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國際藝術傳播學是藝術學和國際傳播學交融生成的新興學科，聚焦國際傳播領域中與藝術相關的創(chuàng)作、展演和交流等社會實踐活動，以及面向這類實踐活動的學術研究和人才培養(yǎng)。藝術因具有鮮明的形象性、直觀性特點，而能夠較好地突破語言和文化障礙，顯著增強中華文化的傳播力、影響力，有效提升我國的文化軟實力和國際話語權?；趪H藝術傳播的全球傳播、全民傳播和全媒介傳播等特征，國際藝術傳播學需要從學理邏輯、知識體系和專業(yè)技能三個維度開展學科建設。

［關鍵詞］國際藝術傳播學 "中華文化 "國際傳播 "學科建設

國際藝術傳播是指借助一定的媒介，在民族之間、國家之間和其他國際行為主體之間傳遞藝術信息、藝術產品、藝術觀念或藝術思想的文化交往實踐，以及對國際交往過程的藝術性改造。國際藝術傳播學則依據國際傳播的現(xiàn)實需求和藝術的文化共通性特質，在國際傳播學和藝術學的交融中產生，聚焦于如何借助藝術的形象性、情感性進行跨文化交流，提升中華文化在世界文化版圖中的地位，應對當今世界在社會和文化上面臨的挑戰(zhàn)。

國際傳播強調跨越民族國家和主權邊界的傳播行為怎樣服務于國家的利益， "參見W.S.Rogers，“International Electrical Communication，”Foreign Affairs 1，no.2（1922）：144-157。轉自戴佳、史安斌：《“國際新聞”與“全球新聞”概念之辨——兼論國際新聞傳播人才培養(yǎng)模式創(chuàng)新》，《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由此，國際傳播能力的建設也成為國家軟實力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各國綜合國力競爭的新焦點之一。當今世界正經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變局，我國的經濟發(fā)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科技正在邁向世界一流水平，但在國際輿論格局方面，尚未從根本上改變“西強我弱”的態(tài)勢，尚未形成與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國際話語權。于此，中華文化的國際傳播不僅是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途徑，也是我國融入世界發(fā)展進程后在價值觀念、方法主張等方面作出智慧貢獻的一種有代表性的方式。

至于藝術，它作為文化的一種重要表達方式，在運用符號建構人與世界的關系時，承載著“人類對世界的感知、理解、判斷的共同認識”以及“人類使用、解釋、傳播符號意義的共同方式” "黃葵：《加強民族文化藝術國際傳播能力建設》，《中國社會科學報》2023年3月7日第8版。。藝術的共通性 "王一川：《藝術學理論的學科進路》，《文藝研究》2021年第8期。、和平性和審美性，有助于我們認識和欣賞不同民族和國家的文化傳統(tǒng)，有助于增進不同文明的相互理解，加強跨文化溝通，培養(yǎng)全球視野與包容心態(tài)，促進國際合作與交流。

國際藝術傳播，是國際傳播在新的歷史階段催生的新的社會活動領域；國際藝術傳播學的學科建設，將為國際藝術傳播提供學理支撐和專業(yè)指導，有效推動新階段國際傳播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

一、國際藝術傳播的學科建設背景

近代以來，中國由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處于落后挨打的被動局面，國際傳播成效甚微，國際話語權處于嚴重弱勢狀態(tài)。新中國成立后，我國的國際傳播事業(yè)經歷了“新聞傳播”和“信息傳播”（后詳）階段，國際話語權明顯增強，但迄今還沒有達到與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程度?！拔覀冊趪H上有時還處于有理說不出、說了傳不開的境地，存在著信息流進流出的‘逆差’、中國真實形象和西方主觀印象的‘反差’、軟實力和硬實力的‘落差’?！?"《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2016年2月19日）。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習近平關于社會主義文化建設論述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17年版，第212頁。如今，我國的國際傳播已在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的帶動下，邁入由文化引領的新階段，因此，以藝術為主軸的國際文化傳播自然會成為爭奪國際話語權的重要突破口和牽引力量。

（一）傳統(tǒng)媒體時代的國際傳播：國際新聞傳播

國際新聞傳播聚焦跨越國界的新聞報道和新聞宣傳，具有明顯的主權國家色彩，關注本國社會制度、意識形態(tài)、文化傳統(tǒng)、價值觀念及關于國際事務的政策、立場、觀點、主張等。 "戴佳、史安斌：《“國際新聞”與“全球新聞”概念之辨——兼論國際新聞傳播人才培養(yǎng)模式創(chuàng)新》，《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在傳統(tǒng)媒體時代，為了塑造民族國家的對外形象并維護國家利益，意識形態(tài)性的新聞是國際傳播的主要內容和形式。15世紀末到17世紀中期，歐洲資本主義的萌芽及商品經濟的發(fā)展、活字印刷技術的進步和新的社會階級對信息的需求，催生了報刊這類媒介形式，國際新聞則是這一時期報刊的一類主要內容。18世紀英國的工業(yè)革命催生了電纜、電報等通信技術成果，拉近了歐洲國家和世界各國的距離，全球的新聞報道網絡也大致形成。到20世紀，美國人將無線電技術應用于廣播通信，國際廣播成為國際傳播的主要形式，其內容也可以看作國際政治斗爭的直接產物——最突出的表現(xiàn)就是美蘇兩大陣營利用國際廣播爭取國際輿論支持、進行國際宣傳。二戰(zhàn)后，美國主導的第三次科技革命又將電視引入國際傳播情境，新聞傳播業(yè)的社會影響力隨之增強，東西方陣營的意識形態(tài)斗爭主導著全球國際傳播的內容和方向。

