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倩一
摘要:馬來西亞是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新興者,東南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發(fā)展的佼佼者,其高等教育國際化特點主要表現為文化包容性、貿易服務特性和國家干預性。深入研究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特征,對于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發(fā)展有著很強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特征研究
引言
20世紀開始的經濟全球化,技術發(fā)展和廣泛的人口遷移極大地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改變了人與人交流的方式,整個世界正在逐漸成為一個多語言和多元文化的地球村。在這一背景下,教育國際化已經成為全球所有國家發(fā)展的共同追求。早在1987年,歐洲就開始實施European Union的旗艦項目ERASMUS,直到今天,促進學生的流動性被作為歐洲國家外交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促進學生和員工的身體流動的愿景從歐洲擴展到全球,以馬來西亞為代表的東南亞國家成為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新興者。
馬來西亞是極具特色的多元族群國家,有著長達 120 年的英國殖民統治歷史,國家整合和經濟發(fā)展是其獨立后面臨的迫切問題。由于受到英國殖民統治,馬來西亞的高等教育起步較晚。但是自20世紀90年代以后,為適應社會和經濟發(fā)展需要,馬來西亞政府對高等教育進行了一系列全面深入的改革,馬來西亞致力于建立世界領先的高等教育體系,渴望成為區(qū)域教育中心,一直高度關注教育國際化,短短100多年的歷史,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已經成為高等教育國際化較成功的典范,馬來西亞的國家意志在高等教育上構建了不同族群的想象共同體。長期以來,我國學術界主要側重借鑒于英、美、法、德等發(fā)達國家的高等教育發(fā)展經驗,而對于東南亞,尤其是馬來西亞高等教育的關注較少。將馬來西亞高等教育的國際化作為個案研究有助于了解高等教育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及其同政治、經濟、文化等的關系,對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發(fā)展有極大的啟發(fā)意義。
一、文化包容性是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深層原因
早期英國殖民者對馬來西亞三大族群采取的是“分而治之”(Divide and Rule)的政策,在馬來西亞的人口中,馬來人占70%,華人占22.7%,印度人占6.6%[1]。由于文化特點、生活習慣、經濟水平、受教育程度、政治和社會地位等的不同,同時又缺乏交流,沖突事件時有發(fā)生,但大多數時候三大族群密切往來,并未發(fā)生過極端事件。20世紀90年代,馬來西亞政府倡導建立一個“團結和諧”的社會:提出“新經濟政策”,目的是“消除貧困”和“重組社會”[2];提出“2020宏愿”,建立“馬來西亞民族”[3];提出“一個馬來西亞”理念,公平對待各個族群,三大族群開始密切往來,和諧發(fā)展。
馬來西亞政府實施文化同化政策,其社會契約以包容性為特點。在教育方面,馬來西亞的族群受教育權利并不平等,比如在教育方面實行的“固打制”曾將大部分非馬來人拒之門外。但這種狀況在20世紀90年代后隨著教育需求的不斷擴大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一方面政府開始允許并認可私立高等教育機構的設立,另一方面許多非馬來人開始選擇出國留學的方式完成學業(yè)。一方面馬來土著文化在馬來西亞公立高等教育機構中是必修課,私立高等教育也被要求開展道德教育。馬來土著文化承擔了馬來西亞教育中德育的部分,是所有學生的重要道德規(guī)范和行為準則,對馬來西亞的社會和諧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國家認同和文化認同是國際化的重要前提。
