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機(jī)

晚上很晚了，王如雪才寫完作業(yè)。她放下筆來到客廳，發(fā)現(xiàn)媽媽正坐在沙發(fā)上，好像專門在等她；爸爸也在，但他正在看電視。王如雪心里踏實了，如果爸爸也在等她，那就不會是好事，肯定是爸爸媽媽商量好了要聯(lián)手訓(xùn)她。

媽媽笑盈盈地望著王如雪，說：“有一件禮物，送給你?！?/p>

茶幾上擺著一個小巧精美的數(shù)碼相機(jī)，只有手掌大小，黑色的外殼亮閃閃的。王如雪知道這款相機(jī)，很高級，功能齊全，還能變焦。最大的優(yōu)點是小巧，單手就能操作。王如雪把相機(jī)抓在手里擺弄了兩下，便開了機(jī)，對著爸爸拍了一張。哇，雖然客廳里光線較暗，但顯示屏上的圖像很清晰。

王如雪把相機(jī)放到嘴邊親了一下，剛要大聲說“謝謝老媽”，忽然腦子轉(zhuǎn)了個彎兒。她壓抑住激動的心情，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把相機(jī)輕輕地放在茶幾上。王如雪故意不再看相機(jī)，帶著警覺的微笑望向媽媽。

媽媽看了她一眼，嗔怪道：“你這孩子，這么看著我干什么？還不趕緊說謝謝?！?/p>

王如雪說：“我怕這里有圈套?！?/p>

“圈套？什么圈套？你胡說什么？”媽媽有些不理解。

“是幸福來得太猛烈，讓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什么重要節(jié)日，您突然送我這么貴重的禮物，讓我很疑惑。你們是要給我報什么補(bǔ)習(xí)班？還是你們倆準(zhǔn)備離婚，要征求我的意見？”

媽媽氣得“撲哧”笑了。爸爸慌忙插話：“閨女，別亂說，別亂說！不是給你報補(bǔ)習(xí)班，第二個話題更不能提，那個不是用來開玩笑的。”

媽媽說：“小雪，你怎么會這么想？你也太精明了吧？嗯嗯，你這么精明，我可要為你擔(dān)憂了?！?/p>

“為什么？都說精明些才不會吃虧上當(dāng)嘛?！?/p>

媽媽正色道：“人太精明了不是什么好事，雖然在一些小事兒上不會吃虧，但日后有可能吃大虧的?！?/p>

爸爸在旁邊添油加醋：“對對對！”

王如雪大叫：“投降投降。住口住口。相機(jī)給我，我睡覺去了。”

媽媽笑了，說：“拿走吧！不過我有個要求，你平時沒事兒的時候，可以帶著相機(jī)出去玩兒，拍一些小動物，也可以拍人。總之只要你感興趣、覺得好玩兒的，都可以拍下來，越多越好。然后嘛，把這些照片給我存到電腦里?！?/p>

王如雪說：“您要那么多照片干什么？”

媽媽說：“做我的繪畫素材呀，要不媽媽怎么舍得給你買這么貴的相機(jī)呀?！?/p>

王如雪撇撇嘴，拿起相機(jī)說：“哼哼，我說怎么會這么大方，原來是利用我去收集寶貴的素材呀！親愛的老媽，您這可太劃算了，就這還說我精明呢！”

話雖這么說，王如雪的心里還是很開心。她預(yù)感到這個小巧的相機(jī)，能給自己的生活增添不少樂趣?；氐轿堇?，她摟著相機(jī)，好長時間睡不著覺。

第二天一早去上學(xué)，王如雪的心情跟平時大不一樣，有一種癢癢的感覺，因為書包里多了一個照相機(jī)。

一進(jìn)教室她就看向江小騰，江小騰也正看向她。她想給江小騰一個“有秘密”的眼神，可是江小騰的同桌康子云正瞪過來，那犀利的目光硬生生阻止了王如雪和江小騰的眼神交流。王如雪只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好不容易挨到下早自習(xí)，江小騰看了一眼王如雪，王如雪就勢給了他一個暗號，讓他跟自己出去。王如雪從書包里拿出相機(jī)，又拿了一本書蓋在上面，出了教室徑直來到教學(xué)樓外面的花壇邊。江小騰也從后面跟來了。

“什么事兒？”江小騰問。

“給你看一個好東西?！蓖跞缪┮琅f很激動。

“我可不喜歡看女生的書?！苯◎v以為是平常的東西。

“不是書，是這個?！蓖跞缪┌咽稚斓交▍驳闹θ~底下，拿開書，亮出書底下蓋著的照相機(jī)。

“哇，這是照相機(jī)？這么小，這么高級！”江小騰驚訝地叫起來。

“小點聲！”王如雪說，“別把人招來?！?/p>

“你媽媽新買的照相機(jī)，被你偷來了？”江小騰問，想伸手摸摸。

“去去去，什么偷來的，這是我自己的照相機(jī)，是我媽媽送給我的禮物?！?/p>

“送你的禮物？我估計這東西得五千塊錢，即使是你的生日，也不會送這么貴重的吧！難道說，你是遇到什么人生節(jié)點了嗎？你爸媽要送你去寄宿學(xué)校還是要送你出國？要在我們家，得到我考上大學(xué)，我媽媽才肯送我這樣貴重的禮物?！?/p>

“別胡猜了！告訴你，我媽媽是讓我一邊玩相機(jī)，一邊給她拍一些繪畫用的素材?！蓖跞缪┎幌肼牻◎v的無理猜測，趕緊解釋道。

“哦，你這么說就合理了?！苯◎v拍了一下腦瓜，“我怎么忘了你媽媽是畫家呢?！?/p>

“一舉兩得的事，我媽媽多精明呀。就這，她還訓(xùn)我，說我太精明呢。來，你往這邊站站，給我擋著點人，我要拍這朵花兒，太漂亮了?！?/p>

江小騰明白，王如雪不能明目張膽地舉著相機(jī)拍照，被同學(xué)們看到了就會引來圍觀，那可就麻煩了。學(xué)校規(guī)定不許帶手機(jī)的，一旦發(fā)現(xiàn)要立刻沒收，還要叫家長。雖說沒有規(guī)定不許帶相機(jī)，但還是小心為上，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以后肯定不能再帶到學(xué)校了。

王如雪讓江小騰拿著書，擺出看書的樣子。她自己躲在后面，單手開機(jī)后調(diào)好焦，“咔嚓”一下，拍了一張照片！

江小騰驚喜地小聲道：“哇，太棒了，單手就能操作?！?/p>

王如雪說：“下午放學(xué)你等我啊?，F(xiàn)在咱們趕緊回去，讓老師發(fā)現(xiàn)可就麻煩了?！?/p>

一邊往教室走，江小騰一邊說：“要說你媽媽，真是一個英明的好媽媽呀。”

下午放學(xué)，江小騰跟王如雪正在路上走著，馬小剛忽然從后面躥上來，不懷好意地大聲叫道：“江小騰，你回家怎么走這條路？是不是跟王如雪去參加什么秘密活動？”

江小騰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沒有秘密活動?！?/p>

王如雪說：“江小騰是要去我媽媽的畫廊，給我媽媽當(dāng)模特。馬小剛，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馬小剛慌忙擺手，拔腿就走：“拜拜，我可干不了這事兒?！?/p>

王如雪說：“別走，一起去！”

“饒了我吧，紋絲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兩個小時，那還不憋死我？”馬小剛一溜煙兒跑遠(yuǎn)了。

王如雪咯咯笑著：“就這家伙，我最會治他?！?/p>

前面有一家茶葉店，王如雪說：“就是這里，咱們?nèi)ヅ囊粭l狗。”

進(jìn)了茶葉店，一條非常漂亮的薩摩耶迎了上來，沖著王如雪搖尾示好。

王如雪對江小騰說：“漂亮不？它跟我一個名兒，也叫小雪。”

江小騰說：“真漂亮，比你還漂亮！”

這只薩摩耶確實很漂亮：一身蓬松柔軟的細(xì)毛，雪白雪白的，眼睛卻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的，像一個天真的小姑娘。它一定經(jīng)常洗澡，渾身上下干凈得讓人不由得想去摸摸它。它個頭挺大，卻很老實，見了人不叫，只安靜地望著你。上學(xué)的路上，王如雪經(jīng)常在這家茶葉店門口看見它，有時還喂它東西吃，所以它對王如雪格外友好。

王如雪從不同的角度給薩摩耶拍了十幾張照片，又摟著它，讓江小騰幫她拍了幾張合影。王如雪說：“這是我全世界第二喜歡的狗狗?！?/p>

江小騰問：“為什么是第二喜歡？”

王如雪白了他一眼：“笨蛋，我第一喜歡的是我家的泡泡呀！”

出了茶葉店，王如雪很興奮，她不想回家，想直接去媽媽的畫廊。她問江小騰：“你是回家，還是跟我去我媽媽的畫廊？”

江小騰非常樂意跟王如雪去她媽媽的畫廊，因為他特別愿意看到王如雪的媽媽，那個又漂亮、又親切、又有藝術(shù)氣質(zhì)的阿姨。

到了畫廊，里面沒有顧客，王如雪媽媽一個人在畫畫。看見江小騰，王如雪媽媽也很高興，她很喜歡這個聰明的孩子：“小騰來了，歡迎歡迎！”

江小騰卻有點兒不好意思，叫了一聲：“阿姨好！”然后假裝去看王如雪媽媽的畫，夸道：“阿姨，您畫得真好。”

王如雪興奮地把拍到的照片給媽媽看：“媽媽，您快來看我拍的素材！”

王如雪媽媽過來看了看，有點失望地說：“這些不行，做不了素材?！?/p>

王如雪問：“為什么不行？您看這花兒多漂亮呀，這狗狗更漂亮，它叫小雪，跟我的名字一樣?！?/p>

媽媽說：“是很漂亮，做花壇行，做寵物行，可是做不了繪畫的素材。”

“為什么呀？”王如雪糊涂了。

江小騰也支起耳朵聽著，想明白這是為什么。

媽媽說：“這個嘛，說起來挺復(fù)雜，涉及藝術(shù)規(guī)律和審美內(nèi)涵。是這樣，凡是藝術(shù)范圍的事物，它的價值都跟現(xiàn)實中的實用價值相反。藝術(shù)品不能整齊劃一，也不能方方正正。比如一棵樹，長得太直，雖茁壯成長，卻不能入畫。入畫的樹必須歪歪扭扭的，還要枝葉稀疏，枝葉太繁茂了就沒有美的味道。藝術(shù)要求曲折，不規(guī)不矩。平坦的道路也不能入畫，曲折坎坷的小路才能更加展現(xiàn)那種自然的美。再比如畫一匹高大矯健的駿馬，那固然是一種力量和速度的象征，但是跟一匹病弱的老馬相比，就少了些生命的韻味。一匹飽經(jīng)滄桑、瘦骨嶙峋的老馬更能打動我們的內(nèi)心，讓我們想去了解它經(jīng)歷了怎樣漫長的旅途，這一生有多么艱辛。”

王如雪說：“哦，我有點明白了?！?/p>

江小騰也點了點頭，他隱約體會到了王如雪媽媽話里的含義。

“所以呀，媽媽需要你去拍一些有個性的東西。比如，那些流浪的小狗小貓，或者那些一眼看上去并不完美的事物。”

王如雪說：“我明白了。媽媽，明天我就和江小騰到大街小巷去找！”

江小騰說：“星期日你跟我去鄉(xiāng)下的爺爺家吧！我爺爺家的鄰居有一頭老牛，又瘦又笨，連車也拉不動，它看人的眼神跟別的牛都不一樣。我現(xiàn)在明白了，正是因為它自身的羸弱和笨拙，所以它的一生跟普通的牛都不一樣，所以它的眼神也不一樣。阿姨，我說得對嗎？”

王如雪媽媽說：“對，其實人也是這樣。每個人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們的經(jīng)歷不一樣。”