直到20世紀中期，我國還處于人民生活未完全實現(xiàn)溫飽的低收入國家行列，綜合國力難以支撐媒介基礎設施的足量建設和國際傳播意識的充分發(fā)展，讓西方發(fā)達國家在這個階段的媒體建設和國際新聞輿論話語權爭奪方面又一次確立了先發(fā)優(yōu)勢。從歷史發(fā)展來看，全球新聞傳播領域內也一直存在著信息流動不平衡的現(xiàn)象，強勢文化與弱勢文化之間的沖突和摩擦不斷。 "參見戴佳、史安斌：《“國際新聞”與“全球新聞”概念之辨——兼論國際新聞傳播人才培養(yǎng)模式創(chuàng)新》，《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新聞傳播力量懸殊，這種不平衡的傳播格局不僅限制了國際傳播的多樣性和全面性，也加劇了國際社會的誤解和隔閡。在西方既定的國際新聞傳播框架之下，我國的國際傳播狀態(tài)可以概括如下：新聞理念以“宣介”為核心，目標是“向世界說明中國”；新聞內容以回應國際輿論為主；新聞的價值選擇、敘述方式和話語形態(tài)等均受到西方新聞價值觀念的影響；國際傳播活動多以事務性工作的形式展開；以“兩臺一報一刊”為主的傳統(tǒng)媒體國際影響力一般，很難獲得足夠的國際話語權，媒體“失語”現(xiàn)象屢屢發(fā)生。

（二）數字媒體時代的國際傳播：國際信息傳播

隨著互聯(lián)網技術的發(fā)展和社會需求的演進，近幾十年的國際傳播逐漸轉入“信息傳播”階段。此時的國際信息傳播，指的已是人類社會產生的一切內容基于互聯(lián)網在全球范圍內流通的狀態(tài)?；ヂ?lián)網的普及對國際傳播格局的重構具有劃時代意義，革命性地改變了信息存在及其物理傳輸的生態(tài)：相較于傳統(tǒng)媒體時代，國際信息傳播帶來了信息數量的激增、信息內容的泛化和信息流通速率的加快。美國在冷戰(zhàn)時期便創(chuàng)造了互聯(lián)網的初步形態(tài)，基于戰(zhàn)爭和軍事需求建立起了數據交換網絡，第一次完成了不同計算機相互通信的任務，互聯(lián)網的基本技術規(guī)則、連接形態(tài)、傳輸方式等也從此被確定下來。后來，互聯(lián)網搭載的信息內容形態(tài)不斷發(fā)生變化，多媒體內容逐漸豐富了互聯(lián)網信息傳播的世界，為用戶帶來的體驗感和互動感大幅提升，互聯(lián)網由此真正進入日常生活，也為國際傳播打開了廣闊的數字信息空間。在基于互聯(lián)網信息的數字化多媒體時代，“國際傳播的主陣地已從傳統(tǒng)媒體遷移至互聯(lián)網，國際話語權也轉向了互聯(lián)網話語權” "段鵬：《我國國際傳播中的信息流量：歷史、問題及對策》，《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4期。。我國自然也意識到要用好互聯(lián)網技術，提升國家影響力。

隨著改革開放程度不斷加深，我國與世界的聯(lián)系越來越緊密。借助互聯(lián)網企業(yè)和社會化媒體，我國在國際互聯(lián)網的流量競爭中逐漸突出重圍，擁有了更多的國際話語空間。進入21世紀后，我國經濟總量穩(wěn)健增長，又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從而在經濟上進一步融入世界市場，也打開了國際信息交流的新格局。2008年前后，我國的社交媒體開始興盛，網民數量激增，移動應用場景也不斷增多?；ヂ?lián)網不僅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國內的社會結構、加強了社會個體之間的關聯(lián)，也逐步增加了我國對外傳播信息的數量和能量，對以美國等西方發(fā)達國家為主體的國際傳播結構產生了沖擊，我國的國際影響力由此得以提升。但是，從某些角度看，我國并未參與互聯(lián)網信息技術“從0到1”的生成過程，美國依然占據著互聯(lián)網信息傳輸技術領域的核心主導地位，不僅繼續(xù)形塑著互聯(lián)網的具體技術形態(tài)，也掌控著以信息為主導的國際傳播活動的基本態(tài)勢。

（三）智能媒體時代的國際傳播：國際文化傳播

國際信息傳播內容的復雜多變，讓操縱信息、制造矛盾等現(xiàn)象的危害性凸顯。人類需要聚焦于一套更具共識性的國際傳播內容及形式來推動溝通和理解，其間應認識到：智能媒介技術的出現(xiàn)可以為用戶提供更加場景化、情感化的傳播體驗；國際文化傳播則會在這個新階段的國際傳播中逐步成為中心。我們說，國際文化傳播是以世界各民族創(chuàng)造的優(yōu)秀文化為內容進行跨文化交流，強調以文化交往增進不同群體間的理解和認同。全球化進程雖有波動，但其大勢不可逆轉，國際文化交流互動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展開，包含思想、信念、道德、科學和藝術等眾多形式的文化正在進一步轟擊既有的社會隔閡和技術阻隔。在此，短視頻類軟件或說此類平臺發(fā)揮了顯著的作用，例如“抖音”2016年上線，緊接著就在海外推出“抖音國際版”（TikTok），大數據和算法的“加持”為它吸引了大量國外網民入駐，具有民間活力的文化內容也在短視頻空間中獲得了巨大的關注量和訪問量。就這一具體進程來說，中國不僅在技術及其經濟開發(fā)上占據了領先地位，也推動了國家的國際話語地位的提升。

