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編譯
關于雄心、恐懼和金錢的故事。
2015年7月,埃隆 · 馬斯克(Elon Musk)的妻子妲露拉 · 萊莉(Talulah Riley)在加州納帕谷舉辦了一場為期三天的生日派對,慶祝其44歲生日,參加派對的都是他們的親朋好友。
當時馬斯克還沒有收購推特(Twitter),特斯拉剛實現(xiàn)盈利。
馬斯克的好朋友、谷歌(Google)首席執(zhí)行官拉里 · 佩奇(Larry Page)也被邀請參加了派對。兩位億萬富翁是十多年的好朋友。馬斯克曾經(jīng)說過,他偶爾會去佩奇家里通宵打游戲,困了就在沙發(fā)上呼呼大睡。
他們坐在游泳池附近的火堆旁,討論人工智能。當時人工智能剛剛進入公眾視野,被用來識別油管(YouTube)上的貓,準確率只有16%。
那個晴朗的夜晚,兩人就人工智能最終會造福人類還是毀滅人類展開了爭論,氣氛逐漸變得劍拔弩張,引得30多位參加派對的賓客聚集到他們身邊圍觀。
因為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聲帶疾病十多年的困擾,所以佩奇說話聲音很輕,他低聲描述了對數(shù)字烏托邦的愿景。他認為,人類最終將與人工智能機器融合,未來會有多種智能爭奪資源,最好的將會獲勝。馬斯克則有些悲觀,他說,如果發(fā)生這種情況,我們就完蛋了,機器會毀滅人類。
佩奇對不能說服馬斯克感到沮喪,他堅持要追求他理想中的烏托邦。最后,他稱馬斯克為“物種主義者”,即比起未來的數(shù)字生命形態(tài),他更偏愛人類。
馬斯克后來說,那次侮辱是“壓倒兩人友誼的最后一根稻草”。
賓客們雖然聽得目瞪口呆,但也覺得有趣,他們只是把這當作硅谷聚會上經(jīng)常爆發(fā)的一場深奧辯論。
不得不感嘆,他倆當時的爭論的確有先見之明。人工智能將幫助世界還是摧毀世界(至少造成嚴重破壞)?與之對應的這項技術應該自由發(fā)展還是嚴格受控?這些問題在硅谷創(chuàng)始人、聊天機器人用戶、學者、立法者和監(jiān)管機構之間展開了持續(xù)的辯論。
這些辯論讓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互相對立:除了馬斯克、佩奇,還有Meta(臉書Facebook的新名字)的首席執(zhí)行官馬克 · 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科技投資人彼得 · 蒂爾(Peter Thiel)、微軟首席執(zhí)行官薩蒂亞 · 納德拉(Satya Nadella)以及OpenAI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薩姆 · 奧特曼(Sam Altman)。所有人都希望從這個有朝一日可能價值數(shù)萬億美元的行業(yè)里分一杯羹,并且爭奪塑造它的權力。
行業(yè)大佬們競爭的核心是一個讓人費解的悖論。那些說自己最擔心人工智能的人,恰恰也是最堅決要創(chuàng)造人工智能并享受其所帶來財富的人。他們堅信,只有他們才能阻止人工智能危害地球。
2015年的夏日派對結束后不久,馬斯克和佩奇便不再交流。幾周后,馬斯克在加州門洛帕克的羅斯伍德酒店,與當時正在經(jīng)營一家科技孵化器公司的奧特曼以及幾名研究人員共進晚餐。這里是一個談生意的好地方,臨近的沙丘路匯集了眾多風險投資機構。
這次晚宴促成了當年晚些時候OpenAI的創(chuàng)立。在馬斯克和其他資助者數(shù)億美元的支持下,該實驗室承諾保護世界不受佩奇烏托邦愿景的影響。憑借ChatGPT聊天機器人,OpenAI從根本上改變了科技行業(yè),并向世界展現(xiàn)了人工智能的風險與潛力。據(jù)熟悉OpenAI最新一輪融資的兩名相關人士透露,該公司的估值超過800億美元。
不過馬斯克和奧特曼的合作并未成功。
“我們之間存在著分歧和不信任,我們也都是自負的人,”奧特曼說,“人們的目標方向越接近,就越容易產生分歧。你在教會斗爭中也能看到這樣的現(xiàn)象,最親密的人之間也會有激烈的斗爭?!?/p>
