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堪稱中國當(dāng)代“雙博”詩人:詩博,詩中的物博,二者存在著相互召喚的關(guān)系。首先是現(xiàn)實世界中的博物引發(fā)了他的博詩,同時這更應(yīng)歸功于他博大的寫作雄心,在詩中呈現(xiàn)出對稱于塵世萬物的博物世界。在其海量的物詩中,臧棣其實并不致力于把物作為細(xì)膩描繪的客觀對象,也不把物作為自己隨意的情感投射對象,而是把物視為另一種相對獨立的主體,作者以此建立了與萬物的主體間性的關(guān)系,可以說臧棣詩中的物是他的親友,是交往的對象,這種與物交往的態(tài)度促成了其博物敘述手法,不是繪物,也不是詠物,而是敘述與物的交往,萬物如兄弟,皆是詩人交往的對象,并在與物的頻繁交往中達成相識與情誼,所謂“來自草木的深情”強調(diào)的并非“我”對草木的深情,而是草木對“我”的深情,因為“我”在與草木等物的交往中形成了有情有義的雙向關(guān)系。
《來自草木的深情》中寫到的物包括植物(瑞香、白芷、狂花、山桃花、冬葵)、動物(黑領(lǐng)椋鳥)、靜物(石榴石、花粉、土豆湯)、事物(“如何想象心靈深處”)、抽象物(黃昏學(xué)、咬合力)等,無論是具體之物還是抽象事物,在這些詩中,詩人往往對物以“你”相稱,或以“你”自指,有時還用“我們”把物與自己合為一體,敘述自己與物物種不同而物性相同,心性相通:“但愿叫你親愛的伙伴時,你已夢見我比水仙更脫穎”,在此處別致的敘述中,“你親愛的伙伴”分明就是“我”。
在《來自草木的深情》這組詩中,只有《山桃花的邀請》題目中未直接出現(xiàn)“簡史”字樣,其他詩都明顯屬于“簡史”系列詩,可以說是臧棣寫的“物的史記”,是詩人為物立傳的作品。與“入門”系列詩相比,“簡史”系列詩顯得更深入;和“叢書”系列詩相比,“簡史”系列詩更注重剪裁,只選緊要的敘述,更凝練,也更契合詩的精神。
臧棣以一己之力呈現(xiàn)出一個如此豐富的物世界,這在中外詩歌史上可能都是罕見的。在某種程度上,臧棣的詩歌更新了“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的“詩經(jīng)”傳統(tǒng),尤其是他視萬物為主體的態(tài)度以及由此創(chuàng)造的敘物手法堪稱突出的詩藝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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