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黃錦樹的《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中描述了三位作為父親的馬共形象，表現(xiàn)出他們的三重悲劇。一是作為父親的悲劇，他們實際上是無后的；二是作為馬共中的異見者的悲劇，信念被顛覆，存在被否定；三是作為歷史書寫者的悲劇，介入歷史的失敗。他們都被歷史中途摔下車，而悲劇成為他們永遠的代名詞。

【關鍵詞】馬共；父親；異見者；書寫；悲劇

【中圖分類號】I106.4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31-0032-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31.008

1989年12月2日陳平在泰國合艾簽署和平協(xié)定，馬來亞共產(chǎn)黨從此成為歷史，但關于馬共的書寫還在繼續(xù)，黃錦樹作為馬華新生代的作家，創(chuàng)作了大量關于馬共的小說。黃錦樹對于馬共革命是悲觀的，但“小說至少還具有撫慰的功能”[1]，其用小說的形式來消解馬共的悲劇。在2013年出版的《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是黃錦樹對馬共的致意，但是整本書依舊表現(xiàn)出馬共歷史的悲劇性。

《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共收錄11篇小說，其中《父親死亡那年》《那年我回到馬來亞》《還有海以及波的羅列》中黃錦樹賦予了馬共另一社會身份——父親。父親是黃錦樹創(chuàng)作中繞不開的母題，林建國在《馬華文學與現(xiàn)代性》中指出黃錦樹小說中有關父親的“缺席”“失蹤”“死亡”是南洋想象中的一種深層結構[2]。

當馬共多一層“父親”的身份，能否減少他們結局的悲劇性？《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清楚地告訴我們：不能。相反，這只能加重他們的悲劇性，家庭的、事業(yè)的、歷史的悲劇。歷史并不會因他多了層“父親”身份而對他寬容，馬共依舊會中途從歷史的列車上摔下，成為歷史的剩余物，最后只能無聲地控訴自己的悲劇。

本文將從《父親死亡那年》《那年我回到馬來亞》《還有海以及波的羅列》這三篇小說入手，分析黃錦樹《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中作為父親的馬共形象，探究他們之間的共性，窺探他們的結局，同時也探析黃錦樹如何處理自身對官方歷史的懷疑。

一、無怨無悔的選擇：

不在“場”的父親

（一）缺席的父親

《那年我回到馬來亞》中的“我”和妹妹都長期不在父親身邊，“我”因為參與反日及抗英反殖的運動而被捕被押往中國，近20年沒有回到馬來亞，沒有回到父親的身邊。而妹妹花了差不多10年時間在南京大學取得中國文學博士學位，后來嫁給中國人，一直留在中國教書。父親預感有大災難即將降臨，所以故意成為不在“場”的父親，以此來保護他的子女。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對于“我”和妹妹而言，他都是長期不在“場”的父親?！哆€有海以及波的羅列》中獏的父親馬如風，“在戰(zhàn)后曾短暫的返鄉(xiāng)，緊急狀態(tài)宣布后即再度走入森林，且一直在那里”[3]228。他缺席孩子的成長，在孩子還在襁褓時便離去，等再見到孩子時，需要進行自我介紹：“我就是你們的父親馬如風”。他們僅僅見過一面，之后便很少有瓜葛，直到獏接到父親馬如風的死亡訊息，馬如風這個不在“場”的父親才再次和獏發(fā)生了關聯(lián)?！陡赣H死亡那年》中的父親相對前兩篇小說中的父親而言是在“場”的，“他總是努力讓自己干干凈凈的，讓女兒沐浴在他陽光的笑容里，冰激凌，巧克力，水果軟糖，童年該吃的零食從來沒少過”[3]23。但是，父親毫無預警地失蹤，繼而被發(fā)現(xiàn)尸體，他終究變得不在“場”，缺席孩子的成長。

《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中凡是涉及父親的篇章，父親均是缺席的，這并非巧合，而是現(xiàn)實。這種缺席歸根結底是父親自己的選擇，他們耗盡一生去為馬共爭取一個可能的未來，“為了革命，犧牲了家庭，放棄身為人子甚至人父之責”[1]。這在馬共這個群體中是常態(tài)，是多數(shù)人無怨無悔的選擇，然而他們無怨無悔的選擇最終只是一場悲劇。他們“在官方歷史敘述里以恐怖分子之名被定調(diào)而埋骨青山”[1]，終其一生卻是兩手空空，事業(yè)與家庭都支離破碎。

（二）無后的“父親”

不在“場”的父親只是名義上的父親，而不是血緣關系上的。《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里的許多父親實際上并不屬于父親這個“場”，他們都沒有自己真正的后代。