2023年11月,OpenAI的董事會發(fā)生內訌就是最好的證明。4名董事試圖迫使奧特曼下臺,因為他們不再相信他能制造出造福人類的人工智能。在那混亂糟糕的五天里,OpenAI看起來好像要崩潰了,直到董事會迫于投資者和員工的巨大壓力做出讓步。
OpenAI的內訌鬧劇讓世界第一次看到了那些決定人工智能未來的人之間的激烈爭斗。
但在OpenAI幾近崩潰的幾年前,硅谷就曾發(fā)生過一場鮮為人知但卻十分激烈的競爭——以爭奪對這項技術的控制權。從兒童教育方式到戰(zhàn)爭方式,這項技術正在迅速重塑世界?!都~約時報》采訪了80多位高管、科學家和企業(yè)家,講述了這些關于雄心、恐懼和金錢的故事,其中包括2015年參加馬斯克生日派對的兩位。
DeepMind的誕生
在納帕谷那場派對發(fā)生的五年前,以及YouTube上貓咪視頻大獲成功的兩年前,34 歲的神經(jīng)科學家德米斯 · 哈薩比斯(Demis Hassabis)走進了彼得 · 蒂爾在舊金山的聯(lián)排別墅舉辦的雞尾酒會,他意識到自己獲得了機會。在蒂爾那俯瞰著當?shù)氐乃囆g宮和天鵝池的客廳里,擺放著一副棋盤。哈薩比斯博士曾經(jīng)是 14 歲以下級別中世界排名第二的棋手。
“我為那次會面準備了一年,”哈薩比斯博士說,“他喜歡下棋,我以此切入?!?/p>
2010 年,居住在英國的哈薩比斯博士和他的兩位同事,正在尋找資金來著手構建通用人工智能或稱為A.G.I.,這是一種可做任何大腦能做的事情的機器。當時,經(jīng)過半個世紀的研究,人工智能領域未能產出任何接近人腦的東西,所以很少有人對人工智能感興趣。
盡管如此,一些科學家和思想家已經(jīng)開始關注AI的負面影響。許多人都與互聯(lián)網(wǎng)哲學家、自學成才的人工智能研究員埃利澤 · 尤德科夫斯基(Eliezer Yudkowsky)有聯(lián)系,就像這三位來自英國的年輕人一樣。
尤德科夫斯基先生是一個自稱為理性主義者的團體的領袖,幾年后,改稱有效利他主義者。
他們相信人工智能可以找到治療癌癥的方法或解決氣候變化問題,但他們擔心人工智能機器人可能會做出違背其創(chuàng)造者意圖的事情。如果機器變得比人類更聰明,機器可能會反過來對付他們的創(chuàng)造者。
蒂爾通過對Facebook的早期投資以及和馬斯克在貝寶(PayPal)早期的合作,積累了巨額財富。他對奇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奇點是科幻小說中的一個比喻,用來描述智能技術不再受人類控制的時刻。
在蒂爾的資助下,尤德科夫斯基擴建了他的 AI實驗室,并創(chuàng)建了一個關于奇點的年度會議。多年前,哈薩比斯博士的兩位同事之一遇到了尤德科夫斯基。他為他們爭取到了在會議上發(fā)言的機會,確保他們被邀請參加蒂爾的派對。
尤德科夫斯基把哈薩比斯博士介紹給了蒂爾。哈薩比斯博士認為,派對上的很多人都想從蒂爾那里討要贊助。他的策略是再安排一次會議。他告訴蒂爾,國際象棋里的象和馬,兩枚棋子具有相同的價值,但最優(yōu)秀的玩家知道它們的優(yōu)勢是截然不同的。
這一招很管用。被迷住的蒂爾邀請他們第二天再來,在廚房見面。蒂爾剛剛完成早晨的鍛煉,穿著閃亮的運動服,還在流汗。一個管家遞給他一瓶無糖可樂。他們3人講述了自己的方案。很快,蒂爾和他的風險投資公司同意向他們的初創(chuàng)公司投入 140 萬英鎊(大約 225 萬美元)。他是他們的第一位重要投資者。
他們將公司命名為DeepMind,這是對神經(jīng)科學以及科幻小說《銀河系漫游指南》中的“深思”超級計算機的致敬。到了 2010 年秋天,他們已經(jīng)在構建自己夢想中的機器。他們堅信,因為了解其中風險,所以他們對于保護世界有獨特的優(yōu)勢。
“我不認為這是一個矛盾的立場,”DeepMind的3位創(chuàng)始人之一穆斯塔法 · 蘇萊曼(Mustafa Suleyman)說,“這些技術將帶來巨大的好處。我們的目標不是消除或暫停它們的發(fā)展,而是減少它們的負面影響?!?/p>
在贏得蒂爾的支持后,哈薩比斯博士逐漸進入了馬斯克的視野。大約兩年后,他們在蒂爾的投資基金組織的一次會議上相遇,該基金也投資了馬斯克的公司 SpaceX。哈薩比斯博士參觀了SpaceX的總部。之后,在天花板掛著火箭外殼的餐廳,兩人共進午餐并進行了交談。