王如雪說：“這話我能理解，我總覺得劉瑤樂的眼神和康子云的眼神就不一樣，楊磊航和江小騰的眼神也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們的內(nèi)心不一樣?！?/p>

王如雪媽媽說：“好了，好了，不跟你們說這些了，趕快去寫作業(yè)吧。不過，今天你們能懂得這些道理，比寫兩個小時的作業(yè)，要有價值多了?！?/p>

2 797區(qū)

周五上午，王如雪和江小騰就開始策劃，要在周六去縣城邊上的一個地方拍照——那是一個叫“797區(qū)”的地方。

一聽要去797區(qū)，江小騰就說：“那地方哪里有什么風(fēng)景？除了荒草就是要倒塌的廠房?！?/p>

王如雪說：“那里可以給我媽拍素材?！?/p>

江小騰說：“哦，你想去那里找流浪貓、流浪狗呀。不過我覺得廢棄的工廠里沒吃的東西，流浪貓、流浪狗還沒有縣城里多呢。”

王如雪說：“也不光是為了找流浪貓、流浪狗，還可以拍一拍那些要倒塌的廠房和荒草。我媽媽說那些東西最有滄桑感，最適合入畫?！?/p>

江小騰這才明白：“對對，你媽媽畫廊里有一本畫冊，里面大都是這樣破敗的工廠啊，廢舊的機(jī)器呀，你媽媽說那些還都是世界名畫呢?！?/p>

王如雪說：“對呀，藝術(shù)就是這樣的。我媽媽那天不是說過了嗎？最沒有實用價值的東西，就是最具有藝術(shù)價值的東西。你知道凡·高不？”

江小騰故意說：“我知道發(fā)糕，不知道凡·高?！?/p>

王如雪說：“哼，真沒文化！凡·高是全世界最偉大的畫家，他畫的一只破皮鞋也成了世界名畫呢?！?/p>

江小騰說：“好吧，那咱們周六就去797區(qū)，給你媽媽撿兩只破皮鞋回來，讓她也成為偉大的畫家?！?/p>

王如雪愿望達(dá)成，高興地跑回了座位。江小騰的心里有了疑惑：要去一個離縣城三公里遠(yuǎn)的廢棄工廠，荒無人煙，第一個問題是怎么去？第二個問題是安不安全？

他的腦子轉(zhuǎn)了一節(jié)課，也沒怎么聽講，幸好老師沒有發(fā)現(xiàn)。但是他的異樣被康子云發(fā)現(xiàn)了?？底釉茝淖雷拥紫峦绷私◎v三次，江小騰沒理她。康子云干脆塞過來一張紙條：你愣怔怔的，在想什么？

江小騰回了她一張紙條：我要去荒野探險，你跟著去嗎？

江小騰知道康子云周六日比上學(xué)還忙，不可能跟著去，否則他可不敢問?？底釉埔敫?，那可是甩不掉的！

康子云對傳紙條這件事樂此不疲，馬上回過來：我不能去，我要幫爸爸媽媽賣菜。你要去哪里探險？

江小騰怕康子云刨根問底沒完沒了，就在紙條上回：我想去阿拉斯加，在琢磨從哪兒弄錢買機(jī)票。

康子云知道江小騰又在耍她，氣哼哼的，不理江小騰了。

下課，江小騰和王如雪商量細(xì)節(jié)問題。江小騰說去一個沒有人煙的廢棄工廠，前提是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

王如雪說：“沒事兒吧？那個地方應(yīng)該連人也沒有?！?/p>

江小騰說：“那萬一要是有壞人把那里當(dāng)窩點兒呢？”

王如雪說：“電影看多了吧？你是不是不敢去呀！”

江小騰說：“胡說，誰不敢去了？我只不過是凡事想得比你周全。我覺得咱們再多帶一個人去吧，你看一般電視里邊的郊游探險，都是三個人以上，哪有兩個人的？三個人的好處是，萬一遇到壞人，可以分三個方向逃跑，總能有一個人逃脫報警?！?/p>

王如雪說：“別瞎說了，你要嚇得我不敢去了。那你說，咱們帶誰去好呢？”

江小騰說：“馬小剛吧，他跑得快！而且，他可以帶手機(jī)。你忘了，他可是咱們班唯一一個被家長允許帶手機(jī)的同學(xué)。咱們要去沒有人煙的地方，手機(jī)可是很重要的。”

王如雪說：“好吧，那你去跟馬小剛說。”

江小騰說：“時間呢？咱們還沒說是上午去還是下午去？”

王如雪說：“下午呀，上午要在家寫作業(yè)的。而且下午光線好，好光線才能拍出好照片呀?！?/p>

江小騰去找馬小剛悄悄說這事兒的時候，馬小剛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有這么好的瘋玩機(jī)會，他可太愿意參與了。

放學(xué)后，江小騰回到家，打開電腦，查了一下地圖。從衛(wèi)星圖上看，那邊確實有一大片廠房，周圍是莊稼地和不規(guī)則散落著的幾個小村莊，看上去有一種神秘感。他感覺很好，十分期待明天的探險。

周六下午，江小騰和馬小剛按照約定時間來到王如雪家樓下。江小騰用馬小剛的手機(jī)給王如雪打電話，她都沒接就直接跑下來了，穿著黑色條紋的上衣和黑色褲子，還背著個包。

等公交車時，王如雪展示她今天帶的東西，除了相機(jī)，還有一套衣服和一些零食。馬小剛也帶了相機(jī)，是個單反相機(jī)。

江小騰說：“你怎么還帶衣服？”

王如雪說：“拍照時我可以換衣服，多拍幾張漂亮照片?！?/p>

江小騰說：“你媽媽不是說漂亮的東西入不了畫嗎？”

王如雪說：“又不是都要入畫，我留著自己看不行嗎？”

江小騰說：“行行行，我明白了，這就是藝術(shù)和現(xiàn)實的距離?！?/p>

馬小剛聽得云里霧里，他不解地問：“你倆說什么呢？”

王如雪咯咯笑著說：“很高深，你不懂的。”

797區(qū)離縣城大約三公里，最初的時候是個化工廠，叫“797化工廠”。后來化工廠倒閉了，變成了“797開發(fā)區(qū)”，據(jù)說是入住了好幾個不知名的工廠，但后來都倒閉了，就荒蕪了。

以前偶爾坐公交車路過這里，江小騰看到過那片破敗的工廠，離公路大概幾百米，可他從來沒在這里下過車，下車的都是附近村莊的人。工廠早就沒人了，這里離附近幾個村莊的距離都差不多，倒是適合做鄉(xiāng)下的公交站。

只有幾站地的路程，很快就到了，他們仨在797區(qū)下了車。目的地還在北面幾百米處，眺望過去，是大片的廠房。他們仨沿著一條幾乎廢棄的路往那邊走，路邊全是荒草。

走了有十分鐘，來到了這條路的盡頭。他們仨一看，廠房的大門緊鎖，無人看守，里面雜草叢生，門衛(wèi)室的玻璃已經(jīng)破裂，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廢棄工廠?。?/p>

“看樣子……”江小騰話沒說完，王如雪的眼睛都亮了，直奔著大門跑去。

大門雖然鎖著，但他們仨從門衛(wèi)室破碎的窗戶翻了進(jìn)去。里面是一片廢棄的景象，就仿佛這里曾經(jīng)有人居住過，但是突然逃難走了。王如雪心想，真是一個探險的好地方！這里面比學(xué)校還要大，有幾棟大樓，其余是一排排的平房。簡易的板棚大部分已經(jīng)倒塌，被瘋狂生長的雜草掩沒。

“現(xiàn)在這里屬于我們了，我要當(dāng)這廢棄都城的女王！”王如雪興奮地大叫。

“你還是當(dāng)公主吧，當(dāng)女王你不夠年齡。”江小騰開玩笑說。

“我要找最好的取景地?！蓖跞缪┡e著相機(jī)就往廢墟深處跑。

江小騰跟在后面追她，主要是為了保護(hù)她，以免她遇到危險。在這種場所，危險變數(shù)頗多，不只會有壞人，還有可能被廢棄物刮傷，或是跌落枯井之類的?？傊?，在不熟悉的環(huán)境里一定要小心謹(jǐn)慎。

四周的一切陌生且荒涼，卻不失寂寥的美感。江小騰看見一只毛色光滑的黃鼠狼從墻邊跑過，那柔韌細(xì)長的身體悄無聲息地溜走，消失在一堆雜物后面。這只黃鼠狼真聰明，它一定是看見有人了，但并不慌張，跑的時候也不亂看，免得被注意，直到最后才回頭不友好地盯了江小騰一眼。這一幕江小騰并沒有告訴王如雪，是怕她害怕；也沒有對馬小剛說，是怕馬小剛追過去打那只黃鼠狼。

望著黃鼠狼消失的方向，江小騰想，現(xiàn)在這個廢棄的工廠是它的家，它才是這里的主人。江小騰覺得這里有野生動物存在是件好事，廢棄的工廠讓野生動物接管，比常年死寂下去要好。

旁邊錯落的幾棟樓，樓體斑駁暗淡，門窗多處破損。其實它們并不是廢棄了很長時間，也就幾年的工夫，就面目全非了，再加上有荒草助演，更像是電影里的末日景象了?？磥恚瑳]有人類主宰的世界退化的速度太快了，怪不得電視上說假如人類滅絕，不到一百年地球上的文明遺跡就會全部消失呢。此情此景讓江小騰感到一種淡淡的傷感，雖說工廠廢棄與他無關(guān)，但是這世界與他有關(guān)啊。

不過，他很快又從眼前蓬勃的野草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生命的力量，他想起電視里的一個畫面：沙漠里有一種草，叫復(fù)活草，遇到干旱就會干枯成一個球，但它并沒有死。假如很多年后下雨了，它還能活過來，并迅速開花、結(jié)果、繁殖后代。對于地球來說，只要大自然還有著強(qiáng)大的生命力，就什么都不怕。

王如雪和馬小剛舉著相機(jī)一頓狂拍，前后左右、天上地下都拍了個遍，也不考慮取景，更不考慮光線。王如雪說取景不取景沒關(guān)系，只要是實拍到了景物，回去在電腦上可以隨意裁剪；至于光線，反正他們也不懂，就更隨意了。

王如雪被眼前的景物觸動了，她激動地伸手一指：“這地方要是屬于我們該有多好。末日降臨時，全世界只剩下我們幾個人，我們要在這里艱難度日，并找尋一切有用的東西，包括食物和水，還要接收幫助各種小動物……”

“對對對，那可就太好了，我們就可以主宰世界了！”馬小剛也來湊熱鬧。

江小騰冷靜地說：“那你們要先想好剩下誰，也就是說這個‘我們’都包括誰？”

馬小剛說：“當(dāng)然是我們?nèi)齻€人?。　?/p>

王如雪白了江小騰一眼：“對呀，你還想要誰？難道想要康子云？”

馬小剛笑起來：“要康子云也行，我們做飯，要由康子云負(fù)責(zé)擔(dān)水劈柴，這個活兒王如雪干不了。”

王如雪說：“哼，你和江小騰不能擔(dān)水劈柴呀？”

馬小剛說：“我們是男孩子，我們要負(fù)責(zé)種地，還要養(yǎng)豬養(yǎng)牛?！?/p>

“哈哈哈！”王如雪笑起來，“你想得倒真周到，那就加上康子云吧?！?/p>

馬小剛說：“加上康子云后，人口比例也是均衡的?！?/p>

王如雪夸張地做出充滿向往的表情：“那該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呀，就像電影一樣！”

江小騰說：“那要不要你媽媽呢？”

王如雪說：“要！”

“要不要你爸爸呢？”

王如雪說：“要！”

“要不要你小姨呢？”

王如雪說：“要！”

“要不要疼你愛你的外婆呢？”

王如雪說：“要！”

江小騰說：“還要有商店讓你能買東西，否則你想吃零食了怎么辦？還要有醫(yī)院，否則你生病了怎么辦？學(xué)校也不能少呀，咱們不能當(dāng)文盲呀，所以還要有老師和同學(xué)……有了這么多東西，還能是世界末日嗎？分明是童話世界。”

