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常培師從劉師培、黃侃、錢玄同諸先生,畢生從事語言教學、少數(shù)民族語言研究、方言調(diào)查、音韻學研究。在同時期的學界同行心中,他是公認的“繼往開來的一代宗師”,與趙元任、李方桂并稱為早期中國語言學界的“三巨頭”。在學生眼里,作為西南聯(lián)大中文系主任的他為人正直,掩護進步學生,是深受愛戴的“羅直文公”。在作家冰心筆下,他既有北平人“誠懇忠直”的氣息,又是一個純粹的學者,“恬淡灑落,霽月光風”。
“在缺陷中努力”
1899年8月9日,北京西直門內(nèi)曹公觀后西井胡同里,羅常培出生于一個沒落的滿族家庭,滿姓薩克達,名仁祿,字莘田,號恬庵。他五歲開始識字,讀過私塾,十一歲入讀京師公立第二兩等小學堂,與老舍(舒慶春)是同班同學。據(jù)老舍回憶,那時羅常培“品學兼優(yōu),而且長長的發(fā)辮垂在肩前,別人的辮子都垂在背后”。
羅常培心中常念一句話:“在缺陷中努力?!币蚋改付疾皇亲x書人,加上家境貧寒,他自覺家學并不淵博,總感到“知識不夠,不如別人”,便要求自己加倍努力。他常常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拼盡全力去做一件事。
十四歲時,他與好友老舍一同考入北京市立第三中學,也是在這一年,羅常培的母親因病去世。不到三年,他的父親也去世了。而在羅常培讀中學期間,父親要求他學習速記,經(jīng)過練習,他一分鐘能記一百四十個字。這一技能成為他中學畢業(yè)后賺取家用、維持生活的關鍵。
十七歲那年,羅常培以第四名的優(yōu)異成績考入北京大學文科中國文學門。與此同時,他找到了一份速記員的工作——在眾議院秘書廳擔任速記科的二等技士。在學習之余,他每周有三個半天去做速記工作。這段經(jīng)歷對他不僅有經(jīng)濟上的意義,而且使他熟悉了全國各地眾議員的龐雜口音,為他日后研究方言積累了寶貴的經(jīng)驗。
社會思潮激蕩之初,羅常培喜愛舊文學,受劉師培影響頗深。恰在五四運動爆發(fā)的1919年,羅常培從中文系畢業(yè)。擺在他面前的原本是一條常規(guī)的路:名校畢業(yè),大可以去謀個一官半職。但他讀了蔡元培致林紓的信和《新青年》雜志上的許多文章,態(tài)度轉向革新,他決心學習西方的學術思想與治學方法,于是轉入北大哲學系繼續(xù)學習。
1921年夏,由于軍閥派系斗爭,羅常培失去了速記員的工作,不得不中斷哲學系的學業(yè)。此后,他度過了一段四處教書的時光,逐漸積累起對語言學的深入思考。
起初,他在天津南開中學謀得國文教員的職位,后來應同學董魯安之約,到京師公立第一中學任教,也曾任代理校長。任期內(nèi),他實行財政公開,聘請優(yōu)秀的教師,還請來教育界名流演講,把薪水用于捐購圖書。羅常培深受學生歡迎,不料卻遭到與原校長同陣營之人的嫉妒。當原校長回國后,他的職務被立刻取消,他便主動離開了這所學校。
1923年,羅常培應邀到西北大學教文字學。彼時仍是軍閥混戰(zhàn)時期,因戰(zhàn)事阻隔,他在西安讀不到外地的書報雜志,十分苦悶,一度回到北京,重新做起速記員,兼任中學國文教員。然而不久,1926年北京發(fā)生“三一八”慘案,他憤而辭去職務。
那時,廈門大學托林語堂邀請北京多位學者到廈大講學,其中有魯迅、沈兼士,也包括羅常培。他南下講授 “經(jīng)學通論”“中國音韻學沿革”等課程,順便開始調(diào)查研究廈門方言,為日后出版《廈門音系》打下了基礎。這段時間,他亦研讀西方語音學名著,嘗試“用語音學觀點解釋音韻學里的一些模糊籠統(tǒng)的概念”。他雖然注重中國傳統(tǒng),但也能取西方之長,把晦澀難懂的原理深入淺出地為學生講解清楚。