馬斯克解釋說,他的計劃是殖民火星,以應對地球上人口過剩和其他危險。哈薩比斯博士回應說,這個計劃是可行的,只要超級智能機器不跟隨前往,因為它會摧毀火星上的人類。
馬斯克無言以對。他從未考慮過這個特別的危險。馬斯克很快就和蒂爾一起投資了DeepMind,這樣他就能更接近這項技術的創(chuàng)造。
資金充裕的DeepMind聘請了專門研究神經(jīng)網(wǎng)絡的研究人員。神經(jīng)網(wǎng)絡以人腦為原型,本質上是一個巨大的數(shù)學系統(tǒng),它需要花費數(shù)天、數(shù)周甚至數(shù)月的時間來識別大量數(shù)據(jù)中的模式。這些系統(tǒng)最初在 1950 年代被開發(fā)出來,它們可以學會自行處理任務。例如,在分析了數(shù)百個信封上手寫的姓名和地址后,它們可以閱讀手寫文本。
DeepMind進一步發(fā)展了這個概念。它構建了一個系統(tǒng),可以學習玩經(jīng)典的雅達利游戲,如《太空侵略者》《乒乓》和《打磚塊》,以展示其潛力。
這引起了另一家硅谷巨頭谷歌的注意,尤其是拉里 · 佩奇。他看到了DeepMind的機器玩雅達利游戲的演示。他也想?yún)⑴c其中。
人才拍賣
在 2012 年秋季,多倫多大學一位 64 歲的教授杰弗里 · 辛頓(Geoffrey Hinton)和兩名研究生發(fā)表了一篇研究論文,向世界展示了人工智能的潛力。他們訓練了一個神經(jīng)網(wǎng)絡來識別常見的物體,如花朵、狗和汽車。
這項技術的準確性令其他科學家感到驚訝不已,并引起了人工智能研究員余凱的特別注意。余凱在一次研究會議上認識了辛頓博士,那時他已開始為百度工作。據(jù)3位知情人士透露,百度曾向辛頓博士和他的學生們開價 1200萬美元,邀請他們加入位于北京的公司。
辛頓博士雖然拒絕了百度,但這筆錢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位畢業(yè)于劍橋大學的英國僑民,除了偶爾在微軟和谷歌工作外,大部分時間都在學術界度過,并不特別看重金錢。但他的孩子正遭受神經(jīng)系統(tǒng)疾病,這筆錢對他而言意味著經(jīng)濟上的保障。
“我們不知道自己值多少錢。” 辛頓博士說。他咨詢了律師和收購專家,然后提出了一個計劃:“我們將組織一場拍賣,出售我們自己。”這場拍賣后來在年度人工智能會議上進行。
大科技公司也在關注。谷歌、微軟、百度等公司開始相信,配備神經(jīng)網(wǎng)絡的機器,將不僅能擁有看的能力,而且還能聽、寫、說,最終甚至能思考。
佩奇在他公司的人工智能實驗室“谷歌大腦”(GoogleBrain)看到了類似的技術,他認為辛頓博士的研究可以提升他手下科學家的工作水平。他給了谷歌高級工程師副總裁艾倫 · 尤斯塔斯(Alan Eustace)一張相當于空白支票的支票,讓他聘請自己需要的任何人工智能專家。
尤斯塔斯先生和負責GoogleBrain實驗室的杰夫 · 迪恩(Jeff Dean)飛到了太浩湖(位于加州和內華達州的邊緣),并在拍賣前一晚約了辛頓博士和他的學生去酒店里一家牛排餐廳吃飯。迪恩博士回憶說,那里彌漫著濃烈的煙味。他們勸說辛頓博士和他的學生來Google工作。
第二天,辛頓博士在他的酒店房間里進行拍賣。由于背部的舊傷,他很少坐下。他把一個垃圾桶倒扣在桌子上,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上面,然后在接下來的兩天里看著報價滾滾而來。
Google出了一個報價,微軟也是。隨著價格的上漲,DeepMind很快就退出了。根據(jù)拍賣詳細文件,這些行業(yè)巨頭將出價推高到2000萬美元,然后是 2500萬美元。當價格超過3000萬美元時,微軟退出了,但卻在3700萬美元時重新加入競標。
“我們感覺像在拍電影一樣?!毙令D博士說。
然后,微軟第二次退出競標。只剩下百度和Google,他們將競標價格推到4200萬美元。最后,在 4400萬美元時,辛頓博士和他的學生終止了拍賣。盡管出價仍在上漲,但他們想為Google工作,而且這筆錢數(shù)目已經(jīng)足夠驚人。