王如雪跺著腳說：“討厭討厭，掃興鬼！”

馬小剛說：“多么浪漫美好的想象，被你澆了一大瓢涼水！”

王如雪拉起馬小剛就走，說：“咱們不理這無趣的人了?！?/p>

3 流浪小孩

“咱們?nèi)抢锱陌?，再過一會兒里面光線暗下來就沒法拍了?！蓖跞缪┖婉R小剛商量好后，就從那廢棄的樓門縫隙擠了過去。

江小騰趕緊跟在后面。樓門縫隙有點小，擠進(jìn)去很費勁。江小騰狠狠地踹了幾下門，把門踹開了，直接走進(jìn)去。

王如雪回過頭說：“你要跟著就快點兒，踹門干什么？”

江小騰說：“你懂什么？為了安全。如果我們在樓里遇到危險，門開著就能迅速逃出去。記住，到了陌生的地方，逃生之路必須保持通暢。如果像你倆那樣還要擠門縫，那到了關(guān)鍵時刻就會出問題?！?/p>

馬小剛說：“對對，這是必須的，我剛才沒想到?！?/p>

王如雪說：“真是電影看多了?！?/p>

這里看來是辦公樓，像他們學(xué)校的教學(xué)樓里面一樣，有很多小屋子。但就是很臟，里面全是灰塵，還有散落的水泥塊以及各種垃圾。門上有編號，字跡也很斑駁了。他們隨便進(jìn)了個屋子，屋子里很破舊也很臟亂，還有時間很長的腳印，看來以前也有人來過這里。

“這里……沒法拍吧？”馬小剛說。

“咱們?nèi)e的屋子看看，說不定不全是這樣?！苯◎v說。

走廊的窗子有些玻璃還在，有些只剩窗框了，這對視覺倒是一種沖擊，他們拍了幾張，向樓上走去。走到四樓時，夕陽已經(jīng)照進(jìn)來了。

“這光挺好，有些末日感?！蓖跞缪┱f。

“站好。”馬小剛對王如雪說，舉起單反拍了幾張。此時太陽散發(fā)出的光線很柔和，照在斑駁的墻面上，王如雪站在這背景下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馬小剛拍了她的背影，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時，馬小剛提醒她收起笑容，露出些“憧憬”“期盼”或者“堅強(qiáng)”的表情，這樣的話才符合這個景象。

最終，他們找到了一個棒呆了的房間。這里原來好像有儀器，但都被搬走了，現(xiàn)在只剩一個歪著的破椅子。蜘蛛在墻角結(jié)了厚厚的網(wǎng)，而房間外面是綠樹，窗戶外面的墻上滿是茂盛的爬山虎。

王如雪試著坐在那把椅子上，擺出了馬小剛之前提到過的“憧憬”和“期盼”的表情。

“城主，這里屬于你了，展望一下未來吧?！苯◎v說。

王如雪嘴角輕翹，露出了很自然的微笑，身旁是有爬山虎的窗戶。

拍完了這張，他們覺得樓里沒什么意思了，每個房間都空蕩蕩的，沒有了神秘感。

馬小剛說：“走吧走吧，我們還是到外面去拍?！?/p>

外面夕陽正好，橘黃色的光柔軟地灑下來，給這破敗的廢墟蒙上一層寂寥的美。王如雪叫了一聲：“很美耶，我要換衣服?！闭f完，她轉(zhuǎn)身回樓里，換好衣服出來，把頭發(fā)也散了下來，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柔美漂亮。

馬小剛按動快門兒，幾張很有韻味兒的影像留了下來。江小騰在旁邊看著，暗暗地想：有時候漂亮也是能夠入畫的，所以不可一概而論。

已經(jīng)六點半了，王如雪覺得他們該準(zhǔn)備回去了，而且儲存卡已經(jīng)滿了。馬小剛單反的電池也沒電了，沒辦法再繼續(xù)拍照了。

“不用那么著急吧，現(xiàn)在才不到七點。”馬小剛說，“等我看看那個小房子里面有什么，然后再走?！?/p>

馬小剛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一片歪倒的棚屋旁邊，還有一間用簡易空心磚壘成的小房子，看上去比周圍的房屋整齊些。他很好奇，就跑過去看。

江小騰想：這有什么奇怪的？那應(yīng)該是工廠廢棄時最后的留守人員住的小屋，現(xiàn)在肯定沒人了。

果然是連門也沒有鎖，馬小剛推開門就進(jìn)去了。但他馬上返身出來，大叫道：“快過來，有情況！”

江小騰和王如雪跑過去，也是吃了一驚。小屋里雖然沒有人，但顯然是有人住的——地上鋪著紙板，角落還散落著一些空的礦泉水瓶子，吃剩的半個饅頭，還有一個破書包，里面好像還有東西。

馬小剛想打開書包看看，王如雪卻害怕了，說：“別動別動，咱們快走吧，別真像江小騰說的，有壞人住這里?！?/p>

江小騰和馬小剛也心里發(fā)怵。天馬上就要黑了，小屋里光線更暗了，三個人緊張地退出來，匆匆往大門口撤，有點兒像逃跑。

走出幾十米，江小騰說：“不用慌，我看這里不像是壞人住的，恐怕只是個流浪漢的地盤兒?！?/p>

王如雪說：“流浪漢也很可怕呀。”

江小騰說：“好像也不是個流浪漢，好像是個小孩兒?！?/p>

王如雪說：“你怎么知道，你又沒有看見人？”

江小騰說：“地上鋪的紙板，長度不夠大人躺下，也就夠一個小孩子躺著睡覺，而且那個書包也是小孩子使用的?！?/p>

馬小剛說：“對對對，我也這么想。剛才我就想看看那書包，你們卻不讓我看，要是書包里面是課本，那肯定就是小孩子了。咱們要不要再回去偵查一下？”

江小騰說：“不用了，看那邊！”

他們仨一起回身看向那小屋，一個小孩兒的身影在屋后面一閃，躲起來了。顯然是那小孩兒先發(fā)現(xiàn)了他們，害怕地躲起來。

見只是一個小孩兒，王如雪的膽子大起來，叫了一聲：“嘿，小孩兒！”

沒有動靜，小孩兒顯然怕他們。馬小剛說：“咱們過去看看。”

江小騰說：“小聲點兒，別嚇到他?！?/p>

他們回到小屋跟前，王如雪柔聲說：“小孩兒，出來吧，我們不會傷害你?！?/p>

一個臟得沒法看的小孩兒，從屋后面閃出來。他看上去比江小騰他們小個兩三歲，個頭也矮一截，瘦骨嶙峋的，頭發(fā)又長又亂，臉上臟兮兮的，只有眼白是白的。小孩兒身上的衣服很破了，但看得出是一件校服。他畏懼地望著江小騰他們仨，并與他們保持著七八米遠(yuǎn)的距離。

江小騰他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們在心里猜測著，這小孩兒是本地的，還是外地來的？

王如雪最先發(fā)問：“你叫什么名字?。渴菑哪睦飦淼?？”

小孩兒不吭聲，十分害怕地盯著他們。

“你就住在這里嗎？平常吃什么呀？”王如雪接著問。

小孩兒還是不吭聲。

馬小剛說：“是不是啞巴呀？”

王如雪瞪他一眼：“別亂說。”

江小騰知道這樣問，小孩兒肯定是不會開口的。他想琢磨出一個能讓小孩兒愿意回答的問題，可是一時又想不出。

王如雪又說：“要我們幫你什么嗎？”

小孩兒還是不吭聲，眼神里的警惕絲毫不減。

王如雪想起自己背包里還有零食，有巧克力、面包和水，之前他們只顧拍照，忘記吃東西了，正好這時候拿出來。她將零食舉在手里對小孩兒說：“來，這些好吃的，拿去?！?/p>

小孩兒還是不動。王如雪向前走了兩步想塞給他，小孩兒轉(zhuǎn)身就往后面的圍墻跑過去。

馬小剛拔腿就追，但是根本追不上。馬小剛跑得像小馬一樣快，可那小孩兒跑得像小鹿一樣快，眨眼間就跑到圍墻邊，奔向一處墻角的缺口，毫不費力地翻了過去。馬小剛追過去才發(fā)現(xiàn)，外面是莊稼地，小孩兒早已不見了蹤影。

江小騰說：“你追他干什么？你越追，他不是越害怕嗎？”

馬小剛說：“我想抓住他，再問他情況?！?/p>

王如雪說：“現(xiàn)在怎么辦？”

江小騰說：“沒有辦法了，天黑之前他不會回來，而我們必須回家，先撤吧。”

王如雪說：“等等。”她跑進(jìn)小屋，把手里的巧克力、面包和水，放到了地上的紙板上。

回去的路上，三個人一直在討論著這個小孩兒，猜測著各種可能的情況。流浪漢他們是見過的，廣場上就有，除了常駐本地的，還有行色匆匆穿城而過的流浪漢。人家那也是一種生活。可是一個小孩子，也流浪嗎？他不上學(xué)了嗎？《三毛流浪記》他們是看過的，可是如今已經(jīng)不是那個時代了呀。那么，這小孩兒是怎么回事兒呢？

王如雪說：“不管怎么說，肯定是一個無人看管的小孩兒。”

馬小剛說：“你們說他會不會是被拐賣的兒童？從人販子手里跑出來的？人販子拐賣人口，女的賣山溝里給別人當(dāng)媳婦兒，男的賣到黑煤窯挖煤。最小的那種小孩兒，會賣給沒孩子的家庭。我爸爸對我講過，讓我小心，別被人販子拐走了?！?/p>

江小騰說出了一個比較可怕的猜測：“也許是個小乞丐，是從乞丐集團(tuán)里逃出來的?！?/p>

馬小剛說：“不會吧？那樣的乞丐只在大城市里有，我們這里還沒有呢?！?/p>

江小騰說：“也許他就是從大城市逃到我們這里來的呀，所以你看他都不敢在縣城里露面兒，自己住在破屋里，還那么膽小。”

王如雪打了個冷戰(zhàn)說：“要是那樣，我們更得幫幫他啊。明天咱們還得再回來！”

馬小剛說：“好啊，必須回來找他，上午還是下午？”

江小騰說：“早晨！明天早晨6點咱們就過來。”

馬小剛說：“那么早干什么？我還想睡個懶覺呢?！?/p>

江小騰說：“我們必須把他堵在小屋里，否則，就他跑起來那速度，咱們誰也追不上。首先得讓他開口說話才行，如果他跑掉了，就沒辦法幫他了?！?/p>

王如雪說：“對，就這樣。明天我多給他帶點好吃的?！?/p>

4 不說話的小孩兒

第二天一大早，三個人就來到了797區(qū)。

早晨的797區(qū)，雖然仍是廢棄的場景，但空氣涼爽新鮮，顯得愜意多了。樹梢上小鳥兒在叫，草尖上麻雀在飛。

馬小剛說：“在這兒住著挺好的呀，將來我要是到處流浪，希望也能找到這么好的一個住處?！?/p>

王如雪說：“就你還流浪！”

王如雪帶了一大包吃的，除了巧克力、面包、干脆面，還有仙貝、米果、薯片、夾心餅干、魚罐頭、火腿腸、飲料，還有不少硬糖和幾袋辣條。

江小騰說：“你給小孩兒帶這么多吃的，他三天三夜也吃不完?！?/p>

王如雪說：“就是要多帶一些嘛，不要顯得我們太小氣了?！?/p>

江小騰說：“好大方的小雪呀，那小孩兒看到這么多好吃的，肯定眼前一亮?！苯◎v心里知道，這大方的基礎(chǔ)是善良。

一路上，都是江小騰拎著東西。一進(jìn)797區(qū)，王如雪就從江小騰手里把吃的拿過來自己拎，她要親手交給流浪小孩。

他們悄悄地接近了那個小屋，里面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顯然那小孩兒還在睡著，沒有醒。

