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橋
她已經(jīng)有了比漩流更深的悔恨。
難免,
左右傾斜。
渡河的女人,
借助指尖那朵紅色的刺玫,
保持平衡。
被蓋頭和命運(yùn)遮蔽,
浮橋是看不見的,湍急的河水,
也是看不見的。
波濤敞開,容顏翻卷。
兩只忽明忽滅的耳朵在空氣里練習(xí)飛翔。
彼岸?還遠(yuǎn)。
一聲:野山茶
崖間
野山茶忍不住喊了一聲
“我想開了?!?/p>
聲音細(xì)弱
莽莽蒼蒼的大巴山當(dāng)然聽不見
一只馬蜂
從輪回之中
飛過來
即興:落紅溪
讓鷂鷹下不來臺的
不是山嶺,是云
把鳥聲弄臟的
不是大風(fēng),是耳鳴
落紅溪流水緩慢
洗天洗地洗紅岸村的炊煙和倒影
洗我們的姓氏
一刻不停
野歌
鹿攀山的夢是白的,
白到野云邊。
而它的愛,在低處,與野荷溝的
一朵野杏持平。
野杏露水晶瑩,
恰好簪在我那野婆娘的鬢角。
演奏
——為一支嗩吶和一把小提琴而作
巴爾河清哎巴爾河黃。
小母獸,
山脈遙遠(yuǎn),側(cè)臥于一叢透明的樹葉后面。
跟你,
一模一樣。
相與持續(xù)攀登。
接受了“下”,
便不需討論和計(jì)較何者為“上”。
鴿子出籠,
撲騰白。
草莓入口,
咬破甜。
摸著石頭過河,
撩開帷幕唱戲。
鑰匙介入,
一聲“啊呀”,
推開兩扇開花的野地——
力量纖細(xì)純粹。
蜻什么蜓,
夏什么天。
既得三寸,
不再覬覦八尺。
油菜花香啊香啊香羅帳。
鳥且飛,
葉將舞。
先是短嘆,
緊接著一聲長吁:
哈噫,
哈噫噫噫噫瓦瓦瓦瓦我的命。
風(fēng)不動哎草不搖。
小母獸,
血液漸漸平息,
巴爾河回返。
潔凈,不止是詞語,更是經(jīng)久不渝的信仰……
數(shù)學(xué)
再先進(jìn)的手機(jī)再快捷的QQ微信,
都難以粘貼兩張臉。
四樓除以二樓,不會有結(jié)果;
203乘以心跳,是否等于卸妝的406?
這是一棟沒有電梯的公寓,
拒絕扶搖直上。
一步你的姓,一步你的名。
樓梯:一級一級又一級地不停旋轉(zhuǎn)。
請滅燈,請鋪開無邊夜色。
天意,靠行動演算。
竹林
巴爾河的下午,
始于一鞭毫無征兆的閃電。
它在竹林上方,
把積攢許久的悒郁,
瞬間展現(xiàn),
讓接踵而至的風(fēng)暴成為奇異的風(fēng)景。
因此我得珍視,
內(nèi)心不多的憤怒,
和與生俱來的那丁點(diǎn)兒惡毒。
如果你被蛇咬了,
我就把它們奉獻(xiàn)出來,
敷到你的傷口上。
臘月
諸法不作。
薄雪,
化成了水。
枝頭傾斜:梅犯規(guī),吻獲罪。
冉仲景 重慶酉陽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有詩集《米》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