另一方面,馬來文化的形成離不開土著文化和其他文化的融合并存。馬來西亞在吸收和發(fā)展不同文化的過程中展現出寬厚、平和與包容的特點,其文化政策總體上理性且務實,兼顧不同人群的不同文化,這能有效減少族群間的矛盾和障礙,保持文化多元為馬來西亞高等教育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發(fā)展環(huán)境。正如亨廷頓所言,馬來西亞“算是一個有社群主義的社會結構但無社群主義沖突的國家”[4]。文化包容性使得馬來西亞各族群互相尊重和理解,相對容易地接受國際化帶來的他國文化沖突,在國家發(fā)展的共同愿景下和諧共生。
二、貿易服務特性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外在表現
馬來西亞積極從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等國家輸入優(yōu)質的教育資源,以較低的成本滿足國內除馬來土著以外其他族群的教育需求,這些資源極大地促進了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飛速發(fā)展。同時更重要的是,馬來西亞開始積極地向世界輸出自己的教育服務,致力于成為區(qū)域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樞紐和中心。
世界貿易組織(WTO)《服務貿易總協定》(General Agreement on Trade in Services)是一套有關國際服務貿易的多邊協定,該協定將高等教育視為一個服務領域。無論我們承認與否,服務貿易正在重塑高等教育的形式。雖然馬來西亞并未針對《服務貿易總協定》公開承諾開放教育服務,但是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蓬勃發(fā)展呈現出鮮明的貿易服務特性:市場化、創(chuàng)業(yè)精神、追求效益等。
馬來西亞私立高等教育是貿易服務特性的突出代表。早在20世紀80年代,私立高等教育機構還不被允許授予學位的時候,私立高等教育的創(chuàng)新就開始了:大量和海外高等教育機構的結對計劃,以極具成本效應的優(yōu)勢吸引了大量非馬來人,學生以相當靈活的方式選擇在馬來西亞和國外的時間輕松獲得國外教育機構的文憑。具體說來,馬來西亞私立高等教育機構的外部機構授予資格方案包括學士學位的分地安排、完全特許經營、學位資格外部課程以及具有分支校區(qū)的外國大學等[4]。學士學位的分地安排主要是結對課程和學分轉移。結對課程涉及不同比例的本地至海外學習組合,如“1+2”“2+2”或“2+1”年的本地至海外的學習方案;學分轉移安排允許學生在本地學習,并將獲得的學分轉移到一個或多個對應國家、對應門類的認可學分轉換的大學及專業(yè),以完成學位;完全特許經營即“3+0”的方案,學生不必出國就可以獲得外國學位;學位資格外部課程類似于遠程課程;具有分支校區(qū)的外國大學即海外分?;蛲鈬髮W的離岸基地(Off-shore Bases )。1996年后,馬來西亞政府積極鼓勵海外分校的設立,截至目前馬來西亞共有12所外國大學分校。
三、國家干預是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主要動力
馬來西亞政府在文化、政治和經濟上實行“馬來化”,實質上是以一種文化為目標的單元化同化運動[5]。為鼓勵這種一體化,避免區(qū)域差異,馬來西亞政府嚴格控制著高等教育系統,幾乎所有的高等教育政策都是自上而下地產生。國家向高等教育機構撥款,規(guī)定課程內容和質量標準,并進行教育改革。在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過程中,國家意志始終非常強烈,國家的積極干預有力地推動了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規(guī)范發(fā)展。
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國家戰(zhàn)略主要表現在政府對高等教育機構的市場化改革,一系列法律法規(guī)的出臺和相關監(jiān)督機構的設立。馬來西亞政府對私立高等教育機構和公立高等教育機構進行了市場化改革。承認私立高等教育的合法性,鼓勵其開展多種形式的跨境教育。對公立高等教育機構進行公司化改制,在形式上借鑒公司化模式,鼓勵公立高等教育機構通過多種渠道創(chuàng)造效益。
20世紀70年代開始,馬來西亞開始實施新經濟政策,新經濟政策是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也是社會全面改革政策。其內容和實施涉及了教育、語言、文化、宗教等非經濟領域,表現在高等教育方面就是推行馬來族優(yōu)先的高等教育政策,這一政策大幅提升了非馬來族學生的出國求學率。1995 年至1996年,馬來西亞先后出臺《教育法案修訂案》《大學與大學學院法案修訂案》《高等教育全國理事會法案》《私立高等教育機構法案》《國家認證委員會法案》五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教育法案。同時還成立了相關的監(jiān)督機構如國家認證委員會,作為私立教育的質量保證和認證機構。成立質量保證司,為公立高校提供持續(xù)的質量保證。成立高等教育部,全面監(jiān)管高等教育的發(fā)展。以上系列做法證明馬來西亞并非新自由主義國家,事實上,馬來西亞只是借鑒了市場化這一工具,國家的頂層設計從未停止。