江小騰輕輕地推了下門，門在里面被頂著，沒有推開。馬小剛想用力撞開門沖進(jìn)去，江小騰攔住了他，悄悄地說：“我們不能硬沖，那樣他又該被嚇跑了。”

馬小剛說：“我們沖進(jìn)去按住他、控制住他，他還怎么跑？”

江小騰說：“你控制住他，他不是更害怕？那就更不會跟咱們交流了。來來來，我有辦法?！?/p>

他們退開了幾步，江小騰說：“王如雪，你就在這兒守著，我和馬小剛離得遠(yuǎn)一點兒。我們?nèi)ヅ恼?，大聲說話，他聽到我們的聲音，就會醒來了。我們等著他自己打開門走出來，他要是跑的話，我們也不要追他，越追他跑得越快，我們假裝不在意，他反而就不會有戒心了。他什么時候不跑了，你再把吃的給他，他才會要?！?/p>

王如雪對江小騰很是佩服，對他伸了伸大拇指，說：“好，就照你說的辦。”

她把掛在脖子上的相機(jī)摘下來，交給馬小剛。單反相機(jī)太笨重，馬小剛今天沒有帶。

江小騰和馬小剛悄悄地退到離小屋二十多米遠(yuǎn)的地方。江小騰大聲叫道：“快來呀，就這樣給我拍一張！”

馬小剛舉著相機(jī)配合著，一邊拍一邊大聲地說：“好的好的，我先給你拍，一會兒你再給我拍?！?/p>

江小騰又故意大聲說：“王如雪，你先吃東西吧，想著給我剩一根火腿腸啊?！?/p>

馬小剛叫道：“把辣條留給我！”

王如雪應(yīng)聲說：“你們倆快拍照吧，一會兒把相機(jī)還給我，我還要拍景物呢?！?/p>

江小騰和馬小剛又假裝打鬧起來，嘻嘻哈哈的，一個追一個跑。

這么大的吵鬧聲，小孩兒肯定已經(jīng)醒了，但是小屋的門還沒有打開。他們知道，小孩兒肯定在門縫里偷偷地觀察他們呢。

江小騰故意往遠(yuǎn)處跑了跑，他和馬小剛離小屋更遠(yuǎn)一些，讓小孩兒放心。

果然，小孩兒見只有王如雪離他的小屋近一些，膽子大了。他悄悄地打開了門，從里面閃出來，警惕地盯著他們?nèi)齻€人，做出隨時要逃跑的樣子。不過他暫時沒有感到威脅，所以就沒有跑。

王如雪先是故意不看小孩兒，假裝看江小騰和馬小剛在那邊胡鬧。等到小孩兒在門口站了兩分鐘，心情穩(wěn)定了，王如雪才回過頭來，沖著小孩兒一笑，說：“小孩兒，你起床啦！來吃東西吧，我?guī)Ыo你的。”

小孩兒盯著她，又看了看她手里拎的大食品袋，沒吭聲，也沒有動。

王如雪吸取了昨天的經(jīng)驗，沒有試圖走近他，而是把食品袋放在地上：“這里面都是我給你帶的好吃的，你來拿吧?！?/p>

說完，王如雪就跑向江小騰和馬小剛，假裝去和他們玩兒。

雙方之間的距離將近二十米，這距離讓小孩兒感到了安心。他望著打鬧的三個人，看那樣子已經(jīng)不是很害怕了，但他也沒有去拿王如雪給的食品袋。

這樣過了幾分鐘，眼看事情沒有進(jìn)展，王如雪小聲說：“咱們先到樓后面去吧，他看不見我們，就會去拿吃的了。當(dāng)著我們的面，他肯定不好意思拿?！?/p>

三個人假裝追跑著玩兒，躲到了樓后面。馬小剛露出半個頭，說：“他要是跑了怎么辦？我得盯著他?！?/p>

江小騰把他拽回來：“過來，你越盯著他，他越會跑。”

他們在樓后面躲了一會兒，聽聽那邊沒有動靜，這才返身回來。食品袋不見了，小孩兒也不見了，小屋的門又關(guān)上了。

三個人相視一笑，知道小孩兒把東西拿進(jìn)屋里吃了。

江小騰說：“我們還得假裝拍照。他現(xiàn)在一定在里面一邊吃東西，一邊觀察我們，我們不要馬上過去?！?/p>

又過了一會兒，江小騰對王如雪說：“現(xiàn)在，你可以試著去敲敲門了?！?/p>

王如雪去敲門，江小騰和馬小剛原地不動，免得小孩兒看到他們緊張。

王如雪走過去，輕輕地敲了幾下。門開了，卻不見小孩兒的身影，顯然他躲在門后了。王如雪回頭看了他倆一眼，小心地走了進(jìn)去，門又關(guān)上了。顯然，小孩兒的意思是只讓王如雪進(jìn)去。

江小騰和馬小剛豎起耳朵聽著，小屋里很安靜，他倆又悄悄地轉(zhuǎn)到小屋的另一側(cè)。另一側(cè)有一個窗子，但是玻璃上的灰塵太厚，小屋里面又太黑，什么也看不見。

只聽到里面王如雪在說話，對小孩兒問這問那，可是小孩兒一聲也不吭。江小騰想：王如雪已經(jīng)和小孩兒開始交流了，雖然小孩兒不說話，但算是接受了他們。于是，他和馬小剛決定也進(jìn)到小屋里。

他倆輕輕地把門推開，見小孩兒坐在紙板上，正吃著東西。王如雪站在旁邊，輕柔地說：“你別光吃辣條，吃點兒面包，喝口水，喝口水，別噎著?！苯◎v和馬小剛想笑卻又不敢笑，怕小孩兒反感，毀掉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兒信任。

見他們倆進(jìn)來，小孩兒提高了警惕，但也沒有跑。三個人圍著小孩兒問這問那。

“小孩兒，你從哪里來的呀？”

“你是在流浪嗎？”

“你要到哪里去呢？”

“你在這里住多少天了？”

“你的爸爸媽媽呢，他們不管你了嗎？”

“你是逃學(xué)出來的嗎？”

“你真勇敢，我也想逃學(xué)，可是我不敢。”

但小孩兒只是默默地吃東西，一聲不吭。

馬小剛說：“他會不會是啞巴呀？”

小孩兒瞪了馬小剛一眼，突然開了口，發(fā)出幾個速度很快的音節(jié)。因為口音太重，他們根本沒聽清楚是什么，但是小孩兒臉上的表情讓他們猜出，他在對馬小剛說：“你才是啞巴呢！”

三個人都笑起來。不過，小孩兒終于發(fā)出聲音，至少知道他不是啞巴了。

馬小剛說：“你不是啞巴呀，那為什么我們問你這么多話你也不吭聲？”

江小騰說：“你告訴我們你為什么要流浪，我們了解情況后就可以幫你呀?！?/p>

小孩兒低著頭嘰里咕嚕嘟囔了幾句，可惜口音太重，誰也沒聽清?？此谋砬?，他們猜小孩兒是在說“我的事不用你們幫忙”。

然后不管他們說什么，小孩兒又不吭聲了。

馬小剛兜里有一個變形小人玩具，他掏出來遞給了小孩兒。小孩兒擺弄著玩具，更不理他們了。

江小騰拉王如雪出來，小聲說：“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他跟我們交流?！?/p>

王如雪說：“快說?！?/p>

“這事兒得讓康子云來幫忙。我聽這小孩兒的口音跟康子云差不多，要是康子云來了，我們就能聽懂他說的話。小孩兒也能更信任我們?！?/p>

王如雪說：“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是康子云肯來幫忙嗎？”

江小騰說：“肯的，康子云也很善良，特別是幫助人的事兒，她最喜歡了。”

王如雪說：“那你趕快用馬小剛的手機(jī)給康子云打電話。”

江小騰說：“康子云家沒有電話，再說康子云肯定跟他爸媽在菜市場呢?！?/p>

王如雪說：“他爸媽沒有手機(jī)嗎？”

江小騰說：“有手機(jī)我也不知道號碼呀，只能是我跑一趟，到菜市場去找康子云?！?/p>

王如雪說：“那你趕緊去吧！讓康子云過來幫幫我們。”

江小騰說：“好，你和馬小剛陪著小孩兒，可別讓他跑了?！?/p>

王如雪說：“你放心吧，我們這里保證沒問題。”

5 你從哪里來

江小騰來到菜市場時，康子云正趴在小凳子上寫作業(yè)。每周的雙休日，康子云都是跟父母在菜市場里度過的。菜攤忙的時候她就跟著忙，不忙的時候她就在一邊寫作業(yè)。

江小騰來了，康子云又高興又意外，她向父母介紹江小騰時還有點自豪：“爸媽，這是我同桌江小騰，他爸爸是作家，媽媽是化驗室，哦，在化驗室上班?！?/p>

江小騰說：“伯伯好，伯母好?！?/p>

康子云爸媽的臉上樂開了花兒，平時可是很少有本地孩子管他們叫伯伯伯母，他們忙不迭地答應(yīng)著：“好，好！”

康子云爸爸打量著江小騰，用帶口音的普通話說：“嗯，你就是江小騰啊，一看就是好孩子，我家小云經(jīng)常說起你?！?/p>

江小騰說：“伯伯，她說我什么了？”

康子云爸爸說：“說你很聰明，但是學(xué)習(xí)也跟她一樣不好?！?/p>

康子云好尷尬：“爸，別說了！”

隨后，康子云又轉(zhuǎn)向江小騰：“嘻嘻，你別在意，我爸不會說瞎話?！?/p>

江小騰假裝繃起臉來：“是啊，不會說瞎話才說明你真的在背后說我呀?！?/p>

康子云更尷尬了：“不是不是，我也不會說瞎話?！?/p>

江小騰憋不住笑：“是呀，你也不會說瞎話，才說明你說的是真的呀?！?/p>

康子云終于臉紅了：“其實我是想夸你聰明。哎，你怎么到菜市場來了呀，買菜嗎？我家的菜你隨便拿，不要錢！”

江小騰說：“我不買菜，我是找你幫忙來了?！?/p>

“幫忙？你不買菜我能幫你什么忙？作業(yè)不會做啦？”康子云說。

江小騰一抬下巴，有些不屑：“作業(yè)不會我能找你？是有這么個事兒……”

江小騰如此這般一說，康子云“哼”了一聲，說：“你們出去玩兒，啥時候也不帶我，需要幫忙了才來找我，我不管！”

對于康子云這樣的反應(yīng)，江小騰早有準(zhǔn)備，也早就在心里想好了應(yīng)答的話：“你不能這樣說，那天傳紙條，我告訴你了要去探險，還問你要不要跟著去。你說不能去，你要幫爸爸媽媽賣菜?！?/p>

康子云說：“哼，你不是說要去阿拉斯加嗎？我以為你逗我玩呢！”

江小騰說：“開玩笑也聽不出來？不過，就是我當(dāng)時跟你說去797區(qū)拍照片，你會去嗎？你還不是得幫爸爸媽媽賣菜，離不開？”

康子云賭氣說：“那我現(xiàn)在也得幫爸爸媽媽賣菜，離不開！”

江小騰有點兒生氣了：“那就算了，你愛去不去吧！”

康子云眼瞪起來了：“好啊，你是來求我?guī)兔Φ?，卻比我還橫！”說完，轉(zhuǎn)身去寫作業(yè)了。

江小騰本想拔腿走開，又想到如果請不動康子云，王如雪不知要怎么嘲笑他呢，而且確實無法解決與小孩兒交流的問題。江小騰轉(zhuǎn)了轉(zhuǎn)腦子，知道以康子云的性格，是不能跟她“頂?！钡?，需要智取。他故意嘟囔著說：“你不去就不去吧，怪不得馬小剛說你一點愛心也沒有，才不會關(guān)心流浪小孩從哪里來的呢?！?/p>

康子云果然中計，放下作業(yè)說：“胡說！誰沒有愛心？我只是要你一個態(tài)度。走，我跟你去！”

