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哲學(xué)

你在渺茫的時間深處遠(yuǎn)眺我

望遠(yuǎn)鏡里是一場大雪

那渺茫比雪更白更深

足以容納一個人透亮的禿頂和塌陷的膝蓋

那渺茫里，有湖水縈繞腳印

一掠而過的花朵魂竅一樣地綻開

你后來聽懂了

她們的語言。那語言里有火光

健忘的北風(fēng)呼呼地吹

吹跑了酸疼、寂寞、麻木的滋味

我忽然察覺到一聲召喚

雪來時世界變得很小，你把此刻的我定焦

雪不來，世界空曠且臟，過分清晰

又熟悉的底片，上面獨(dú)行的我

和獨(dú)行的駱駝分別尋找坐騎和主人

我承認(rèn)，黑馬是一場過目不忘的電影

遲鈍不能捕捉它凌空而上的細(xì)節(jié)

還有宏大的城市胃痛

四處延伸、久治不愈的盲腸炎

行走在北風(fēng)呼呼的吹奏中

我忘了跟你說饑餓、混濁、陡峭

什么都不想。我酸疼、寂寞、麻木地走

守住心口一瓢靜湖

夢想下一站果園

黑馬拋下全世界

全世界只剩我如此緩慢

記錄未來，你之誕生

從此后無雪

無雪就可以懷念大雪

我可以固執(zhí)地穿行于你伸縮的鏡頭

見面時你說，我還是那么年輕

正是寫出好詩的年齡

雪的回信

青山一別，日歷翻卷

你步履不停，追趕蟲鳴

白云生處，小雪如期而至

別說轉(zhuǎn)眼即逝

敘事轉(zhuǎn)向抒情，借用風(fēng)

借用北，愛向南飛

萬點(diǎn)小雪如顆粒的你

聚合后分解，純白世界深處

擁著我，抱著我

萬點(diǎn)小雪沾衣，囑咐我歸去

燈火長街，山頂亭臺

之間落下一句誓詞

如一頁回信

冬野雪枝

走著走著，時光悄然改換風(fēng)景。

像前世遇見，不需眼睛，雪后的曠野

枝頭潔白，言辭凍結(jié)，我們停下來

深呼吸，張開雙臂，把遠(yuǎn)山擁抱，

以為這樣，曠野和曠野的河床就會蘇醒。

雪花不止清涼與安靜，還存有一團(tuán)兒體香。

天地中，佳人仿佛未曾離去，

細(xì)描蛾眉的畫師卻不見了身影

世界倒轉(zhuǎn)，呼吸的是人影。

冬天，軀殼如蟬蛻，送還夏日。

我們被紙人附體，急需被書寫，

以滿身之不潔，以滿身之愚蠢及妄念。

多年后才釋然。不斷改稿，

以經(jīng)驗(yàn)替代直覺，像來世已知時光的長短

消融的枝頭涓滴成河，曲線抵進(jìn)春天。

而那時，我們已不在。我們在畫卷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