四、對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啟示
憑借低廉的學費,語言優(yōu)勢(英語),以及靈活多樣的教育國際化形式,吸引著大量全球尤其是中東、非洲和中國的留學生,馬來西亞目前已經由教育輸入國轉變?yōu)榻逃敵鰢?。中國和馬來西亞同屬于東亞文化圈,有著相似的文化背景和文化特點,分別有建設世界一流大學和區(qū)域教育中心的相似愿景,都面臨著日益激烈的國際化競爭,紛繁復雜的各種風險,深入研究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特征,對于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發(fā)展具有很強的借鑒意義。
(一)國家認同是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理論前提
亨廷頓曾指出:如果一個現代“國家”不能植根于她原先固有的“文明母體”,而是千方百計與自己的文明母體斷絕關系,將會變成“撕裂的國家”(Torn Country)[6]。我國傳統高等教育的理念、模式、評價體制等源于對國際高等教育的追趕和模仿,面臨著“去西方化”的問題,馬來文化塑造了馬來西亞國民的文化特點,儒家文化塑造了中國人的性格和價值觀,我們需要將教育國際化根植于中國的傳統文明之中,做到既有文化認同,又有全球眼光。
(二)豐富跨境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形式
跨境教育作為流動的國際化,是教育國際化的主流。對外開放一直是我國的基本國策之一。2001年12月,中國正式成為世貿組織成員,并對高等教育服務做出了有限開放市場的承諾。馬來西亞的跨境教育始于20世紀80年代,主要是在私立高等教育機構。2021年國家“十四五”規(guī)劃提出要“堅持實施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對外開放”[7],中國跨境教育的主要形式是中外合作辦學、來華留學和出國留學,形式相對單一,需要調動教師、學者、學生、課程、項目、高等教育機構、社會力量等所有教學利益相關者的積極性,形成更全方位、更寬領域、更多層次的對外開放形式。
(三)加強高等教育國際化政策的動態(tài)適應性
馬來西亞在20世紀90年代調整了對私立高等教育機構的政策,承認其合法性,順應了教育大眾化的發(fā)展趨勢,激發(fā)了私立高等教育機構的創(chuàng)業(yè)和創(chuàng)新精神。雖然中國的高等教育國際化發(fā)展取得了巨大成績,但和其他發(fā)達國家相比,整體國際化水平仍然較低,宏觀政策和高等教育機構的實踐之間存在脫節(jié)現象。從馬來西亞的國際化實踐的成功經驗來看,我國迫切需進一步細化國際化政策,并隨全球化的復雜形勢隨時動態(tài)調整,從而推進高等教育國際化更好更快地發(fā)展。
結語
高等教育國際化已經成為新時代中國高等教育高質量發(fā)展的優(yōu)先事項。中國和馬來西亞有著相鄰的地緣優(yōu)勢,相似的思想文化傳統和教育國際化的發(fā)展愿景。馬來西亞高等教育歷經殖民到獨立、公立到私立、精英化到大眾化、單一類型到多樣化的發(fā)展歷程。在這一過程中,馬來西亞一直堅持以國家為中心的高等教育模式,以解決各種矛盾和沖突。馬來西亞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價值取向、內在動因、表現形式、發(fā)展特點等,為應對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內涵式發(fā)展過程中各種困難和挑戰(zhàn)提供了很好的參考和啟發(fā)。
本文系四川外國語大學2020年度校級科研項目(編號:sisu202045)的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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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四川外國語大學)
(責任編輯:豆瑞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