康子云跟父母說了一聲，就跟江小騰一起走了。父母對于康子云跟著本地同學(xué)出去，顯得非常支持，忙不迭地說：“去吧去吧！我們這里不忙?！?/p>

康子云走了兩步又返回來，在她家菜攤上拿了幾根黃瓜，她說：“咱們騎自行車吧，更快?！?/p>

江小騰說：“好，我馱你。”

一路上因為騎得太快，江小騰氣喘吁吁。

康子云說：“下車換人，還是我馱你吧?！?/p>

江小騰說：“你馱我干什么？”

康子云說：“你沒有我騎得快?！?/p>

這句話很傷男生的自尊，江小騰不高興地說：“哼！你怎么知道我沒你騎得快？是我馱著你呢，你又沒騎車！”

康子云說：“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我是看你累得呼哧呼哧的，想替你。”

但江小騰因為傷了自尊，他并不領(lǐng)情，只是不吭聲加了把勁兒，加快了速度，可也更加氣喘吁吁了。

“你平時要多鍛煉才行。”康子云又說。

江小騰聽著這話跟挖苦他似的，但康子云自己沒覺得。

江小騰很惱怒，可他實在累了。這和平時馱王如雪的感覺可不一樣，因為康子云比王如雪重多了，他掌握起平衡來比較費力，自行車都有些晃了。他賭氣地下了車：“好，你鍛煉多，你馱我吧！”

康子云騎上了自行車。她經(jīng)常幫父母干活，身體確實棒，馱著江小騰毫不費力。

江小騰說：“你快點騎。”他想讓康子云也氣喘吁吁，這樣就不傷自尊了。

康子云卻說：“我告訴你，誰快騎都會喘，你非要快騎，那是你傻。有那么著急嗎？”

江小騰無語了。

康子云不知道797區(qū)在哪里，后半段路上江小騰一邊指路，一邊介紹797區(qū)的來龍去脈?？底釉浦粚σ粋€問題發(fā)表了見解：“你們到這樣破的地方拍照片，讓王如雪媽媽畫畫，是怎么想的呢？”江小騰覺得這個問題無法跟康子云說得清，就沒有答話。

到了797區(qū)，他們倆發(fā)現(xiàn)自行車沒法搬進(jìn)去，就放在了門邊。他們倆從門衛(wèi)室的窗戶鉆了進(jìn)去。

這時候，小孩兒已經(jīng)肯在院子里跟王如雪和馬小剛玩兒了，但是不允許王如雪給他拍照。他只告訴王如雪他叫什么名字，別的什么都不肯說。

王如雪悄聲對江小騰說：“他叫羅志玲?！?/p>

江小騰說：“羅志玲？怎么像個女孩子的名字。”

王如雪說：“我問了他好半天，他就冒出這三個字兒，我哪里聽得清是羅志玲還是洛志靈？”

江小騰說：“一個男孩子，怎么會叫羅志玲？算了，還是讓康子云來問吧?！?/p>

嘿，還真是靈驗?？底釉粕锨坝眉亦l(xiāng)話跟小孩兒一打招呼，小孩兒的眼睛立馬亮了。他用親切的表情望著康子云，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鼐突卮鹆丝底釉频膯栐挕?/p>

他倆嘰里咕嚕的，剩下的三個人卻什么都沒有聽懂。

康子云回過頭說：“他叫羅志林，志向的志，森林的林。”

三個人恍然大悟：羅志林。這是對的。

康子云接著問羅志林。羅志林說了句什么，拉著康子云往小屋里走。三個人想在后面跟著，康子云回過頭說：“你們先別進(jìn)來，反正你們也聽不懂?！?/p>

馬小剛說：“聽不懂也想聽呀?！?/p>

康子云說：“當(dāng)著你們的面，他不肯說?！?/p>

三個人只好停下，扒在門邊聽?？底釉坪土_志林在屋里一問一答，三個人在外面云里霧里，什么也聽不懂。

過了好一會兒，談話結(jié)束，康子云得意地走出來，顯然是已經(jīng)獲得了滿滿的信息，充分體現(xiàn)了她的價值。羅志林也跟著她走出來，嘴里還吃著康子云給的黃瓜。

“聽著，我只能說羅志林允許我告訴你們的內(nèi)容?！?/p>

“好了好了，快說快說！”馬小剛有些著急。

康子云拉著羅志林的手，對江小騰他們?nèi)齻€人不緊不慢地講出了他的身份和來歷。羅志林也在認(rèn)真聽著，時不時看看三個人，又看看康子云的臉，好像怕康子云說出他不想告訴他們的事，一副要隨時攔住她的樣子。

原來，羅志林自幼在一個小山村里長大，他的爸爸媽媽離婚了，他被法院判給了爸爸。但是爸爸在外地打工，帶不了他，所以只能把他放在媽媽家撫養(yǎng)，爸爸每個月付生活費。他的媽媽又和別人結(jié)了婚，繼父對他非常不好，經(jīng)常打他，媽媽因為害怕繼父也不敢阻攔。而且因為他不好好上學(xué)，媽媽也經(jīng)常罵他。

他一賭氣，就從媽媽家跑了出來，他想去找爸爸。他已經(jīng)跑出來兩個多月了，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住野地、住橋洞。很多時候就靠兩條腿走，有時候也能搭上車。他還跟一個放蜂人走了幾天，放蜂人很喜歡他，管他吃飯，還想認(rèn)他做干兒子。但是他想找自己的爸爸，于是離開了放蜂人。還有一個耍猴人也帶了他一段路。他還跟一個流浪漢混了幾天。

康子云說：“最后，他終于來到了這里，在這個廢棄的工廠住了好幾天了。”

聽康子云這么一說，這個流浪的小孩兒在他們眼里竟然高大起來了。

王如雪說：“天啊，他跑了這么多天，跑了這么遠(yuǎn)的路，多么艱難呀，他居然做到了！”

康子云說：“他這一路上真是挺了不起的，可能你們一輩子也不會有這么豐富的生活經(jīng)歷。”

馬小剛說：“你別太看不起我們！我早晚要去流浪，不用上學(xué)，到處玩兒，我覺得挺好的。”

康子云說：“哼，就你，把你扔大道上一天，你都受不了！”

馬小剛說：“要不是怕我爸揍我，我明天就去?！?/p>

江小騰說：“你們倆別斗嘴了，我還有好多問題要問呢，先說他上沒上過學(xué)？”

康子云說：“上過，他讀三年級了?！?/p>

江小騰說：“三年級了，那他在學(xué)校沒學(xué)過普通話嗎？他怎么不會說普通話？”

康子云撇撇嘴：“你懂什么？他懂普通話，會拼音，會讀課文，但平常說話，就不會用普通話來說了。這我最知道，我來你們這里上學(xué)之前，也是這樣的，只有讀課文時才會說普通話?！?/p>

“哈哈哈！”馬小剛大笑起來。

康子云瞪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我們那里低年級的都這樣，長大了自然能學(xué)會普通話?！?/p>

江小騰說：“咱們不探討普通話了。還有更重要的，他是哪里人呀？哪個省？哪個地區(qū)？這是最重要的信息?！?/p>

康子云說：“這些信息他都沒有說，連我也不肯告訴。聽他的口音應(yīng)該和我一個省，但不是我們那個區(qū)的?！?/p>

江小騰說：“他為什么不告訴你？”

康子云說：“他不想回家，所以不告訴任何人他家的地址，他要找爸爸?！?/p>

王如雪說：“他這么跑出來，不怕他媽媽著急嗎？”

康子云說：“我問他了，他說媽媽會以為他跑回了奶奶家。他之前挨了繼父打就會跑回奶奶家?！?/p>

王如雪說：“真是個不省心的小孩兒，他幾歲了？”

“十一歲?！笨底釉普f。

“原來他只比我們小一歲呀，可是他個子那么小?！蓖跞缪┱f。

馬小剛說：“山里的娃營養(yǎng)差。”

江小騰說：“但是他的生存能力可比我們強(qiáng)太多了，這么遠(yuǎn)的路，他怎么能認(rèn)得呢？”

康子云說：“他有一本地圖?！?/p>

馬小剛說：“地圖，給我看看！”

羅志林說了一句什么，顯然是拒絕?？底釉普f：“他不給你看?！?/p>

江小騰問：“我有個問題，你剛才為什么說他‘終于’來到了我們這里？我們這里是他的目的地嗎？”

康子云說：“是的，他說他爸爸就在我們這里打工?！?/p>

6 爸爸的名字

江小騰說：“他都到這里了，為什么不給他爸爸打電話？他爸爸沒有電話嗎？”

康子云說：“他有他爸爸的一個手機(jī)號碼，但是那個號碼欠費停機(jī)了。”

“這下，咱們幫羅志林找爸爸吧。”馬小剛說。

王如雪說：“是呀，我們幫他找吧?！?/p>

江小騰說：“那他要肯告訴我們，他爸爸在哪個工廠打工才行，我們就能幫他找了。康子云你跟他說，我們是真心要幫忙，他要是什么都不說，我們也沒辦法幫他呀?！?/p>

康子云說：“他不知道他爸爸在哪個工廠打工?！?/p>

馬小剛說：“不知道在哪個工廠怎么找呀，難不成一個一個地找？”

康子云說：“他就是想挨個工廠去找，這幾天他每天都在找爸爸?！?/p>

馬小剛說：“那不是大海撈針嗎？全縣得有幾千家企業(yè)，每天找十家，全找一遍也得一年了，我覺得這個法子不行。”

康子云說：“他知道他爸爸打工的區(qū)域是安平鎮(zhèn)，他在地圖上用筆圈著‘安平’這個地名。”

江小騰說：“那就對了，797區(qū)就是屬于安平鎮(zhèn)的地界，只要過了這片廢墟，那邊兒倒是有不少小企業(yè)、小工廠。咱們可以幫他去問。”

馬小剛說：“咋問呢？我們就闖進(jìn)人家工廠的車間，大聲問，你們誰是羅志林的爸爸？”

羅志林聽到馬小剛這句話，不滿地發(fā)出了一句反對的聲音?？底釉品g道：“他是在說不用你們幫忙找?！?/p>

看來，他對馬小剛所設(shè)想的情形感到非常的難堪。

王如雪說：“馬小剛你別胡鬧，我們不用那么喊，我們只要知道他爸爸的名字，直接去問門房大爺廠里有沒有這個人就行了?！?/p>

馬小剛說：“那也得知道羅志林爸爸叫什么名字??！可他一點兒也不信任我們，什么都不跟我們說呀。”

江小騰說：“所以我們首先要做的，是讓他能夠信任我們?！?/p>

羅志林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知道他們是真心想幫自己，但他仍然沒有完全放松戒備。他從家鄉(xiāng)一路流浪過來，這么長時間，遇到過好多想幫助他的人。他最害怕的一種幫助是有些好心人一心想把他送回家，那樣他就找不到爸爸了。他是一定要找爸爸的，堅決不回家。半路上，他遇到過一個老爺爺，居然把他帶到了派出所。幸虧他機(jī)靈，跑掉了，否則他現(xiàn)在又在家里被繼父打罵著呢。

江小騰對康子云說：“羅志林最信任你，你跟他說我們請他吃烤腸。安平鎮(zhèn)上就有烤腸，咱們現(xiàn)在去安平鎮(zhèn)，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幫他找爸爸?！?/p>

羅志林對康子云還是比較信任的，并且他對烤腸也很向往，猶豫了一下，就接受了江小騰的邀請。他去小屋里背了書包，跟江小騰他們?nèi)チ税财芥?zhèn)。

在他們下車的那個公交站，公路的另一側(cè)就是安平鎮(zhèn)政府。幾個人一路走，羅志林對他們不抵觸了，偶爾也肯回答他們的問話，聽不清的時候，康子云來翻譯。

羅志林在只言片語里又透露出了他的一些情況。原來，他早就不想跟媽媽和繼父過了，想去找爸爸。他放了學(xué)就去撿廢品，賣了錢偷偷地攢起來。他還到舊書攤兒上買了一本地圖。他在地圖上標(biāo)好了安平鎮(zhèn)的位置，用筆圈起來，還熟悉了從他家到這里的路線。他覺得準(zhǔn)備得很充分了，就背著書包離家出走了。他只帶了書包，里面是他上學(xué)的課本。他是想，到了這邊找到爸爸繼續(xù)上學(xué)，再也不回家了。