這是一個明確的跡象,表明資金雄厚的公司決心購買最有才華的人工智能研究人員。DeepMind的哈薩比斯博士也意識到這一點,他一直告訴自己員工,DeepMind將保持獨立運營。他認為,這是確保其技術不會變成危險品的最佳方式。
但隨著大型科技公司加入人才競賽,他認為自己已經(jīng)別無選擇:是時候出售了。
到 2012 年底,據(jù)三位知情人士透露,Google和Facebook都在尋求收購這家倫敦實驗室。哈薩比斯博士和他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堅持了兩個條件:DeepMind的技術不能用于軍事目的,其人工智能技術必須由一個由技術人員和倫理學家組成的獨立委員會進行監(jiān)督。
Google的出價是6.5億美元。Facebook的扎克伯格向DeepMind的創(chuàng)始人提供了更高的價格,但不同意這兩個條件。DeepMind最終賣給了 Google。
扎克伯格決定建立一個自己的人工智能實驗室。他聘請了法國計算機科學家揚 · 勒昆(Yann LeCun)來管理這個實驗室,他也做過開創(chuàng)性的人工智能研究。在辛頓博士拍賣會一年后,扎克伯格和揚 · 勒昆博士飛往太浩湖參加同樣的人工智能會議。在哈拉斯賭場的一間套房里,扎克伯格先生穿著襪子四處走動,親自面試頂級研究人員,這些人員很快獲得了數(shù)百萬美元的薪水和股票。
人工智能一度被人一笑置之。現(xiàn)在,硅谷最富有的人為了不掉隊,不惜砸出數(shù)十億美元。
迷失的道德委員會
當馬斯克投資DeepMind時,他打破了自己的非正式規(guī)則 —— 他不會投資任何不是自己經(jīng)營的公司。這個決定的負面影響,在他的生日爭吵后僅一個月左右就顯現(xiàn)了,他又要面對他的前朋友兼億萬富翁佩奇了。
這個場合是DeepMind倫理委員會的首次會議,于 2015 年 8 月 14 日舉行。在創(chuàng)始人的堅持下,該委員會的成立是為了確保他們的技術在出售后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據(jù)3位知情人士透露,委員會成員在馬斯克于SpaceX的辦公室外一個會議室集合,窗戶外就能看到他的火箭工廠 。
但是,這也是馬斯克控制權結束的地方。當Google收購DeepMind時,它買下了整個公司。馬斯克被擠出局。雖然他賺了很多錢,但他并不開心。
現(xiàn)在,3位Google高管牢牢地控制了DeepMind:佩奇、Google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謝爾蓋 · 布林(Sergey Brin,特斯拉投資者)以及Google董事長埃里克 · 施密特(Eric Schmidt)。其他出席者包括另一位PayPal創(chuàng)始人里德 · 霍夫曼(Reid Hoffman),以及一位在研究“存在風險”的澳大利亞哲學家托比 · 奧德(Toby Ord)。
DeepMind的創(chuàng)始人報告說,他們正在推進其工作,但他們意識到這項技術存在嚴重風險。
DeepMind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蘇萊曼做了一個名為“揭竿而起的人們即將到來”的演講。他告訴董事會,人工智能可能導致虛假信息的爆炸式增長。他擔憂,隨著這項技術在未來幾年取代無數(shù)的工作,公眾會指責Google剝奪了他們的生計。他認為,Google需要與數(shù)百萬失業(yè)的人分享其財富,并提供“全民基本收入”。
馬斯克對此表示贊同。但很明顯,他那些來自Google的客人并未打算對他們的財富進行再分配。施密特先生表示,他認為這些擔憂完全被夸大了。佩奇先生以他慣常的輕聲細語附和施密特。他辯稱,人工智能創(chuàng)造的就業(yè)機會將超過它奪走的就業(yè)機會。
