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巴尼斯政府上臺后,在受到美國“印太戰(zhàn)略”和澳大利亞國內政治生態(tài)等的影響,短期內不太可能從根本上改變其前任莫里森政府的對華政策,而是需要在同中國接觸的同時,又要對盟國和國內公眾塑造出對華“強硬”的形象。阿巴尼斯曾表示,澳大利亞同中國的關系仍將“艱難”,并聲稱澳大利亞應該始終堅持自己的價值觀。
澳大利亞地處南太平洋與印度洋之間,四面環(huán)海,周邊并無重大安全威脅。然而,近來隨著國際格局與地區(qū)形勢的變化,澳大利亞認為其面臨的戰(zhàn)略環(huán)境發(fā)生了深刻演變,這導致澳大利亞的戰(zhàn)略思維也發(fā)生了明顯的改變。澳大利亞認為,中美關系的變化,印太地區(qū)成為大國競爭的中心,這些都對澳大利亞造成很大的戰(zhàn)略壓力,也是使其采取“疑懼防范”對華政策的主要因素。
中美關系的巨變。對澳大利亞而言,中美力量對比的變化影響深遠。美國是澳大利亞最重要的軍事盟友,兩國關系有著深厚的基礎;中國是澳大利亞最重要的貿易伙伴,對澳大利亞的經濟增長意義重大。過去,在中美關系整體較為穩(wěn)定的情況下,澳大利亞還能夠在中美之間保持一定的“平衡”,在這種“平衡”局面下,澳大利亞既享受了美國的安全保護,又充分利用了中國的發(fā)展機遇。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中美關系穩(wěn)定、澳大利亞不需要在中美之間“選邊站”的基礎上。然而,隨著美國“印太戰(zhàn)略”的不斷深化,競爭和遏制成為美政府對華思維的核心概念、對華政策的根本原則以及處理對華關系的基調?;诿绹椭袊鴮Π拇罄麃喌闹匾饬x,中美關系的變化自然會對澳大利亞的對華戰(zhàn)略判斷和走向產生重要影響。在國際與地區(qū)秩序深刻演變、中美戰(zhàn)略競爭日趨激烈的背景下,作為美國的盟友,澳大利亞難以在中美之間做到“不選邊,不站隊”。在美澳同盟框架下,兩國在情報、軍事和安全領域合作密切。拜登政府上臺后,美國明確將中國視為戰(zhàn)略競爭對手,并不惜采取各種措施加以打擊。美國對華政策的重大轉向,也促使澳大利亞重新評估對華政策,服從于美國對華政策的需要。更重要的是,美國對華冷戰(zhàn)思維深刻地影響了澳大利亞戰(zhàn)略和外交領域的決策者。事實上,澳大利亞的對華政策表明,澳大利亞將繼續(xù)追隨美國,充當亞太“副警長(代理警長)”,支持、配合美國的印太戰(zhàn)略部署。
澳大利亞對地區(qū)戰(zhàn)略認知的變化。作為“印太”概念的積極倡導者之一,“印太”已經取代“亞太”成為澳大利亞看待地緣政治的新框架。雖然澳大利亞的地理位置優(yōu)勢在“印太”框架下更加凸顯,但其對安全的焦慮并沒有得到緩解。相反,澳大利亞對印太地區(qū)當前形勢的判斷十分悲觀。澳大利亞官方曾多次表示,印太是戰(zhàn)略競爭的中心,在印太地區(qū),“領土爭端導致的緊張局勢正在加劇,軍事現代化速度前所未有,民主國家面臨來自外國干涉的新威脅,虛假信息被用于操縱自由社會,既有貿易規(guī)則無法應對新挑戰(zhàn),經濟脅迫日益成為一種工具”。不得不承認,印太地區(qū)被澳大利亞視為影響其安全與繁榮的核心區(qū)域,對印太形勢的悲觀判斷以及對美國的盲目“追隨”,促使澳大利亞政府采取“疑懼防范”的對華政策,這在澳大利亞《2020國防戰(zhàn)略更新》中得以體現?!?020國防戰(zhàn)略更新》的出臺進一步證明了印太地區(qū)已經成為澳大利亞政府的優(yōu)先戰(zhàn)略關注空間,“中國積極尋求擴大其在印太地區(qū)的影響力”也已經成為澳大利亞政府特別關注的問題。