一路上，他受盡了苦。賣廢品攢的一點錢很快就花光了，他一邊乞討一邊往這邊走，有時候也能搭上車。有一個好心的司機(jī)叔叔帶了他很遠(yuǎn)，當(dāng)然他沒有跟司機(jī)叔叔說實話，他說他是跟爸爸媽媽出來打工走丟了，沒有說自己是離家出走。這是他一路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

可是到這里都一個多星期了，他還沒有找到爸爸。本地人很善良，吃的問題倒是容易解決，他去哪一家，只要張了口就會有的。自從到了安平鎮(zhèn)，他再也沒到垃圾桶撿過吃的。

安平鎮(zhèn)雖然比不上縣城，但也有一種鄉(xiāng)間的繁華。街兩旁賣什么的都有，吃的、穿的、用的，蔬菜、食品、水果，還有專門的鞋店。飯店也有十幾家，小吃攤兒就更多了。他們幾個最喜歡的當(dāng)然是燒烤了，直奔燒烤攤兒。

馬小剛拿出二十塊錢，大方地說：“今天我請客，每人一根烤腸，一個肉串?！?/p>

康子云說：“先問問價錢?！?/p>

燒烤攤兒的攤主是個小伙子，他一邊揮著扇子扇火，一邊說：“烤腸一塊一根，肉串兩塊?！?/p>

馬小剛計算著說：“五個人十五塊錢，還剩下五塊錢，再吃點什么呢？”

王如雪說：“我再要一串烤蒜，我媽從來不讓我吃烤蒜?！?/p>

馬小剛和康子云選了烤面筋。江小騰問羅志林要什么，羅志林說要肉串。

江小騰對攤主說：“就這么烤吧，我不要了，我夠了?！?/p>

攤主說：“也送你一串面筋，今天優(yōu)惠?！?/p>

食物一會兒就烤熟了，香噴噴的。幾個人站在路邊吃了起來。

羅志林吃得更是滿意，他跟江小騰幾個人的距離似乎也拉近了許多。他不好意思當(dāng)面說出感謝的話，卻偷偷地問康子云那個姐姐叫啥。

康子云不回答，卻說：“那個姐姐？你先管我叫一聲姐姐?！?/p>

康子云在小屋和羅志林交流的時候，是主動說出自己的名字，才取得了他的信任。這時候，羅志林不好意思地用方言叫了一聲：“子云姐姐?！?/p>

康子云滿意了，這才告訴他：“那個姐姐叫王如雪?！?/p>

羅志林卻沒好意思去叫王如雪一聲姐姐，只是默默地記住了她的名字。

馬小剛見他倆說悄悄話，大聲問：“你們說什么呢？”

康子云說：“他問我王如雪叫什么名字。”

馬小剛說：“嘿嘿，單問女生名字。我請吃烤串，都不問問我的名字？”

羅志林說了一句，康子云翻譯道：“他說你叫馬小剛，他聽到我們叫你了?！?/p>

康子云指著江小騰說：“他叫江小騰，這下你全都知道了吧？”

羅志林順勢說了句：“姐姐李梅?！?/p>

馬小剛沒聽懂：“姐姐李梅？啥意思？他有個姐姐叫李梅嗎？”

康子云哈哈大笑：“他說的是——謝謝你們！”

吃完了烤串，正要計劃下一步行動，羅志林忽然轉(zhuǎn)身就跑。四個人嚇了一跳！太突然了，他們不明白羅志林好好的為什么要跑。

江小騰帶頭在后面緊追，邊追邊喊：“別跑別跑！羅志林，你跑什么？”

羅志林沒跑多遠(yuǎn)，就在一個小工廠的門口停下了。他站住后，緊緊盯著下班往外走的人。原來，已經(jīng)到了中午下班時間，小工廠里的工人正在陸續(xù)走出來。江小騰他們明白了，羅志林是在找他的爸爸。

幾十個工人很快就走完了，羅志林一臉失望，因為里面沒有他的爸爸。

江小騰問：“羅志林，這幾天你就是在工廠下班的時候，在門口看出來的人有沒有你爸爸？”

羅志林說了一堆話，之后看著康子云?？底釉品g說：“嗯，他一家一家看，沒有就再看下一家?！?/p>

馬小剛說：“那你一天能看幾家呢？下班時間都差不多，等你看完一家再看另一家的時候，人已經(jīng)走完了。這里這么多小工廠，你一個月也看不完呀?！?/p>

羅志林又說了幾句。康子云翻譯道：“一個月看不完就再看一個月，反正不找到爸爸不行！”

江小騰說：“你為什么不進(jìn)去問呢？只要說出你爸的名字，問廠里有沒有這個人就行了呀，這樣可就快多了?！?/p>

康子云說：“笨呢你，大部分人聽不懂他的話呀。”

江小騰說：“所以呀，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們幫你去問，這樣就方便多了?！?/p>

羅志林有些猶豫。

江小騰說：“我知道，你一路上都不對人講你的情況，是怕別人把你送回家。我們不會這樣做的，我們尊重你，一定幫你找到爸爸。而且就算別人知道你爸爸的名字，也沒法通過名字把你送回家里去呀！”

羅志林終于說了出來?？底釉婆d奮地大聲說道：“他爸爸叫羅山柱！”

四個人激動地相互對視著。他們終于知道羅志林的爸爸叫什么了，這是能幫他找爸爸的最基本的線索。

7 找爸爸

馬小剛說知道名字就好辦，一路問下去就能找到。他們到了下一個工廠，工廠門上的大牌子寫的是：天使玩具廠。

一看是玩具廠，江小騰他們就感到有點親切，膽子也大起來。

門房里坐著個老爺爺，他見幾個孩子走過來，趕緊出門喊道：“站住站?。e往里走了，你們是干什么的？這里是生產(chǎn)重地，不許小孩兒進(jìn)去玩兒！”

王如雪語氣乖巧地說：“老爺爺好，我們要進(jìn)去找一個人?！?/p>

老爺爺看到王如雪嬌小可愛的樣子，臉色緩和了些，顯出了老年人應(yīng)有的慈祥：“找人，找什么人？”

江小騰說：“一個從外地來打工的工人，叫羅山柱，您這廠子里有這個人嗎？”

老爺爺說：“那我哪兒知道？這廠子里上百號人，我都認(rèn)識，可是都不知道他們叫什么。”

馬小剛笑了，說：“您都不知道他們叫什么，還說都認(rèn)識？”

老爺爺眼一瞪：“怎么不認(rèn)識？我看他們每個人的臉都熟，是不是這里的工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外人根本進(jìn)不了這廠子。可我老了，記不住他們名字，只能記住臉?！?/p>

江小騰說：“對對對，我爺爺也這樣。那就是說，您不確定這廠里有沒有叫羅山柱的工人？”

老爺爺說：“我不知道誰是羅山柱，你們快走吧，別在這里站著了?！?/p>

王如雪說：“老爺爺，那您讓我們進(jìn)去，到車間里問問唄。”

老爺爺使勁地?fù)u頭擺手：“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廠子管理嚴(yán)，不準(zhǔn)外人隨便進(jìn)！”

王如雪想施展“撒嬌計”，上前拉住老爺爺?shù)氖滞髢簱u呀搖：“老爺爺，老爺爺，您就破一次例唄，我們進(jìn)去一下，馬上就出來?！?/p>

老爺爺喜愛王如雪這樣的乖孩子，可依舊愛莫能助：“好孩子，不是爺爺不讓你們進(jìn)，是廠里的規(guī)定嚴(yán)??！我要是讓你們進(jìn)了，我這飯碗就丟了?！?/p>

馬小剛悄悄地在江小騰耳邊說：“要不這樣，讓王如雪纏住老爺爺，我沖進(jìn)廠里去，在里面邊跑邊大喊‘羅山柱羅山柱’，看看有沒有這個人。要是有，他就會出來了?！?/p>

江小騰說：“你不怕挨揍啊？”

馬小剛說：“頂多把我轟出來，不至于揍我吧？”他還真有點兒躍躍欲試。

但江小騰考慮事情比較全面：“這也是個辦法，不過就怕廠里面養(yǎng)著狗啊。我聽我爸說過，一般這種小廠子里都會養(yǎng)一兩條大狗，看家護(hù)院?！?/p>

馬小剛嚇得張大了嘴：“那我可不敢沖了?！?/p>

幾個人正糾結(jié)著，一輛小轎車從外面開過來，停在了門口。車上下來一個穿著白襯衫的中年人，看著他們問：“張叔，這幾個孩子怎么回事？”

老爺爺說：“廠長回來啦！這幾個孩子說想進(jìn)去找人，我不讓進(jìn)，他們還不走。”

“找人，找什么人？”廠長問。

江小騰說：“是這樣的叔叔，我們要找一個叫羅山柱的工人。他的兒子羅志林來找他了，從老家來的，跑了好幾千里呢?！?/p>

江小騰最后一句引起了中年人的重視：“好幾千里？怎么回事？”

江小騰把身后的羅志林拉過來：“就是他，他叫羅志林，流浪了幾千里來到咱們這里找爸爸。他爸爸叫羅山柱，在咱們這里打工?！?/p>

廠長明白了，說：“這小家伙，一個人跑這么遠(yuǎn)，是真的嗎？”

“保證是真的！您看他還背著書包呢，里面有地圖，他是照著地圖跑來的?！苯◎v說。

廠長贊嘆道：“好，真能干，真勇敢！你們確定他爸爸是在我們廠里嗎？”

江小騰說：“這個不確定，但就在我們鎮(zhèn)上的廠子里。我們準(zhǔn)備一家一家找，這不先到了您這廠子的門口，所以來問問。”

廠長說：“那好吧，你們跟我來?！?/p>

老爺爺見廠長答應(yīng)讓這幾個孩子進(jìn)了，便不再阻攔。

廠長一邊領(lǐng)著他們往里面走，一邊說：“你們不用進(jìn)車間去找羅山柱，我把辦公室主任叫來問問就行了?！?/p>

他們跟著廠長進(jìn)了辦公室。廠長拿起電話撥了一下：“李主任，您來一下?！?/p>

很快進(jìn)來一個退休年紀(jì)的老頭，一副干部模樣。這些小工廠喜歡請退了休的干部來做管理人員，他們既有機(jī)關(guān)工作經(jīng)驗，又不用付比較高的工資。

廠長指著幾個孩子說：“他們要找一個叫羅山柱的工人，咱們廠里有嗎？”

李主任說：“工人的名字我也記不全，不過讓小劉把工資表拿過來，一查就知道了。工資表上的名單是最全的。”

廠長又給會計小劉打了電話，很快拿來了工資表。仔細(xì)一查，沒有羅山柱這個人。

大家都失望地看向羅志林。

廠長說：“你們知道羅山柱是做什么活兒的嗎？咱們這里這么多小工廠，做什么的都有，機(jī)器零件、家具木工、鈑金鑄鋼、石頭材料，還有做零食的。知道他爸爸干的是什么活兒，就有找人的方向了?！?/p>

羅志林說了句?？底釉品g說：“不知道爸爸干什么，就知道是干活掙錢?！?/p>

“那你們只能挨家去問了?！睆S長無奈地說。

江小騰帶頭說：“謝謝廠長叔叔，那我們?nèi)e家問問?！?/p>

“好?！睆S長站了起來，忽然又說，“等等，李主任，去給他們每人拿一個玩具。”

不一會兒，李主任拿了幾個塑膠玩具進(jìn)來，有穿鎧甲拿刀的小人兒，有不穿鎧甲拿弓箭的小人兒，還有漂亮的小公主玩偶。

哇，幾個孩子興奮地對視一眼，高興地說：“謝謝廠長叔叔！”