8個月后,DeepMind取得了令 AI界和全世界震驚的突破。一個名為AlphaGo的DeepMind機器擊敗了世界上最好的圍棋選手之一。這場比賽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直播,全球有兩億人觀看。大多數(shù)研究人員曾認為,AI需要再過十年才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理性主義者、有效的利他主義者以及其他擔心人工智能風險的人聲稱,計算機的勝利證實了他們的擔憂。
“這是另一個跡象,表明人工智能的發(fā)展速度超過了許多專家的預期?!奔磳⒓尤隓eepMind擔任人工智能安全研究員的維多利亞 · 克拉科夫娜(Victoria Krakovna)在博客文章中寫道。
DeepMind的創(chuàng)始人們越來越擔心Google會如何使用他們的發(fā)明。在 2017 年,他們試圖脫離該公司。作為回應,Google提高了DeepMind創(chuàng)始人及其員工的薪水和股票獎勵。他們選擇了留下。
道德委員會,從未開過第二次會議。
分道揚鑣
馬斯克確信佩奇對人工智能的樂觀完全錯誤,并對失去DeepMind感到憤怒,于是建立了自己的實驗室。
OpenAI于 2015 年底成立,就在他和奧特曼在硅谷瑰麗酒店會面幾個月后。馬斯克向這個實驗室注入大量資金,他的前 PayPal 伙伴,霍夫曼先生和蒂爾先生,也加入了進來。三人和其他人承諾向這個項目投入 10 億美元,當時 30 歲的奧特曼將協(xié)助運營。為了啟動這個項目,他們從Google挖來了伊爾亞 · 蘇茨克維 (Ilya Sutskever)。(蘇茨克維博士是Google在辛頓博士的拍賣中“買下”的研究生之一。)
最初,馬斯克想要將OpenAI作為一個非營利機構運營,避免受到像Google這樣的公司所驅動的經(jīng)濟利益的影響。但是,當Google以其圍棋表演震驚科技界時,馬斯克正在改變他對OpenAI應如何運營的看法。他迫切希望OpenAI能發(fā)明出一些能夠吸引全世界的注意力、并縮小他們和Google差距的東西,但作為一個非營利機構,它并未能完成這項工作。
據(jù)4位知情人士透露,2017 年底,馬斯克策劃了一個計劃,試圖從奧特曼和其他創(chuàng)始人手中奪取實驗室的控制權,將其轉變?yōu)橐粋€商業(yè)機構,與特斯拉聯(lián)手,并依賴該汽車公司正在開發(fā)的超級計算機的公司。
當奧特曼和其他人反對時,馬斯克選擇退出,并表示他將專注于特斯拉本身的人工智能工作。2018 年 2 月,他在一家改建的卡車工廠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辦公室的頂樓,向OpenAI的員工宣布了他的離職。當他說OpenAI需要加快步伐時,一名研究人員在會議上反駁說,馬斯克太魯莽了。
馬斯克罵那個研究員是“笨蛋”,然后憤然離去,也帶走了他的雄厚財力。
OpenAI突然間急需新的融資。奧特曼飛到了太陽谷參加一個會議,遇到了微軟的首席執(zhí)行官薩蒂亞 · 納德拉(Satya Nadella)。兩者的聯(lián)合似乎自然而然。奧特曼認識微軟的首席技術官凱文 · 斯科特(Kevin Scott)。微軟曾從OpenAI董事會成員霍夫曼那里收購了領英(LinkedIn)。納德拉委任斯科特去完成這件事。這筆交易在 2019 年完成。
奧特曼和OpenAI在原有的非營利組織下成立了一家營利性公司,他們擁有 10 億美元的新資本,而微軟也找到了一種將人工智能融入其龐大的云計算服務的新方法。
但不是OpenAI里的每個人都為此感到開心。
研究員達里奧 · 阿莫代伊(Dario Amodei)與有效利他主義社區(qū)有聯(lián)系,當OpenAI在瑰麗酒店誕生時,他就已經(jīng)在現(xiàn)場。阿莫代伊博士一邊說話一邊不停地捻著手指間的卷發(fā),他正在領導實驗室建立一個名為大型語言模型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該網(wǎng)絡可以從大量的數(shù)字文本中學習。通過分析無數(shù)的維基百科文章、電子書和留言板,它可以自己生成文本。但它也有一個不好的習慣,那就是編造事情。它被稱為 GPT-3,于 2020 年夏天發(fā)布。
