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研究晚清科技圖書和期刊的出版情況，分析其特點以及重點出版物、出版機構及其對中國近代科技發(fā)展的影響。晚清科技圖書的出版和科技期刊的創(chuàng)辦促進了西方近代科技在中國的傳播，為近代中國科技體系的建立奠定了基礎，推動了近代中國教育的發(fā)展和科技人才的培養(yǎng)。

【關鍵詞】科技圖書；科技期刊；科技書刊出版；晚清

晚清是中國近代史上發(fā)生劇烈變化的一段特殊時期。由于西方資本主義的入侵，封建統(tǒng)治賴以生存的農村自然經濟面臨解體，民族資本主義逐漸發(fā)展壯大，中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艱難地邁入了近代化的歷程。一批有識之士覺醒，睜眼看世界，意識到應“師夷長技以制夷”，翻譯出版了大量西方近代科技圖書，促進了西方近代科技在中國的傳播和發(fā)展。同時，科技期刊的創(chuàng)辦也推動了近代中國科技的發(fā)展。

一、晚清科技圖書

清王朝閉關鎖國的大門被西方的堅船利炮轟開后，中國積極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實施興學堂、辦書刊、譯西書、外派留學生等一系列改革，以期用先進科學技術來實現救亡圖存。這一時期，科學知識啟蒙讀物及各類應用工程技術類圖書的翻譯出版，對引進西方科學技術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一）科學知識啟蒙讀物

晚清出版的科技圖書中，有大量介紹西方近代科學知識的啟蒙讀物，其中既有林則徐、魏源等中國本土知識分子組織翻譯或編寫的圖書，也有西方傳教士為促進傳教而編譯出版的書籍。

1.中國學者編譯的科學啟蒙讀物

維新運動時期，以林則徐、魏源等為代表的有識之士為更好地了解西方國家的歷史與現狀，以抵抗西方列強的侵略，翻譯了大量外文書刊，包括科學啟蒙讀物，為中國人早期了解和認識世界提供了主要資料來源。[1]其中對后世影響較大的有《四洲志》和《海國圖志》等圖書。

《四洲志》刊印于1841年，由林則徐組織人員翻譯，是近代中國編譯出版的第一部百科全書，介紹了世界四大洲（亞洲、非洲、歐洲和美洲）30多個國家的政治、地理、歷史。[2]后來，魏源根據《四洲志》的體例編撰了《海國圖志》這一“實為當時中國最完備的世界百科知識匯編”，并在書中提出了著名的“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

2.西方傳教士編譯的科學普及讀物

鴉片戰(zhàn)爭以后，西方傳教士為擴大影響力，抓住當時中國人渴望學習西方先進科學技術的心理，開始翻譯出版西方近代科學普及讀物，內容涉及數理化天地生等自然科學，以及當時先進的技術。

例如，英國傳教士在上海創(chuàng)辦的墨海書館，翻譯出版了《幾何原本》后九卷（前六卷由徐光啟和傳教士利瑪竇翻譯）；引進了中國第一本介紹西方力學的圖書《重學淺說》，天文學著作《談天》、生物學著作《植物學》、醫(yī)學圖書《引痘新書》《婦嬰新說》、地學圖書《地理全志》等。

這些科學普及讀物不僅通俗易懂，還附有大量科學插圖，對中國近代早期科學家和知識分子產生了很大的影響。[3]如徐壽、華蘅芳在授命研制中國第一艘蒸汽輪船“黃鴣號”時就曾經參考學習了上海墨海書館出版的《博物新編》第1卷“熱論”一章中關于“蒸汽”“水甑”“汽柜”“脂輠”“輪撥”“汽尺”“汽制”等有關蒸汽機原理的知識。

（二）應用工程技術類圖書

在“中體西用”“師夷制夷”思想的指導下，大量與“船炮工礦”相關的應用工程技術類圖書在晚清被翻譯、引入出版，促進了中國軍工技術和工業(yè)的近代化。

據不完全統(tǒng)計，晚清時期翻譯出版的應用工程技術類圖書共91種。主要可分為軍工技術（32種）、機械技術（20種）、冶煉技術（7種）、化工技術（20種）、制圖技術（6種）、工程施工（6種）等6類，[4]其中絕大部分由江南制造局編譯出版。

