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互聯網社交媒體的出現為人們建構理想的審美價值觀提供了技術支持。在多種因素的影響下,容貌焦慮的入侵及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偏向問題值得關注。從身體社會學的角度出發(fā),在深入分析社交媒體時代的審美價值觀賦權的基礎上,容貌焦慮的量化審美體系逐漸明朗。引入馬克思女性主義的視角,通過對社交媒體凝視下的審美價值觀進行解構與重構,后女性主義話語背后所內含的不平等性被聚焦,審美價值觀的真正賦權指日可待。
關鍵詞:審美價值觀;馬克思女性主義;容貌焦慮
中圖分類號:D9"""""文獻標識碼: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4.18.063
如今各大社交媒體平臺不斷輸出同質化嚴重的容貌至上觀念,對公眾尤其是青年女性的影響愈發(fā)明顯。審美價值觀的框架化使美失去了其多元性,群體性的身體形象禁錮了美的自由性,使容貌焦慮現象屢見不鮮。容貌焦慮作為網紅經濟時代的產物,與社交媒體的發(fā)展密不可分。在社交媒體清楚的放大鏡下,“芭比眼”“蜜桃臀”“螞蟻腰”等關于女性美好容貌特征的網絡熱詞受到現實生活中大量女性的熱烈追捧與效仿。"“白、幼、瘦”的片面審美觀仿佛成為社交媒體時代的正義。
1"容貌焦慮的入侵:人工智能凝視下的審美價值觀賦權
人工智能在越來越多地參與對人類的輔助決策下,人臉分析算法的量化審美價值觀折射出有待實證研究的倫理審視。
1.1"顏值至上的迷思
社交媒體作為人們理想容貌的有力宣傳工具,推動了社會文化的進一步發(fā)展,身體在其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梅洛·龐蒂認為,身體是我們能夠觀看世界的立足點。鮑德里亞認為,個體在消費社會里首先學會的是如何討好自己,身體是舞臺的中心。漢斯·薩克塞指出,技術的發(fā)展推動了身體的進一步傳播,因為技術能夠以其時效性增強感覺與行為的范圍。
在身體社會學的理論體系中,作為聯結個體與社會中介的身體的關鍵之處是規(guī)訓,這也表征了身體的社會實踐性。在??驴磥?,權利的運作過程貫穿對身體的宰制過程,消費社會里女性身體異化的顯著一目了然。在身體的消費實踐歷程里,身體被凝視、被分層化與被指標化都難逃社會權力網絡的規(guī)訓。伴隨著互聯網的繁榮發(fā)展,社交媒體的使用頻率與容貌焦慮的程度形成正相關的直線研究逐漸得到了證實。個別群體構建出的理想容貌審美標準經由社交媒體傳播后,被其他群體所認知進而產生認同,內化為一種大眾的審美價值觀。社會的審美價值規(guī)訓會對社會個體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面容姣好的人在社會中受到優(yōu)待的事實使得人們一度將自身置于機器的審美監(jiān)獄下,無一例外推崇“顏值即正義”。
1.2"身體化表演的狂歡
容貌焦慮是身體社會化發(fā)展的結果。社交媒體為人們提供了一個自由展示自我與進行社交的平臺。越來越多人在網上曬出自己精心修飾的“美照”,只為了展示出他人眼中最美的自己。容貌出眾者的照片得到大量的點贊、評論與轉發(fā),表征了容貌作為社交硬通貨的社會屬性。然而,當一個人的容貌在現實中已然固定時,通過外界的干涉手段進行改變便成為部分人群的選擇。以形形色色的美圖軟件為例,通過技術手段修飾令人不滿意的容貌是一種帶有補償性的選擇。通過社交媒體與美圖軟件搭建出來的美麗擬態(tài)環(huán)境建構出了理想自我的狀態(tài),然而這并非客觀環(huán)境的再現。一旦人們將目光再次轉移到現實中的容貌,便會將之與在社交平臺發(fā)布的照片相較,進而產生容貌焦慮心理。
1.3"符號景觀的幻境