廠長說：“不用謝，這些都是質(zhì)檢下來的殘次品，不能交貨，我平時都會把這些送小朋友。你們能這么用心幫助外地小孩兒找爸爸，我獎勵你們?！?/p>

出了玩具廠，馬小剛喜不自勝地玩著手里的小人兒，說：“江小騰，你想想咱們接下來去找什么工廠，最好再找一家玩具廠?！?/p>

江小騰說：“哪兒有那么多玩具廠！就是有，也不會每個廠長都這么好，都送玩具給我們?！?/p>

馬小剛說：“食品廠也行，送咱們點小零食?！?/p>

王如雪說：“服裝廠也行，可以送給我們?nèi)棺??！?/p>

康子云說：“你們都在做夢！”

前面有一家石材廠。石材廠的看門人居然是個阿姨，身材挺胖，正在門口用一個大盆“吭哧吭哧”地洗衣服。

江小騰上前甜甜地叫了一聲：“胖阿姨?！?/p>

江小騰媽媽有一個同事長得胖，江小騰從小就管她叫胖阿姨。叫順嘴了，所以一見到長得胖的阿姨，他就喜歡叫她們“胖阿姨”。

那阿姨狠狠地瞪了江小騰一眼，氣鼓鼓的，不理睬他。

江小騰還不明所以，王如雪悄悄地拉了拉他。王如雪知道有些阿姨不喜歡別人說自己胖。

王如雪又叫道：“阿姨，您好！您洗衣服呢，您真勤快！”

這回，胖阿姨笑了：“你這小丫頭嘴倒甜。你們有什么事兒？”

王如雪說：“我們想進(jìn)廠子里找一個人。”

“找誰呀？廠里規(guī)定上班時間不允許找人?！?/p>

王如雪說：“一個從外地來的工人，叫羅山柱，是這個小孩兒的爸爸。這個小孩兒叫羅志林，他跑了幾千里路來找爸爸呢?！?/p>

胖阿姨停下手里的動作，雙手從洗衣盆里拿出來，手腕上還往下滴著水。她望著羅志林，問：“怎么回事呀？再說一遍?！?/p>

江小騰說：“我來說吧。”

他把羅志林的事情詳細(xì)地給胖阿姨講了一遍。胖阿姨聽完，眼圈都紅了，站起來說：“可憐的孩子！放心，阿姨幫你啊。我們這是石材廠，里面都是各類石頭，小孩子真是不準(zhǔn)進(jìn)去的，怕出危險。你們在這里等著，阿姨現(xiàn)在就去給你們問。他爸爸叫羅山柱是吧？”

江小騰說：“對對，羅山柱?！?/p>

胖阿姨進(jìn)到廠里去問了，不一會兒就回來，失望地說：“沒有，沒有叫羅山柱的。這幾十個工人雖然都是外地的，但沒有姓羅的。”

王如雪說：“阿姨，沒關(guān)系，我們再去下一個廠子問。謝謝您，再見?！?/p>

“等等！”胖阿姨快步進(jìn)了門房，拿了一捧花生出來，往羅志林的懷里塞，嘴里還說著，“孩子，拿著拿著！”

他們走出了好遠(yuǎn)，胖阿姨還在看他們。王如雪還看出胖阿姨在擦眼睛。

離開胖阿姨，他們又問了兩家工廠，可惜都沒有收獲。已經(jīng)是中午12點多了，江小騰他們必須回家了。

江小騰說：“羅志林，你只能自己去其他工廠問了。你要小心些，有的工廠有大狗，你離遠(yuǎn)一點。”

羅志林點著頭。

8 有困難找警察

星期一下午放學(xué)時，王如雪對江小騰說：“我想去看看羅志林，看他找到爸爸了沒有。要是不去看看，我夜里肯定睡不著覺。”

江小騰知道王如雪的性格，于是說：“那咱們快去快回，先別叫馬小剛和康子云了，免得他們寫不完作業(yè)?！?/p>

兩個人剛商量完，背后卻響起了康子云的聲音：“說什么呢？再說一遍！”

江小騰趕緊說：“沒說什么，沒說什么?！?/p>

康子云說：“我都聽見了，你倆想甩開我們自己去。馬小剛，過來！”原來，康子云早就盯著他倆了。

馬小剛跑過來。江小騰說：“你倆去也行，但是回來必須寫完今天的作業(yè)?！?/p>

馬小剛說：“這你不用管，有我媽管呢?！?/p>

他們上學(xué)都騎著自行車，所以這次去797區(qū)，沒有選擇坐公交車。他們一路上撒著歡地騎，很快就到了。

翻過門房的窗子，跳進(jìn)院里時，馬小剛說：“但愿羅志林在小屋里?！?/p>

江小騰說：“我但愿他不在?！?/p>

馬小剛說：“為什么呀？咱們是來看他的呀，他不在還看誰？”

王如雪說：“你真笨。他在，就說明還沒有找到爸爸；他不在，才說明他找到了爸爸。我們都愿意他找到了爸爸呀！”

康子云說：“我都想到了這個！”

馬小剛撓撓腦袋說：“嘿，誰都像你們的腦袋啊，轉(zhuǎn)那么快！”

到了小屋門口，他們站著聽了聽，里面沒有動靜。推開門，羅志林不在。

康子云說：“哇，他找到爸爸了！”

馬小剛說：“沒有?！?/p>

“怎么沒有？他肯定是找到爸爸，跟著爸爸走了，所以不在小屋了?！笨底釉普f。

“你看看，王如雪給他買的零食還在。如果他走了，肯定會把零食拿走呀。”

江小騰和王如雪相視一笑，說：“馬小剛，你變聰明了?！?/p>

“我本來就聰明，只是不愛轉(zhuǎn)腦筋，剛才才沒想到?！瘪R小剛又得意起來。

正說著話，羅志林回來了。他一整天都在安平鎮(zhèn)上找爸爸，直到工廠都下班關(guān)門了才回來?？上б粺o所獲，他說的話看門人總是聽不懂，無法交流。他問來問去什么也問不到，只能在下班的時間盯著工人一個個看。

江小騰他們一看羅志林臉上的神情，就知道結(jié)果了。王如雪安慰他說：“沒事兒沒事兒，不灰心啊，明天繼續(xù)找，我們周六日還會來幫你找?！?/p>

羅志林點點頭，抹了下眼睛。

康子云說：“不哭，有我們呢?！?/p>

羅志林卻忍不住哭起來。他又有些難為情，哽咽著說著什么。

康子云解釋說：“他是說，他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哭?！?/p>

江小騰說：“我們知道你很堅強(qiáng)，一個人跑這么遠(yuǎn)找爸爸，我們誰也做不到的?！?/p>

因為還要趕回家寫作業(yè)，他們沒多耽擱，就告別了羅志林往回走?；氐郊依镞€是晚了，馬小剛和康子云的作業(yè)沒有寫完。

因為沒寫完作業(yè)，第二天下午，馬小剛和康子云都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面對班主任的質(zhì)問，兩個人只得交代了事情的原委。班主任聽后，立刻把江小騰和王如雪也叫到了辦公室。

班主任說：“好啊你們，這樣的事情為什么不向老師匯報？”

江小騰說：“最初馬小剛是提議把這件事告訴您，他說您能發(fā)動全班同學(xué)來幫助羅志林。可當(dāng)時我們在安平鎮(zhèn)那里，想著要是很快能找到，就不用興師動眾了?！?/p>

班主任說：“我要表揚馬小剛，他的思路是對的，有事情要先想到告訴老師，老師總比你們辦法多一些?！?/p>

馬小剛聽到老師表揚，忍不住傲嬌起來。

班主任又說：“可就你們那樣的找法，恐怕幾個月也找不到。你們知道安平鎮(zhèn)有多少個小工廠嗎？至少有七八百個呢，光是外地工人就有兩三萬。”

江小騰說：“那可怎么辦呀？要不就按馬小剛說的，您發(fā)動全班同學(xué)？”

“發(fā)動全班同學(xué)做好事，倒是行，不過我有更好的辦法?！卑嘀魅握f。

“什么辦法？”王如雪急切地問。

“發(fā)動全班同學(xué)的家長！”馬小剛的聰明勁兒上來了。

“也不錯！”班主任說，“不過我還有更好的辦法。”

“什么辦法？”這時，四個人一齊問。

班主任說：“我平時經(jīng)常告訴你們，離家在外面時，有了困難要找警察，你們怎么忘了？”

江小騰一聽著急了，說：“不，不能找警察！老師，羅志林不愿意找警察，見到警察就會逃跑。他怕警察把他送回家，他不愿意回家，他一定要找爸爸！”

班主任說：“警察也是幫他找爸爸呀?！?/p>

“找不到爸爸就會把他送回家了。”

“肯定能找到的呀！那些壞人，只要有一點兒蛛絲馬跡，警察就能抓到他，更別說到廠子里找一個有名有姓的工人。”班主任說。

江小騰說：“那萬一找不到呢？”

班主任說：“那你們想想，如果警察都找不到，羅志林自己能找到嗎？假設(shè)真的找不到，是不是必須把他送回家呀？找不到爸爸，他自己一個人這樣在外面長期流浪，多危險呀！而且他也不能上學(xué)了，那怎么行？”

班主任這么一說，江小騰他們明白了。對呀，是應(yīng)該找警察。

班主任說：“你們放心吧，事情很快就會解決，我給派出所的王所長打個電話。”

聽到班主任在電話里說的關(guān)于流浪小孩羅志林的事，王所長就跟班主任約好，放學(xué)后過來帶著江小騰他們?nèi)フ伊_志林。

放學(xué)了，王所長開著警車來到學(xué)校，帶上江小騰他們開向797區(qū)。幾個孩子第一次坐警車，覺得好威風(fēng)，好好玩兒。

今天他們來得晚，羅志林已經(jīng)回來了。大家進(jìn)去時，他正吃東西呢。

見到江小騰他們來了，羅志林高興地跳起來?？墒?，他馬上看見了后面跟著的王所長，驚慌失措地想逃跑?？墒菐讉€人已經(jīng)堵在門口，毫無出路，急得他語無倫次地大叫?？底釉期s緊說，羅志林說的是：“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王如雪安慰他說：“別怕別怕，警察叔叔是來幫你找爸爸的，不是要送你回家。”

康子云也說：“放心吧，不是來抓你的，是來幫你找爸爸的。”

江小騰說：“也許明天就能找到你爸爸了。”

馬小剛說：“也許今晚就能找到！”

羅志林終于平靜了一些，他偷偷望向王所長，見這個警察叔叔親切地微笑著，一點兒也不兇，也不像要抓他的樣子，就不那么怕了。

王所長蹲下來，扶著羅志林的肩膀，說：“小家伙，相信叔叔，我們一定能幫你找到爸爸?！?/p>

羅志林定定地望著王所長，眼睛里好像在說：“一定能找到爸爸嗎？”

“一定能找到，我們警察的本事可大了呢。聽說你有爸爸的電話號碼，告訴叔叔，叔叔先給你爸打電話?！蓖跛L似乎讀懂了羅志林的意思，補(bǔ)充道。

“他爸爸電話欠費停機(jī)了?！瘪R小剛說。

“你說一下號碼，咱們試試?！?/p>

羅志林說出一個號碼，康子云給翻譯出來。王所長在手機(jī)上記了一下，給所里的值班民警打了個電話說：“你從網(wǎng)上給這個號碼交20元話費?！?/p>

嘿，馬小剛拍了下腦門兒，和江小騰對視了一眼，他們怎么就沒想到這個辦法呢？

過一會兒話費交上了，王所長用手機(jī)再次撥過去，只聽到里面的聲音說：“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p>

幾個人都很失望，馬小剛說：“肯定是他爸爸知道欠費，就關(guān)機(jī)了。那就是說，不到他爸爸再去交電話費的時候，都不會開機(jī)了?？墒撬职忠裁磿r候才去交電話費呢？”

羅志林聽后說了幾句?？底釉品g說：“以前他爸爸電話也是經(jīng)常欠費停機(jī)，有時候要一兩個月才繳費?！?/p>

馬小剛說：“你爸爸也真是，一個人在外面，怎么能讓電話停機(jī)呢？”