中華民族創(chuàng)造了輝煌燦爛的中華文化，它包含文物遺跡、傳說故事、風俗習慣、建筑工藝、民間技藝、文學藝術等多種形式，是巨大的資源寶庫。同時，我們也在傳統(tǒng)文化的滋養(yǎng)中結合當下，不斷創(chuàng)建出具有當今特征的中華文明新元素，從而突出了一批具有廣泛價值的核心觀念，顯示出富于時代風采的傳播態(tài)勢，增強了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產生了不容忽視的國際影響。其中，藝術作為文化的一個子類，記載和保存著族群的智慧，同時也為全人類的審美體驗和情感匯聚提供著支持。國際文化傳播在涉足藝術這一更為具體、精準的領域后，可望以共同的情感表達形式，進一步朝著全球共融、共通、共享邁進。因此，在國際傳播格局向著文化傳播階段轉型的事實及其相應領域的演化面前，我們應該以國際藝術傳播學的建設為切入點，從人才培養(yǎng)的視角，推進國際藝術傳播格局的打開。

二、國際藝術傳播的學科建設情境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指出，要“讓外國民眾通過欣賞中國作家藝術家的作品來深化對中國的認識、增進對中國的了解。要向全世界宣傳推介我國優(yōu)秀文化藝術，讓國外民眾在審美過程中感受魅力，加深對中華文化的認識和理解” "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5年10月15日第2、4版。。藝術作為文化的一種具體形式和人類文明的一個耀眼層面，不僅能以自己的角度呈現(xiàn)社會精神，還能在復雜多樣的國際傳播領域中找到新的實踐突破口，亦扮演著文化交流之主要橋梁的角色。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深和信息技術的快速迭代，藝術作為精神文明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正以其獨特的感染力和穿透力，助力于實現(xiàn)全方位、深層次的溝通和認同。由此觀之，當今的國際藝術傳播至少表現(xiàn)出以下三個整體特征。

（一）面向全球傳播

藝術是審美的產物、情感的集合，它具有的共通性能夠喚起人類共同的愿望和彼此的理解。全球化是當今世界的大勢所趨，國際藝術傳播在此背景下也不僅作為一種跨越國界的文化交流而存在，更是提供了一種多元文化對話與相互體認的基礎，并深刻觸及該背景下的身份認同與文化差異等問題。因此，當今的國際藝術傳播需要以精細化的理念處理其各個環(huán)節(jié)及其要素。這又可以分三點具體闡述。

第一是細分傳播對象。藝術的共通性使其適宜面向不同族群進行國際傳播，但我們仍需要了解不同傳播對象的主體性特征差異。其一是外在特征的差異，主要是指體貌形態(tài)上具有遺傳性質的特征的不同。利用這一方面的特征，可以在藝術設計方面實現(xiàn)藝術符號的輸出，在藝術符號資源的豐富供給中實現(xiàn)審美觀念的傳播。其二是內在特征的差異，是指人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積累的內在價值觀念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人格特質、性格特點、思想特征和信仰種類等方面。對這一類特征的把握有助于藝術觀念的輸出，所以傳播者要充分挖掘民族藝術的世界意義及當代價值，發(fā)掘其中的人類共相，尋找其蘊藏的關于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關系的基本價值觀念。其三是人的社會性特征的差異，體現(xiàn)為人在社會集體中所處的位置和擁有的資源上的差異，主要包括人的社會身份、職能地位等。用好這一類特征需要以藝術符號和藝術觀念的互動為重心加以考察，以綜合地增強國家文化藝術的影響力。

第二是細分溝通話語。在國際關系中，話語體系與特定國家和民族的國際地位密切相關。它不是單一的概念范疇，也不是簡單的語詞堆砌，而是一個嚴謹、科學的由邏輯支撐的有機表達體系。從構成要素來講，國際藝術傳播的話語體系包括“主題選擇”、“分析框架”和“使用語言”。在主題選擇方面，要以傳統(tǒng)藝術和當代精神的融合為指向，具體說來，要將傳統(tǒng)文化的象征意義與當代藝術的身份、身體、時間、場所、語言、科學性與精神性等相結合。在分析框架方面，它作為一種工具和方法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結構化的方式去理解和解釋國際藝術傳播的信息和現(xiàn)象，涉及民族文化精神指引下的藝術生產流程、國際傳播過程，以及藝術與國際傳播的相互影響。在使用語言方面，要依據不同國家的語言進行劃分——語言的共享被認為是群體建構認同的一種基礎和識別身份的一種重要標志，利用傳播對象國家的語言開展國際藝術傳播，能夠最直接、最有效率地優(yōu)化傳播效果。

第三是細分敘事策略。敘事策略旨在運用文化、理論等來闡述實踐，需要把握好敘事立場、敘事觀念、敘事邏輯和敘事功能，全面提升文化的國際傳播效能。具體到國際藝術傳播上，首先，要堅持與國家制度建設、發(fā)展理念、價值觀念相匹配的敘事立場，堅持其文化上的本土性、民族性，以藝術的方式增強民族的主體性。其次，要以平等、互鑒、對話、包容的文明觀作為敘事觀念，尊重世界文明的多樣性，凸顯各國文明的對等性，從而提倡在開放和體諒中實現(xiàn)共同發(fā)展。另外，要從整理敘事素材、選取敘事視角、設計敘事框架等方面優(yōu)化敘事邏輯，比如以意義為框架重構素材資源，依故事敘述的切入點、觀察點、記錄點選取敘事視角。此外，要善于運用翔實的數據、直觀的案例、具象的表達追求敘事功能的完善。在此基礎上，還要盡可能依托敘事立場、敘事觀念、敘事邏輯和敘事功能形成一種溝通環(huán)境，讓受眾在潛移默化中分享、交流并接受國際藝術傳播信息。