離開廈大后,羅常培短暫在浙江省民政廳工作過一陣,業(yè)余廢寢忘食地研究黃侃手校的一部《廣韻》,被調(diào)侃為“黃門侍郎”。1927年,他任教于中山大學,開“聲韻學”“聲韻學史”等課程。為了研究《廣韻》,他還每月花三十港元請人教自己廣州話。遇到南下調(diào)查兩廣方言的趙元任后,羅常培抓住機會,向他請教多年積攢的問題,兩人討論了一個多星期,羅常培后來回憶說:“的確比自己摸索著讀三年受益多得多。”
次年,他成為中山大學語言文學系主任,同時與傅斯年、趙元任、李方桂等學者一起,籌備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創(chuàng)辦。1929年,該所遷往南京,羅常培辭去中山大學教職,到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任專職研究員。他找到了畢生的方向,開始完全專注于音韻學和現(xiàn)代漢語方言的研究。
中國語言學的奠基人
在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羅常培得以集中精力鉆研學術。除語言學、音韻學外,他還同時精進梵文、藏文、英語、法語,自知努力過頭,他甚至給自己買了二十年的人壽保險,立下決心說:“我非要玩兒命干出個名堂不可?!?/p>
1928年至1934年,他寫就四部專著、十四篇論文,調(diào)查了徽州六縣四十六個單位的方言,并完成漢魏六朝韻譜和經(jīng)典釋文的長編。他與趙元任、李方桂合譯了瑞典漢學家高本漢的《中國音韻學研究》,這本書構擬中古音,是中國現(xiàn)代音韻學史的開山之作,為中國學者提供了重要參考。
早在20世紀20年代,以羅常培為代表的學者一掃舊傳統(tǒng)的迷霧,“審音、明變、旁征、祛妄”,使音韻學成為一門科學。羅常培結合古代漢語和現(xiàn)代漢語,嘗試以跨學科的方法進行中國音韻史的系統(tǒng)研究,填補了歷史空白,為后人留下豐富的研究資料。從古至今,由北到南,他對中國許多地方的音韻均有涉獵,其重要著作包括《廈門音系》《中原音韻聲類考》《唐五代西北方音》《國音字母演進史》等,對后來的拼音化方案亦有啟發(fā)。
1934年,劉半農(nóng)去世,羅常培由中央研究院借聘到北京大學,接替劉半農(nóng)任中文系教授,一教就是許多年。據(jù)他的學生、后來的語言學家張清?;貞洠菚r,像羅常培這樣講一口地道北京話的青年語言學家非常少見,他口齒伶俐,神采奕奕,“把語音分析講得十分精彩”。羅常培重視北京音系,突出北京話的特點,“有時非常松快自然地介紹幾個難度相當大的繞口令”,講課十分引人入勝。
在歷史語言研究所時,通過同事白滌洲,羅常培與魏建功已然成為朋友,時常交換閱讀彼此的論文。后來,二人都成為北大中文系的教師,在各自調(diào)查研究和治學經(jīng)驗的基礎上,共同為中國文學系語言文學組擬定了總綱。羅常培教授語言學、語音學、方言調(diào)查實習等數(shù)門課程,對于羅常培的這些工作,魏建功評價道:“稱得起是中國語言學的奠基人,他是繼往開來出力最多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羅常培十分喜愛曲藝。老舍曾提到,羅常培會唱昆曲,包括《長生殿》與《夜奔》等經(jīng)典曲目。學生張清常也聽過他半開玩笑地唱起京劇《法門寺》片段。羅常培后來寫下《北平俗曲百種摘韻》《京劇中的幾個音韻問題》等文章,從文人學士瞧不起的“俗曲”里,歸納出近代音韻的規(guī)律。