表1列舉了部分晚清時期江南制造局出版的應用工程技術類圖書基本情況，其中編譯者包括口譯的西方傳教士和進行文字整理的中國筆錄者。

這些圖書有極強的實用性，涉及領域廣泛，包括軍工技術、火藥制備、金屬冶煉、制藥、氣象觀測、鐵路工程技術、照相技術等各方面，不僅是介紹、傳播近代應用工程技術發(fā)展的重要載體，也是培養(yǎng)科技人才的重要資源。

二、晚清科技期刊

中國的科技期刊出版起步較晚，直至19世紀下半葉，《格致匯編》創(chuàng)辦，誕生了最早的中文科技期刊。甲午戰(zhàn)爭至辛亥革命期間，中國科技期刊發(fā)展迅速，出現了中國自主創(chuàng)辦的綜合性科技期刊，如《亞泉雜志》《科學世界》等，以及專業(yè)性科技期刊，如《農學報》《地學雜志》等。中國的科技期刊走出了一條由少到多、由綜合向專業(yè)發(fā)展的道路。

（一）綜合性科技期刊

晚清早期涉及科技知識的期刊數量較少，只有六七種，主要為西方傳教士創(chuàng)辦，以普及淺顯科學知識為主，并帶有為宗教服務的目的，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科技期刊。中外知識分子協(xié)力合辦的《格致匯編》，繼承了江南制造局翻譯“格致、制造各書”事業(yè)，以期刊的形式“促進科學探究精神，傳播科技知識”，是中國最早的科技期刊。同時期，西方傳教士創(chuàng)辦的較有影響力的教會刊物《萬國公報》也發(fā)行了增刊《益智新錄》，專門刊載各類科技知識。此后，各類科技期刊不斷涌現，以綜合性科技期刊居多。

1.《格致匯編》——最早的中文科技期刊

《格致匯編》創(chuàng)刊于1876年2月9日，由英國傳教士傅蘭雅和中國知識分子徐壽等共同創(chuàng)辦，上海格致書院發(fā)售，至1892年?？?，共出版發(fā)行60期。創(chuàng)刊時的英文名為Chinese Scientific Magazine，第2年改為The Chinese Scientific and Industrial Magazine。辦刊宗旨由“欲將西國格致之學廣行于中華”改為“欲將格致之學問并制造工藝之理法廣為傳布”，內容除了基礎科學理論、科學方法、科學儀器、科學實驗，還增加了各種應用工程技術工藝，以及科技人物傳記等。[5]《格致匯編》較為穩(wěn)定的主要欄目有“格致略論”“格物雜說”“互相問答”“算學奇題”“批閱新書”等?！案裰侣哉摗睓谀恐饕榻B基礎科學知識、制造工藝，以及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科技知識；“格物雜說”欄目以翻譯與科技有關的新聞或趣事為主；“算學奇題”欄目專門介紹數學知識；“互相問答”欄目刊登讀者提出的有關科技知識的問題，并予以解答，共收錄問題近500個，非常受讀者歡迎；“批閱新書”多為主編傅蘭雅的讀書體會，有圖書推介之用。《格致匯編》刊登的文章不僅通俗易懂，而且圖文并茂、印刷精美，大量插圖“銅版鏤鐫精細”，可讀性較強。

《格致匯編》在國內外共設立了51個代銷處，將雜志銷往北京、上海、浙江、江蘇、山東、安徽、江西、香港，以及新加坡與日本的神戶、橫濱等地，月發(fā)行量高達4000冊。各地新式學堂紛紛采購將其作為教科書或教學參考讀物。它為近代中國知識分子打開了一扇學習科學的大門，對近代中國科技知識的普及做出了重要貢獻，并為中國創(chuàng)辦自己的科技期刊提供了范本。《格致匯編》?？?，梁啟超曾屢次提出續(xù)辦、接辦之意，并建議新式報刊效仿《格致匯編》之體例。

2.《亞泉雜志》——中國人自主創(chuàng)辦的第一份科技期刊

《亞泉雜志》創(chuàng)刊于1900年11月29日，由近代著名出版家、翻譯家杜亞泉創(chuàng)辦，是我國自主創(chuàng)辦的第一份科技期刊，其辦刊宗旨為“揭載格致算化農商工藝諸科學”，共出版10期，刊文39篇，內容涉及數學、物理學、化學，以及生物學、地學等其他學科，詳見表2。