（二）面向全民傳播

“一件藝術作品并不會無緣無故地存在，藝術作品可以說是一種物質的同時也是一種精神的存在，但是它總是為了傳播這一最終目的而產生和存在?！?"參見邵培仁主編《藝術傳播學》，南京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241頁。藝術作為一種表達意味的符號，以“全球通用”的形式表現(xiàn)著情感經驗，由此也為國際傳播帶來廣闊的受眾面向。其具體的傳播方式又可歸納為以下三種。

第一是大眾傳播。借助大眾傳播平臺和技術，針對特定的群體，采取一對多的方式開展傳播活動，能夠有效擴大藝術相關信息的傳播范圍。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藝術的進一步傳播不僅是藝術事業(yè)自身發(fā)展的需要，還被賦予了更加深遠的意義。在現(xiàn)代化的傳播系統(tǒng)中，國際藝術傳播利用大眾媒介的平臺支撐和渠道延伸潛質，有能力借助大眾化的視聽形式打破語言和文化區(qū)隔，實現(xiàn)廣泛的跨文化情感連接。這種情感連接淡化了國際傳播的政治屬性，更容易被屬于異質文化的受眾接納。 "參見何天平、蔣賢成：《數字全球在地化：平臺時代影視產業(yè)國際傳播趨勢探研》，《對外傳播》2023年第7期。

第二是組織傳播。文化機構等組織形式在國際傳播中具有橋梁作用，其中，那些有官方背景的、運行特別講求規(guī)范的機構，為中國文化海外傳播的“落地”提供了豐富的實踐案例。尤其是專業(yè)院團的舞臺表演、文博單位的藝術展陳等實體空間的傳播實踐，會以十分具體的形象進入異文化現(xiàn)實空間，為特定區(qū)域和國別的受眾帶來直接的視聽感受和情感體驗，取得較好的傳播效果。而且，在組織制度的保障下，這種方式特別利于選定一些有代表性的藝術元素和藝術產品，客觀上也提高了文化交流的效能。

第三是人際傳播。這種方式通過人際交往實現(xiàn)面向對象國或區(qū)域的在地傳播，個性化和當地化特點突出，效果直接、可觀。人際交往能夠對大眾媒體的單向宣傳模式起到補充作用，創(chuàng)造更富于當地色彩的語境，讓傳播對象與傳播者進行面對面的交流溝通。中國傳統(tǒng)藝術融入異質文化環(huán)境時，要尊重并適當采用異文化空間的文化特質，要以個體的魅力帶動當地民眾的情感互動，使當地民眾感到有更多的共同語言，進而有能力成為中華文化藝術的初步傳播者，以“他”的身份主動傳播“我”的故事。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個體用親身經歷和生活經驗將中外文化融會貫通，當會對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和繼承發(fā)展有一份促進作用。

（三）面向全媒介傳播

媒介在藝術創(chuàng)作、表達和傳播中發(fā)揮著非常重要的支撐作用：一方面，藝術不能脫離顏色、聲音、結構等諸要素而獨自成立，所有的藝術品本身也是媒介，可以被稱為“媒介的媒介”或“元媒介”；另一方面，現(xiàn)代媒介技術已經以其大眾性和可復制性成為當下更普遍的藝術傳播手段，甚至以其對藝術的適應性改造而不斷催生新的媒介藝術。對本文關注的國際藝術傳播而言，其主要依托的是兩類媒介——元媒介和傳播媒介，二者構成了藝術呈現(xiàn)和傳播的一種“全維”和“全息”場景（如圖1所示）。

先來看元媒介。它作為一種直接媒介、單純媒介，是藝術媒介的物質性所在，文學、繪畫、舞蹈、音樂等藝術品種都可以看作傳播其所表現(xiàn)的藝術觀念的本原性媒介。元媒介的藝術傳播過程需要人的親身參與，以人的身體（腦力）作為傳播的主體，通過主體的實踐達成意義的傳播。“身體所具有的行動、表達、傳播能力” "趙建國：《身體傳播》，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34頁。既是元媒介藝術傳播的物質基礎，也是其轉述文化內容的現(xiàn)實條件。在快速發(fā)展的媒介化社會中，我們時常忽略了元媒介傳播的物質基礎意義，其實，具有鮮明“具身性”的元媒介所特有的親近感、情感化屬性和互動性，在某種意義上說特別利于增進了解、強化認同，進而獲得可喜的傳播效果。比如，戲曲的“四功五法”強調演員身體表演的細節(jié)和傳神，而也只有精細的身體表演才是充分發(fā)揮戲曲藝術表演之功能的保障，其帶來的生動的現(xiàn)實藝術空間感受也更容易使外國受眾體會到中國文化在其鮮明的個性之中與世界各國文化的共通性。

再來看傳播媒介。它作為一種間接媒介、復合媒介，為藝術在平臺化時代面向國際傳播提供了新的載體，又依傳播的內容和體裁、用戶消費行為等方面的差異而采用不同的形式。在以報刊圖書、廣播電視為代表的傳統(tǒng)媒體中，文字報道、線性視聽節(jié)目等是大眾傳播的信息文本的主要形態(tài)，藝術傳播在其中擁有一定的實踐成果，如藝術作品集的發(fā)行、文藝綜藝節(jié)目的播出等，但是其信息文本的傳播范圍還是受到平臺屬性、決策人員偏好等因素的制約。而新媒體平臺則為藝術形式和藝術觀念提供了更豐富的傳播樣式，比如在圖文、視聽的基礎上融入沉浸式互動元素，甚至達成藝術觀念的浸潤——從“李子柒”“張同學”等用戶自發(fā)創(chuàng)作的“田園美學”內容，到多感官體驗長城、故宮、三星堆的美景或珍寶，再到鋼琴家郎朗、豫劇名家汪荃珍等藝術文化名家出任“抖音藝術顧問”……新媒體平臺的靈動和多元可將中國文化傳遞到世間更多的角落。