對此,為了加強防范和應對“中國威脅”,澳大利亞政府與美英共同組建了“三國聯盟”(AUKUS),這為加強美英澳三國軍方之間的信息、情報共享和互操性鋪平道路,意味著澳大利亞將從無核國家轉變?yōu)橐粋€擁核國家。同時,AUKUS也是整個印太地區(qū)在冷戰(zhàn)結束后唯一一個新建的多邊軍事聯盟,其針對中國的對抗性質不言而喻,這勢必讓印太地區(qū)的安全形勢面臨更多的不確定性。
黨派斗爭是影響澳大利亞對華政策的一個重要因素,從傳統上來說,自由黨和國家黨在對華政策上偏于保守,意識形態(tài)色彩濃厚;而工黨則相對務實,傾向于國際自由主義,主張發(fā)展同亞洲和印度洋各國家關系,加強在印太地區(qū)內的多邊合作,立足在國際和地區(qū)機制內發(fā)展廣泛的經濟貿易促進澳大利亞的繁榮。當前,雖然工黨聯盟執(zhí)政,但近年來“中國威脅論”在澳大利亞國內甚囂塵上,即便是對華務實的政治人物在對華表態(tài)時也格外謹慎,懼怕被對手貼上“親中”標簽,遭到政治清算。
在澳大利亞議會,鷹派議員還組成了一個名為“金剛狼(The"Wolverines)”的反華議員小團體,這些議員跨黨派,既有自由黨-國家黨聯盟議員,也有工黨議員,雖然人數不多,但噪音很大。他們?yōu)榱顺蔀閷θA強硬政策的代言人,不惜歪曲事實,賺取個人政治資本。此外,這些議員還加入“對華政策跨國議會聯盟”,聯合歐美日的議員和政客,宣稱要共同協調對華政策。
澳大利亞輿論界對華存在嚴重偏見,也對澳大利亞政府改善對華關系形成制約。近年來,澳大利亞媒體成為澳中關系惡化的重要推力,反華意識形態(tài)宣傳成為其主要任務。通常做法是,澳大利亞情報和安全機構在涉華問題上“透露”所謂的內幕信息,澳大利亞媒體假借智庫專家和評論人之口,利用所謂內幕消息大肆“炒作”相關議題,放大社會效應,然后議會進行“辯論”,推進相關法案立法。政府在輿論“壓力”下,制定強硬對華政策。各個部門環(huán)環(huán)相扣,澳大利亞情報安全機關是始作俑者,媒體起著發(fā)動機的作用,一些智庫充當催化劑。
但是,澳大利亞在對華問題上也存在一些理智的聲音,有識之士批評一些人的對華成見和無知。澳大利亞前總理基廷公開指責澳大利亞安全情報局和澳大利亞秘密情報局等安全機構操縱對華政策。近來,有報道揭露澳大利亞戰(zhàn)略政策研究所在澳中關系惡化過程中所扮演的不光彩角色。該機構長期接受來自美政府和軍火商的經費支持,炮制各種反華報告。澳大利亞一些媒體“捕風捉影”的報道也遭到批評。比如,制造諸如“王立強事件”這樣的假新聞,嚴重誤導了澳大利亞國內輿論。澳大利亞研究院國際與安全事務項目主任艾倫·貝姆表示,澳中兩國關系之所以會出現目前這一局面,源于澳大利亞對中國歷史和文化的無知。在貝姆看來,中國是澳大利亞絕對不能忽視的國家,澳大利亞必須摒棄當前錯誤外交手段,不要繼續(xù)跟在美國后面照搬他們的對華政策。
無論是工黨,還是自由黨-國家黨,澳大利亞兩黨對華政策確實會有不同,但謀求實現國家戰(zhàn)略目標、立足國家利益的出發(fā)點是根本一致的,對華政策的基調將仍是“接觸”和“制衡”。
