhì)。

羅克格對正陽門箭樓的改造，是這一時期中西建筑交融的典范。他以紀念碑化的設計手法，讓原本作為城樓附屬建筑的箭樓，蛻變?yōu)楠毩⑶腋挥邢笳饕饬x的城市地標。這種中西合璧的風格，亦出現(xiàn)在當時北京的諸多建筑之中——清末陸軍部南樓的西式磚石結(jié)構(gòu)、北京大學紅樓的簡潔歐式風格、中國鐵道博物館（正陽門館）的古典主義立面設計、協(xié)和醫(yī)學院校園區(qū)建筑的莊重與實用美感……甚至在傳統(tǒng)的商業(yè)街大柵欄，瑞蚨祥與祥義號等西洋樓式的店鋪外觀，也都訴說著那個時代中西文化的深度交融。

或西式、或中西折中風格的建筑，有的依然矗立于繁華的街頭，有的則靜默于胡同深處，或被更名，或改變了原有用途。然而，無論命運如何變遷，它們都以獨特的建筑語言，講述著中外文明交流互鑒的故事。今天，每當人們駐足細細端詳這些古老建筑的石雕、券窗與浮雕細節(jié)，仍常常會被那些中外文化相互碰撞交融的精彩細節(jié)所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