總之，在國際藝術傳播情境中，“國際”和“國際化”意味著：相關主體（創(chuàng)作者、表演者、研究者、管理者等）及其觀念和行為（包含規(guī)則意識、具體工具等），以及相關客體（作品、課程、著述、政策等），都需要擺脫慣性思維和路徑依賴，在遵循國際交往準則和規(guī)律的前提下，構建更為自主、開放的表征和更具適應性的方法論。

三、國際藝術傳播的學科建設路徑

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加強國際傳播的理論研究，掌握國際傳播的規(guī)律，構建對外話語體系，提高傳播藝術?！?"《習近平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并講話》，中國政府網，2021年6月1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1-06/01/content_5614684.htm，訪問日期：2024年10月1日。藝術作為推動文化理解的工具和連接人類情感的橋梁，具有面向全民、面向全媒介、面向全球的傳播適應性，其審美性又能賦予傳播以美的愉悅——這顯然可以為國際傳播活動帶來感召力、影響力與親和力方面的提升。在此情境下，國際藝術傳播學科的建設也當是必要之舉，其基本定位則是服務于國家戰(zhàn)略傳播規(guī)劃和文化發(fā)展的現(xiàn)實需要。下面，筆者將從理論研究的角度以及行業(yè)（特別是產業(yè)）的需求出發(fā)，探討如何以新的學理邏輯、知識體系和專業(yè)技能要求來建構這個學科及其體系。

（一）國際藝術傳播學的學理邏輯

國際藝術傳播學學科建設的起點是相關的學理邏輯。該學科不僅關注藝術在國際傳播領域的特征和規(guī)律，更關注藝術觀念指導下傳播行為的藝術性升級，其基本邏輯是：藝術的意義在傳播中生成，并形成藝術觀念；藝術觀念成為各類信息傳播的藝術性的指引，被生成且流變的規(guī)律則構成了文化交流的方式。歷史體系、理論建構和研究方法的確立則是該學科建設的基本框架。

1.國際藝術傳播的史學觀念基礎

從歷史經驗來看，“藝術史”的書寫一般有兩種方法，即藝術創(chuàng)作史和藝術觀念史。就藝術創(chuàng)作史的寫作方法而言，大多數作者是以其各自從事的藝術門類為關注對象，對藝術作品所反映出的藝術觀念盡可能作一般性、普遍性和規(guī)律性的總結；至于藝術觀念史的方法，則更注重追求在門類藝術之上勾勒一般的、整體的“藝術”歷史軌跡。這兩種方法實際上都面臨著一個問題，即如何處理藝術各門類之間以及（或許也是更重要的）藝術與其他事象之間的主體性關系的問題。

“藝術傳播”觀念為藝術史帶來了文化交流的視野。對傳播媒介的關注，以及將藝術本體看作“元媒介”的研究視角，在藝術傳播學的歷史體系建構中都指向了“媒介”這一共同的關注點，并由此形成“一體兩翼”的格局——藝術傳播的物質性媒介和電子信息媒介的專門史，正如“兩翼”般構成了藝術傳播史的兩條主線。在元媒介的視角下，美術史、音樂史、舞蹈史和戲劇史等門類藝術的專史是觀察藝術傳播發(fā)展史的線索之一，強調藝術家、作品、世界和受眾之間密不可分；同時，研究者又能以傳播學的視角填補這些專史未曾涉獵的焦點問題。在傳播媒介的視角下，媒介技術發(fā)展史會成為考察藝術傳播演進的另一條重要線索，反映藝術與社會生活的互嵌——二者在藝術觀念方面的互動以及對社會發(fā)展的影響會形成主體的藝術傳播史。

2.國際藝術傳播的理論建構

藝術與傳播在當代社會中的關系日漸密切，所以國際藝術傳播學理論體系的建構也需要從藝術學和傳播學兩大學科的理論體系中尋找具有適應性的已有交點和具有匹配性的創(chuàng)新契機。具體來看，藝術學理論的體系，其內容包括基于整體思維的對“何為藝術”、“藝術”中“藝”與“術”的關系、“技—道—藝”關系的深刻理解，對藝術功用與價值、藝術與人生關系的深入剖析，對藝術家的身份、使命與精神、藝品及人品的關聯(lián)的詳細探討，以及對藝術作品獨特的審美風格、藝術接受中獨特的審美心理構建等的思考。傳播學的理論研究體系則圍繞傳播的主體、內容、媒介、受眾和效果來構建，講求明確劃分傳播過程中的各個要素，并且對應地限定了各個下屬研究領域，有效描述了“傳播”這一話題并規(guī)劃了未來的傳播學研究。

在二者的互動中，國際藝術傳播學應當以藝術的審美規(guī)律和國際傳播的跨文化交流觀念為線索，發(fā)展出自己的創(chuàng)作主體論、現(xiàn)象規(guī)律論、實踐技術論、接受論、效果論以及反饋論。該學科的理論研究也是一個動態(tài)的發(fā)展過程，需要綜合地、開放地考察藝術信息國際傳播的實質與規(guī)律，其理論建構不僅要考慮國際藝術傳播的過程、媒介以及效果等，更要在國際藝術傳播的系統(tǒng)中考慮人的關系問題、藝術信息生產與媒介技術的關系問題、藝術傳播的質量問題、藝術傳播活動與社會的關系建構問題等。特別是在當前的全球化語境之下，還要立足中國的實際情況，以中國特色話語體系去關注其間人的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的關系問題，并回應國際傳播能力提升的現(xiàn)實需求。