澳大利亞地處亞太和印度洋地區(qū),是南太平洋地區(qū)最大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中國是綜合實力迅速增長的社會主義大國和世界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中澳兩國在政治制度、國家體制、經濟發(fā)達水平、基本國情、意識形態(tài)、歷史文化和價值觀等方面都存在巨大差異。尤其是近年來,隨著中國的迅速發(fā)展、綜合實力的增長、軍事現代化建設以及國際和地區(qū)影響力的增強,澳大利亞更加顯現出緊張和矛盾的心理。對“中國威脅”認知的強化也成為影響澳大利亞對華政策的重要因素。
中國的發(fā)展壯大讓澳大利亞感受到了強烈的戰(zhàn)略壓力。澳大利亞雖然在地緣上接近亞洲,但在心理上則完全是一個西方國家,地理和歷史的錯位塑造了澳大利亞的戰(zhàn)略思維。在澳大利亞歷史上,與強者結盟是其安全戰(zhàn)略的基本原則。澳大利亞在安全上以前依賴英國,后來又投靠美國。但歸根結底,澳大利亞的安全保障者都是西方國家,且這兩者又分別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然而,隨著中國的發(fā)展,澳大利亞在本地區(qū)(無論是“亞太”還是“印太”),要面對一個與其語言、文化、制度都不相同的大國,無論是從意識形態(tài)還是“文明沖突論”的視角,澳大利亞的一些戰(zhàn)略分析家得出的結論是,不斷強大的中國對澳大利亞是一個潛在的“威脅”,澳大利亞要為此做好準備。澳大利亞前國防部長達頓稱,由于澳大利亞的地位和歷史,它永遠不會與中國建立像與美國一樣的軍事關系。達頓還警告稱,印太地區(qū)的軍事化意味著戰(zhàn)爭的前景不像過去那么遙遠,澳大利亞必須為任何突發(fā)事件做好準備。
中澳關系的惡化強化了澳大利亞對中國的“威脅”認知。澳大利亞屢屢在涉華議題上對中國進行挑釁,導致中澳關系持續(xù)走低,陷入建交以來最困難的階段。反過來,中澳關系的持續(xù)惡化又進一步激化了澳大利亞的安全焦慮?!?020國防戰(zhàn)略更新》雖然只有9次提及中國,但中國崛起所引發(fā)的焦慮“幾乎滲透到該文件的每個字中”。這份戰(zhàn)略文件雖然用較為溫和的外交話語評價中國的戰(zhàn)略行為,但文件在分析澳大利亞安全所面臨的“威脅”時似乎又能讓人處處聯想到中國。在軍事上,中國已經成為澳大利亞的防備對象,澳大利亞軍事戰(zhàn)略調整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為與中國可能的沖突做好準備。達頓在接受訪談時指出,因中國臺灣問題與中國產生沖突的可能性“不應被低估”,但澳大利亞將與該地區(qū)“盟國”一起,“努力維持和平”。相較于政府官員,澳大利亞國家安全觀察者更加直接一些,認為中國大規(guī)模的軍事建設,對澳大利亞國家安全構成了“嚴重威脅”。
總體上,澳大利亞對華政策有著非常鮮明的特點。作為美國的盟友,美澳同盟關系在澳大利亞國內有著堅實的基礎,澳大利亞在安全上、經濟上甚至思想感情上都嚴重依賴美國,這種依賴性對澳大利亞對華政策制定和實施有著深刻的影響。同時,作為身處亞太的西方國家,澳大利亞必然要同亞洲國家尤其是中國接觸。一方面澳大利亞從中國經濟增長中獲得了巨大利益,另一方面又對中國快速發(fā)展表示擔憂。澳大利亞對華政策的“疑懼防范”,勢必會對中國周邊安全態(tài)勢造成影響。
責任編輯:劉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