由于主編杜亞泉對化學的偏愛，《亞泉雜志》共刊登了23篇化學文章，占總刊文量的58.97%，并特設“化學問題”專欄。《亞泉雜志》對近代化學在中國的傳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例如，引進元素周期律；將放射性元素鐳、釙的發(fā)現等19世紀下半葉化學領域的重大發(fā)現引入中國；系統(tǒng)、完整地引進了分子學說、分析化學理論；統(tǒng)一了元素漢譯名稱表。[6]

（二）專業(yè)性科技期刊

公車上書失敗后，以康有為、梁啟超為首的維新派和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資產階級革命派，為宣揚維新變法和革命主張，紛紛創(chuàng)辦報刊。1895年至1898年，掀起了創(chuàng)辦報刊的高潮，共出版報刊約120種，其中80%是中國人自己創(chuàng)辦的。[7]由中國近代農學家、教育家羅振玉與蔣伯斧于1897年創(chuàng)辦的《農學報》，標志著中國專業(yè)性科技期刊的誕生。

受《農學報》影響，各地紛紛創(chuàng)辦農學期刊（見表3），極大地促進了中國近代農業(yè)發(fā)展。

維新運動推動了中國的思想解放，辦學熱、創(chuàng)辦新式報刊熱、出版新書熱持續(xù)。1898年至1911年，共出版科技期刊52種，其中專業(yè)性科技期刊25種（占比達到 48%），主要以農學期刊和醫(yī)學期刊為主。中國科技期刊朝著專業(yè)化和學術化趨勢發(fā)展。

三、晚清科技書刊出版機構

晚清科技書刊的出版機構，主要有政府設立、西方教會組織創(chuàng)辦、民營資本創(chuàng)建和中外合辦四種形式。

（一）政府設立的出版機構

晚清政府創(chuàng)辦的出版機構通常是其他機構的附屬部門。例如，京師同文館是晚清政府設立的洋務學堂，附設有印書處和翻譯處編譯出版書籍；江南制造局是在洋務運動中成立的軍事工業(yè)生產機構，附設的翻譯館翻譯出版了大量與機器制造有關的科技圖書，涉及火炮制備、造船、鐵路修建、測量等領域，供教學和軍械制造需要，是近代中國早期最大的主要從事科技翻譯的出版機構，也是近代中國早期的科技出版中心；隸屬于南洋公學的南陽公學譯書館則是近代中國第一所高校創(chuàng)辦的出版機構，它在傳播西方先進科技知識、培養(yǎng)新型人才方面，建立了不可磨滅的歷史功勛。[9]

政府設立的出版機構中涉及科技書刊出版的還有天津機器局譯書處、北洋陸軍編譯局、福州船政學堂譯書處等。

（二）西方教會組織創(chuàng)辦的出版機構

鴉片戰(zhàn)爭之后，西方教會組織為方便傳教在中國設立了許多出版機構，除了出版印刷教會書刊，還編譯出版了近代西方科技著作、教科書等其他圖書及期刊，如墨海書館、廣學會、美華書館、益智書會等。西方教會組織創(chuàng)辦的出版機構出版的科技書刊多為科學啟蒙讀物，涉及應用工程技術類圖書較少。

西方教會組織創(chuàng)辦出版機構，雖然主要目的是傳教，但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國近代出版業(yè)的發(fā)展。

（三）民營出版機構

民營出版機構是由民營資本創(chuàng)建的從事出版業(yè)務的組織。晚清民營出版機構的創(chuàng)建者包括個人、公司、學堂，以及各種社會團體等，在上海、北京等地民營出版機構還成立了書業(yè)商會。其中涉及科技書刊出版的民營出版機構有商務印書館、農學社、亞泉學館、文通書局等。它們大多是集編輯、印刷、出版、發(fā)行于一體的綜合出版機構，極大地促進了近代中國科技書刊出版業(yè)的發(fā)展。

（四）中外合辦出版機構

晚清時期，中外合辦的科技出版機構僅上海格致書院一家。

上海格致書院由英國傳教士傅蘭雅和中國學者徐壽、輪船招商局總辦唐廷樞等人1874年籌建，1876年建成開院，并得到清政府北洋大臣李鴻章和南洋大臣李宗羲的大力支持。[10]格致書院除編輯出版了科技期刊《格致匯編》外，還翻譯出版了許多科技圖書，如《新式陸地鍋爐圖說》《工程機器器具圖說》《西國造磚法》《西國造紙法》等，是晚清傳播近代科學技術的重要基地。