因教學出色,1936年,北大希望羅常培留任中文系主任,而中央研究院則催促他回南京。為留住羅常培,北大開出月薪六百元的教授待遇。羅常培頗感苦惱,最終為了學生選擇留下來。他每月拿出二百元辦《漢學消息》以資助窮學生,自己只留原來的四百元月薪。
遺憾的是,亂世之下,即使美好平和如北大這般的象牙塔,也難以隔絕外界的紛擾。鑒于羅常培的滿族身份與學術地位,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對他威逼利誘,要求他去偽滿洲國演講,羅常培堅決拒絕。
現(xiàn)代方言學的開創(chuàng)者
羅常培是一位務實的學者,無論社會如何動蕩,他仍舊埋頭工作。北平淪陷后,北大校長蔣夢麟、文學院院長胡適等人先行南下,校內(nèi)只剩下以校務秘書長鄭天挺為首的三十多位教授。
羅常培與鄭天挺同年同月同日生,兩人是莫逆之交,共同維系北大。羅常培除了幫助鄭天挺分擔部分工作外,還完成了《臨川音系》這一江西方言研究的重要著作。幾年后他撰文提到這段經(jīng)歷,說:“假如能夠在危城中,奮勉寫成幾本書,以無負國家若干年養(yǎng)士的厚惠,那么就是敵人把刀放在我的脖子上,也是含笑而逝。”
學校一日日愈發(fā)難以維持,蔣夢麟、胡適、趙元任等人屢屢發(fā)來電報或信件,催促教授們南下。羅常培不得不留下家眷,只身與鄭天挺、魏建功等人去往湖南,在北大、清華、南開共同組成的長沙臨時大學教學。后因南京失守,學校決定遷往云南,易名西南聯(lián)合大學,他們又輾轉入滇。羅常培此前在天津、西安、廈門、廣州等地工作或暫住,每到一個地方,就研究當?shù)胤窖?。到達云南后,他更是抓緊機會,因地制宜倡導少數(shù)民族語言調(diào)查研究。
漢語自古就有不同的方言,也有研究方言的傳統(tǒng),但過去方言的調(diào)查研究往往依附于文字學、語言學和訓詁學。直至20世紀二三十年代,漢語的方言學才成為中國現(xiàn)代語言學的一門獨立學科,對此做出了重要貢獻的人正是羅常培。
譬如他的《廈門音系》,是第一部真正運用現(xiàn)代語音學的科學方法對廈門方言做深入系統(tǒng)調(diào)研的著作,首次提出了一個科學而完整的廈門方言聲韻調(diào)系統(tǒng)。在羅常培之后,廈門方言的研究基本沿用了這本著作的框架。而《臨川音系》從客家族群遷徙的歷史和途徑,將語言現(xiàn)狀與移民史實結合,最先注意到了客家方言與贛方言的密切關系。從《廈門音系》到《臨川音系》,羅常培初步奠定了漢語方言調(diào)查研究的理論框架和研究格局。
羅常培繼承并發(fā)揚了優(yōu)良的學術傳統(tǒng),且開創(chuàng)新型的方言調(diào)查,實事求是,不尚空談,理論與實際相結合。在西南聯(lián)大期間,他留意昆明方言,編寫大理方言志。彼時,語言工作者們大都認為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復雜,有畏難情緒,但羅常培認為應該鼓起勇氣做拓荒者,帶頭做事。除教課和主持系務工作之外,羅常培在云南積極開展了大量調(diào)查研究工作,曾三次到大理調(diào)查少數(shù)民族語言,并且鼓勵學生身體力行。
他在實踐中不忘研究的學風,如1941年,西南聯(lián)大校務委員會常委兼主席梅貽琦、總務長鄭天挺、中文系及師院國文系主任羅常培三人,曾歷時三個多月從昆明進入重慶辦事。旅途中,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倉皇逃過幾次警報,但羅常培豪興不減,不僅研究學術、采訪民俗,也欣賞風景、探望友人。他這段時期的日記后來出版成《蜀道難》一書,冰心為之作序,說羅常培既有北平人“誠懇忠直”的氣息,又是一個純粹的學者,“恬淡灑落,霽月光風”。
桃李自成蹊,百梅傳佳話