比如《還有海以及波的羅列》里的馬如風，他沒有自己的后代，獏四兄弟僅僅是他名義上的孩子。獏是馬戲團魔術師的孩子，其他兄弟則是母親在丈夫缺席的那些年陸續(xù)生的。而馬如風在寫給母親的信里說：“只要是你生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盵3]237馬如風清楚自己并非這些孩子的父親，只不過他愿意充當他們名義上的父親。他沒有自己的后代，血脈無人延續(xù)，事業(yè)也就更無人延續(xù)?！陡赣H死亡那年》中的父親會接女兒放學，給她買零食，與女兒的相處十分和諧，女兒也很依賴他，但是這樣的父親，也不是親生父親。女兒發(fā)現(xiàn)母親殘缺的日記，“怎么辦？”“月經(jīng)沒×”“×××有了”（×××為燒掉的字）?！皬臍埓娴娜掌趤砜矗驮谒麄兓榍耙荒?。伊警覺從自己的生日往前推，竟然相當吻合。聽說她要他嫁，舊情人悄悄返鄉(xiāng)，再也沒有任何顧忌。”[3]40這些語言無不在告訴我們，伊并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父親并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

在中國傳統(tǒng)觀念中，擁有自己的孩子就能延續(xù)血脈，繼續(xù)自己未竟的事業(yè)?！八鼜娬{(diào)的是一條連續(xù)的生命鏈……在血緣傳遞線條上成就歷史”[4]，有了有血緣關系的后代，就如人的生命得到了延續(xù)，死后也沒有完全消亡，因為自己的血脈還在，生命鏈條得以繼續(xù)延長，孩子可以承載自己的理想。

《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里不在“場”的父親們沒有自己的后代，死了也就消失了，沒有和他們有關的生命來證明他們的存在，同時也沒人繼續(xù)他們未完成的事業(yè)。不在“場”的父親，個人生命的狀態(tài)是已結束，無法繼續(xù)，而他們的事業(yè)是未結束，仍無法繼續(xù)。這也是馬共結局的映照，無后影射的是無望的現(xiàn)實未來，整個群體的無后預示著這個群體的悲劇性結局，沒有前進的希望，被歷史毫不猶豫地拋棄，成為再也不能更改的歷史名詞。

二、清醒著的少數(shù)：

馬共中的異見者

《那年我回到馬來亞》《還有海以及波的羅列》《父親死亡那年》三篇小說中的父親另一共性是他們都是馬共中的異見者。在黃錦樹的寓言式書寫中，作為父親的馬共都被隱形地賦予改寫馬共歷史的使命，他們的主張與馬共內(nèi)部的主流不相同，他們是清醒著的少數(shù)。但少數(shù)對抗不了主流，他們終究因異見而付出生命代價，馬共也往悲劇的方向前進，而這場關于馬共的寓言也只能成為馬共歷史傷疤中的一塊。

（一）內(nèi)部的異見者

《那年我回到馬來亞》中“我”的父親是一個學識淵博又滿懷理想的人，參與創(chuàng)立馬來亞共產(chǎn)黨，戰(zhàn)后堅守馬來半島，參與共和國的擘畫等。但是父親的主張跟黨內(nèi)大多數(shù)人不一樣，父親想為腳下這塊土地上的人民規(guī)劃一個可能的未來，而更多的人主張華僑青年要為祖國獻身，想要更親近中國。為此，父親被軟禁起來，他的行動被限制在小樓里，直至去世?！哆€有海以及波的羅列》獏的父親馬如風在思考馬共放下槍之后能夠做什么?！叭ソ?jīng)商？務農(nóng)？寫回憶錄？如果那幾十年的戰(zhàn)爭是必要的，那怎么可能還有回頭路？”[3]228他的解決之道是建立一個屬于他們的國家。他建立的這個國家，只得到黨內(nèi)二百人的支持，不久后就被泰、馬兩國軍隊滅掉。黨內(nèi)其他人認為建國只是妄想，這是對共產(chǎn)主義信仰不堅定，甚至懷疑他是敵奸。因他的理念主張跟黨內(nèi)大多數(shù)人不一樣，他最終成為馬共內(nèi)部斗爭的犧牲品，死于曾經(jīng)與自己有共同信仰的人之手?！陡赣H死亡那年》中的父親，是個逃兵的形象，他想要逃離森林生活，躲避森林里的人，卻仍與森林里的人糾纏，“有一回他跟報館里的人抱怨說，不管他怎么搬遷，森林里的人都有辦法把信送到他手里。更可笑的是，那些來信像是對他的回信，要是給內(nèi)政部那些人看到，鐵定懷疑他與他們?nèi)曰ネ钋?，而且是以那么明目張膽的方式?！盵3]26父親想要避開森林里的人，脫離馬共，過上不被馬共和內(nèi)政部雙方懷疑、監(jiān)控的日子，最后卻毫無預警地死去。