3.國際藝術傳播學的研究方法

一個學科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離不開方法論的支撐。研究方法的選擇，與研究的類型、角度、目的等相關；使用不同的方法，解決問題的程度或說深度也不盡相同。同時，方法論也是一門學科研究對象的一部分。

就方法論角度而言，國際藝術傳播學具備鮮明的交叉學科特色。藝術學“具有與生俱來的高度敏感性，它盡管也深受學科交叉融合的影響，但關注點和立足點仍多是對各個藝術門類的賞析和對藝術規(guī)律的探索，批判、詮釋、思辨仍是其主要路徑” "汪柳：《共生：藝術學與傳播學的融合現(xiàn)狀與發(fā)展路徑》，《藝術傳播研究》2023年第5期。。與之相比，作為社會科學的傳播學強調實證研究，強調以嚴謹的論證來支持對現(xiàn)象的思考和對概念的解釋。藝術學和傳播學的交叉已使得藝術傳播學在方法上呈現(xiàn)出多樣性和復雜性，國際藝術傳播學自然更不例外。將藝術交流實踐活動放到國際傳播領域，會使其研究在藝術學的感性基礎上呈現(xiàn)出更多的理性主義和實證主義特性。實證主義范式因具有與自然科學更接近的可重復性和可驗證性，強調使用經驗觀察和嚴密的數據統(tǒng)計來分析和理解媒體與傳播現(xiàn)象，故在藝術傳播效果監(jiān)測、藝術受眾分析等方面值得國際藝術傳播學引入和借鑒。技術的賦能，不僅讓藝術得以在一定程度上自動生成，也加快了藝術資源的數字化開發(fā)和轉化。面對技術轉型的趨勢，計算傳播學的方法論思想在傳播學領域已經得到廣泛的重視，國際藝術傳播研究者也需要以此為抓手，更深入地理解大數據時代的藝術信息傳播和藝術社交互動現(xiàn)象。

（二）國際藝術傳播學的知識體系

知識體系是學科建設的核心。國際藝術傳播學的知識體系包括藝術學和國際傳播兩個領域的相關知識內容、知識結構和知識關系等。這方面的建設既需要考量知識內容的連續(xù)性和邏輯性，也需要響應國家戰(zhàn)略的需求、民眾接受的需求，以確保其可行性、系統(tǒng)性和有效性。

1.藝術活動和國際傳播實踐所需的文化底蘊

國際藝術傳播學的知識體系建設要發(fā)揮價值引導、精神引領和審美啟迪的作用，這就需要文化底蘊作為前提。同時，這門學問還需要面向時代需求和國家戰(zhàn)略需求，對“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等一系列時代命題予以回應。具體說來，國際藝術傳播學所需的文化資源既包括五千多年來中華文明史上的優(yōu)秀藝術作品，也包括圍繞這些作品形成的評論文本與理論研究成果，以及在此基礎上“挖掘歷史、把握當代，關懷人類、面向人類”的現(xiàn)代化闡釋。

而且，從文化底蘊的角度來說，國際藝術傳播活動在性質上的追求往往搖擺于“藝術的國際傳播”與“國際傳播的藝術性”之間。我們說，通過藝術審美和跨文化交流的互構，生成新的表現(xiàn)形式和文化生態(tài)，可望讓國際藝術傳播的內容和形式有更加深廣、多維的發(fā)展。

2.藝術活動和跨文化交流所需的審美品位

鮑姆嘉通創(chuàng)立了美學，研究人的審美活動及能力，提出“美是感性認識的完善” "參見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289頁。；黑格爾則意識到了美在邏輯與道德、感性與理性之間的連接作用，提出“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xiàn)” "［德］黑格爾：《美學》（第一卷），朱光潛譯，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142頁。。以哲學名家的高度去觀察在中外都收獲了巨量關注和支持的李子柒的視頻，也可以啟發(fā)我們認識到：人類對美的追求是共通的，人也會在審美的交往中實現(xiàn)跨越語言、民族、國別、身份等的平等交流。換言之，美不僅能喚起情感體驗，還能喚起理性精神。

國際藝術傳播學的知識體系也必須包含審美教育，其具體的落腳點則是審美趣味或說審美品位的培養(yǎng)。這些審美能力的教育是關于價值的教育，需要傳授的包括相關的批判性思考能力、成功交流的能力和欣賞自己所在文化的能力。審美教育通過引導學習者對藝術知識的學習以及藝術的欣賞和創(chuàng)作來豐富審美體驗，激發(fā)并拓展他們以美的方式認識和改造世界的能力，以達成情感價值的現(xiàn)實傳遞。這部分知識的體系化建構也會為國際藝術傳播的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作出貢獻，賦予“傳播的藝術性”以可能，有助于在經驗層面培育國際藝術傳播人才，并著力從藝術層面提升國際傳播的感染力。

3.藝術活動和跨文化交流所需的媒介素養(yǎng)

在傳播研究尤其是國際傳播研究領域，如何通過媒體和更寬泛的信息傳播技術促進國家的社會發(fā)展，一直是一個重要課題。 "參見趙月枝：《構建融通中外的新聞傳播學自主知識體系——從傳播與發(fā)展議題重新切入》，《青年記者》2024年第2期。在國際藝術傳播學科的知識體系建立過程中，以媒介素養(yǎng)為主要表征的傳播學知識體系也是實現(xiàn)傳播目標、提高傳播能力的基礎。