羅常培為人剛直不阿,疾惡如仇。1943年前后,西南聯(lián)大組織的一系列學術演講會引起了國民政府有關部門的注意,當局宣稱要解聘一批進步教授。羅常培得知后,毅然給重慶《新華日報》寫信,強烈抗議此事,呼吁支持昆明的民主運動。
作為中文系主任,羅常培在西南聯(lián)大很受學生愛戴。他對學生要求嚴格,不但要把他們教明白,而且要教通透,讓他們能夠獨當一面。因他為人正直,舍己耘人,總是掩護進步學生,大家給他取了外號叫“羅直文公”。
羅常培責任心極重,非常愛護和關懷學生。若有人惡意中傷他的學生,羅常培一定要跟對方論個是非曲直不可。若學生病了,他會親自送飯送水。對于從前的學生,羅常培也不時在通信中詢問對方的學習情況。有位研究生傅懋帶著弟弟來上學,生活困難,羅常培便介紹他去幫鄭天挺抄稿子,讓他賺取些生活費。
當時在中文系讀書的汪曾祺,也是羅常培的學生。多年后,汪曾祺在《西南聯(lián)大中文系》一文中回憶羅先生:“他介紹一個學生到聯(lián)大先修班去教書,叫學生拿了他的親筆介紹信去找先修班主任李繼侗先生。介紹信上寫的是:‘……該生素具創(chuàng)作夙慧?!比绱瞬涣哔澝乐?,即使放在今天也不常見。
羅常培最喜歡兩種學生:一種是刻苦治學的,一種是有才的。他珍愛人才,著意為語言學事業(yè)培養(yǎng)人才。1939年,傅懋從西南聯(lián)大畢業(yè),不久后卻因經(jīng)濟拮據(jù)而放棄北大文科研究所的學業(yè),羅常培得知后,介紹他到華中大學中文系擔任講師。傅懋起先有些躊躇,羅常培便勸他說,教書也一樣能做研究,他才放心地去了。
傅懋在教學崗位上做了許多語言學研究,于1948年獲得機會前往劍橋大學攻讀博士。1951年2月,傅懋應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所長羅常培聘請,赴北京任該所研究員和第四研究組主任,主持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字研究工作。師生再相逢,場面十分動人,羅常培對語言學人才的愛惜于此也可見一斑。
這并非個例。從1945年羅常培致胡適的信中可知,單是此前五年,由羅常培推薦至各校任副教授或講師的中文系學生,“計華中三人, 中大一人, 交大一人, 史語所三人, 南開二人”。
羅常培不僅愛才,還有一個特別的愛好。據(jù)學生馮鐘蕓回憶,西南聯(lián)大很多校友夫妻是通過教授們介紹而結合的。馮鐘蕓從聯(lián)大畢業(yè)后,在中學教書,她就是在羅常培那里認識了未來的丈夫任繼愈。任繼愈說,羅先生自命為“百梅館主”,因為他借住的屋子上方有塊匾叫“百梅館”,而他的心愿是成全一百對佳侶,“一百當然說多一點,不過實際上也做了不少”。
熱衷于做媒人的羅常培,那時的家庭生活卻如戰(zhàn)火中的大多數(shù)家庭一樣,個中滋味難以言盡。1918年,他與黃婉如結婚,婚后育有三女一子。跟隨同事們奔波于長沙、昆明等地時,羅常培除了薪水與稿費外,別無一文不義之財。兩個年紀稍長的孩子直到逃難至寶雞時,才向羅常培去電告急。羅常培不得已臨時向出版社賣了三部稿子,才將他們接到昆明。黃婉如則獨自帶著兩個小女兒在北平生活,經(jīng)濟也極為困窘,她曾經(jīng)在被服廠做工,以維持母女三人最低水平的生活。一家人分散兩地,遠隔千里,羅常培時常感念妻子的不易。
迎接光明,遺澤后世
1944年秋,羅常培應美國樸茂納大學邀請,出國任訪問教授。當時,若去國民黨中央訓練團受訓,就可以領取官員護照,出國坐一等艙,但羅常培寧愿領普通護照坐三等艙,也不去受訓。赴美的外匯也是賣書換來的,僅夠旅費。即便如此,途經(jīng)印度時,他還對吳曉鈴等三名學生解囊相助。
