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在中華文化中象征力量與勇氣,其形象被廣泛應用于黃河中下游地區(qū)的民俗玩具中,成為這一地區(qū)獨具特色的文化符號。這些民俗玩具作為黃河中下游地區(qū)民俗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豐富的文化符號和深厚的歷史積淀。它們既是孩童玩耍之物,更是家庭安樂與祈福求吉心愿的象征。本文通過對不同材料虎形玩具的分析,歸納總結其造型、色彩、紋樣等藝術特征。
虎的傳統(tǒng)象征意義
驅邪與平安
在民間信仰中,虎被視為力量與正義的化身,具有巨大的威懾力和保護作用,能驅避兇邪,消弭災禍?!抖Y記》提到“迎虎,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這句話表明古人通過祭虎的方式表達對自然力量的敬畏和感恩,彰顯了虎在古代社會中的崇高地位;《風俗通義》中記載:“虎者,陽物,百獸之長也,能執(zhí)搏挫銳,噬食鬼魅。”這進一步強調(diào)了虎作為“陽物”的特性;在“虎食五毒圖”中,描繪的是虎捕食5種毒蟲的場景,意在驅除一切邪惡與不祥,象征著陽剛之力與驅災辟邪的強大震懾力,也被賦予了平安吉祥的寓意。
權力與威猛
老百姓在描述老虎時往往將焦點集中于其壯碩的身軀、發(fā)達的四肢與鋒利的獠牙和爪子,借此表現(xiàn)出老虎的威猛力量。在先秦時期,老虎形象便象征著權力與勇猛,虎符是以老虎形象為原型的權力象征物?;⒎ǔS苫实垲C發(fā),用以調(diào)兵遣將,持有虎符者擁有統(tǒng)率軍隊的權力?;⒎捎美匣⒌脑煨筒椧糟懳模徽撌桥糠€是立姿,其外輪廓都圓潤流暢,以此來彰顯老虎的威武之力。
虎還被作為形容詞形容那些英勇無畏、戰(zhàn)功卓著的英雄人物。如代表勇猛和果敢的“虎將”一詞,便是形容在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出突出的領導才能和卓越的指揮能力的將領們,無論是在團隊中還是在危難時刻,虎將總能扛起重任,轉危為安。
健康與生命力的象征
老百姓總愛用 “虎頭虎腦 ”來形容強壯憨厚、精力充沛的孩子,這一詞語不僅贊美了孩子圓潤可愛的外表,更表達了對他們長大后能像小老虎一樣堅強有朝氣的期盼。這種對健康與生命力的祝愿不僅體現(xiàn)在日常言語中,在平時的穿著打扮中也有所表現(xiàn)。許多父母和長輩都會親手縫制虎頭鞋和虎頭帽,希望鞋帽上的老虎圖案能讓孩子在虎的庇佑下健康無憂地長大。由此可見,虎形象及其吉祥寓意在民間廣為流傳,虎成為孩子成長道路上的保護神。
不同材質(zhì)虎玩具的
形象表現(xiàn)
泥塑虎
在黃河中下游的泥塑虎玩具中,山東高密的泥叫虎、河南的草帽虎泥泥狗,陜西鳳翔的泥塑掛虎、泥塑坐虎最具代表性。它們各具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文化內(nèi)涵,既是兒童玩具,又承載了豐富的民俗意象。
山東高密的泥叫虎以溫和可愛的形象成為齊魯?shù)貐^(qū)極具地方特色的民俗玩具。泥叫虎整體造型質(zhì)樸簡潔,色彩明麗,渾然一體,傳達出濃厚的民俗風情和純真的兒童氣息。為了迎合兒童的審美,泥叫虎在造型設計上非??季浚貉劬A潤飽滿,嘴巴咧得大大的,仿佛在大笑,四肢粗短均勻,尾巴短而圓滑,顯得憨態(tài)可掬。泥叫虎的造型設計弱化了老虎兇猛的特點,塑造成了一種端正而可愛,且更加適合孩子審美喜好的形象,給人以親近之感。泥叫虎身上裝飾的圖案,如牡丹、梅花等吉祥花卉,寓意富貴長壽,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祝愿。