《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中的這些父親，于馬共內(nèi)部而言是個異類。他們積極地為支撐他們信念的馬來亞共產(chǎn)黨謀求一個可能的未來，但這些想法不被黨內(nèi)絕大多數(shù)人接受，所以成為異見分子，被昔日與自己有共同理想信念的人排擠。信念不被承認，存在的歷史痕跡也被黨內(nèi)主流抹去，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在歷史中一樣，這是他們信念的悲劇。

信念受到質(zhì)疑，存在不被允許，但在小說的敘述中，他們才是可能正確的一方，在認真地為馬共尋找出路，是清醒著的少數(shù)，然而他們的清醒只能給自己帶來痛苦，更早地被歷史拋棄。

（二）寓言書寫

如果馬共里有人清醒著，積極思考馬共的未來，馬共還會成為歷史名詞嗎？

盡管黃錦樹認為“無怨無悔選擇的道路，其實在馬來（西）亞獨立那一刻就失卻了大半的正當性”[5]，但他還是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講述馬共的命運，企圖重新思考這一問題，讓“讀者重新體驗文本中沒有解決的社會與政治矛盾”[6]。《那年我回到馬來亞》里馬共已經(jīng)成功地在馬來亞建了國，將馬來亞變成沒有馬來人的馬來亞，《還有海以及波的羅列》里馬如風短暫的建立南洋人民共和國等，這些都是一個個寓言。這些寓言在開頭給人以希望、美好，但其內(nèi)核是悲劇的，我們看到的是歷史的重演。關于馬共的寓言將馬共的歷史悲劇以不同的方式反復撕裂重組在讀者面前，黃錦樹寓言中作為父親的馬共，想為馬共尋求一條或許更為正確的出路，規(guī)劃一個可能的未來，他們的經(jīng)歷被短暫地改寫，理想信念得到短暫地實現(xiàn)。但這不可能成真，他們只是少數(shù)，對抗不了黨內(nèi)的主流，也無法帶領馬共走向不同的道路。作為馬共的異見者，他們的信念遭到黨內(nèi)的而非敵人的打擊，被黨內(nèi)主流排擠，最終的命運仍是被歷史所拋棄。

鐵舟《在陳平身邊10年：忠誠的背叛》一書中談到馬共內(nèi)部是有多個派別的，各個派別之間互相爭斗，盡管該書主觀性色彩濃厚，但我們還是可以從中看到馬共內(nèi)部的復雜性。黃錦樹用寓言展現(xiàn)馬共內(nèi)部的復雜性、斗爭性，與主流持不同意見的人會被主流排擠出歷史，主流認為他們是信念的叛徒，不應該存在于黨內(nèi)，于是異見分子在還未與黨外勢力作斗爭前，死于黨內(nèi)斗爭，死于信念之手。而在黨內(nèi)斗爭中勝利的主流，卻無法為馬共謀求一個可能的未來，使得馬共最終成為不可更改的歷史名詞。

三、失敗的歷史介入：

馬共的書寫者

薩特認為：“不管你是以什么方式來到文學界，不管你曾經(jīng)宣揚過什么觀點，文學把你投入戰(zhàn)斗；寫作，這是某種要求自由的方式；一旦你開始寫作，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已經(jīng)介入了?！盵7]對于《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作為父親的馬共形象而言，他們都是歷史反抗者，書寫是他們介入歷史的方式?；?qū)懺?，或?qū)憫?zhàn)記，或?qū)憫椃?，但他們的書寫是不被承認的。反抗引來更大壓制，存在被否認，話語權被剝奪，這些馬共處在了失語的狀態(tài)，在死后留下幾頁文稿，僅供他們的孩子收藏。但是恰恰是這不被允許的書寫，潛藏著巨大的預言，而這些預言竟也慢慢成為真實的歷史。

（一）書寫的失語者

《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中作為父親的馬共形象都是知識分子，是華人學校的老師，同時他們也在用書寫來介入歷史，來尋求被控制的“自由”。這是他們對黨內(nèi)主流的反抗，但是作為馬共中的異見者，他們的書寫是不被允許的。書寫的不被允許意味著介入的不被允許，他們只能是歷史的局外人，眼睜睜看著歷史的列車駛向相反的方向。