在社交媒體時代,每個人都具有融入自己行為體系的符號,自我表演在符號盛景中無處不在。人們憑借社交媒體構建出以自我為中心的點狀網絡,通過竭盡全力地自我展演,每個人都建構出了活躍于社交媒體里的理想角色形象。美國社會學學者戈夫曼認為,在戲劇表演的理論體系中,前臺與后臺分別映照著人們?yōu)榱藵M足觀眾期待的虛擬自我與絕不能示人的真實自我。而隨著網紅經濟的大肆發(fā)展,審美價值標準也日益向符號化靠攏。一旦女性的顏值游離于社會大眾審美之外,她就會失去被符號賦予的紅利。人工智能算法驅使下的美顏軟件、整容醫(yī)院里的單一標準以及選秀中的流水線面孔都暗中表征了女性的身體被賦予的符號性。各種社交媒體里對于高顏值形象、“化妝換頭術”的極力吹捧都在有意無意地制造容貌焦慮的氛圍。在人們恐懼被社會排擠的心理下,個體向主流審美觀的靠近使符號景觀愈演愈烈。
2"容貌焦慮的意識形態(tài)偏向:人工智能算法的審美價值觀規(guī)訓
作為一種價值判斷的審美并非獨立于社會的價值觀體系,在其建構的過程中往往伴隨著某種意識形態(tài)的偏向。人工智能美顏算法的自動化提升與將美麗視為商業(yè)資本的互聯網的不謀而合彰顯了網紅經濟的方興未艾。容貌焦慮入侵的背后折射了人們身份歸屬感與社會價值的迷失。
2.1"同質化
社交媒體所塑造的審美價值觀通常與社會屬性難逃干系。對于特定審美觀的推崇并非僅僅出自獨特的視覺偏好,而是扎根于深厚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根據美顏算法對人們現實容貌的微調便可得知某些審美觀正在全球范圍內體現出主導性。對白色膚色的偏好也許受到了西方中心主義者所推崇的西方中心思想的影響,美顏軟件里的“美白”濾鏡正以一種新奇的數字方式被控訴涉嫌種族歧視,“瘦臉與尖臉”濾鏡也暗示了對于瘦弱美的向往與某種較高的社會地位的特質相關聯,幼態(tài)的審美試圖將年齡歧視合法化,體現了人們不愿直面衰老的恐懼?!鞍住⒂?、瘦”的同質化審美規(guī)訓機制通過內部的真實自我與外部的虛擬自我共同作用,使身體越來越受制于消費社會的操縱之中。
2.2"去人格化
近年社交媒體平臺推出的“網紅”經歷了由現象到經濟產品再到大眾行為邏輯的轉變。美顏生產數字邏輯的可復制化使得網紅意識形態(tài)與美顏算法造成了雙重困境:一方面人工智能美顏算法通過精細化的修飾,幫助用戶拍攝出更為符合網紅風格的照片。這種虛擬整形使其他用戶紛紛效仿,淪為了助紂為虐的數字幫兇,標準化的審美價值體系及其意識形態(tài)的地位越發(fā)穩(wěn)固。另一方面,眾多美顏軟件在美麗賽道上不斷內卷,為了更高的產品辨識度不惜在參數設定方面愈發(fā)激進,導致單一審美的螺旋式強化。各大美顏軟件宣傳的流水線網紅審美不斷擠壓并入侵私人領域,要求女性通過不斷“修補”成為完美女性。此外,在消費社會中,特定的女性形象在廣告、小說、影視劇中廣為流傳,主宰了女性原本的身體。這種基于社會語境下的審美文化制造給個體的焦慮不僅是使其在追隨固化審美標準的過程中失去其原本的人格,也使其在不斷推翻自己原先審美的過程中構建一套社會化審美的“理想美”標準。
2.3"異化
“理想美”的審美價值觀在公眾中逐漸內化后,社交媒體營造了絕佳社會比較場域。社會比較理論在對人的自我評價機制作出闡釋的同時,認為個人評價自己能力和觀念的內驅力能夠為個人行為在一定程度上指明方向。社交媒體平臺的交互屬性使用戶展示出個體的身體形象,更多用戶的比較欲望一覽無余。當社群中自發(fā)、無意識的身體形象比較發(fā)生時,青年女性容易被“理想美”的審美價值觀禁錮,從而產生容貌焦慮。社交媒體時代顏值至上的狂熱氛圍使公眾對容貌的評判標準越發(fā)同質化,也使個體難以與自己的身體形象和解。扎根于人際交往中的審美價值觀引發(fā)了隱形比較,不同個體認為他人的外貌更加理想化,從而進一步引發(fā)焦慮感。對自身身體的具體部分的不滿也可能會誘發(fā)消極情緒。社交媒體平臺的用戶逐漸迷失在消費主義的鎖魂陣里,容貌焦慮的社會氛圍無限制地擴大。身體美被設定為一種權力,消費則成為一種嘉獎,女性與美麗的掛鉤使社會在異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3"對抗容貌焦慮的解構與重構:審視與實踐