OpenAI、Google以及其他公司內部的研究人員認為,這種迅速改進的技術可能是通向 A.G.I. 的路徑。
但是,阿莫代伊博士對微軟這筆交易感到不滿,因為他認為這正將OpenAI帶向一個非常商業(yè)化的方向。據(jù)5位知情人士透露,他和其他研究人員曾試圖向董事會施壓,希望趕走奧特曼先生。但他們失敗了,最后自己無奈離開。就像之前的DeepMind創(chuàng)始人一樣,他們擔心微軟會將商業(yè)利益置于安全之上。
在 2021 年,大約 15 名工程師和科學家創(chuàng)建了一個名為 Anthropic的新實驗室。他們的計劃是按照有效利他主義者認為應該的方式來構建人工智能,即采用非常嚴格的控制。
“Anthropic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并沒有試圖將奧特曼從OpenAI中踢出?!盇nthropic的發(fā)言人莎莉 · 奧爾德斯(Sally Aldous)說,“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們達成一致,希望離開OpenAI去創(chuàng)辦自己的公司,并將這一想法告知了OpenAI的領導層,并在幾周內就雙方同意的退出條款進行了談判?!?/p>
Anthropic接受了來自亞馬遜的 40 億美元投資,兩年后又從Google那里獲得了 20 億美元的投資。
新的啟程
當OpenAI從微軟那里獲得了額外 20 億美元的投資后,奧特曼和另一位高管格雷格 · 布羅克曼(Greg Brockman)前往比爾 · 蓋茨位于西雅圖郊外華盛頓湖畔的豪宅。盡管這位微軟創(chuàng)始人已經(jīng)不再參與公司的日常運營,但他仍然與公司的高管定期保持著聯(lián)系。
在晚餐時,蓋茨告訴他們,他不確定大型語言模型能否奏效。他表示,除非這項技術能完成需要批判性思維的任務,例如,通過大學生所修課程里的生物學考試,否則他將保持懷疑態(tài)度。
五個月后,也就是 2022 年 8 月 24 日,奧特曼和布羅克曼回來了,并帶來了一位名叫切爾西 · 沃斯(Chelsea Voss)的OpenAI研究員,她在高中時曾是國際生物奧林匹克競賽獲得者。納德拉先生和其他微軟高管也在場。
在蓋茨的客廳外的一個大型數(shù)字顯示器上,OpenAI團隊展示了一項名為 GPT-4 的技術。
布羅克曼先生讓這個系統(tǒng)做了一次高級生物學考試的多選題,沃斯女士對答案進行了評分。第一個問題涉及極性分子,這是一種原子群,一端帶正電,另一端帶負電。系統(tǒng)正確地回答了問題,并解釋了它的選擇?!拔覀冎挥柧毩怂峁┐鸢福辈剂_克曼先生說,“對話的特性卻神奇地顯現(xiàn)了出來?!睋Q句話說,它正在做他們并沒有真正設計它去做的事情。結果是:60個問題,GPT-4 只答錯了1個。
蓋茨先生坐直了身子,眼睛睜得大大的。1980 年,當研究人員向他展示成為現(xiàn)代個人電腦基礎的圖形用戶界面時,他有過類似的反應。他認為 GPT 具有那樣的革命性。
到十月份,微軟已經(jīng)在其在線服務中,包括其必應搜索引擎中,添加了這項技術。兩個月后,OpenAI發(fā)布了其ChatGPT聊天機器人,現(xiàn)在每周有 1 億人使用。
OpenAI已經(jīng)打敗了Anthropic的有效利他主義者。佩奇在Google的樂觀派趕忙發(fā)布了他們自己的聊天機器人Bard,但人們普遍認為,在與OpenAI的競爭中,他們輸了。在ChatGPT發(fā)布三個月后,Google的股票下跌了 11%。馬斯克先生則無處可尋。
但這一切,只是開始。
資料來源 The New York Times
本文作者凱德 · 梅茨(Cade Metz)的寫作涉及人工智能、無人駕駛汽車、機器人、虛擬現(xiàn)實和其他新興技術領域等主題;凱倫 · 懷斯(Karen Weise)主要關注亞馬遜和微軟兩家公司;尼科 · 格蘭特(Nico Grant)是一位科技記者,在彭博新聞社工作了五年,專注于谷歌和云計算;邁克 · 艾薩克(Mike Isaac)是《紐約時報》駐舊金山的科技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