傳播學知識體系涉及傳播的各類要素及各個環(huán)節(jié)、傳播與傳播環(huán)境的關系、傳播的各種形態(tài)，等等。若參照傳播學的學科框架來考量，國際藝術傳播學的知識體系架構應當包括下列幾方面的內容：第一，對國際藝術傳播各要素和各環(huán)節(jié)的研究，涉及其傳受主體、傳受環(huán)節(jié)、傳播內容、傳播媒介等；第二，對國際藝術傳播活動與社會環(huán)境間的關系的研究；第三，對國際藝術傳播的各種形態(tài)和現(xiàn)象的研究。另外，受到信息技術發(fā)展的影響，媒介經營管理知識與跨媒介內容生產技能亦應被納入國際藝術傳播的知識體系，以助益于相關專業(yè)學生的綜合專業(yè)素養(yǎng)和能力的提升。

概括地說，我們要牢記：知識體系是這個學科的主干，它旨在培養(yǎng)將國際藝術傳播落到實處的思維本領，追求從能力層面培育國際藝術傳播人才，著力從應用層面提升國際藝術傳播效力。

（三）國際藝術傳播學的專業(yè)技能要求

媒介的變革推動著藝術文化產品生產與傳播狀態(tài)的變遷。以數字信息技術為命脈的媒介技術，也正在重塑和再造藝術實踐方式——藝術的傳播媒介正在和藝術實踐融合， "李敏敏、胡吉：《無可回避的世界——總體屏幕時代媒介技術下的藝術實踐》，《藝術工作》2023年第1期。這些革新不僅改變藝術內容的生產與傳播形式，還在改變藝術實踐思維。在這樣的背景下，國際藝術傳播實踐效果的增強亦更加依靠從業(yè)者在內容生產、數據分析、共情傳播等方面的專業(yè)技能的提升。

1.作為“元點”的內容生產能力

列夫·馬諾維奇在《新媒體的語言》中指出：“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屏幕社會?！?"［俄］列夫·馬諾維奇：《新媒體的語言》，車琳譯，貴州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第94頁。當下的國際藝術傳播實踐也主要在“屏幕”中呈現(xiàn)，對影像的依賴逐漸加深。況且，國際藝術傳播內容的生產，不僅包括門類藝術的作品生產，更包括個性化、精準化的跨文化藝術知識服務。這也啟示我們可以從影像化呈現(xiàn)、藝術內涵和溝通協(xié)作三方面展開國際藝術傳播的內容生產能力建設。

具體來看，首先，影像化呈現(xiàn)的水平依托于傳媒技術的應用能力，主要是視聽媒介技術的使用，這就說明相關的專業(yè)教育要補強影像技術思維，了解計算科學的規(guī)律和方法，實現(xiàn)制作技術在藝術傳播效果上的長期賦能。其次，在拓展藝術內涵方面，要讓學習者高度熟悉至少一個垂直藝術門類的知識體系，能挖掘其審美特征和規(guī)律，并具有一定的事實甄別力和信息生產力。在此基礎上，應再配備選題策劃所需的思考能力和基礎寫作（特別是其邏輯組織）所需的文字能力等，以實現(xiàn)不同文本間的嫻熟轉換，打造精品化的傳播內容。另外，如果說形式和內涵關乎內容生產的質量，那么對協(xié)作能力的培養(yǎng)也不可少：后者會為內容生產的效率提供支持，主要表現(xiàn)在人際溝通、組織協(xié)調、人機協(xié)作等方面。

2.作為支撐的數據分析能力

新興藝術類型的不斷涌現(xiàn)，使既有的傳統(tǒng)藝術形式一方面受到強烈沖擊，另一方面也在經歷新生。 "朱平：《藝術傳播學教學的理論思考與實踐探索》，《陜西教育（高教）》2022年第6期。藝術類型和媒體形式的新變及其互動，也構建起了一個日益龐雜的藝術傳播市場。在這樣的情境下，相比起內容生產，信息分發(fā)變得越來越重要。在算法技術的支撐下，

信息分發(fā)已經步入精細化和個性化的新領域，甚至開始重塑內容生產格局?！叭祟惿蓴祿托畔⒌臄盗空谘杆僭鲩L，幾乎每個工作領域都需要有數據分析工具?！?"田賢鵬：《個性化教育與終身化學習：從〈斯坦福2025〉計劃看未來教育模式變革》，《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報》2017年第1期。這就意味著通用性的數據分析能力也會成為國際藝術傳播領域選擇人才時的重要條件之一。

國際藝術傳播面向的用戶不僅數量巨大，且圈層化特征日趨顯著。這些圈層雖然更多地以藝術門類的不同來劃分，但同時也在門類藝術間的融合與重構中不斷誕生。在對接用戶及市場的過程中，由科學分析、定量推理、社會調查、道德推斷、審美解讀、有效溝通等方面 "參見張卓、吳占勇：《繞軸翻轉：媒介融合時代廣播電視教育的理念革新與范式轉型》，《現(xiàn)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8年第3期。構成的數據分析能力，將成為國際藝術傳播人才需要具備的一類主要技能；它會作用于兩個發(fā)展方向：圍繞內容生產優(yōu)勢來延伸產業(yè)鏈，以及圍繞用戶去延伸產業(yè)鏈。

3.作為拓展的共情傳播能力

國際傳播一方面是信息的傳播與知識的分享，另一方面也是跨文化的情感互動。國際藝術傳播面向的也是來自全球的受眾，是擁有不同文化背景和民族身份的處于異質文化空間的受眾，而情感自然是他們連接彼此的重要紐帶。藝術作為人類情感的集合，其共情能力的發(fā)展對國際藝術傳播也會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至于國際藝術傳播的共情能力的培養(yǎng)，可從藝術體驗、藝術構思和藝術傳達三個基本環(huán)節(jié)的“情感融入”著手，使學習者具備以下幾種具體的能力：