四、晚清科技書刊出版對近代中國科技發(fā)展的影響

晚清科技書刊出版是中國近代社會發(fā)展的歷史必然，反映了中國社會發(fā)展對先進科學技術的客觀要求。它不僅促進了中國科學技術的進步，為近代中國科技體系的建立奠定了基礎，還推動了中國近代教育的發(fā)展，培養(yǎng)了一批中國科學技術人才。

（一）促進中國的科學技術進步

在“師夷長技以制夷”思想的影響下，中國的知識分子意識到要阻止西方資本主義勢力在中國的侵略擴張，必須學習和引進西方現代科學技術。通過翻譯出版西方軍工技術、機械制造、船舶工程、紡織技術、礦業(yè)生產等領域科技圖書，中國的科學技術有了極大的進步。在此基礎上，中國知識分子還自己編撰科技圖書。如近代武器裝備設計專家丁拱辰，在學習大量有關西式武器的書籍后，結合自己的研究，出版了《演炮圖說》《演炮圖說輯要》《演炮圖說后編》等圖書，介紹各種火炮的設計、裝配、制造和應用方法，并設計出點炮時用的象限儀。[11]

（二）奠定中國科學技術體系建立的基礎

在西方近代科技引入之前，中國的科學技術主要是某些傳統(tǒng)領域的技術發(fā)明，未形成完整、嚴密的科學技術體系。正是由于晚清翻譯出版了大量數學、物理、化學、天文、地理以及各類應用工程技術學科的相關圖書和期刊，西方近代科學技術的大部分基礎理論和成果被引進，近代科學三大支柱（實驗方法、邏輯方法和數學方法）被全面輸入，為中國科學技術體系的建立提供了土壤，奠定了基礎。[12]

（三）推動中國近代教育的發(fā)展

中國近代教育始于洋務運動時期。為了滿足人才需求，清政府先后開設了30多所新式學堂，包括京師同文館、北洋水師學堂、、廣州水師學堂、福州船政學院等。這些新式學堂不僅開設了數物化天地生等自然科學課程，英文、法語等語言課程，還開設了測量、氣象、醫(yī)學、冶煉、軍事防務等各種專業(yè)技術課程。使用的教材大多是各類學堂所設的出版機構編寫或翻譯出版的教材。新式學堂的設立，動搖了延續(xù)一千多年的科舉制度，對最終廢除科舉考試產生了重要作用，推動了中國近代教育的發(fā)展。

（四）培養(yǎng)中國的科學技術人才

晚清翻譯出版的西方科學技術書刊，為中國培養(yǎng)了一大批科學技術人才。例如，徐壽、華蘅芳、李善蘭、杜亞泉等中國近代科學的先驅，都是通過自學西方引進的科技書籍獲得了比較系統(tǒng)的科技知識。他們中不少人還成為了翻譯出版西方科學技術著作的中堅力量。

注釋：

[1]程煥文.林則徐和魏源對西方圖書館的譯介[J].圖書館論壇，2004（01）：7-10.

[2]鄒振環(huán).輿地智環(huán)：近代中國最早編譯的百科全書《四洲志》[J].中國出版史研究，2020（01）：78-104.

[3]鄒振環(huán).合信及其編譯的《博物新編》[J].上?？萍挤g，1989（01）：45.

[4]馮志杰.中國近代科技出版史研究[D].南京農業(yè)大學，2007.

[5]趙中亞.《格致匯編》與中國近代科學的啟蒙[D].復旦大學，2009.

[6]江家發(fā)，王剛.《亞泉雜志》傳播近代化學的歷史成就[J].化學教育，2011，32（01）：78-80.

[7]上海出版志辦公室.上海出版志·大事記[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0.

[8]馮志杰.晚清農學書刊出版研究[J].中國農史，2006（04）：24-30.

[9]黎志萍.大學翻譯出版之溯源——從翻譯出版的角度析南洋公學譯書院的譯書活動[J].出版發(fā)行研究，2018（07）：102-104.

[10]郝秉鍵.上海格致書院及其教育創(chuàng)新[J].清史研究，2003（03）：85-96.

[11]占煒，李朔.丁拱辰設計思想探析[J].藝術百家，2015，31（03）：212-214.

[12]岳世川.中國科學近代化歷程分期的參考原則與依據[J].神州，2012（27）：194-195.

（作者：上海出版印刷高等?？茖W校《出版與印刷》編輯部副編審）

責編：劉純友