人們追求美的愿望無可厚非,而過于追求美甚至導致審美價值觀的異化是不可取的。身體不應當被簡單物化,置于全景監(jiān)控社會下,也不應當過分吹捧顏值至上的價值觀。
3.1"規(guī)訓他人凝視視角下的審美價值機制
青年女性的容貌焦慮是包含親密關系與社會認同的雙重關系基礎之上群體凝視的后果。這種凝視不僅是男性群體對女性群體的凝視,更暗含了女性群體對自身的凝視。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對女性觀作出闡釋時,認為作為親密關系的兩性關系極具情感性,正是情感性使兩性關系在平衡、中和與和諧的氛圍中解決社會性矛盾。馬克思和恩格斯筆下的兩性關系是建立在個體本位論基礎之上的,即主張個體的類化、個體的人化。讓女性擁有自由全面發(fā)展的權利,成為真正意義上“現實的人”,關鍵是切斷與原先狹隘人群的聯系,超越原有的自然需要,發(fā)展出嶄新的歷史需要。在現代社會的審美規(guī)訓語境下,女性將自己身體不斷投入社會化運作里,對自己的身體進行再造,回歸自我認同便遙遙無期。對權力運作過程的強力規(guī)訓是不容忽視的。
3.2"摒棄單一審美制的身體消費體系
在“顏值即正義”的社交媒體時代,量化的審美價值標準強行綁架了大眾的美學品鑒。在微博、小紅書、抖音、快手等APP上隨處可見的高顏值與好身材向大眾展示著社會流水線般的審美標準。社會對女性不加掩飾的客體化實質上加劇了女性對自身認知的焦慮。對于女性的客體化,即身體的消費化在一定程度上使消費文化中的女性身體更具備所謂的女性氛圍感與氣質,但是歸根結底是對于社會文化環(huán)境的妥協(xié)。人們應當破除審美拜物教,明晰以符號的形式掩蓋人與人社會關系的實質。以多元、辯證的眼光看待萬物,面對社交媒體時代鋪天蓋地的高顏值花海,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摒棄“三觀跟著五官走”的不良心態(tài)。
3.3"正本清源式樹立“自然美”信念
在網紅經濟的捆綁與人工智能美顏算法的助推下,膚白貌美成為單一的審美框架,自然美游離在主流審美框架之外。容貌與身材自由藍圖的擘畫亟須我們樹立自然美的信念,認可自我,實現女性生命價值與社會價值的契合。在樹立自然美的信念層面上,應當勇敢直面單一審美價值觀的源頭,號召女性接納不夠完美的自我。在女性賦權的廣告中,迎難而上的女性、受挫成長的女性、與自我和解的女性無一不彰顯了自信的策略之光。不僅需要從個體層面加強對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服務,培養(yǎng)其自尊、自信、自愛的心態(tài),在社會層面也要培育開放包容的審美文化氛圍,抑制身體消費文化對于女性身心的腐蝕。
4"結語
在消費主義文化的浸淫下,網紅意識形態(tài)的應運而生形成了販賣“理想美”審美價值觀的場域。社交媒體為大眾打開展示自我的平臺的“假賦權”折射出了“真規(guī)訓”:在顏值至上的迷思中,人們以身體化的表演狂歡為名,陷入符號景觀的幻境中。作為網紅經濟的數字幫兇——人工智能美顏算法,以其同質化、去人格化的審美價值觀勾畫出甘愿接受社會規(guī)訓的異化女性形象。隨著馬克思主義女性思潮的不斷擴大,創(chuàng)造新女性這一時代課題的重要性與緊迫性不言而喻。摒棄消費文化中的扁平化、符號化女性形象,打破人工智能審美監(jiān)獄,構建更加有利于女性自由全面發(fā)展的社會生態(tài)成為打破“假賦權”與“真規(guī)訓”的靈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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