《那年我回到馬來亞》中父親是“我”學校的老師，是一個學識淵博的人。在他被軟禁的二十多年里，他寫了“兩百多個三十六開、兩寸厚的筆記本”[3]45，但是父親寫完后不能發(fā)表，直接被國家檔案局接收歸檔。父親后來直接在棺材板上寫，但過世前五年就一個字都不肯寫了?！哆€有海以及波的羅列》馬如風也曾為華文老師，也是在書寫。但是他的文字得以留存下來的極少，“他的《矛盾論》早被銷毀，《論持久戰(zhàn)》據(jù)說剩下兩頁?！赌涎笕嗣窆埠蛧鴳椃ā分粚懥朔饷?。”[3]236“傳聞中的手稿大概早就被銷毀”[3]236，只留下他給獏母親的信?！陡赣H死亡那年》阿蘭的父親南大畢業(yè)，也當過學校老師，他在稿紙上涂涂寫寫，自稱是“勞動詩人”，曾出過一本薄薄的詩集《橡膠花開》，但用的是筆名希旦，而非他真實的姓名。

作為父親的馬共形象企圖以書寫的方式介入歷史，卻以被銷毀書寫痕跡這樣的結局告終，“黨里一直有人主張銷毀他寫的所有東西，‘把他的歷史痕跡擦得干干凈凈’。更早的時候，則主張什么都不讓他寫”[3]54。作為馬共內(nèi)部的異見者，他們的書寫是不被允許的，更為確切的說法是他們關于馬來亞共產(chǎn)黨的想法，不允許書寫出來讓更多人了解，因為這些主張是與主流對立的，他們是反抗者而非支持者。所以他們不被允許介入歷史，更不能阻止別人隨意篡改他們參與過的歷史，發(fā)聲注定不被允許。充滿悲劇性的失語者如他們的發(fā)聲一樣最終只能消解于轟轟隆隆向前開去的歷史列車中。

（二）預言式書寫

預言式書寫并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在黃錦樹的小說中，《大卷宗》中祖父的舊文稿“一再地引用十年、二十年甚至四十年后的著作”[8]，展示“一種可以預言，乃至復制的歷史輪回”[9]，這是預言式書寫的一種體現(xiàn)。另外一種則是《那年我回到馬來亞》中“我”父親的書寫，父親充當著預知者的角色，他棺材板上寫的東西都一一在現(xiàn)實發(fā)生。棺材板上的作品，看似只是父親自己的文學作品，其中卻潛藏著巨大的預言，最終成為馬來亞的歷史。

黃錦樹為馬共創(chuàng)造一個美好的寓言，在寓言里創(chuàng)造一個會預言的人，但諷刺的是，這個人是作為黨內(nèi)的異見分子存在的，他被阻止介入歷史，書寫也不被允許。而他留在棺材板上的《馬來亞戰(zhàn)紀》卻成了黑暗的預言，恐懼但無法改變結果的預言。

“我”的父親的預言是他在被阻止介入歷史后對馬來亞未來的繼續(xù)思考，是對現(xiàn)實種種的回應，又像是神的預言，不能改變。不管馬共做了多少努力，他們永遠無法打破父親的黑暗預言，一開始錯了，歷史的列車就駛向另外的方向，即使意識到錯誤，想要去挽救過失，列車也不會如意地調(diào)換方向，只會轟轟隆隆向前駛去。馬共被推到進退兩難的境地，進無可進，退無可退，所有的抗爭都變成無意義的抗爭，最終被歷史的列車中途拋下，成為歷史的剩余物。

四、結語

“馬來亞建國后它其實就失去為‘大義’武裝戰(zhàn)斗的理由了……被置入歷史的無意義的時間剩余。他們的歷史任務結束了，可是他們無法單方面的結束那場戰(zhàn)役。”[3]7馬共的歷史任務結束后，便被歷史拋棄，成為永遠的歷史名詞，也成了悲劇的代言人。

黃錦樹在《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中塑造了三位同為父親的馬共形象，用寓言來重構歷史，使得馬共有了新的生命，但終究逃不過歷史的悲劇性結局。他們依舊是歷史的剩余物，獨自面對自身的多重悲劇。作為父親，他們?nèi)毕⒆拥某砷L，同時，他們并不是這些孩子的親生父親，他們是無后的，沒有人可以真正地延續(xù)他們的生命，繼續(xù)他們未完的事業(yè)。而作為馬共，他們不僅僅是站在社會的對立面，更是站在馬來亞共產(chǎn)黨內(nèi)部主流的對立面，是馬共中的異見者。信念被顛覆，失去介入歷史的權利，成為無能為力的失語者，和馬共一起走向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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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連麗娜（1996.8-），女，廣東汕頭人，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