草帽虎泥泥狗是河南泥泥狗中的代表性作品,其形象來源于伏羲和女媧成婚的傳說。相傳女媧為遮羞戴上草帽,伏羲則化作虎與女媧結合。這種獨特的形象反映出生殖崇拜的文化內(nèi)涵,象征著陰陽調(diào)和,并隱喻了生命的交替與生生不息。草帽虎泥泥狗在藝術表現(xiàn)上,融入了粗獷的線條和夸張的形態(tài),草帽的造型也讓它更具特色,生動地體現(xiàn)了生命的張力和對自然的崇敬。它不僅是一種兒童玩具,更是一種精神象征。
陜西鳳翔泥塑中以老虎為形象表現(xiàn)的玩具主要有泥掛虎和泥坐虎。泥掛虎的雙眼被設計成同心圓狀,雙眉為兩條對稱的魚形,虎頭中央“王”字別具巧思地以牡丹花替代,牡丹象征富貴,寓意吉祥如意,顯示出老虎不僅是威嚴的保護神,更是富貴的象征。此外,鼻子上插著3根火紅的辣椒,賦予老虎以威風與活力。泥坐虎夸張概括,尤以頭部最具特色:耳朵放大,占據(jù)整個頭部的三分之二,借此顯示其威嚴;五官與掛虎相似,整體造型呈前腿站立后腿坐的姿態(tài)。泥坐虎身上的裝飾頗具深意,以五谷、花草、蔬果等圖案作為點綴,表達了自然界的生生不息、四季輪回與豐收的愿景。
布藝虎
一提到布料制作的虎形玩具,首先想到的當屬布老虎。黃河中下游地區(qū)是布老虎的繁盛地,這里的布老虎制作歷史悠久,技藝精湛,廣泛流行于陜西、山西、河南、山東等地,各地的布老虎既各具特色,又有許多共通之處。布老虎通常采用簡練的造型,頭大身小的設計,注重夸張和幾何化的五官,極具辨識度。常見的設計元素包括圓形或葉形的眼睛、三角形的鼻子、云形或柳葉形的眉毛。耳朵相較于真實老虎也被放大,整體造型圓潤可愛,憨態(tài)可掬,重在傳達虎的神韻而不拘泥于真實形態(tài)。
陜西布老虎尤為注重裝飾性,常見的圖案是象征驅邪避禍的“五毒”紋飾,五毒指蟾蜍、蛇、蜈蚣、蝎子和壁虎,這5樣是民間傳說中劇毒的生物,會給人帶來病痛和霉運,在布老虎上繡此圖案,以達到人們防病祛邪的愿景。陜西布老虎的鼻子設計尤為獨特,通常拉長且凸顯,帶有濃厚的裝飾意味。這種長鼻造型受到青銅器饕餮紋中額鼻間飾紋的影響,“通天柱”的設計意指連接天地,寄托了古人對天地交匯、福祉長存的向往。
山西布老虎則以黎侯虎為代表,這種布老虎在民間具有賜福、鎮(zhèn)宅、生財?shù)奈幕x。黎侯虎造型威武,頭微微昂起,上窄下寬,面部表情威嚴,四肢外撇,呈扎根大地昂首挺胸的姿態(tài),象征力量和堅定。黎侯虎通常雌雄成對,通過背部不同的波浪紋來區(qū)分雌雄,體現(xiàn)了山西民間對陰陽和諧、繁衍興旺的追求。這種配對的布老虎被認為能保護家宅,賦予家庭興旺和吉祥的祝福。
河南布老虎造型更加簡約,小巧而飽滿,尤其是四肢比其他地區(qū)的布老虎更加短小,顯得敦實可愛。五官面積縮小,尾巴也在老虎原有的基礎上縮短,向上翹起,仿佛充滿了活力與生氣。河南布老虎的設計樸實無華,但極具民間美學風格,整體顯得平易近人,符合當?shù)厝藢】岛土α康拿篮闷谕?/p>
山東布老虎在造型上講究簡潔與夸張,突出頭大、眼大、嘴大、身小的特征。其頭部設計尤為精細,頭部占據(jù)整體較大比例,突出表現(xiàn)五官:眼睛形狀多樣,包括圓形、水滴形等,充滿神采。嘴部設計上,采用了夸張手法,虎牙外露長胡須、嘴角上揚,仿佛咧嘴微笑,增添了一絲親切的趣味,使得這一地區(qū)的老虎形象既生動又富有親和力,展現(xiàn)了山東質(zhì)樸豪爽的氣息。
木藝虎