羅志林不滿地看了馬小剛一眼，顯然他不愿意別人說他爸爸，所以說了一大串話替爸爸辯解?？底釉品g說：“他說了，是因為爸爸沒有錢繳費。爸爸打工的工廠是幾個月才開一次工資，除了付他的生活費，還要把錢寄給爺爺奶奶。爸爸自己身上留不了多少錢，花沒了就要等著發(fā)工資?！?/p>

王所長說：“不用擔(dān)心，我們有別的辦法幫他找爸爸?，F(xiàn)在咱們先回所里。”

江小騰說：“要去安平鎮(zhèn)找呀，怎么是回派出所？”

王所長笑了：“去安平鎮(zhèn)？現(xiàn)在工廠都下班了，難道挨家敲門找？放心吧，還有更好的辦法?！?/p>

王所長讓羅志林把他的東西都帶上，然后說：“有警察叔叔在，你就不用住在這里了?！?/p>

幾個孩子坐上警車，一起回到了派出所。

9 遠(yuǎn)方的來信

王所長看上去很平靜，其實心里很著急。他知道羅志林急著要找爸爸，也想到了羅志林的媽媽知道孩子丟了得多么著急，所以一刻也沒有耽擱，回到所里就拿起電話，給安平鎮(zhèn)派出所打了過去。

“周所長嗎？你好你好，對，我是老王，有點事。請協(xié)查你轄區(qū)的企業(yè)，找一個叫羅山柱的外地工人，他的小孩兒羅志林，過來找他了。對對，就在我所里呢。對對，現(xiàn)在，就現(xiàn)在，馬上給各個企業(yè)打電話排查，最好今天就找到?！?/p>

大家聽到電話那邊滿口答應(yīng)了。

馬小剛說：“哈哈，原來是這么找?。f(xié)查，協(xié)查，好像在抓壞蛋了?！?/p>

王如雪說：“別胡說，怎么是抓壞蛋呢！”

江小騰說：“警察的工作都是互相協(xié)作的，我還聽說過，為了一封信的投遞地址，好多個派出所協(xié)查呢?！?/p>

王所長呵呵笑著說：“對呀，所以沒有警察找不到的人，沒有警察辦不到的事。記住，以后有事情找警察！你看這件事，用你們的辦法，恐怕半年也找不到人，到了我這兒，一個小時搞定，咱們就等回話吧?，F(xiàn)在，你們要是不著急回家，我給你們個任務(wù)好嗎？”

馬小剛說：“我們不著急，我們愿意完成任務(wù)?！?/p>

王所長說：“那好，你們給羅志林洗個澡，他不能就這么臟著見爸爸吧。我再讓我愛人拿來幾件孩子小時候穿的衣服，給他換一換。那邊就是咱們派出所的淋浴間，你們現(xiàn)在去吧，里面什么都有?！?/p>

給羅志林洗澡的任務(wù)，只能江小騰和馬小剛?cè)ネ瓿闪恕Ｋ麄z帶著羅志林在淋浴間里連玩帶鬧的，把羅志林身上涂滿了沐浴液，弄得滿屋都是泡泡。二十分鐘后，羅志林露出了“本來面目”，干干凈凈的一個小學(xué)生。不一會兒，王所長的愛人也把衣服送來了。穿上了干凈衣服，羅志林眨巴著眼睛，露出了怯生生的可愛樣子。

一個小時之后，安平鎮(zhèn)派出所來電話了，卻是一個糟糕的消息——沒有找到羅山柱這個人。轄區(qū)內(nèi)的外地工人在派出所都有登記，有十幾個姓羅的，但是沒有叫羅山柱的。

放下電話，王所長臉色凝重，幾個孩子更是非常失落。

羅志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這里根本沒有這個人，還怎么找爸爸呀？

王所長問羅志林：“孩子，你確定你爸爸就在我們這里打工嗎？”

羅志林說了一串話?？底釉品g道：“他說就是安平，他記得清清楚楚，還在地圖上畫圈了呢！”

王所長說：“你把地圖拿過來我看看?！?/p>

羅志林從書包里拿出地圖給王所長。王所長看他圈的確實是安平鎮(zhèn)，地點對呀。

王所長思考著說：“也有可能，你爸爸換工作了，也許是去本縣別的鄉(xiāng)鎮(zhèn)打工了，也許就在縣城里呢。孩子，你先別著急，明天我發(fā)動全縣的派出所都來協(xié)查，一定幫你找到爸爸！”

馬小剛忽然說：“要是他爸爸換到別的縣去打工，那可就麻煩了?！?/p>

王如雪說：“你怎么烏鴉嘴，凈亂說！”

“別的縣？”王所長心里一動，沉吟一下，忽然一拍腦門，“我明白了！”

“所長叔叔您明白什么了？”江小騰問。幾個孩子都睜大了眼睛。

王所長說：“我分析，情況應(yīng)該是這樣的。來，你們看?！?/p>

王所長打開地圖，很快在上面找到了一個點。他用鉛筆在上面畫了個圈兒，用筆尖兒指著說：“你們看，這是什么？”

那是兩個字——安平。

“安平！怎么回事？”江小騰說，“我們的安平不是羅志林圈的那個嗎？是不是地圖搞錯了？”

“是呀，準(zhǔn)是地圖印錯了?！瘪R小剛說。

“不是地圖印錯了，是羅志林搞錯了。他的爸爸應(yīng)該是在這個安平打工，而不是在我們的安平?！蓖跛L指著他在地圖上圈出來的那個“安平”說。

“哇，難道還有一個安平嗎？”馬小剛說。

“是的。”王所長說，“但是那個安平縣，是縣級，離咱們這里有五百公里呢，而我們這里的是安平鎮(zhèn)。我想啊，羅志林爸爸肯定是在這個安平縣打工，羅志林記住了他爸爸在安平打工，就在地圖上找安平，卻找到了我們的安平鎮(zhèn)，用筆一圈，就到我們這里來找爸爸了?！?/p>

“是這么回事兒嗎？”幾個孩子轉(zhuǎn)頭去問羅志林。

羅志林愣了一會兒，也想明白了，他點了點頭。

馬小剛說：“他當(dāng)初肯定是在地圖上一看見安平兩個字就大喜過望，也沒多找找還有沒有重名的地方。他就知道爸爸在安平打工，哪知道地圖上還有兩個安平?！?/p>

羅志林很后悔自己當(dāng)初太粗心，眼淚又流了下來。

王所長說：“孩子，別哭。明天叔叔幫你去找爸爸?！?/p>

馬小剛問：“所長叔叔，要開著警車幫他去找嗎？”

王所長呵呵笑著逗他說：“也可以，還可以讓你們也跟著去?！?/p>

哇，幾個孩子興奮地跳了起來，開著警車跑幾百公里去那個安平縣幫著羅志林找爸爸，這太棒了！

可惜王所長又說：“不過嘛，還有更好的辦法！我們做什么事情，要學(xué)會思考。記住，以后別的事情，也是這樣的哦。”

“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馬小剛問。

江小騰說：“我知道了?！?/p>

王如雪說：“我也知道了?！?/p>

康子云問：“你們知道了什么？”

江小騰說：“協(xié)查！”

對呀，協(xié)查！這是更好的辦法。他們剛剛見識了協(xié)查的效率，大家的眼睛都亮了，羅志林更是充滿了期待。

凡事要學(xué)會思考，今天王所長給他們上了一課。

王所長笑著說：“對，協(xié)查。明天一早，我就向局長匯報請示，請求安平縣那邊協(xié)查。孩子們，放心吧，明天肯定會有結(jié)果！現(xiàn)在，該做的是另一件事，吃飯。忙了這么半天，咱們都還沒吃飯呢，我請大家去吃大排檔?！?/p>

哇，幾個孩子高興地跳起來。所長叔叔請吃飯，這是多么棒的事啊。

幾個孩子在大排檔又玩、又鬧、又吃，快樂極了。羅志林也暫時忘了找爸爸的事，王所長看著他，感到很是欣慰。

在大排檔吃完晚飯，王所長把江小騰幾個一一送回家，把羅志林帶回派出所和他住在一起。王所長說，在找到他的爸爸之前，所里的警察叔叔都是他的臨時監(jiān)護(hù)人。

第二天下午放學(xué)，江小騰他們來到派出所看羅志林。羅志林正在院里玩籃球呢，年輕的民警小張叔叔在教他投籃。

幾個孩子給羅志林帶來了禮物。江小騰帶來了魔方，馬小剛帶來了恐龍玩具，王如雪還是帶零食，康子云居然帶了兩個丑橘，這可是她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呀。

羅志林告訴他們，他的爸爸找到了。上午所長叔叔請示領(lǐng)導(dǎo)，請求安平縣那邊協(xié)查，下午就有消息傳了過來，那邊的警察叔叔找到了他的爸爸羅山柱。當(dāng)時，還讓爸爸和他通了電話，他和爸爸在電話里都哭了?，F(xiàn)在爸爸已經(jīng)動身，從那邊趕過來接他，明天就能到了。

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江小騰幾個為羅志林感到高興，他們自己心里也輕松了，好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確實，要是沒有他們的幫助，流浪小孩羅志林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爸爸呢。如果他一直不想找警察叔叔幫忙，也許會永遠(yuǎn)找不到爸爸。

江小騰說：“記住，有困難找警察！這就像你在荒野中發(fā)出的求救信號，警察看到一定會來救援?！?/p>

臨走，他們相約明天來給羅志林送別。

可是到了第二天下午，當(dāng)他們來到派出所的時候，羅志林已經(jīng)不在了。

王所長說羅志林爸爸是下午趕到的，辦完了手續(xù)，就匆匆地帶羅志林走了，已經(jīng)離開了兩個多小時。當(dāng)時，羅志林哭著說要等江小騰他們，但是羅志林爸爸急著趕火車，想早點回去掙錢，就趕緊走了。

王所長話剛說完，王如雪和康子云就抹開了眼淚。

馬小剛說：“他爸爸也真是的，就差兩個小時，就不能等等？還趕回去掙錢？就知道掙錢呀?！?/p>

王所長嘆了口氣說：“唉，你們還不知道生活的艱辛。好了，孩子們，別哭了，羅志林說他會給你們寫信的?！?/p>

幾個孩子點著頭：“我們等著他的信?！?/p>

王所長送他們出來的時候，加了一句，說：“你們給羅志林的玩具，他都帶走了，看得出來，他很珍惜。他玩的那個籃球，我也代表所里送給了他，他也很珍惜?！?/p>

與羅志林在一起的這幾天，王如雪還有了額外的收獲。經(jīng)過同意后，她給羅志林拍了好多照片，她把這些照片連同在797區(qū)工廠拍的照片一起交給媽媽，還給媽媽講述了流浪小孩羅志林的故事，以及幫助羅志林找爸爸的前前后后。

媽媽喜不自勝，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這是最好的素材！”

一個多月之后，有一天老師拿給江小騰他們一封信，信里這樣寫著：

子云姐姐、如雪姐姐、小騰哥哥、小剛哥哥：

你們好。

我找到爸爸了。

可是爸爸又把我送回了家里，爸爸沒法照顧我，我在爸爸那里也沒法上學(xué)?；氐郊依?，媽媽沒有打我，繼父也沒有打我。我們當(dāng)?shù)氐木焓迨逭依^父談話了，他不會再打我了。我也記住了：有困難找警察。

我很想念你們！

羅志林

幾個孩子在心里默默地說：我們也是，我們也很想念你！

半年以后，一幅以廢棄工廠破敗廠房為背景的油畫在一個大型畫展上展出，那是王如雪媽媽傾注半年精力創(chuàng)作的作品。

油畫名為《午餐》，畫面主體是幾個孩子的形象，主要人物是一個臟兮兮的流浪小孩，幾個郊游的小學(xué)生在和他分享美食，一縷橙色的陽光打在畫面上，讓人感到溫暖和充滿希望。

作品備受好評，獲得了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