在樸茂納任教一年半之后,羅常培又到加利福尼亞大學、耶魯大學等高校講學。他教授中國語言,對外國學生也是一絲不茍。有一次,他為了弄清楚《尼姑思凡》戲里菩薩的梵語名稱, 寫信給當時遠在印度泰戈爾國際大學中國學院任教的學生吳曉鈴,以求解惑。
在耶魯大學講學時,學校愿聘羅常培為終身教授,勸他把家眷接來。但羅常培在美四年,不僅看到學術同人的孜孜不倦,也看到了資本主義社會對華人的歧視和不公。加上得知聞一多先生被暗殺的消息,合同期滿后,羅常培毅然回國。
1948年,羅常培回到闊別十一年的北平,與家人團聚。見一家老小擠在北大東齋大雜院的狹小宿舍內(nèi),他唏噓無比,說自己有京劇《武家坡》里薛平貴回到寒窯的感覺。而在他出國期間,他的長女羅坤儀已從西南聯(lián)大畢業(yè),并于1946年與同學董式珪結婚,婚禮主持人是羅常培的摯友、孩子們的“鄭干爹”鄭天挺。
羅常培回到北大任教,恰遇國民政府發(fā)行金圓券、特務包圍學校等事件,其倒行逆施比抗戰(zhàn)時期更甚。他十分悲觀,除日常上課外,就是閉門整理舊稿,籌備北大五十周年校慶。那年冬天,解放軍包圍北平,派送安民告示。而南京方面發(fā)來電報,要用飛機接一批學者南下,并派人送來兩袋白面和飛機票,羅常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選擇了迎接光明。
北平解放后,羅常培積極參加社會活動,包括籌備北京大學工會和北京市教育工作者工會,并受邀出席了1949年全國政治協(xié)商會議。1949年11月,中國科學院成立時,他被推舉為語言研究所所長,從此大力推進中國文字改革、普通話推廣、漢語規(guī)范化等工作。
1951年,羅常培任中央民族事務委員會委員,負責領導少數(shù)民族語言調(diào)查研究和文字規(guī)范工作。1952年任中國文字改革研究委員會委員,被分在拼音方案組,同時擔任當年創(chuàng)刊的《中國語文》總編輯。1954年和1958年,他還相繼當選為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涉及新中國的語文政策,羅常培均參與了重要會議,是領導小組成員。
那時,很多人不理解漢語規(guī)范化的必要性,其實語言發(fā)展和經(jīng)濟發(fā)展有密切的關系,共同語的規(guī)范化和普及化,有利于工業(yè)化的發(fā)展。羅常培注意語言學的普及,重視培養(yǎng)語文干部。新中國成立后不久,各地急需大量民族語文干部,在羅常培的建議下,語言研究所辦了少數(shù)民族語言調(diào)查訓練班,北大辦了語言專修科,培養(yǎng)了一批中堅力量。1956年起,語言研究所又和教育部聯(lián)合舉辦了多期研究班,為全國各地培養(yǎng)方言調(diào)查與普通話推廣的骨干八百余人。
對于舊社會難登大雅之堂的民間文學、戲曲藝術、相聲表演,羅常培一向持嚴肅欣賞的態(tài)度。他曾撰寫《相聲的來源和今后努力的方向》一文,文章發(fā)表于1950年的《人民日報》上,引起民眾對相聲的關注。他還與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侯寶林是好友。
1958年12月13日,羅常培因病去世,享年五十九歲。此前,他已提交入黨材料,遺憾的是他未能在生前入黨。他在遺囑中請家屬把自己的所有藏書捐獻給國家。羅常培的一生,使中國音韻學、漢語方言研究、語言學實現(xiàn)了向現(xiàn)代學科的轉變。語言學家周有光評價道:“羅常培的語文思想走在時代的前面,因為他不僅是一個中國語言學者,還是一個世界語言學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