山東郯城木旋玩具中的虎頭棒槌是以木材為主要材料的虎形玩具。對“虎”形象的刻畫既簡練又精準?;⒀鄄糠衷O計成大而上挑的水滴狀,這種獨特的造型不僅讓虎頭棒槌顯得威風凜凜,也增強了整體的視覺沖擊力。眼睛下方,嘴巴由兩條相對的弧線圍成,形成一個閉合的形狀,嘴巴上再畫上鋸齒狀的獠牙,展現(xiàn)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沿著眼睛部位還用隨意的筆觸勾勒出鼻形,盡顯自然。郯城虎頭棒槌的刻畫手法通過簡化與夸張,將老虎的精髓準確表達出來,讓人感受到其中的威猛力量。
民俗玩具中虎形象的
藝術特征
夸張的造型設計
黃河中下游地區(qū)虎形玩具在造型上將表現(xiàn)的重點放在老虎的頭部和五官,采用頭大、眼大、嘴大夸張的設計比例,使得老虎威猛的形象變得親切、可愛而富有童趣。五官采用幾何化的方式處理,利用簡單的幾何形狀來表現(xiàn)眼睛、鼻子和嘴巴,賦予虎形玩具一種質(zhì)樸的美感。整體外形的輪廓流暢、簡潔,力求一氣呵成。無論是整體造型、五官分布還是紋樣裝飾皆采用左右對稱的構圖手法,使玩具飽滿而生動??鋸埖奈骞俸蜕鷦拥谋砬橘x予玩具豐富的情感表現(xiàn),這樣的形象顯得親近、有趣,有助于激發(fā)孩童的好奇心和想象力,增強他們與傳統(tǒng)文化的情感聯(lián)系。
色彩的大膽運用
黃河中下游地區(qū)虎形玩具作為反映老百姓民俗審美的載體,在色彩上也格外強調(diào)其內(nèi)涵?;⑿瓮婢叩纳蔬x擇嚴格遵循五行色的傳統(tǒng)色彩體系。五行色衍生自五行學說,五行(木、火、土、金、水)與5種基本顏色相對應,分別是青、赤、黃、白、黑。五行色的應用不僅是簡單的色彩搭配,還與陰陽觀有著玄妙的聯(lián)系,因此虎形玩具作品中經(jīng)??梢钥吹郊t與綠、黃與紫等互補色的大面積應用,展現(xiàn)出陰陽互補的和諧美學。這些色彩吉祥明朗,對比強烈,不僅增強了玩具的視覺沖擊力,更傳達了家長們對孩子平安吉祥、勇敢無畏的祝愿。對于兒童而言,這樣的顏色吸引眼球,符合他們對鮮艷色彩的喜好,同時通過日常的接觸使他們從小感悟民間藝術中色彩美學的精華。
紋樣的象征意義
黃河中下游地區(qū)虎形玩具的裝飾性強,在保證造型和色彩的基礎設計上,往往裝飾具有象征意義的紋樣,如植物紋、幾何紋、吉祥圖案等,以此來增強玩具的裝飾效果和文化內(nèi)涵。如泥坐虎上裝飾的牡丹花紋象征富貴吉祥;布老虎上裝飾的云紋或柳葉紋代表長壽與健康;簡潔且節(jié)奏感強的幾何紋樣則更加普遍,體現(xiàn)出民間對和諧、安寧生活的向往。這些紋樣傳達了人們對孩子的美好祝福,寄托了祈求孩子平安、健康長大的愿望。在孩童玩樂的過程中,他們可以潛移默化地感知這些裝飾圖案蘊含的文化信息,并逐步理解其中的美好寓意。
虎形玩具是黃河中下游地區(qū)民俗藝術的瑰寶,不僅融入了當?shù)孛癖姷娜粘I?,而且在歷史長河中積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蘊。這些虎形玩具既體現(xiàn)了當?shù)氐拿袼罪L情,又融入了樸素的美學觀念,培養(yǎng)了當?shù)孛癖妼ζ湮幕z產(chǎn)的歸屬感和認同感?;⑿瓮婢咭云湓煨酮毺亍⑸术r艷、圖案細膩的特點,展示了該地區(qū)文化的多樣性。在全球化進程加速推進的今天,傳承這類民俗玩具不僅是對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更是對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信仰與觀念的延續(xù)和鞏固。
(作者單位" 青島大學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