一是藝術體驗能力。藝術體驗是藝術情感的來源和基礎，基于人類對生活的觀察、感受和思考，是形成藝術創(chuàng)造的前提。對國際藝術傳播人才來說，藝術情感體驗能力的培養(yǎng)需要深入異質文化的物理空間和精神空間，觀看和欣賞不同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藝術作品，了解和熟悉它們的創(chuàng)作背景及文化內涵，在熟悉的基礎上強化感知能力，從而獲得情感動力。

二是藝術構思與創(chuàng)造能力。藝術的構思與創(chuàng)造需要在感知的基礎上把情感素材升華為作品，需要一個由感受到思索、由思索到發(fā)現(xiàn)以至形成藝術意象的過程。在跨文化理解的基礎上進行藝術構思，可以說是國際藝術傳播活動的中心環(huán)節(jié)。優(yōu)質的藝術構思是在體驗中選擇、加工、提煉、組合后形成的，它最終會凝集成具有溝通價值的審美意象，在傳播者和受眾間激發(fā)情感共鳴。

三是藝術傳達能力。這個環(huán)節(jié)最終指向可供他國群體欣賞的外在審美對象及其體系，強化這種能力需要在技術和形式上投入足夠的精力，并在傳播效果的層面上進行調適和驗證。藝術在技術水平和表現(xiàn)形式上的分化，能夠引起受眾不同的情感體驗，而這些體驗也將轉化成國際藝術傳播效果落實的重要面向。

共情傳播直接影響著國際藝術傳播的質量和效果，它通過更好地實現(xiàn)跨文化的情感共鳴來增強不同國家、不同民族間的文化認同感和理解力，以達到提升國際傳播能力的目標，所以相關能力也是國際藝術傳播人才必備的專業(yè)技能之一。

結 "語

當前，面對全球傳播生態(tài)環(huán)境重構的潮流，國際傳播人才的培養(yǎng)講求從語言溝通能力到傳媒專業(yè)素養(yǎng)再到服務于國家文化軟實力建設的“全鏈條”模式，因此從理念到課程體系都需要全面升級。本文關注的國際藝術傳播學則更進一步，不僅要培養(yǎng)掌握至少一個藝術門類且通曉傳播規(guī)律的人才，更是要以藝術學對藝術規(guī)律的探索去賦能國際傳播新方式，打開國際傳播新思路，著力提升國際傳播效能。

國際藝術傳播學，作為中華文化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一種牽引動力和一條突破路徑，要堅持服務于國家的戰(zhàn)略級傳播規(guī)劃的教育理念，培養(yǎng)政治立場堅定并擁有全球藝術視野、前沿傳播技能和高度文化自信的人才，在國際化、專業(yè)化、在地化和個性化等方面并行發(fā)力。具體說來，這包括：發(fā)掘學習者的觀念互動潛能和文化理解潛能；夯實門類藝術相關知識，強化國際傳播相關技能，使學習者能夠有效地連接藝術表達和傳播渠道；注重在地化的人才培養(yǎng)，以對接不同傳播對象所在國的國情；培育個性化、人格化的傳播者的品牌營銷意識以及落地執(zhí)行的實踐技能；等等。由此看來，將審美能力培養(yǎng)、傳播技能培養(yǎng)、綜合素養(yǎng)培養(yǎng)和實習實踐等環(huán)節(jié)打通，是國際藝術傳播人才培養(yǎng)的主線。因此，我們應當綜合學科建設的情境和人才培養(yǎng)的需求，從傳播學、美學、藝術學、文化學等幾個方面去構建國際藝術傳播學的課程體系——它將以傳播學課程群、美學與藝術學課程群為中心，以藝術傳播史、藝術傳播學理論和藝術傳播學研究方法為基本架構，以門類藝術研究、市場營銷學、藝術經濟學、藝術心理學等選修課程為補充，以滿足學習者的多元發(fā)展需求。

國際藝術傳播學的學科建設，體現(xiàn)了新的歷史背景和新的國際社會交往形勢下國際傳播內容和手段的及時更新。盡管其具體內涵、學科體系仍在建構之中，特別是其研究范式、研究方法等仍然需要在與現(xiàn)實需求的互動中進一步發(fā)展完善，但可以肯定的是，藝術為國際傳播事業(yè)帶來的牽引和突破，不僅可以為緩解不斷變化的國際矛盾提供一股力量，也將為我們持續(xù)增強文化自信給出一種支撐。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文化對外傳播話語構建、敘事策略與效果評價研究”（編號：24amp;ZD214）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鄧秀軍，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新聞與傳播學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文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影像敘事、融媒傳播、跨文化傳播。

Breakthroughs and Traction Ropes for the International Dissemination of Chinese Culture：

Specialized Positioning and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Path of International Art Communication Studies

Deng Xiujun

Abstract：International Art Communication Studies is an emerging discipline that combines art studies and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studies，focusing on social practice activities related to art creation，exhibition，and exchange in the field of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as well as academic research and talent cultivation for such practice activities.The prominent image and intuitive characteristics of art can effectively break through language and cultural barriers，significantly enhance the dissemination and influence of Chinese culture，and effectively enhance China’s cultural soft power and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Based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global dissemination，mass dissemination，and all media dissemination of international art communication，International Art Communication Studies needs to carry out disciplinary construction from three dimensions：theoretical logic，knowledge system，and professional skills.

Keywords：International Art Communication Studies；Chinese culture；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discipline constru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